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怪,多情 第七章
    山魈!

    四下無人時,辟邪終於以同類的語言喊了對方。

    山魈追殺的動作立刻停止。

    你真的是山魈?

    沒錯。

    但你怎麼會變成人類?山魈能變成人可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是有人幫我的。

    山魈繞著辟邪打轉,並打量他。

    哈,我已經活了四百年,也沒遇上這種事,你又活了多久?

    一千多年了。

    原來是前輩。前輩,你變成人的用意是什麼呢?難道是想更方便吃人嗎?

    山魈呵呵地笑著。難得能見到同類,顯然很興奮。

    不是的,我是……

    咦?等等,怎麼前輩身上一點腥味也沒有?

    因為我已茹素千年。

    吃素?!山魈吃素?前輩,你是有毛病嗎?

    別談這件事了,你是怎麼來靈山的?

    喔,還不是上一個地方被除靈師發現。他說我吃人太多、造孽太深,要我到陰間懺悔,誰理他啊!因此我殺了他之後也離開了。好在我的年紀不小,所以還能稍稍抵擋靈山的聖氣,說來這還真不愧是個藏身之所,因為清聖,所以絕不會有除靈師想到山上有我們呢!前輩,你也是相中這點嗎?

    你是來吃人的嗎?

    當然,要不然怎麼活下去?

    假如你是來吃人,那麼我不能讓你留在靈山了。

    與其讓鎮民殺死山魈,倒不如趁早趕走他。

    山魈微瞇了眼,眼底不再存有對辟邪的敬重。

    山魈本殺人、食人,你憑什麼阻止?

    吃別的東西吧,這樣才能與人類和平相處,也不會替自己惹上殺身之禍。

    人與人都無法和平共處了,更何況人與山魈?

    山魈,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

    夠了!你究竟是人還是山魈呢?

    他是人還是山魈?這問題竟問得辟邪無法立即回答。

    假如你當自己是山魈,就捨去人類的容貌站在我這邊;如果你是人,就別對我說教了!你是人還是山魈?

    我……我是……

    辟邪遲遲無法回答。

    山魈惱了,沒耐性地說:看來你是當自己是人,既是如此,也別跟我用山魈的語言交談,去當你的人吧!

    山魈!

    山魈冷冷地瞪視著辟邪,對他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突然猛烈一擊,把辟邪重重擊倒在地後,隨即離開。

    山魈,我不想看你死啊。

    ☆ ☆ ☆

    衛-月在躲過山魈第一次攻擊後,翻身到一旁的草叢堆裡。

    山魈銳利的眼眸緊緊鎖著她。

    看來是我太小看你了!

    當山魈要再次攻擊衛-月時,說時遲,那時快,辟邪及時抵達,他雙掌運氣將山魈擊退。

    山魈已不管辟邪是不是他的同類,此刻他怒火中燒,只想將他們統統吃進肚裡。

    「-月,你快走!」辟邪仍想先支開衛-月。

    走?往哪裡走!

    山魈身形極快地攔住了衛-月,辟邪連忙上前抵擋。

    「-月,快走。」

    你們誰也別想走!

    幾番激鬥後,辟邪漸漸佔了上風,但山魈死都不願放棄,因此他們打得難分難解,連一旁的衛-月也逃不了,因為每當她一逃,山魈就會追上,辟邪也會分神,因此最後她只好站在原地。

    「山魈,停手吧!我不想殺你。」既然山魈不想和他交談,辟邪便以人類的言語對他說。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動手殺害自己的同類。

    哼,少在那裡假好心了!能不能殺我,就看你的本事。

    「為何你不聽我的勸告?」時間一拖久,辟邪下手的力道也不禁加重。他很清楚歐陽傲雪必定會下山求救,若是讓鎮民上山來,山魈恐怕難以逃出去。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會有交集的!

    山魈的攻擊也毫不留情,尖銳的爪子在辟邪背上抓出血淋淋的痕跡。

    「辟邪!」衛-月心急地喊出聲。

    這一喊,頓時也引來山魈的注意。

    辟邪?!這是你的名字嗎?你是為了這個女人甘願變成人類嗎?那我就讓你再變回山魈吧!

    山魈此話一出,轉瞬更改了攻擊的對象,狠毒的利爪伸向衛-月。

    衛-月本想逃,卻不幸被腳邊的石頭絆了一下,跌倒在地。

    辟邪心急如焚地使出極端的招式一掌打在山魈背後,山魈慘叫了聲,應聲倒地,接著口吐鮮血,冷冷的眸光始終瞅著辟邪不放。

    為了一個人類而殘害同類,你已經不再是山魈了!

    辟邪來到山魈面前。「我不得不這麼做,請原諒我。」

    假使山魈繼續殺人,那總有一天勢必會變成被追殺的對象,而他不願見到那個不忍卒睹的後果。

    殺就殺,別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察覺辟邪的意圖,衛-月連忙奔跑過來,趴在山魈身上。

    「-月,你做什麼?」她竟如此靠近山魈,是不想要命了嗎?

    不僅辟邪,就連山魈也詫異衛-月的行徑。

    「辟邪,你不可以殺他!」衛-月堅決反對。

    「-月,快讓開,他想殺了你啊!」

    「不可以!你不可以殺他,要不然將來你必定會後悔的。」衛-月死也不肯讓開。

    「-月……」辟邪手已舉高,卻偏偏無法下手,不僅是衛-月擋在前頭的緣故,還有山魈是他的同類,他也下不了手。

    別在我面前演戲了,要殺就殺吧!

    「辟邪,不能殺!」

    唉!一聲重歎,辟邪放下手臂。

    「-月,讓開吧。他傷勢過重,需要一段時間療養。」

    「嗯,那就讓他到山洞去,那裡不會被人發現。」

    辟邪抱起山魈走入山洞,衛-月跟在後頭,這時,靈山開始下起雨來。

    飄風驟雨,教人躲避不及。

    這雨恐怕會下得很久了。

    ☆ ☆ ☆

    這女人知道你是山魈嗎?

    辟邪閉著眼睛,無動於衷。

    假使她知道你是山魈……還有可能接受你嗎?

    眉心微蹙,看得出來辟邪似乎在忍耐,但衛-月聽不懂山魈在說什麼,純粹以為他是在喊疼。

    「辟邪,你想他的傷勢是不是很嚴重呢?」辟邪讓山魈無法動彈,衛-月才能就近照顧。

    你很喜歡她吧?

    「夠了,別再說了!」辟邪冷不防低喝。他是如此害怕衛-月發現真相,但山魈卻故意要刺激他。

    「辟邪,他可能真的很痛,沒關係的。」

    聽見衛-月維護自己,山魈心底浮現一抹不解。

    喂,問她為何要替我求情!

    辟邪無法拒絕,只有照辦。「-月,他剛剛差點想吃了你,你為何還替他求情?」

    「因為他會讓我想起『辟邪』。若『辟邪』在外頭也受到追殺,我會替他擔心的。『辟邪』跟這只山魈長得很像,不過眼神卻不一樣。」

    辟邪?!

    聰明的山魈對這件事很快有了聯想。

    喔,看來是你以山魈的原貌愛上了她,最後又為她變成人吧?

    辟邪瞪著山魈,默無一言。誠如山魈所言,他既然選擇衛-月,勢必得放棄「山魈」的身份,但被山魈挑明了問,也使得他心底不好受。

    難道你以為人跟山魈真的能在一起?我勸你還是別傻了吧!你們是永遠不可能的,別癡心妄想了!

    山魈冷冷地潑了辟邪一盆冷水。

    我想你也沒勇氣在她面前承認自己是山魈吧?你以身為山魈為恥辱吧?

    「閉嘴!」辟邪憤然地丟下這兩個字,步出洞外。

    衛-月責怪地望了山魈一眼說:「我雖然不明白你說什麼,但你實在不應該再說了。」說完,她追了出去。

    ☆ ☆ ☆

    經過雨的洗禮,靈山煥然一新。

    衛-月來到洞口外,看見辟邪背對自己,面西的孤獨身影也在地上寫下寂寞兩字,令她心坎驀然一怔。

    她不曉得辟邪究竟藏了多少傷心,倘若能夠,她真想幫他分擔。

    「辟邪,你在氣什麼?」

    「氣那只山魈不知好歹,我如此為他著想,希望他別殺人,快點離開靈山方能保命,他卻不領情!」他更氣自己竟然必須對自己的同類出手。

    衛-月來到他面前,看見他的手心因為過度緊握而滲出鮮血,她連忙以袖子擦拭。

    「辟邪,你不只對山魈動怒吧?你是不是還氣自己?要不然你也不會傷害你的手了。」

    「我不該……不該傷他的,他畢竟是……是……」

    你以身為山魈為恥辱吧?

    不,他並非以身為山魈為恥辱,只是倘若真相曝光了,他就再也不能留在衛-月身旁。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並非神,自然不能替所有蒼生決定生死,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呢?」

    「嗯。」辟邪不知如何解釋,只好順著衛-月的話。

    「正因為我們不是神,所以也無權主宰蒼生的一切,辟邪,順其自然吧,命運早已為我們鋪好了結局。」

    「-月,那我希望生生世世都能跟你在一起。」辟邪執起她的手,輕聲低喃。

    「會的,放心吧。至於山魈,我想還是趁早讓他離開靈山比較好。」

    「我也是這麼認為。」

    最後,衛-月為了讓大哥放心,於是先下靈山,留辟邪一人照顧山魈。

    衛-月甫一下靈山,便在山腳下遇上一大群鎮民手持刀劍,看樣子是想上山獵捕山魈。

    衛秋染看見衛-月平安無事下山,終於放心。「那只山魈有沒有傷了你?」

    「大哥,我沒事,你們別上山了。」

    「為何?山魈作惡多端,理當除之,嗯……衛公子怎麼沒隨同你下山?」

    「辟邪他……他還在找尋山魈的下落。大哥,黃昏了,你們別上山了,恐有危險哪!」衛-月清楚大哥雖沒有除靈能力,卻也懂得一些陣法,因此她絕不可讓大哥上山,否則山魈定難逃出生天。

    老松跳出來說話,「衛小姐,山魈狡詐殘忍,不趁早收拾他,後患無窮的。」這次衛秋染站在他們這邊,他也不怕得罪衛-月。

    「大哥,山魈根本沒傷人,你們別傷害他。」

    「山魈本與我們不同,你怎知他沒傷人呢?魏珀,你帶-月回衛府。」

    「大哥,難道你真要是非不分?」

    「非善者,萬不可留。」衛秋染回了這一句話便率眾上山。

    「大哥!」

    「-月,難道你忘了你大哥向來決定做什麼就不會反悔嗎?」魏珀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跟過去。

    「魏大哥,為何蒼生不能和平共處呢?」

    魏珀淡淡揚笑。「這就要問你們了。」

    「帶我去找辟邪好不好?」如今,她只能仰仗魏珀。

    「你大哥會怪我的。」

    「魏大哥,拜託你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山魈遭到無謂的殺害。」

    「『無謂』是嗎?據我所知,那只山魈可是殺了幾百個人呢。」魏珀誰也不幫,純粹講求事實。

    「但他來靈山,尚未殺生不是嗎?」

    「-月,你太善良了。只要你讓他習慣靈山,他遲早會再大開殺戒的。」

    「無論如何,他現在就是沒有罪!」

    「若要這麼認定,那倒也是。好吧,看在你這麼懇求的份上,閉上眼睛,我帶你去找辟邪……」

    事情真是愈來愈有趣了,他怎能不插一手呢!

    ☆ ☆ ☆

    「你說什麼?你大哥帶人上山了?」

    聽完衛-月的話,辟邪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

    「嗯,所以我們要快點讓山魈離開。」因為魏珀的幫助,才讓她能及早通知辟邪。

    辟邪面帶愁容地回答:「他需要兩天的時間才能復原,無法獨自離開。」

    「要不然,你帶著他離開,我設法拖延。」

    一旁的魏珀淡淡開口,「-月,我只答應帶你上來,可不打算讓你亂來。」

    這時,山魈由山洞走出來。

    不用你們假好心,我自己可以離開!

    「山魈,你的身體沒事吧?」衛-月擔憂地詢問。

    哼!

    「真是不知好歹的山魈!既然覺得自己很行,又為何落得如此狼狽的地步?」魏珀神情漠然,十分不喜歡這只山魈的態度。

    你──

    「魏大哥,你聽得懂山魈說什麼?」

    魏珀看了辟邪一眼,回道:「是啊。他也聽得懂我們說的話。」

    衛-月轉頭面對山魈。「我大哥他們要……」放棄用「殺」這個字,她選擇另外兩個字。「對付你,讓辟邪帶你離開靈山吧!」

    山魈抬頭瞪著她。

    你為何要對我好?

    這問題山魈始終不能理解。

    山魈與人類一直是處於對立的立場,他實在沒想到在所有人都想殺他的時候,竟然有個人類出面站在他這邊。

    「他問你,為何要對他好?」魏珀代為轉述。

    「因為我真的希望天下萬物都能和平共處。」

    魏珀重複山魈的話,「你別自不量力了!人與人都無法共存了,更何況是跟山魈呢!」

    這次,是辟邪率先回答:「山魈,不是所有人都憎恨山魈、想殺了山魈,也是有人真心期盼兩者能共處;也並非所有山魈都恨著人類。」他的神情異常凝重。

    山魈望著辟邪,表情似在沉思。

    半晌,他垂下眼眸,扔下一句「不必跟來」便離開山洞。

    「他不要你們跟過去,我想他應該懂得思考了。不過希望他最後是想通了-月,隨我回衛府去吧。」

    辟邪盯著山魈離開的方向,稍後跨出幾步,面朝西方,衛-月則望著他的背影。

    「魏大哥,我想陪在辟邪身邊,你先回去吧。」

    「我可不想惹你大哥生氣。」魏珀如是表示,卻表現出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

    「魏大哥,我知道你會有辦法幫我掩飾的,拜託,請再幫我一次吧。」

    魏珀顯出很為難的表情。「這……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記著,明早以前要回來。」交代完畢,他才離開靈山。

    眼看日墜於西,大地轉成紅色,視線所及,一切是如此寧靜安詳。點綴在穹蒼上的幾隻倦鳥欲返巢,暮色漸深,山腳下的燈火也點亮了。

    衛-月靜靜地坐在辟邪身旁,不言不語,讓他獨處,卻又不捨放他一人。

    任時間靜靜在兩人間流逝,末了,一隻小兔子蹦蹦跳跳來到衛-月身邊磨蹭,她捧起兔子,與它大眼瞪小眼,見它可愛,便把它抱在懷裡。

    瞧,她與小兔子不是可以安然相處嗎?

    倘若殺生是為了求活下去,是必然之法,但若是為了不必要的殺生,就實不可為了。

    不一會兒,小兔子跳到辟邪身前,辟邪這才發現兔子與衛-月的存在。

    「你怎麼還在這裡?」他以為她已經走了。

    「陪你啊。連兔子也來陪我們呢。」

    兔子見辟邪動也不動,便往前嗅嗅辟邪,然後跳到他盤起的大腿上。

    「-月,你認為人與山魈真的不能共處嗎?」辟邪伸出手,兔子又挨近嗅了嗅。

    「在我的想法裡,沒有『能不能』,只有『做與不做』而已,我真的很希望能讓兩者和平,或許憑我一己之力稍嫌薄弱,但我仍會秉持這個做法且貫徹到底。」

    辟邪輕輕歎息。「-月,我真慶幸遇見你。」

    他何德何能,竟能讓-月愛上自己。

    「不是慶幸,是我們有緣分,命運注定要我們相愛的。」

    突然間,辟邪聽見山魈的吼聲。

    「怎麼了?」

    「山魈好像被攻擊了,我去看看-月,你待在這裡別走開。」叮嚀完後,辟邪縱身一躍,消失在衛-月面前。

    衛-月雖沒聽見山魈的喊叫,但她心頭隱隱覺得不安,於是也提擺跟上去。

    ☆ ☆ ☆

    辟邪來到靈山另一頭。

    赫然瞧見鎮民包圍了山魈,山魈氣喘吁吁,顯然剛才有過激戰,他全身有多處傷口,正汩汩流出血來。

    山魈吭也不吭一聲,凜凜注視唯一對他有危險的衛秋染。

    若無法將之打倒,山魈就不能離開靈山了。

    衛秋染站在鎮民的最前頭,單手持印,他沒有除靈的能力,但簡單的陣法猶難不倒他,尤其對付區區山魈,更是小事一樁。

    「山魈,我勸你投降,省得皮肉之痛。」他看得出來這只山魈活上百年,能聽得懂人話。

    山魈冷冷一哼,決定豁出去了。

    「真不知悔改。」衛秋染低低地說,太神印再度擊中齜牙咧嘴的山魈。

    山魈嘶吼的聲音傳遍整座靈山,辟邪見狀,再也忍耐不住,衝上前去擋在山魈面前。

    衛秋染眉心一皺,不解辟邪因何要幫著山魈。

    「辟邪,你快離開,站在那裡做什麼?」要是不小心傷了辟邪,他可無法跟小妹交代。

    「大哥,山魈來到靈山並未造成傷害,為何你們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他想傷害-月,我能坐視不管嗎?」

    「-月沒事。」

    「沒事也不代表這只山魈沒有惡意。辟邪,快讓開!這只山魈我非除之不可。」他身為靈山的守護,怎可讓神聖的靈山沾有邪氣。

    「大哥!他沒有錯,為何就不能與他和平共處呢?」辟邪執意擋在山魈身前。

    衛秋染瞪著辟邪,無言的怒氣針對他。

    人與山魈和平共處?

    「憑什麼?」衛秋染嚴厲的目光鎖住山魈。「我們的父母死在山魈手上,你憑什麼要我與之共處?」親眼目睹父母為了保護他們兄妹與山魈搏鬥,最後屍骨無存,那樣的痛苦,他此生都無法忘卻。

    辟邪震驚了。他沒想到-月的父母竟是死於山魈之手!

    他與-月間的距離,似乎愈來愈遠了……

    他和她還有可能嗎?

    「我是不可能讓山魈活著離開靈山,你若不讓開,我連你也不會放過!」

    「大哥,殺害你父母的並不是這只山魈啊。」他不能接受衛秋染的遷怒。

    衛秋染不再留情,翻手太神印直接打往辟邪的位置,辟邪為了保護身後的山魈,以雙掌硬生生擋下,頓時血流如注,儘管吃疼,他亦不讓開。

    「辟邪!」衛秋染憤然喝道。

    他不讓,他絕對不讓!

    「辟邪,你是人,為何要站在山魈那一邊?」連歐陽傲雪也加入勸說行列。

    儘管外表為人,他的本體終究還是山魈啊……-月說過要飲水思源不可忘本的,不是嗎?

    辟邪,殺了我吧!反正我已經無法活著離開靈山了。

    聽見山魈的聲音,辟邪立刻回頭。

    清楚辟邪為了保護自己,他心中有幾分感動,但他的傷勢很重,就算能逃出去,恐怕也活不了了,與其死在人類手上,他情願由同類解決自己的性命。

    我寧願死在你手上,動手吧,辟邪!

    辟邪搖頭不語。他已經相當懊悔對山魈動手,又怎可能再次殺害他。

    殺了我吧,辟邪!你不殺我,連你也活不了的。

    不、不──他絕不能殺害山魈。

    辟邪神情凝重地毅然轉身,決定要保護到底。

    山魈又嘔出鮮血,眼尖的他發現到遠處而來的衛-月,心中有了主意,接著飛身來到衛-月面前。

    「山魈!」衛-月眼底依然沒有驚恐,臉上滿滿的全是擔憂。「你快逃啊!」

    就在眾人的驚呼中,山魈揚起手,尖銳的利爪眼看就要揮向衛-月──

    「-月!」衛秋染大喝,心頭驀然一緊。

    「啊──」

    一聲慘叫過後,辟邪的手貫穿山魈瘦小的身體,艷紅的血將他白色服飾染紅。

    衛-月親眼看著辟邪殺了山魈,她的眸子望著山魈的表情毫無怨恨,緩緩倒在地上……當眾人要上前時,她突然對他們喊道:「不准過來!誰都不准過來!」

    她的淚水滴在山魈臉上,濃濃的不捨。

    辟邪動也不動地佇立,靜靜注視倒在地上的山魈。

    他明明告誡自己不能殺山魈的,為何一看見他想傷害衛-月時,竟無法忍住自己的情緒?

    他最後仍是出手了。

    「為什麼?你可以逃的……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到絕境?」衛-月顫抖著伸出手觸摸山魈的臉,心痛難耐。

    逃?!能逃到哪去?

    他明明活著,這遼闊無盡的土地卻無他容身之所,也許……他是嫉妒辟邪有如此好運竟能變成人,能逃離時時必須提心吊膽的日子。

    如果……如果我能更早認識你的話,或許我也不會變成這樣了,謝謝你!辟邪,山魈與人……永遠都不可能的!你……放棄吧!要不然最後你會害了你們兩個的……

    語畢,山魈閉上了眼睛,終於結束了他寂寞又漫長的一生。

    四百年來,他不知何謂溫暖,卻在死前體驗到,若真有將來,他希望能有人能真心愛著自己。

    「山魈、山魈!」衛-月搖晃山魈的身體,放聲哭喊起來。

    辟邪握緊了拳頭,合上眼眸。

    眾人聞聲,雖不明所以,倒也覺得不忍。

    悲慼的氣氛一時間難以散去。

    靈山似有靈性,降下驟雨,將火把淋濕,沖走了他倆滿身的鮮紅,卻帶不走難忘的傷痛。

    那一夜,誰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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