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編愛耍詐 第九章
    跟咖啡店請辭後,梁書妃都待在孫如鴻的屋子裡用著超級無敵霹靂貴的VAIO寫小說,開機畫面永遠是那句「要記得想我」。

    有了愛情的滋潤,她又想了好幾個題材,反正還沒開始上班,她當然要更努力寫小說囉,免得靈感一逝即逝。

    近中午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請問梁書妃小姐在嗎?」

    「我是。」又是陌生的電話號碼,梁書妃小心翼翼。

    「我是玫瑰出版社的主編,敞姓徐,我是要通知你過稿了。」

    過稿……

    過稿?

    過稿?!

    她過稿了?!

    她真的過稿了嗎?真的?真的?真的嗎?

    「我……我真的……真的過稿了嗎?」梁書妃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還逐漸結巴。

    才投稿三天就得到這天大的好消息……不行!她快昏了。

    「是真的。」像是為了增加真實性,徐子青的聲音似是由齒縫間擠出,若再仔細聽,就能聽出他的些許不情願。

    再次聽見徐主編說她已經過稿,梁書妃一手撫著胸口。不行了,她快昏倒了!

    她真的過、稿、了!

    對每個寫小說的作者而言,這三個字簡直比中樂透還值得慶祝——當然了,頭獎、二獎除外。梁書妃沒想到在她寒窗苦寫將近八年之後,終於在今天看見成果了!

    捏捏臉頰,會痛,那就代表是真的了。

    她好想跳舞,好想尖叫,奸想昭告全世界她終於過稿了!

    就在梁書妃這邊High過頭時,那方徐子青又淡淡開口——

    「不過有些小地方需要你再做修改,等你修稿完畢,確定稿件沒問題後,我們再來簽約談稿費。現在,我先告訴你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專業又利落。

    梁書妃立刻拿起桌上的紙筆,準備要將他說的統統抄起來。「好,請說。」深深吸了口氣後,她撫平激動的情緒,心跳也回歸正常。

    直到這時她才猛然意識到主編是個男人,還挺有趣的。

    「第三章第二十八頁,你讓女主角懷疑男主角另有喜歡的人,增加衝擊是可以,但是女主角居然變得很不講理,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前兩章她還是十分明理的人,沒道理這章性情大變吧?第四章第三十九頁,女主角為了氣男主角,跟男配角出去,這也解釋得通,只是,她不應該突然對男配角心動,愛情故事的主角應該要明確……」

    每個人為了愛情都是會突然腦筋短路、獸性大發啊。她在心底自我解釋。

    只能怪她不小心把男配角寫得太優質,才會讓女主角突然心動。這是她的不對。

    「好、好,我知道了,請問還有嗎?」梁書妃低頭猛寫,嘴巴還頻頻答是,寫得手酸。

    「第五章第四十頁,男女主角濃情蜜意,既然感情終於突破第一個難關,應該要更深刻去描寫,而不是草草幾句帶過。」看了梁書妃三本作品,他發現她在感情的描寫上真的需要再加強。「感情是小說最重要的元素!」

    「是。」她點頭,繼續寫重點。

    「第六章第五十二頁……」

    咦?還有啊?

    就這樣,徐子青不斷說著應該改進的地方,梁書妃也不停地抄,直到第十章結束,他還有五大項的整合性分析,包括男女主角的性格、感情、橋段的安排、配角的陪襯、文字的敘述,讓她不禁升起疑惑,這樣還算是「小」地方修改嗎?根本是全改嘛!

    有疑惑,她不遲疑馬上提出。

    「徐主編,請問要修改這麼多地方,你們還要過稿嗎?」若是其它出版社,只要第一章、第二章有問題早就退稿了,哪管後面的章節有多精采。

    「你不想嗎?」他反問。

    當然想啊!「不是的,可我以為需要修這麼多地方,可能會……會直……」

    「退稿?」徐子青說出作者最厭惡的兩個字。「因為我們是新出版社,就有新氣象,對於有潛力的新作者,我們會盡全力栽培。」

    也就是說她有潛力囉?呵呵,她喜歡這句話,也喜歡這個慧眼識英雄的徐主編。

    「謝謝你,徐主編,我會好好修改的,一改完馬上寄給你。」

    「嗯,那就先暫時這樣,有什麼問題再跟我聯絡。」條理分明地說完,徐子青有些許的輕鬆。

    「好的,再見。」

    掛斷電話,梁書妃先是靜默好一會兒,接著跳起來,興奮地在客廳尖叫著。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過稿了,終於離夢想只剩下一步的距離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連忙打電話給孫如鴻。

    「喂,想我嗎?」

    「如鴻,我……」梁書妃的聲音忽地一頓。在電話中講,那種感覺會大打折扣,她要直接跟他說。

    「怎麼了?」他神秘一笑,大概猜到書妃要跟自己說什麼了。前陣子他才跟徐子青交代得永遠錄用他女朋友的稿件,他的好友氣得快抓狂。

    「我今天請你吃午飯,有件開心的事情要跟你分享。」

    「好啊。」他爽快的答應,佳人有約,怎能婉拒。「我現在人在遠企,剛開完一個產品發表會,你要不要過來?」

    「三十分鐘後見。」

    切斷電話,喜上眉梢,紐澳良難得看見他真正開懷,免不了好奇。

    「笑這麼開心,女朋友?」他聽秘書說最近孫如鴻春風滿面,想必是有了另一半。

    孫如鴻抿唇淡淡一笑。

    認識孫如鴻也不是一天兩天,紐澳良清楚他這笑容的意思,露出想不到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會一輩子獨身呢,應該不是你那個假女朋友吧?」

    「琪芸已經跟她的真命天子去日本玩了。」

    「對方是誰?」

    「是個……」頓了頓,孫如鴻瞇眼微笑。「很可愛、很舒服的女孩子。」

    「聽你這樣形容,怕是沒什麼特殊背景,你覺得你爸媽會接受嗎?」紐澳良瞭解孫如鴻有對望子成龍的父母。

    「沒認識書妃的話,我當然無所謂,可現在不一樣了,就像小說所形容的,我的眼睛再也裝不下其它人了。」在書妃小說裡所有描寫感情的抽像形容詞中,他最喜歡這句。

    紐澳良搖搖頭,又攤了攤手。「曾經滄海難為水啊。」

    孫如鴻被紐澳良那裝模作樣的動作逗笑。「澳良,還不想定下來嗎?」

    娃娃臉的紐澳良,其實已經三十歲,因為從事公關工作的關係,經常被誤以為花心,其實他可是個再專一不過的好男人,如果他喜歡的人沒有去世的話,應該早就步入禮堂。

    紐澳良攪動咖啡杯裡的湯匙,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你女朋友待會兒不是要過來?要介紹給我認識啊。」

    孫如鴻也很配合不再討論。「當然。你晚上就要出國,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我是自助旅行的老手了,還擔心什麼?!你還是先擔心你父母的反應吧!」請了幾天年假,他要出國散心。

    「還沒有我想解決卻解決不了的事情。」他極有自信。

    「希望盡快喝到你的喜酒……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紐澳良致歉一聲連忙接起。

    孫如鴻喝著咖啡,望著講電話的好友,突然有種世事難以預料的感覺。

    所有認識他們倆的朋友一致認定紐澳良很快就會結婚,而自己不是單身一輩子就是跟人同居,哪知幾年後大翻盤,紐澳良的情人去世,讓他再也無法動心,他卻因為認識書妃,進而產生想結婚的念頭——這些都是以前不曾想過的。

    他自己倒好,反而是紐澳良的境遇比較糟一點,他永遠記得紐澳良因為情人死去幾乎瘋狂的那個情景,若不是有工作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恐怕早就完蛋了。

    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沒人知情,紐澳良也絕口不提,久而久之,大夥兒就不再問了,畢竟都已經去世了,問再多也挽回不了什麼。

    掛了電話,紐澳良說:「如鴻,不好意思,我得先離開了,公司還有點事情,沒交代好,我放心不下。」

    「好吧。那改天再介紹你們認識。再見,一路順風。」

    「嗯,下禮拜見。」

    紐澳良起身匆匆離開,才走沒多久,就與梁書妃擦肩而過,他視線筆直,梁書妃卻多看了他一眼,眉間還透著一股氣憤,若不是孫如鴻喊了她,她恐怕會追上前去痛罵他一頓。

    她一落坐,臉上沒了早先的喜悅,氣呼呼的。

    「怎麼了?」

    「碰到討厭的人了!」她冷哼。

    孫如鴻有注意到她似乎對紐澳良有敵意。「你認識澳良?」

    「他是你朋友?!」

    「是啊。」

    梁書妃突然沉下臉。「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同學為一個花心的男人自殺吧?」

    「記得……」孫如鴻頭一點,敏捷的思緒立刻想到最壞的地方。「難道是澳良?」

    「沒錯!」她說得咬牙切齒。「就是紐澳良!」

    她的好友許曉玲究竟是在哪裡認識紐澳良,她沒說,梁書妃也沒見過曉玲口中那個很好的紐澳良本人,但曉玲有拿過她跟紐澳良的照片給自己看。

    紐澳良生得一張娃娃臉,斯文俊秀,教人看過一眼很難忘記他,尤其他又是害曉玲自殺的人,她更是印象深刻。

    她跟曉玲是很要好的同學,每天她都得空出一個小時的時間聽曉玲講她跟紐澳良所發生的事情。

    有時候是送她一束花,有時候是紐澳良開車帶她出去玩,總之每一件事情都有紐澳良,後來他們交往了,曉玲也說要介紹紐澳良給她認識,哪知人還沒認識,沒多久後,曉玲就變了個樣,整天魂不守舍,有時候還會掉淚,問她怎麼了,她只說跟紐澳良吵架,因為他花心另有女朋友,結果在她還來不及介入時,隔沒多久曉玲就自殺。

    「紐澳良就是間接害死曉玲的兇手!在曉玲的喪禮上,他居然也不過來,要不是曉玲瞞著家人跟紐澳良交往,也沒留下任何聯絡他的方式,我早就衝去逮人過來了!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很過分?」即使過了這麼久,梁書妃仍然忿忿不平,憑什麼每次受傷受罪的都是女人,男人為何都不用負責任?

    對於書妃所說的,孫如鴻聽得在心底直呼不可能,紐澳良自己都坦承比較喜歡成熟穩重的女孩子,他的前女友就大他兩歲,應該不可能會去喜歡一個大學生,況且他風評極好,沒有任何流言,他當然會相信他。

    「書妃,我認識澳良很久,雖然他是公關經理,但他不是那種人,因為他已經有論及婚嫁的女友了……」

    梁書妃禁不住打斷孫如鴻的話,為好友抱屈。「那就表示他當時是腳踏兩條船了?」

    「坦白說,你說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但我相信澳良的人格,他真的不是這種人,他很負責,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這種丟臉的事情,他怎麼會大聲嚷嚷!別因為他是你朋友就為他背書,曉玲已經死了,難道她不更值得同情嗎?她只是很單純的喜歡一個人,為什麼紐澳良要騙她?」梁書妃愈說愈氣憤,她對這樣的男人本來就沒什麼好感,事情又發生在周圍的同學身上,更教她氣憤難平。

    清楚梁書妃是因為同學的死而怪罪紐澳良,他也就盡量下去刺激她。「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完全不知情,所以也不方便說什麼,但說老實話,書妃,我認識澳良很久,他是什麼樣的性格我很清楚。」若他此刻打電話跟他求證,他相信紐澳良會放棄日本之行,說什麼都會跟他解釋清楚,因此他打算等他回國再詢問他。

    「難道我就不瞭解曉玲的性格嗎?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害羞、內向,對朋友又很照顧,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啊!」

    孫如鴻心平氣和道:「書妃,這是別人的事情,有必要這麼激動嗎?再說,我們也不是當事人,又能瞭解多少?」除非他對這事情非常清楚,否則他絕不偏頗,只會就事論事,現下,他是比較相信好友的人格。

    梁書妃瞭解孫如鴻的性格本就理智現實,她卻是很感性,當然有點惱火。「曉玲不會騙我,要不然你現在叫紐澳良來對質!」

    孫如鴻神情一沉,表情嚴肅。「不可能,他要出國,我不會把他叫過來,要也得等他回國。」

    「你們男人就是會互相包庇!」以為孫如鴻是想拖延,她忍不住抱怨。

    不喜歡書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孫如鴻略帶教訓的口吻說:「我沒打算包庇他,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在不清楚雙方究竟有什麼關係前,我會選擇相信我的朋友。就算澳良真的做了你所說的事情,那也是他的事情,犯不著牽扯到我頭上,而且你只單方面聽你同學說的話,根本沒親眼看過澳良,也沒聽他解釋,這樣就獨斷判定他的罪,我認為很不妥當。書妃,你也是個明事理的人,應該要公平吧?」

    明知孫如鴻說得有理,但梁書妃仍無法接受,眉頭一皺,雙手交抱在胸前,背靠在椅子上,賭氣不說話了。

    她還是認定男人就是會互相掩護,可……難道她就會含血噴人?曉玲已經為了愛情付出生命,沒人幫她討回公道,她只是希望紐澳良能夠出面認錯,會很過分嗎?

    曉玲的大好前程完全沒了,他卻還能逍遙,過分的是那個紐澳良吧!她絕對不認為自己有錯。

    場面一時僵凝,話題冷了,不知該如何再熱起來,尤其梁書妃還別開臉不看自己,孫如鴻就更不悅。

    「書妃,我們理性一點看待這件事,你相信你同學,同樣地,我也信任澳良,既然我們都不是當事人,就別牽扯進去,畢竟那明明就不關我們的事情,你今天不是要請我吃飯,是有什麼好消息嗎?」孫如鴻情緒平穩,試著放軟聲調說。他希望這話題就此打住,要不只會沒完沒了,更甚,還會影響他們的感情。

    意思是她小題大作,應該要冷眼旁觀,最好別什麼事都想插一腳嗎?

    他可以,她做不到!

    「很抱歉,我可沒辦法像你這麼冷血無情,什麼都無所謂,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也漠不關心,而且今天死的是我的同學,我更做不到!再說曉玲已經去世,也只能聽紐澳良一個人掰故事不是嗎?」傷人的話脫口而出。

    她說他冷血無情?

    孫如鴻沒來由地一陣心痛,她竟是這樣看他的?!他還以為她是瞭解自己的……

    心微微一悸,不舒服的感覺順著血液遊走全身,一點一滴侵佔他的理智,這種被傷害的痛楚他未曾嘗過。

    頭一次,實在不好受。

    「沒錯,我是比較冷血,那是因為我夠理智,如果我胡亂就想為誰說話,事情只會更亂,很多類似的事情原本可以輕易平息,就是因為當事者身邊的朋友不斷慫恿、火上加油才讓事情不可收拾!」他的容忍底線也到極限了,無論是誰怎麼看他、說他,他全不放在心上,獨獨他喜歡的人絕對不能如此看待他,因為他喜歡她,會為她敞開心胸,她的言語就更加具有攻擊力。

    介入一個你並不是很瞭解的事情的結果正是如此——他們兩個也被牽扯進去了,而且情況似乎有點難以控制了。

    「我也是就事論事,不打算火上加油,曉玲死了,他倒好,可以繼續跟他的女朋友在一塊,像這種人,我看不起他!」她義憤填膺。

    「澳良的女朋友已經去世,他再也沒有跟任何人在一起過——如果這是你想知道的事。」孫如鴻此時的表情十分冰凜。

    梁書妃的表情微微一怔,不用再去猜測他的心情如何,她很清楚的知道他生氣了,因為他的臉色鐵青,是她從沒見過的冷肅,令她的心涼了半截。

    突然意識到情況有點冷,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

    她正想道歉時,孫如鴻忽地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口氣森冷道:「我想今天不太適合吃飯了,我送你回去吧。」

    梁書妃咬咬下唇,有點惱羞成怒。「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抓起包包,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遠企。

    孫如鴻要她別在這件事上打轉,她不聽,偏偏要爭辯到底,現在好了,她讓原本應該會很值得慶賀的一個午餐之約就這麼毀了,甚至她還造成他們之間的爭執。

    現在好了,她都不曉得該怎麼收拾才好!

    她只是……只是想幫曉玲抱不平而已啊……

    現在,她該怎麼辦?

    我可沒辦法像你這麼冷血無情,什麼都無所謂,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也漠不關心……

    原來啊,他在書妃心中是這樣子冷酷的人。

    以為她夠瞭解自己,怎料只是種錯覺。

    她看他的感覺,就跟其它人一樣——

    沒錯!他是現實理智,偶爾又狡詐,有人說他城府深,他不反對,說他善於利用人,他也不在乎,因為他認為所有事情都是有籌碼可以談的,他做任何事也會要求同等代價,甚至是愛情也同樣。

    他的愛情可以講價、可以談條件,他能假裝跟趙琪芸在一塊,就算日後結婚他也無所謂,因為他認定跟趙琪芸的婚姻絕對能帶給他利益,他就是這種人,也絕不否認。

    直到再次遇上書妃,她的個性一如昔日,她的直率教他心動,她對事情的堅持跟他不相上下,她的衝動經常讓他替她擔心不已,只怕她走的每一步都會跌跌撞撞,她偶爾的貼心終於教他願意不計代價也要幫她成功,而那種喜歡的感覺與日俱增,他清楚自己是喜歡她的……

    喜歡聽她說著有關小說裡的天馬行空,她有多討厭哪一種男王角,喜歡哪一類女主角,她說最近又以他為男主角要為他量身打造一個絕贊故事,他問她:「為什麼老找我的麻煩,明明你自己不愛當女主角,為何要我當別人的男主角?」

    她甜甜地笑著說:「因為喜歡你啊!」

    女人總是口是心非,就算喜歡也得拐彎抹角,免得在這場愛情上先輸在起跑點,書妃卻會毫不保留,會將她對他的感覺統統說出來,縱然身邊沒錢,仍是會替他打算,讓他愈陷愈深。

    他愛她,當然也要她以同等程度來愛自己,他公平,絕不偏頗,但放任自己寵愛書妃的結果,是他的心情總能輕易隨她起伏,她笑,他也笑,她傷心,他陪她難過,此刻,她深深刺傷自己,他的心都擰了。

    十二點多離開公司,他直接走入酒吧,回到家時,已經凌晨三點多,他眼神迷濛,經過客房前,腳步一頓,停了幾秒,踉蹌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跟著關門聲為這漫長的一夜晝下休止符。

    他醉了、累了,今晚他什麼都不想再想,只想好好睡一覺,至於其它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輕輕地,在無聲的暗夜中,另一扇門開了,細碎的腳步聲來到孫如鴻的房門口,輕輕一敲,等了等,沒反應。

    她侷促不安,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摸著手臂,不安地來回搓揉,卻仍等不到開門,最後,她懷著期盼的眼神逐漸黯淡。

    整個下午,她窩在家裡,不斷後悔自己的莽撞衝動,就算她討厭紐澳良,也不該牽連到孫如鴻,因為一時的憤恨不平,她遷怒了他,當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為了替好友脫罪,進而針鋒相對,忘了他也會受傷。

    我可沒辦法像你這麼冷血無情,什麼都無所謂,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也漠不關心……

    她居然還說出那樣刻薄的話,還有誰比自己更可惡呢!說話總是不經過大腦,火氣一上來就口不擇言。

    「如鴻,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氣,因為我毫不在乎你的感受就罵你。對不起……我都沒想到你……」她邊說邊哭,哭得無法自已,等了一個下午,就為了跟孫如鴻道歉,不過他卻連她的面也不見。

    抽抽噎噎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更清晰,充滿委屈與歉意,但門卻依舊緊緊關著,就像是此刻他倆的關係,隨時都有可能分崩離析。

    他們戀情才剛起步沒多久,如果孫如鴻不喜歡她,當然可以隨時喊停的……

    「如鴻,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開門?我……我想……」一聲聲的傷心之語在看見依然毫無動靜的門板後,漸漸又嚥了回去,淚水慢慢止歇,滿腔的期待逐漸被冰冷的氣溫澆熄,雖然是夏天,今晚卻特別冷,那寒意幾乎要沁入她身體內,始作俑者卻是自己。

    「開門好嗎?」她輕輕又渴求的道。

    半晌,房內沒有任何聲響,再沒神經的人也清楚這意思了,孫如鴻沒有當面對她說算是另一種溫柔。

    垂下眼睫,抹去最後一滴淚,她轉身回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以後,來到客廳坐著,下顎抵在兩膝之上,凝視著窗外的天空。

    究竟坐了多久她沒有印象,眼睛看著窗外似有泛白跡象的天空,耳朵卻聆聽著屋內的聲音,她的理智要她等到早上再離開,她的心卻抱持最後一絲希冀——

    她每次寫小說,男女主角發生衝突,幾乎都是為了第三者,都是兩人的感情出現裂痕,都是外力的阻隔,回到現實,她跟孫如鴻的吵架就顯得小兒科,但往往這樣的小事卻足以毀了兩人苦心經營的感情……可惜,他們的感情都還沒經營起來,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孫如鴻是她第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男人,他總是對她好,喜歡逗她笑,想到泡溫泉那夜,他看著瓷杯露出的表情是那樣的幸福,笑容也特別的溫柔,害她醉心不已,很想繼續討他歡心……

    假如他們不在一塊了,往後他看見瓷杯的話,還會想到她嗎?

    抬頭看牆上的鐘,六點了……

    門沒有開。希望……碎了。她卻沒有哭,也許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所以她並沒有哭。

    緩緩站起身,緩緩拿起地上的行李,緩緩移動僵硬的身子,她走到門邊,回頭環視幾秒,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輕輕說:「再見……」

    然後,門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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