來到今晚聚會的地點,關智先下車,繞到另一邊替明日香開車門,
「你別擔心,今晚來的都是不難相處的朋友……」
他一再保證,她才伸出不安的小手,讓他牽扶地下車。
壽星家的大門虛掩,他們直接開門走入。
苜當其街映入眼簾的,是客廳裡面對著大門的一張三人座沙發上,一個男人不安分的誇張坐姿。
恆籐司蹺起二郎腿擱於黑亮的桌面,上半身則癱掛在沙發上,一晃到進門的人時,刻意將身體向桌子滑過去幾寸,不倫不類的姿勢,讓人很想見者有份地踢他兩腳。
關智催眠自己,沙發上的男人是端正坐著的。「司,要送小龍的生日禮物,我挑了……」
恆籐司薄唇一勾,隨即抖嗓喧嚷,「喲呵……來人喲……」
「什麼?阿智來了!」一接到恆籐司的暗號,綠光臣昊從廚房彈蹦出。「呵呵呵……小綠也來了!」
關智清俊的娃娃臉頃刻傻愣。阿昊怎麼也在這裡?
趁著他反應不過來的短暫片刻,綠光臣昊和沙發上的恆籐司悄悄交換一個眼神,前者比了個歐斯K手勢後,兩人分頭展開行動。
恆籐司迅即起身閃到明日香面前,揚動他招搖的水水桃眸。
「小綠,歡迎你來。別理她們兩個臭男生,咱們女生去廚房弄晚餐。」不苦痕跡地將她從她的男人身旁「運開」。
「咱們女生」?明日香鳳眼駭然瞠大,僵硬地瞪著猛對她眨眼的漂亮男人。
他是本家的二少耶?
回過頭想找能立即幫地解除疑惑的人,卻發現他被昊少爺纏住,更扯的是,她後知後覺發現,她跟二少正站在廚房門口,嚇得她直往後退。
每退一步,恆籐司便朝她逼近一步,直到她背抵列樓梯旁的落地鏡,無路可退。
桃花眼瞇了瞇,拱成兩道彎月。腦力激盪還沒夠量,他怎能讓她逃,想都別想!
詭譎笑容一斂,瞬間換上溫柔嫵媚的笑。「剛才啊,我跟阿美去超市買了好多東西喲,像是男生會用來助興的紅酒、XO,但那些對我們女生來說太嗆了不適合,所以找又買了悔——」
看到明日香終於受不了他的嗲腔,像頭被火燒尾的鬥牛從他身邊衝了出去,恆籐司彎腰拍腿大笑。
氣喘喘地笑完後,他走向客廳,將被阿昊和阿智踢倒的單人沙發扶好,好整以暇地坐下來觀戲、他瞥了眼廚房,打鬥的巨響,沒將這家的女主人引出來,看來小龍的憂慮不是多此一舉。
這時明日香橫街直撞地板進來,正火熱過招的兩個男人停下手。
「他、他、他……」像剛跑百米似的,她躲到關智身後緊抓他衣擺,一手劇烈顫抖地指向恆籐司,喘得說不出話來。
「你把她怎麼了?」綠光臣昊走到恆籐司身旁,擠上單人沙發的扶手。
恆籐司聳了聳肩,「也沒怎樣啦,不過稍微刺激她一下,免得她站著也會睡著。」看不慣比自己小一歲的青梅竹馬老是像個木偶般,為了好兄弟的幸福著想,他只好下海犧牲色相。
「礙著你了?」關智沒好氣地瞪向恆籐司,對方回以他一個聳肩攤手。他抓出躲在身後的明日香。
「他、他、他……」明日香驚魂未定。
「他是逗你的。」
「可是?」滿臉懷疑。
「你上次見到他時,他不就很正常。」關智納悶地東張西望。
方纔他們製造出來的聲音大得可以吵死人,卻沒有好事者跑出來湊熱鬧,連最愛參一腳的阿美也不在?情況不對勁,太詭異了。
「那是因為在老夫人面前,所以他才不得不偽裝一下。」她的不苟同不只用言語表達,也明顯寫在瞼上。
關智笑了下。「司不是表裡不一的人,他要是真有那方面的傾向,他會大方向世人宣告。」
回想二少小時候的「劣行」,是如他所說的敢做敢當沒錯,但她還是覺得二少方纔的嫵媚自然流露,比真女人更女人。
恆籐司向仍對他性向有所質疑的人勾了勾食指後,指向廚房。「小綠,拜託你一件事,去拯救一下阿美,那個廚房白癡競誇下海口說要辦一桌。」
他大人大量,不會去跟一個缺乏幽默感的木頭美女一般見識。
遣開明日香後,恆籐司拿出一隻信封遞給關智。
「你要的Master資料。我順便幫你申請兩個名額,到當地報到的日期是學園放假的隔天,為期十四天。至於跟過去照顧大雅和小優的人選,我找洞子談過了,他說沒問題-」
關智被他周全的行動力給愣住。
值籐司揮手一揚,捶了看扁他能力的好兄弟一拳。「你告訴小修女這件事了沒?」
關智回了他一腳。「還沒有,回程時再告訴她。司,奶奶她氣消了嗎?」
吃了奶奶幾次閉門羹後,他擔心老人家出爾反爾的個性會波及無辜,影響到兩位兄長的合辦婚禮,於是決定向舌璨蓮花的司求援。
也因為她的勃然大怒,小綠、大雅和他三人的關係,成了本家公開的秘密。
「為了你的終身大事,本人的蓮花舌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還差點被磨成『繡花針』,本來你的事,奶奶就鮮少會拒絕,何況這次大哥和她是一鼻孔出氣。她啊,是氣你沒跟她說,還要她用偷聽的方式知道,所以惱羞成怒,懂沒?」恆籐司中日文交維地叨叨碎念。如果以阿智平常的冷靜,其實可以自己擺平老人家的情緒,由他出馬根本是多餘。
「欠你,定還!」關智感激地望著恆籐司。
「收到!」他不跟他客氣,大方收下。
看我、看我!綠光臣昊揮手吸引兩人注意。
「我一接到奶奶的懿旨,馬上集結家中所有傭人,趁著小綠外出溜躂時,把她的東西全擺進你房間了,至於你兒子,我安排他睡在你們對面,今晚你就可以……嘿嘿嘿……」他露出垂涎討賞的可愛表情。「阿智,你要怎麼報答我啊?」
關智和恆籐司對看一眼,有志一同地當那位專挑軟柿子的可恥男人不存在。
「小龍呢?」關智問。
「逃出去填飽肚子了。」恆籐司回答。
「什麼意思?」以為聽錯了,關智再問一次,
恆籐司從沙發伸懶腰站起。「我也要去填飽肚子了,你們若要留下來品嚐阿美的手藝的話,請自便,」
「其他人呢?」聽來怪恐怖的。
「小龍沒跟你說阿美要辦一桌的事嗎?」
關智搖頭,不屬於壽星友人群,跟來湊熱鬧的綠光臣也搖頭。
「看樣子小龍應該只跟我說。怎樣?你們要留下還是跟我去?」
連壽星本人都逃了,這桌大餐能不能塞進嘴巴自足不言而喻。
三人魚貫向外走。
上車前,關智想起遺落一個人,「我去叫小綠——」
但被恆籐司拉了回來,還對他橫眉怒目低咆,「阿智,夠了沒?你對待她的方式,與姬野爺爺和一花奶奶對待你兒子的方式簡直如出一轍。如果她連樂觀到小龍那種好好先生都受不了的阿美也會抗拒,那你乾脆把她鎖在你身邊一輩子算了。」
關智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給震住。
綠光臣昊加入勸說,「我知道你心疼你的真命天女,但她應該可以判斷得出食物雖不難吃吧?你如果真擔心她分辨不出,再撥手機叮嚀她只挑自己做的菜吃入口不就得了。」這樣夠義氣了啦。
關智想想,他們說的也對,只是仍有些納悶……這到底是什麼生日派對呀?
綠光臣昊與後視鏡上的恆籐司悄悄交換一個眼神,後座的人露出詭計得逞的招牌笑容。
總是要留顆煙幕彈下來騙其他人把阿美做的菜吞光,不然他們三個跟小龍的陽胃也要跟著遭殃,所以對不起嘍……阿智。
綠光臣昊滿眼同情地瞥了眼隔壁座的男人。
這戶家的後院下大,用黑竹編成的竹籬笆圍著,滿地青色碎石,以水缽、石燈籠及一株黑忪為主景,視覺上的空間比實際的大上許多,只是……
「咳——」出現前,關智先吱了聲示警。
明日香轉回頭,迎上那雙冰晶碧眸,笑著解釋,「吃飽了想走走,忘了不是在本家……」
吃飽?他眼露關心。「你沒吃阿美做的菜吧?」擔心她拂逆他的好心建議,剛才那一頓飯他吃得很不專心。
她搖頭,笑了笑。「阿美姊的手藝其實不差,不吃是你們沒口福。她烘焙的巧克力蛋糕破搶到不剩一屑呢。」
和女主人在廚房的這段期間所說的話,比她從年初到昨天為止說過的還多,因為阿美姊會不斷地問到她答話為止,這個話題完了跳下一個,直到她們和後來才到的一群人把整桌菜吃光,她才饒了她。
「你剛才在想什麼?大雅嗎?」他轉移話題。
她仍是搖頭,但笑不語,因為她在他臉上發現到一片羞愧的瑰景,他本人大概還沒察覺。
「不然是什麼呢?」伸出一條蠻橫摟臂盤鋸秀肩,他低頭追問。
白玉讖指伸向庭院,一一點過籬笆、水缽、石燈和黑松所在的位置。「我在想,若在它們之間換掉某樣東西的話,或許視覺上會更寬廣些……」腦海一個模糊影像快浮現時,被他出聲打斷了。
發現明日香並沒將他的手撥開,關智欣喜地揚高唇角。
「這是阿美自己設計的,她個人認為是全日本最棒的庭園景觀,沒人比得上她的巧思。」
「這只是我個人認為,並沒打算要跟阿美姊說……」她急促解釋的。在發現他捉挾的笑後時止住,她微微惱地抗議,「尊駕快和二少一個樣了。」
「他不喜歡你叫他二少。」
「為什麼?」
「你是應奶奶要求留下來陪地,不是回來幫傭的,毋需跟著其他傭人喊我們少爺。就我所知,你住下來的這段期間,並未跟本家支領分毫薪水,但你做的卻不比其他人少。」之前不說,只是想有個借口管理她。
她沒想到連這麼細枝末節的事他也注意到……
靜謐的庭院突然傳來一聲詭異怪鳥咕叫聲。
關智清俊瞼龐揚起一道壞壞的笑,他朝明日香眨眨眼俊,揚高聲音道:「這樣好了,如果司不叫你小修女的話,你就叫他小乖吧。」到了吃飯地點他才猛然悟醒自己被耍了,司不可能一下子對小綠產生親切感……有陰謀,但發現已晚,
「咦?」明日香不懂他的意圖。
這時,剛才怪叫的怪島現身,拳腳氣呼呼的亂揮亂踢。「阿智你作夢!」
忙了一陣子,只踢到空氣,連衣角也沒沾到,恆籐司的不服氣一下子升到最高點。「我就不信打不到!」
動手接招時,關智將明日香緊緊護在懷裡,強迫她跟著移動,一陣你來我往後,有幾次他差點破恆籐司的流拳飛腿擊中、
關智左腳側踢再反勾,虛晃了一招,撤了恆籐司的下盤。
恆籐司勉強穩住跟槍後,喘著氣誇讚,「很冷靜嘛,沒聽到她尖叫。」
關智低頭審視懷內嬌弱人兒,她臉蛋些微蒼白,額際也沁層薄汗。
「她早嚇傻了。下次要動手前,別那麼小人,先通知一下。」
「才不要,誰叫你每次都不放水。」從小到大,他還沒打贏過他。
「二少真的很小人。」明日香笑喘著氣。
恆籐司兩手環胸,擺出討打的挑釁表情。
「嘖嘖嘖……稍早之前,尊卑還分得很明顯,不過一下子就同一個鼻孔出氣,好詭異。」才一眨眼,這兩個人就打得火熱,早知道就不讓阿昊那傢伙先走,害他不能多捉弄他們幾下。
「司,收起你那羨慕過頭的表情,男人嫉妒的臉孔很醜。」關智得意回應後,放心地將擱在香肩上的手放下。
明日香小心地用兩手包覆他手掌,拇指似有若無地弄撫他的掌心。
眸心一凝,恆籐司悻悻然轉身走開。
「飯後餘興節目要開始了,小龍要我來叫你。」眼前這兩人,男的臉上無限擴大的笑容超級礙眼,女的眉目傳情,簡直把他當隱形人。
「我同意你的話……」明日香仰起瞼,很小聲地說。
「什麼?」沒聽清楚,關智低下頭問。
走在前面的二少雖然沒回頭,不過她有看到他的兩隻靈耳高高豎立,她將嗓門再壓低,「男人嫉妒的臉,很醜。」
恆籐司一聽,秀巧的臉氣歪變形,氣呼呼轉身,「你這個小修女!」
關智怔地眄視兄弟,再低頭凝睇懷裡的小女人,他們之間的互動令他開心大笑。
明日香也跟著他笑逐顏開。不是因為二少氣歪的五官而笑,而是迴盪在耳際的,儘是他的朗笑聲,她的情緒隨著他的心情流轉而起伏……
砰!
一堆剛下好離手的男男女女,見到他們押的寶被捧出去後,個個目瞪口呆。
「哈哈哈……還是我的小龍最棒了!」蠻臂一掃,莊家——阿美將榻榻米上小山般高的散亂鈔票全囊括入懷,豪邁大笑。
坐在角落的明日香以為自己看錯了,兩手拚命揉眼睛。
雖然她沒跟著那准男男女女下注,可還是覺得眼前的結果不可能!
競賽的項目是柔道,不是壽星小龍哥所拿手的相撲。除了那位剛被丟出去的關智拿出一疊萬元鈔,一臉自信地賭自己勝利外,眾人也打心底贏家一定是他!
結果揭曉,竟是跌破大伙眼鏡,全部賭金被東道主兼莊家給吞了。
巨山般的龍之介腳下,關智直挺挺地躺著,在他旁邊躺著的,是早他幾分鐘被摔到榻榻米上,一直蜷著身體、嘴巴哎哎叫個不停的恆籐司。
收到恆籐司頑皮眨眼的暗號,關智回以無奈的白眼,腰一挺,從榻榻米上彈躍起。
「小龍,生日陝樂!」為了讓壽星「龍」心大悅,向來英勇無敵的他被恆籐司拖下水裝扮當丑角。
「承讓承讓。」龍之介謙虛地說。
「唉喲……我說、小、小……龍……生日……快……樂……」
阿美笑歪地跌倒,厚掌猛拍榻榻米。
一堆男男女女也忘了輸錢的痛楚,笑跌成一團。
「夜深了,我們要去休息了,要走的慢走,要留下來過夜的自己找房間睡,就這樣,晚安。」阿美起身勾住阿娜答的手,將壽星拖回房。
熱鬧的夜,在主人退席後,也告尾聲。
「走了,拜!」眾人互道再見。
閒雜人等魚貫走出後,恆籐司抖擻地彈眺起,拍了拍身上的襯衫西褲,將之弄整齊,為了達到娛樂效果,他今晚的犧牲可大了。
「阿智,你要回你東八雲的公寓還是大阪?」
「大阪吧,她明天早上得送大雅去學校。」關智拉起坐在榻榻米上的明日香,低頭關心問:「累了?」
「有點……」她剛打完哈欠,兩眼惺忪通紅,所以無法客套的說還好。
平常這時,她已臥睡在床,難怪會覺眼皮沉重,要猛眨才撐得住。
三人走住停放車子的地方,恆籐司對關智打個各自分道揚鑣的手勢後,便坐入他的車,呼嘯馳離。
「累的話就乖乖闔眼,到了我再叫醒你。」細心替她繫上安全帶,他輕踩油門渭上公路。
「我若睡著了,就沒人陪你說話,深夜獨自開車,很容易打瞌睡的。」
但嘴上的義氣敵不過體力下濟,哈欠逼上到喉頭,她用深呼吸將它壓回去,一個接過一個,將她兩眼角沁得淚水汪汪。
水珠被風挾帶,吹灑上他的臉頰,關智伸指一抹,剛好看到她和困意努力抗爭的狼狽模樣,遂將車先停靠路邊。
從椅背後一隻紙袋內抽出一件外套,覆到她身上。
大掌往她眼廓部按壓,「閉上眼休息一下。」零晨一點十二分,對他這個經常三四點才上床休息的人來說,精神仍飽滿得很。
明日香低頭一看,那是他迎合她的輕便品味以及物質水平,在梅田的一家店內買的。
兩人各一件,他說是情侶裝,她卻道是員工制服,還被他出言恐嚇一番。
「我還可以。」她推開壓住她眼部的手。
既然勸不聽,也罷,就順便跟她談談。
「小綠,大雅暑假時,你有計畫要帶他去哪嗎?」
「怎麼了?」她是早巳計畫要帶大雅去學姊家的花甜農場窩上一整個暑假,不過聽他客客氣氣的問語,怕是另有打算。
考完試後,我打算讓洞子帶他去舊金山參加Master,跟一堆同齡的孩子一起吃住,讓他學習如何在團體中生活。」
她一愣,以為自己聽錯。「舊金山?Master?」
他細心解釋,「一個專門規畫短期活動的機構,也有提供套裝活動。我幫大雅挑了其中最簡單的野地求生技能訓練,有點類似夏令營之類的。」最主要的是智商測驗——他打算瞞著她,直到結果出爐。
震驚將睡意全趕跑,她一隻手緊張地抓著他的袖子。
「尊駕徵詢過大雅的意見了?」雖未說白,但彼此心知肚明。對大雅,他們各該負起的責任與義務。
她鬆手的只是屬於他這個父親的部分,並非全部,他一下子全要奪了去,將她置於何處?
「還沒有。」
「那……那麼請別跟大雅提起好嗎?我不想讓大稚到那麼遠的地方。」吐出憋緊在胸腔內的那口氣後,她小心翼翼地請求。
關智神色凝重地瞅著她,「小綠,我希望讓大雅清楚我為他做的安排後,由他自己決定去或不去,而不是你擋在他前頭替他篩選。一味認定安定的生活方式才適合他,只會造成他視野的障礙。」
本家的小孩,不能只是井底之蛙。
「大雅他還小……」明日香被他話裡的暗喻批得難堪垂頸。
「十四歲的男孩,已經是半個大人了。他要學習的事物已堆積如山高,晚一天起步,他就得比別人多花一倍心力去學。不管日後他是否留在本家效命,我都希望他能培養出足以和人競爭的賣力。」
放任大雅自由自在的無拘日子已所剩不多。
他也不捨得大雅無憂無慮的笑臉即將破沉重的學習壓力磨滅,其中的得與失,他也權衡許久,才痛下安排他未來的決定。
「尊駕說這些……不覺得太早了些嗎?」他對大雅的盛大期望,讓明日香幾欲窒息。
回想到他在十歲時,便收留小他兩歲的洞子,兩人跟著十六歲的昊少爺肩負超本家家臣的重任,更讓她備覺阻止他將大雅外放到舊金山的希望渺茫。
「大早?我不覺得,先別說那些,你應該清楚大雅在學校的狀況吧?言語上,他雖然無礙,能與同學溝通:但行動方面,卻經常是獨自一人。長久下來,將使他個性更為封閉,只要一丁點的刺激就足夠將他變成自閉兒。所以我希望藉由參與團體生活,改掉他怯於跟人群互動的個性。」
明日香將身上的外套用力朝池擲過去,嘶聲大吼,「你懂什麼?不要說得好像很懂似的,你根本一點都不懂——一下子這樣安排,一下子那樣決定,你憑什麼要大雅昭著你安排的路走。大雅不是你,他不需要學習多如山高的事物。」
他緩緩將它拉下。
外套上的硬扣打中關智的右眼,撞擊的疼痛直襲心頭,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跟大雅回來本家前過的生活,但我卻非常明白再不導正大雅的心態,他就會變成你跟你爺爺奶奶認定的樣子,一個還沒開始競爭,就被淘汰出局的……你——」他攫住要逃下車的明日香的手,用力扯回她。
她的逃避令他火氣大動,怒道:「連我的話,你都聽不下去,你要大雅如何面對外界給他的殘酷批評。小綠,你跟我無法為他撐起一輩子的藍天,與其為他擋風遮雨,不如給他一個機會證明他跟一般的小孩無異,撇開自卑,重新出發。」
「他——他本來就是正常的,不是嗎?」掙開他的手,她蜷縮低泣。
她也知道他是真心對待大雅,只是她的不安誰能來體會?她好不容易才和大雅生活在一起……
化了噥的傷口,不刨開將裡頭的污穢物全都清乾淨的話,將會無法癒合。
關智掐緊雙拳,殘酷狠批,「那句話,是你拿來當護身符用的,你不斷拿來安慰自己、催眠自己,但潛意識內,你仍是恐懼害怕,你甚至相信對當年救活大雅卻誤斷大雅未來發展的蒙古昏醫。」
「夠了!」她尖叫阻止。
「還不夠!你要相信那是你個人的事,但我不容許你拿來加害大雅,他不是你個人的所有徹,他也是我的……」
「夠了、夠了、夠了,夠了!」她放開雙膝,撲過去用拳頭打他。「你要怎麼做都隨你,我全然放棄……拜託你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嗚……我求你……」
望著她此刻的脆弱摸樣,關智問脹的胸口只覺快要窒息。
「要我不說可以,但你必項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我在害怕……
眼神飄忽間,與他如炬的眼眸對上。
從方才到此刻,他都是維持一貫冷靜;相形之下,她猶如驚弓之鳥,明顯落居下風,再這樣下去,只會節節退敗,輸得更多。
她眼裡的退縮逃避,讓關智猛地搖晃她,不讓她繼續胡思亂想,亂下結論。
「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沒有,我沒有害怕什麼。」明日香口是心非否認後,緩緩抽回手,趺回座椅。「很抱歉,我為我的無禮向你道歉。」
不想承認失敗,但顯然的,他的行動慢了一步,她又縮回她的木偶殼中。
他哀痛至極地喃道:「為什麼你不問我一意要大雅獨立的原因?」
明日香怔忡地望著趴在方向盤上的沮喪男人,不知何時凝聚的淚液滑出眼眶,她將外套整個拉起覆住頭,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為了他脆弱的一面而涕泗縱橫,在她的認定中,他是永遠不敗的強者。
「很抱歉,我累了想睡……抱歉……」
「累了就先睡,到家時再叫醒你……」沮喪的關智從方向盤爬起,抹了下瞼後,放下手煞車,重新上路,
望著深夜車流漸疏的前方,他在腦中篩檢方纔的每一句對話。
今夜一切都很好,直到向她提起讓大雅去參加Master之隆,尤其在他提到世古昏醫時,她簡直要瘋狂了。
如果讓她知道他安排Master,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測驗大雅的智商程度,她的反應……
司建議瞞著她,果然是對的。
忽明忽滅的街燈映落,關智偶爾不放心瞥望她。
外套已然滑落至她的陶口,沉沉入睡的倦容,長睫上的濕意猶殘,未安心的眉頭深鎖,訴說著她是哭苦睡著的。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呢……算了。停在半空的手緩緩垂落,沒有叨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