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姊姊,磊哥像我一樣兒大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啊?」小蘋坐在溪畔的石頭上,一雙赤足在水裡輕輕拍打,問正在洗衣的蘭澤道。
「……」蘭澤暗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邊的衣物。
自她夜奔以後,潘磊便帶著她在村裡住下,村裡的人們世代務農,只在每月中在市集擺攤販賣自家農作,小蘋和她的爹娘也住在此地,村裡的人對他們「夫婦倆」都十分友善,絲毫沒有懷疑他們編派的故事——蘭澤是潘磊自小訂親的妻子,青梅竹馬,而潘磊自赴京後便無消無息,憂心如焚的她便干裡跋涉來尋他,沒想到竟讓他們在城裡巧遇了!蘭澤復名采采,從此洗淨鉛華,與村裡的婦人們一同洗衣種菜。
「哎呀!丫頭,你沒瞧見你採采姊正忙著嗎?去去去!別來煩我們洗衣。」蘭澤還沒說話,小蘋的娘卻先抬起頭來說了她幾句。
「沒關係……我只是得想想,好些年前的事了。」聽蘭澤這樣一說,小蘋嘟起的嘴才恢復了笑容。
蘭澤嘴邊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想像著十一、二歲的潘磊是什麼模樣……
「他不太說話,不像鄰家的男孩們吃喝著出去玩…那個時候他就在作詩了吧……」蘭澤道。
「那跟現在沒兩樣嘛!」小蘋有些失望地說,本以為可以聽見他的一些模事。
「哪像你這野丫頭,成天只知道玩!」小蘋的娘插嘴道,繼而轉向蘭澤說:「潘先生是讀過書的人,你們夫妻倆跟咱們很不同呢……這小村對你們來說可能寒酸了點…….」
「別這樣說呀大娘,咱們同住一村,沒什麼差別的,他和我都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蘭澤的臉上充滿幸禍。
「真羨慕你們的恩愛……」另一名浣衣的姑娘芝芝道:「以後呀……我也要嫁這麼疼我的男人……」
「芝芝,少作夢啦……也不照照鏡子,人家采采姊美得像花呢……你猜………」芝芝的好姊妹玉嵐取笑她道。
芝芝瞪了她一眼,道:「嘴碎!」兩人同時爆出笑聲。
「難怪磊哥那麼愛你……」小蘋望著蘭澤不施脂粉卻清新美麗的側臉,不掌有些羨慕,有些嫉妒。
蘭澤望著水面的自己,她許久沒有仔細照鏡子了,幾乎要忘了自己的模樣,容顏不長好,她唯一的願望,便是與潘磊白頭不相離……
「什麼時候添個孩子呢?村裡好久沒有小娃兒了。」小蘋的娘微笑問道。
提到孩子,蘭澤又是一怔,從前她最不想要的負累便是孩子。所以每日必喝藥汁,與潘磊一同生活也好些個月了,她一直沒去想過這問題,她心滿意足地當著他的妻,但孩子……
「這事哪說得準呢……」蘭澤低低地說,小蘋的娘當她是害羞,也就笑著不再追問。
「磊哥和采采姊的孩兒一定很討人喜歡……」小蘋喃喃道,彷彿已看見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兒。
蘭澤有些恍惚,不自覺地撫著她平坦的小腹,跟他有個孩兒……只是,她多年喝下的藥汁,極有可能讓她這一輩子都無法生育……
「男兒重功名,有了家累反倒不能專意了吧……一切順其自然吧……」蘭澤回道,說罷,又繼續搓洗著衣物。
「采采…」
遠處傳來潘磊的呼喚聲。
「說人人到,瞧,他一心記掛著你,倒親自來了。」小蘋的娘噗哧一笑。
蘭澤報以微笑,對愈走愈近的潘磊道:「就快好了……」
當他的笑顏映入她眼簾時,不知怎地,蘭澤的心頭竟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憂愁……孩子……那彷彿是個很遙遠的美好夢想
潘磊秉燭夜讀,蘭澤癡癡地空著他認真專注的背影,心頭酸酸地想起今早和大娘的談話。
在這個無人熟識他們過去的地方,他們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然而潘磊在揚州的家人若知道這一切,會接受一個曾是青樓女子的她嗎?而她在名分上仍是魏熙光的妾,若有一天,他找到她了,那怎麼辦?如果如果,以上的問題不算,當他功成名就的一天呢?還會惦念著滿身污穢的她嗎?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潘磊已坐在她身邊,關心地凝視著她一臉的愁容。
「想著一首詩。」蘭澤鬱鬱地說;
「什麼詩?」
「新裂齊紈素,潔由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風奪炎熱。棄捐塵奇中,恩情中道絕……」蘭澤低頭吟道,此時的歡愛能存在多久呢?面對不可知的未來,蘭澤不禁覺得無助。
「傻呵……這麼不相信我……」潘磊擱下書卷,輕握住她的手。
「不是不相信……只是……」蘭澤望著他道。
「世事難料。」
「采采,我們向天地立過誓的,不是嗎?」他深情款款地說:「今生今世,再也不離分。」
「還記得你曾載我去給梅璨上墳嗎?璨璨的美讓全洛陽城的公子老爺們傾倒,可是,她卻與盼天樓教賦詩的師傅相戀……癡傻地等著他功成名就回來……」蘭澤緩緩述說往事。
「他沒回來?」
「嗯。璨璨等了又等,萬念俱灰,所有的誓言皆如泡影……於是她……」說到傷心處,蘭澤不禁哽咽。
潘磊擁她人懷,輕聲哄她別哭。
「後來我發誓,絕對不要像她一樣,守著一個空泛的承諾而死」
「我明白……」
「我希望你高中,能衣錦還鄉,但我又害怕,在這平靜美好的小世界外,一切都會不一樣……」
「等我實現諾言的那一天,傻采采,你不可以再為了這種事而流淚,好嗎?」
蘭澤在他懷中點點頭,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只是……只是
燈花相偎,縮成了一個同心結。
天氣漸寒,時序入冬。
蘭澤將懷中的幾斗米倒入空空的米缸,她最後一樣首飾已典當出去,今年風雪來得早,年歲不好,收成少得可憐,她瞞著潘磊典當欽飾張羅冬衣、米糧,眼見家裡就要斷炊,蘭澤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十歲前的日子,為生計發愁著,卻無計可施。
蘭澤在空蕩的屋子裡坐下,潘磊隨著小蘋爹娘上市集幫忙去了。好安靜,蘭澤有些失神,吃完這幾斗米,他們詼怎麼辦?村裡的人自家都欠糧了,她又怎麼好意思求人接濟呢?她的軟環珠翠全部當盡,只剩衣箱中她夜奔那日穿著的衣裳,是值幾個錢,但是,再來呢?
蘭澤打了個哆嗦,實在不敢想像這個嚴冬將是什麼樣的景況
「采采……采采,我回來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蘭澤才聽見潘磊的叫喚,她回過神來,出門相迎,潘磊擱下手上雜物,笑著對她說:「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回。」
說罷,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木盒,檀香氣味,精巧無比,上頭有著蘭草的刻紋。
蘭澤接過,輕撫上頭美麗的紋理,道:「好香呵……」她嫣然一笑,又道:「市集上有人在賣這些?」
「今兒個幫新來的字畫攤在摺扇上題詩,字畫主人送我作為答謝的,說是從南方帶來的檀香盒子。」
潘磊回答,又問:「喜歡嗎?」
「喜歡……」蘭澤覺得窩心。
「給你裝軟環玉鎖用……」潘磊環住她的肩,與她一同走進屋內。此肘蘭澤卻沉默了,她已然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收藏,一思及此,蘭澤便覺黯然,他心疼的不是那些首飾,而是心疼,潘磊帶著她,猶像帶著一份負累,為此他必須拿讀書的時間到市策上掙些錢。為此他晨起為園裡菜蔬澆水,如果他仍待在廟裡,至少至少,不用為生計奔忙。
「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是……只是……在想要將盒子擺在哪兒,才能時時聞到香氣……」
『嗯。」潘磊笑著點點頭,將一小袋銅錢遞給她,說:「這是為人題詩的酬勞,不多就是了。」
蘭澤接過那一袋輕輕的銅錢,低聲說:「題了多少詩呢?」
「大概三、四十把扇子吧!」潘磊明白了她為他抱屈的神情,便安慰道:「籍籍無名的人願詩自是賣不得好價錢哪,沒關係的,至少這檀香盒挺精巧,是不?」
蘭澤望著他釋然灑脫的神情,不禁紅了眼眶,誰能忍得把詩作當虞物品出賣呢?潘磊為了他們倆……
「又不說話了?娘子,相公餓了呢!」潘磊笑笑,對她打了個揖,把她給逗笑了。
「以後我繡些圖樣托小蘋的娘帶去市集賣好了……不要再賣詩了……」蘭澤道。
潘磊只是微笑,未署可否,道:「別累著就是了,嗯?」
蘭澤點點頭,問:「今晚吃粥可好?還有些醬菜……」
潘磊自是同意,只不過,蘭澤的眼底仍是揮不去那一片愁雲
蘭澤擔心的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蘭澤開啟衣箱,撫著柔滑的衣料,她將檀香盒放在衣箱裡,所以,衣料也滲出微微的檀香氣味。
潘磊一早便隨著村裡男人上山去撿拾柴火了,不達到一個冬天需用的量,暫時還不會下山,蘭澤望著檀香盒,不!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把它典當掉,而衣裳……
橫下心,蘭澤用布包包起了衣裳,毫不遲疑地走出家門。
等潘磊回來,她要為他作一頓豐盛的娩飯……
於是蘭澤住城裡當鋪馳去。
「不能再多一些嗎?」蘭澤望著掌櫃冷冷的嘴臉,逼自己努力地擠出懇求的字句。
「就這麼多,穿過的衣裳不值錢,要就把錢拿去,不要也罷。」說罷,他又重新喀喀喀地撥起算盤算起帳目來,根本懶得再看蘭澤一眼。
蘭澤望著抬面上的一兩銀子,突然覺得萬念俱灰,這麼一點錢,要他們怎麼掙過這個冬日……
蘭澤的手微微顫抖,再去別家問問嗎?她心中出現了無數的問號。
「不收就算了,去去去,別在這兒擋路。」掌櫃的眼見別的客人上門,不耐煩地催促她。
蘭澤把衣裳一收,冷冷地看著他,道:「您的錢我收不起。」
說罷,她挺起背脊走出了當鋪。
蘭澤在長安城裡漫無目的地走著,不覺天色漸暗,凍紅的指尖已沒有什麼感覺。
長安城裡華燈初上,酒家娼館一一打亮燈籠,一片旖旎色彩,蘭澤在恍惚間走到了綺春樓前,她曾經熟悉的畫面與聲音侵入她的眼與耳,她回神,望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歡樂場中達官貴人視金如土,在那兒女人們不愁吃穿……蘭澤遙想起從前的生活,她眷戀嗎?
她眷戀嗎?
蘭澤搖搖頭,點點辛酸歷歷在自。
蘭澤緊瑞著手中布包,正準備離去,她突然覺得好冷,一日未進食的她,霎時覺得天族地轉,下一秒中,她已完全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
「哎哎哎,嬤嬤,醒了醒了,她醒了!」拔尖的女人聲音穿過蘭澤的耳。這是哪裡?粉香和酒氣醇迷,好熟悉,這是哪裡?
「生得挺不錯。」一個較年長的女人聲音。
「唷,嬤嬤,又開始打人家主意啦?」
「是塊料,男人就愛這樣貌。你呵,遠遜於她。」
年輕女人嘟曖著離開,一雙冰涼的、有皺褶的手探上蘭澤的襟前,蘭澤反射性地睜大了眼,坐了起來。
「醒啦……我沒別的意思……只是……」
「只是想驗驗你值多少錢!」年輕女人不屑地接了口。
「阿珠!」中年婦人喝叱道。
瞧她們的打扮,蘭澤不用想也知道她們是何許人也。
「謝謝你們相救,打擾了。」蘭澤說了聲謝,便想下床來。
「等等……」中年婦人開口道:「我瞧你的布包裡就那麼件衣服,也沒銀兩,還昏倒在我的綺春樓前,想必是缺錢吧?」
「你們怎麼可以亂翻我的東西!」蘭澤壓抑滿腔的怒火,道。
「叫什麼名字呀?」中年婦人的眼繞著她打量,像在打量一件物品,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告辭了!」
蘭澤拿起布包,只想離開。
「既然來了,跟你談筆生意如何?」
「沒興趣。」
蘭澤當然明白她所指為何。
「這兒的人都管我叫錢嬤嬤,我給你介紹幾個客人,你拿一半,我拿一半,你可以拿去救急,我也樂得數銀子,如何?」她講得慢條斯理。
蘭澤咬牙,她怎麼能重新墮落呢?潘磊的臉冉冉浮現心頭,即便是為了生活,她也不能「不了。謝謝。」蘭澤連頭也沒目。
「冬天可還長著呢……你好好考慮,考慮好了就來綺春樓找我……我也不要你賣身於此,我只要銀兩。」
蘭澤堅決地走了出去。
蘭澤終究還是當了那件衣裳,拿了聊勝於無的一兩銀子。
晨光稀微,蘭澤枕在潘磊臂上,他溫暖的身軀緊靠著她,沉睡中的他有些孩子氣,她回想著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清,心頭一股暖流流過。
昨夜他回來,她告訴他,她繡好了一些圖樣,要拿去城裡賣,順便買些東西回來,他說跟她一起去,她拒絕了,要他好好在家裡讀書,不用擔心,他說可是風雪似乎要來了,她微笑,說如果風雪來了,她便在從前一個盼玉樓的好姊妹的夫家借往一宿,順便敘舊,他點點頭,也不再堅持,只囑她路上小心。
回想起昨天的對話,蘭澤很是辛酸,這是她第一次欺騙他,她不能對他說,為了讓他能專心讀書,她決定答應綜春樓的錢境娘,就那麼一次,讓他們能夠安然度過整個冬天,她不能說,她不能這樣說。
昨兒個夜裡蘭澤無法成眠,睜著眼望著上方,炭火明滅的光影映射其上,他曾說過她是他心中的觀音呵,她能夠背著他做如此不潔的事嗎?她翻來覆去地想,如果她旨訴他,沒米了,他一定會放棄讀書的,她不想看到他的才華被埋沒呵……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直到天亮,蘭澤才下了決定。
「醒了多久了?采采。」潘磊醒來,問。
「剛醒……惦著要出門呢,怕誤了時。」蘭澤不敢看他的眼,忙起身梳洗。
「嗯,早些回來,喔?」潘磊和悅地笑著。
「好。」蘭澤背對著他,假意撥弄炭火。
「這兩天若我趕不回來,灶裡邊有幾塊餅……不然,大娘說要你過去一起吃。」蘭澤瑣瑣碎碎地盯嚀著,像是要出遠門。
「嗯,我知道了。」潘磊起身,道:「我先去幫你給馬上鞍。」
蘭澤點點頭,望著他浸沐在朝陽裡的頤長身影徽微發怔,他待她總是如此的好,將來,若有一天,他知道了她背著他做了什麼時,他還能和顏一如往常嗎?
蘭澤不敢再想了,滿腹的酸楚,十歲那年她與弟弟飢寒交迫,從此入了盼玉樓,十年後她仍是為了生活,不得不再次踏入娼樓,盼只盼,潘磊能夠功成名就,不致埋沒一生。但以後的事呢?她不敢多奢想.
「采采,好了。」潘磊帶著一身朝陽走了進來,蘭澤努力笑了笑,那笑裡充滿了無奈與悲哀,但是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
「我走了……」蘭澤一揚手,馬兒便向前奔去.
一插持續了三天的風雪,侵襲了長安城。
蘭澤裡著被子,坐起了身,拿起她跟丫鬟特別吩咐的黑色藥汁,當著男人的面、喝了下去。
男人從棉被裡伸出了手,鑽人裡著她身軀的棉被縫隙,來到她韻腰伺,爬上她的胸前。
「你很美。」男人的手緩緩揉捏,道:「但是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在一起三天了。」
蘭澤不理會他,逕自吹涼著藥汁,一口一口,嚥下去。
「碧兒,備水。」這也是她的特別要求,她要潔淨污穢的身軀。
「我跟你一塊洗……」男人捧起她的乳房,在她耳邊吹氣。
「不可能。」蘭澤冷冷地道。
「這麼寡情……嗯……你不是這兒的姑娘,那你是誰?」男人取下她的藥碗,用力將她扯進懷裡。
「放手。」蘭澤努力想掙開,道:「我是誰對你一點意義也沒有:你要的是我的身體,我要的是錢,交易完了,我們各不相欠。」
蘭澤說完這些話,一時間竟回憶不起,從前自己用盡手段討好勾引男人的模樣。
「你像個謎,讓我很有興趣知道。」
「設什麼好知道的。」蘭澤只想快些離開這裡,她覺得自己好下賤,潘磊清澄的眸光彷彿在潛竟識中鞭答著她……天啊……
「你有別的男人嗎?」
「不關你的事。」
男人聽聞,狠狠地,在她雪白的頸項上留下鮮紅的吻痕。
「這是我的印記,給你的男人看到.」他大笑,蘭擇摑了他一巴掌。
此時碧兒在門外道:「小姐,水備好了。」
蘭澤掙開他,穿起外衣,將錢袋揣在懷中,道:『銀貨兩訖.互不相欠。」
說得極諷刺而輕蔑,銀、貸兩訖。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不能。」說完,她飄然離去。
「留在姊妹那兒了,嗯?聊得還開心嗎?」潘磊溫柔地抱她下馬,見她一臉倦容,便不放她下地,直到將她放在床上休息,他才坐下同她說話。
「情情很喜歡那些圖樣,就全買下了,多給我很多,真過意不去。」蘭澤笑道。
「累了吧,我替你倒杯水。」
「好,謝謝。」一樣的溫柔體貼,蘭澤卻好想掉淚,可她硬是忍住哽咽。
「以後別再出遠門了,我好想你。」潘磊將水遞給她。
「誰知風雪一來便不止了呢……」蘭澤低低地說。
「要不要歇一會兒?」
蘭澤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子,想完全掩蓋清晰的吻痕。
「好啊!」她笑了笑。
「奇怪……你這回回來,有一種特別的香氣……」
「喔,那是情情的香粉味兒,她讓我試著搽。」蘭澤趕忙辯解。
「嗯,你歇會兒吧,我去照料馬兒。」潘磊起身。
他一離開她的視線,她的眼淚便撲簌簌地滑落。
夜深人靜,只有炭火兀自跳躍。
蘭澤側身而臥,背後是潘磊溫暖的胸膛。
她被罪惡感啃噬得睡不著,頸間的吻痕十分清晰,她不知道潘磊有沒有看到,或許他看到了,但他沒有問,蘭澤羞於面對他全然的信任。
「采采……你是不是有心事?」潘磊低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原本以為他已然沈睡。
「啊……你還醒著。」
「我覺得你回來之後,好像有什麼事煩心。」潘磊撥著她細密的長髮,道。
「可能……可能是跟情情見了面……想起很多往事……」蘭澤支吾地,繼續虛構著故事。
「往事……嗯…我昨天夜裡……夢見霏姊……爬上樹梢看初生小鳥的景象……很孩子氣的姊姊……不知道她現在如何?唉……」
「你有一個姊姊?」蘭澤問。
「是啊……我沒說過嗎?我離家的那一年,爹為姊姊辦了場比武招親……」潘磊道,訴說著姊姊的一切。
「你們都很愛她吧……」蘭澤想像,被眾人呵護長大的播沂靠,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吧……多麼不一樣的人生……
「嗯。」潘磊抱緊蘭澤,道:「但是采采,你的笑好甜、好美……我希望你能總是開開心心的,不要為事情煩心……」
「我……我沒事的,別多心。」蘭澤害怕他無盡的溫柔,這將讓她永遠不能忘懷自己再一次出賣身體的低賤……
「夜深了,睡吧!」潘磊修長的手指與她的交纏,蘭澤頓時感到一股暖意,在她心愛的男人的懷裡,她只希冀,這場好夢,不會有破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