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三個月又二十一天,她的殲敵計劃變成了難以擺脫的愛恨糾葛。
眼看易昊勤不肯輕易放過她,該如何是好?
溫柔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自己青春正茂、風情更勝以往的嫣容,羞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是陰謀,他讓她一點一滴陷進去,終至回不了頭。再不跟他劃清界線,她遲早要被他毀滅。情字這條路上,她仍生嫩幼稚,而他卻已是老江湖,她的心思瞞不了他,就只有遭擺佈戲弄的份。
對待別的女人,他也許願意適可而止,但她不同,她的身份和動機讓他有被愚弄的感覺,因此他蓄意絆住她,出自愛的成分應是微乎其微,而報復才是他的主要念頭。
手機又嗶嗶響起,是龍正義打來的,這傢伙在電話那頭哀哀懇求,要她念及昔日情分,無論如何見他一面,因為今早他接到立明叔寄給他的一綹頭髮,說是他媽的。
立明叔就喜歡嚇唬人,這招粗淺的心理戰術在道上十分常見,龍正義如果也是黑道份子,應該不至於嚇得心顫膽寒。
易昊勤命令她得乖乖的待在家裡,等候他回來,若是讓他知道,她跑出去私會舊情人,不知會不會把她大卸八塊,丟到後山喂野狗?
她決定打電話向白皓勻求救,畢竟是那傢伙害她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有義務提供緊急援助。
「皓勻哥,是我。」
「溫柔,」白皓勻接到她的電話,什麼解釋都等不及聽,就搶著說:「快去找易昊勤,勸他務必阻止他組織裡的兄弟和黑鳳幫火並。」
「什麼?」溫柔震驚不已,「怎麼會這樣?」
「因為立明叔手下的十七、八名弟兄,前天到三重挑了人家兩間場子。」
是他們先去挑釁人家,難怪人家會挾怨報復。完了,這下樑子結得更深,她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她逃離易昊勤都來不及了,竟然還要去找他,求他手下留情?她今年是不是犯太歲,才會諸事不順。
「易昊勤不會聽我的。」她在他心目中根本沒有份量,她只是他暫時的一個性玩伴而已。
「會的,他在乎你,你的話對他絕對能激起作用。」
「皓勻哥,你還不明白嗎?他在乎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後的那個身份,他恨不得一刀殺了我,可又不肯讓我死得太痛快。」
「你誤會他了,易昊勤從不對女人下手,他是非常風流,但不是色令智昏的那種人,他也許剽悍冷冽得嚇人,但這並不影響他傾心戀慕著吸引他的女人。據我的瞭解,他對你的確另眼看待,你可以稱那叫做愛。」
愛?!
多麼震撼人心的字眼!
原來白皓勻有了這麼一相情願的想法,怪不得他會把她的住所透露給易昊勤。 』
「皓勻哥,你弄錯了。」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是我弄錯了,還是你反應過於遲頓?」白皓勻是要命的樂觀主義者,他竟然認為只要她肯開口,易昊勤就絕對會下達指令,要求他的部下偃兵息鼓。
「皓勻哥,」她幾近哀求的說:「你不明白,易昊勤他恨我。」
「恨可以只是一種說法,也可能是你的揣測。他若恨你就斷然不會搬進你的公寓,和你朝夕相對。溫柔,你的時間不多了,快找到易昊勤,用盡一切方法說服他,為黑鳳幫救亡圖存的重責大任就靠你了。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後,你在黑鳳幫的地位將大大提升,這將有助於你未來接掌大位。」
白皓勻果然不愧是白皓勻,短短幾句話就說進她的心坎裡去。
先穩定地位,再建立奇功,那麼她的接班人角色便無人可以動搖了。突然間,她的雄心壯志都回來了。
「立明叔跟他們約了什麼時候?」黑道火並,通常死傷都相當慘重,倘若不及時遏止,對黑鳳幫將會是一場可怕的浩劫,她的確不可以袖手旁觀。
「明晚十二點,重新橋河堤。」
掛上電話,她馬上更衣化妝,十五分鐘後便拎著包包準備出門。
走到樓下,剛好一輛空的計程車開過來,這大概是連日來第一個好運道,溫柔趕緊跳上車,待那司機回頭衝她一笑,她才知道,這其實是另一個惡夢的開始。
「嗨!」龍正義臉色灰敗,兩眼無神的盯著後視鏡。「沒想到是我吧。」
「是啊,沒想到你會這麼卑鄙。」她肩膀一垮,但隨即振奮起來,她還有更重大的使命趕著去辦,怎能被這壞傢伙拎著脖子走。
「你逼我的,誰教你見死不救,心腸比鋼鐵還硬,否則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他把車子轉往忠孝東路,朝大直一路狂駛而去。
「笑話,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要怪罪於人,我為你感到羞恥。」她逞一時口快,方才意識到情況不妙,這傢伙不知要載她到哪裡去,萬一因此見不到易昊勤,那不慘了?「放我下來!」
「休想,」龍正義口氣強悍,咬牙切齒的說:「沒見到我父母和弟妹以前,我是絕對不會放你走的。」
「噢,是嗎?」她或許鬥不過易昊勤,但鬥他則是綽綽有餘。「限你五秒鐘之內停車,否則我就打開車門跳出去。」
「你敢!」他驚慌地回過頭又轉回去。
「有何不敢!」話聲甫落,車門突地朝外張揚開來,後方的車輛霎時大鳴喇叭,給予警告和抗議。「再給你五秒鐘,你可以選擇當綁架勒索的嫌疑犯,讓警方緝捕,讓黑鳳幫追殺,也可以選擇把車子靠邊,我們好好談談,商量出個對策。」
「你——」他做夢也沒想到她有如此驚人的氣魄。「我不相信你敢。」
「好,是你自毀前程,別怪我沒提醒你。」溫柔一傾身就要往外跳。
「慢著,」他被她搞得心神大亂,一顆腦袋瓜子不知該往前看還是向後轉,「你、你這一下去,死相會很難看的。」
「再怎樣都有你當墊背的,我怕什麼?」她獰笑。
後頭的車子喇叭聲響徹雲霄,搞得龍正義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
「除非你答應我。」
「我什麼都不能答應你。」溫柔不接受要脅,身子往外更挪出了點,強風將她的長髮吹出窗外,引來兩旁車子內的司機替她嚇出一把冷汗。「除非你真的是無辜的,再不然就拿條件來換。」
「好,好吧。」他心狠不過她,不得已把車子開到路旁停下。
停下車子,他整個人頹唐地靠在椅背上,許久不發一語。
「不要浪費時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你到底被誰收買了?」她看看腕際的手錶,快十一點了,時間拖得愈久,易昊勤的行蹤就愈難掌握。
龍正義抬起頭,目光怪異地望了她一眼,「說了你可別反指我造謠,是夏立明。」
「怎麼可能!」夏立明可是和她爸爸歐血為盟的弟兄,他怎麼會出賣黑鳳幫?!
「信不信由你。」他拿出一張十五萬面額的支票,開票的人竟是夏立明的妻子,她稱之為嬸嬸的劉秀瓊。「他不僅收買我,還收買了很多中輟生,要他們到黑鳳幫的場子鬧事,然後把責任推給旁人,不過他要推給什麼人,我就搞不清楚了。」
溫柔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手心冒著冷汗,腦子霎時停止運轉。
如果連她媽媽最信任的人都想搞窩裡反了,還有什麼人能倚賴的呢?她和媽媽畢竟都是女流之輩,萬一真有那麼一天,那豈不是……
她不敢往下想,那樣的結局不只是她無力承受,她媽媽更是難以面對。天!
「所以,和我交往之前,你已心懷不軌?」好個陰險的大壞蛋!
「一開始,是的。但,過不了多久,我就深深迷戀上你,夏立明知道以後,立刻要我出局,那場軟腳記就是他一手導演的。可惡的死老頭,他竟然過河拆橋,連我的家人都不放過。」龍正義歉然的說,語氣中有怨懟,也有不捨。「我知道你已經有了新的戀人,那個人他對你好嗎?」
「不好不壞。」她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你先回去吧,我們今天碰面的事別告訴任何人,我保證盡快把你的家人救出來。」
他心中仍有疑慮,「我還可以信任你嗎?」
「在黑鳳幫,除了我媽媽和山井叔,就只剩下我值得信任了。」溫柔把支票交還給他,「在我救出你家人以前,先別露臉,找個地方安頓自己,隨時跟我保持聯絡。」
「溫柔。」他向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似有許多話要說。
「什麼都別說。」她輕輕地將手抽回來,「照我的話去做,再見了。」
「溫柔,」他憂傷地低語,「也許太遲了,但還是請你接受我的道歉,我真的,很對不起。」
溫柔聳聳肩,無所謂地攤開手,旋身走向馬路,招來一輛計程車,這回她特地瞄了司機一眼,確定他不是敵人或仇家派來脅持她的才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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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是什麼情形?溫柔才走進辦公室,就被入目的花海駭得當場傻眼。
季和謙聽說她來上班了,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跑過來。
「我的溫大牌,」他急驚風似的說:「你再不回主播台,我就要被上頭轟掉了。」
「我已經辭職,你忘了?」早知道該直接上十六樓找易昊勤的。「我只是回來拿點東西,還有,這些花是怎麼回事?」她彎身抽出夾在花朵間的名片——齊業公司董事長,謝宏俊。
「你的一個大有來頭的愛慕者。」季和謙告訴她,自從她在主播台曇花一現之後,即引起各方熱烈的討論,其他有線電視台甚至認為他們是在故意製造話題,要不了多久她這個年輕貌美的記者,就要以黑馬之姿,搶食七點新聞的收視率,坐擁名主播的頭銜,和所有年老色衰的大牌老主播們分庭抗禮。
溫柔以前只看過陳柔安一天到晚收到商業界闊佬或小開們送來的鮮花和禮物,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巨商富賈們追逐的對象。
對這種特別的待遇,她不但沒有一絲興奮的心情,反而覺得很不舒服。
不過,她現在可沒閒工夫理會這些紛紛擾擾,她還有重要事情待辦哩。
「麻煩主任把這些花給撤了,順便放出消息,就說我溫柔即日起將請辭包括主播和採訪記者的所有工作,回學校唸書了。」若能順利化解黑鳳幫的危機,她或許能夠安安心心的回去把最後一學期的課上完。
「不行,易總交代了,無論如何要留你下來。」季和謙對她的態度較之先前還要好上幾分。
做人真的很無奈,溫柔清楚他和陳柔安是一國的,但為了工作也不得不對她隱忍三分。
他努力的慰留著她,「別走好嗎?易總交代了,一切條件都好談。」
「很好,我現在就去找他談。」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和易昊勤談話的內容和留不留下來當主播一點關係也沒有。
把謝宏俊的名片交給他,她旋即打開大門,一張描繪精緻的俏臉陡地出現在眼前。來者是公司頭號廣告主奇達實業的千金潘玉倩,易吳勤的前任女友之一。
「唷,真是稀客,潘大小姐大駕光臨是來談廣告折扣,還是純粹到此一遊?」
被錦簇的花團給震呆的潘玉倩,眨了眨眼,才回神道:「我問你,這些天你把易公子藏到哪兒去了?」
原來是興師問罪來的,「易公子那麼大個人,他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誰能藏住他?」沒時間跟她瞎攪和,溫柔閃到一旁就想往外走,卻硬是被她給擋下來。
「把話說清楚才能走。」她泫然欲泣的說:「這陣子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手機也不肯接,有人告訴我他是被你給纏住了,你這不要臉的狐狸精,快告訴我他人呢?」
溫柔望了季和謙希望由他代表發言,她真的沒時間扯這些五四三。
他接到她眼神的道:「我們易總就在十六樓辦公室,你有事就直接上去吧。」
等等,這女人上去找到易昊勤後,萬一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她火燒眉睫的「正事」怎麼辦?
潘玉倩聞言立即轉身就走,溫柔急著去阻攔潘玉倩,季和謙卻非要她先承諾會留下來任職至少一、兩年。
「好好,你去把合約書擬好,我看了沒太大問題就簽,這總行了吧?」
先用拖延戰術把季和謙騙開,她三步並作兩步奔向電梯口,直接上到十六樓。
好一段時間不見,大家都以為她專心去當易昊勤的情人了,突地見她出現在這兒,無不睜大眼睛,繼之裝出假假的笑容表示無限歡迎。
「來找易總啊?」看到她,狗眼看人低與欺善怕惡的張素素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幸災樂禍的說:「很不巧呢,潘大小姐剛剛才進去,易總交代了要跟她一起用午餐,餐後還要去參加一個慈善義賣,下午的會議全部取消,大概要很晚很晚,才有空哦。」
「無所謂,」溫柔冷冷一笑,「我找他只是要談合約的內容,」她邊說邊快步往走道底移動,「如果易總答應給我年薪一千萬,我想就把這輩子簽給公司了。」
「什麼?」一張素素大嘴一張瞬間吸進五百加侖的冷空氣,久久合不上。
這招厲害吧,一下子就把她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趁她三魂七魄尚未歸位,溫柔趕緊來到易昊勤的辦公室外,呃,要不要先敲門?可,萬一他正和潘玉倩演出親熱戲碼,不准旁人進去打擾怎麼辦?而直接闖進去又有違大家閨秀的風範……
不如先敲門再硬闖,至少禮貌顧到了。
不過要是他自己出來,那可就省事多了。才這麼想門竟應聲而開,他走了出來,比較不妙的是他手臂上摟著潘玉倩,兩人狀極親密,有說有笑。
「呃,總經理,我有點事能否耽誤你一點時間,五分鐘就夠了。」她盡量不去看潘玉倩那屬於勝利者得意揚揚的驕態。
「你該先打個電話報備的。」易昊勤乍見到她,微微地一愕,旋即被慍怒的神情所取代。「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不,我不能等,這件事非常重要。」溫柔情急地抓住他的手腕,卻被他大掌一揮輕易撥掉。
「易總,不要理她啦,她最討厭了。」潘玉倩猛朝她翻白眼,要她識相就滾邊去。
他不耐地瞟了溫柔一眼,「我晚點給你電話。」這男人是標準的現代陳世美,有了新人忘舊人。
「不,總經理,這件事情關係著——」
「你是聾子是不是?」潘玉倩粗野的打斷她的話,由於她音量極高,立刻引來張素素,兩人合力將她跟易昊勤隔離。「不准跟上來,如果你還懂得什麼叫尊嚴的話。」
這是什麼跟什麼?她只是想和易昊勤說幾句話,怎麼就被貼上棄婦的標籤啦?她氣得一肚子火。
「對,哪邊涼快哪邊去,不然我叫警衛嘍!」張素素永遠不會忘記她落井下石的角色,恰如其分的演出。
目送著易昊勤和潘玉倩走入電梯的背影,溫柔焦急不已,卻只能望人興歎。
先打個電話給白皓勻,請他幫忙想想法子,然後,再火速趕回黑鳳幫總部,把詳情告知她母親。目前也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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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此事?!」溫鳳聽完女兒的話,駭然站起身。「阿柔,茲事體大,你可千萬別弄錯。」
「有沒有弄錯查了就知道。」山井的臉色也異常難看,任誰都想不到,夏立明會做出這等欺主滅幫的事。
「此事不能對外洩漏出一丁點風聲,」溫鳳神情凝重的說:「山井,我要你親自去查。」
「是的。」他沉吟了下道:「關於明晚兩幫交鋒的事,也交給我吧。」
「你有把握?」她關切地盯著他的眼。
「沒把握也得去做,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為一個可笑的理由,犧牲掉寶貴的生命。」
「你說的對。」她欣然一笑,那笑容是溫柔前所未見的溫柔。
山井一出去,她馬上抓著母親問:「媽,你和山井叔是不是……」
「沒有的事,不要瞎猜。」溫鳳竟現出戀愛中女子才有的靦腆。
「還說沒有?」溫柔現在可是過來人,眼尾隨便一瞄就瞭然於心了。「我很期待有個爸爸呢。」
「這話,你父親地下有知會不開心的。」溫鳳端起茶几上的花果茶,優雅地輕輕啜了一口。
「他早就投胎去當好漢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你呀,就是想不開,守二十年的寡,根本是違反人性嘛,換作是我,就算不再婚,至少交他十個八個男朋友。」
「聽聽,你這是好女孩該講的話嗎?」溫鳳佯嗔薄怒地擰著女兒的粉臉,「老實說,你和易昊勤怎麼樣了?他是個可怕的狠角色,你不可能長久隱瞞住身份,一旦被他識破,後果不堪設想。」
媽媽就是媽媽。「猜得完全正確,我現在的確是騎虎難下,易昊勤不是真心愛我,可又不肯放過我。」
「那就出外去吧。」溫鳳本來就不贊成女兒用美人計去誘敵,易昊勤如果那麼好對付,包括他們黑鳳幫在內的幾個大幫派就不會驚慌得個個像只無頭蒼蠅了。
「一走了之?」溫柔接過洪媽特地為她現搾的柳橙汁,咬著吸管發呆。
「明知不會有結果,何必拿根繩子勒死自己。」溫鳳將女兒拉進懷裡,「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事業,不是財富,而是幸福的婚姻。」
「咦,這好像不是媽媽以前的論調。」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經常耳提面命,要她懂得走自己的路,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千萬別被感情和男人絆住,沒想到事過境遷,媽媽的想法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唔,山井叔果然做到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不起。
「人總是會變的。」溫鳳笑道:「我不要你走我走過的路,那太苦了,阿柔,離開他,你還有美好的人生在等著你。」
「可,我走了,你怎麼辦?」眼前的困局猶未解決,未來若還有層出不窮的難題,她不留下來幫忙,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溫鳳深深呼了一口氣,「這正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你這趟回來得正好,我和你山井叔打算退休,一起到蒙大拿隱居,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真的?」這倒大大出乎溫柔的意料之外。「那,黑鳳幫怎麼辦?你不會想把它也一併結束掉吧。」畢竟一口氣要安頓上千個幫眾,並非容易的事。
「當然不,」她神色肅穆的說:「半年前我就想把黑鳳幫幫主的位子交給立明。」
「怎麼可以?立明叔他居心叵測,而且還背著你耍陰。」溫柔怎麼也不能同意她的想法。
但溫鳳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怒氣。「不交給他還能交給誰?後繼無人,這是黑鳳幫不為人知的窘境呀,唉!女人再要強,再厲害、終究還是女人,黑社會仍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立明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他不服我,不肯在我的統領之下做事,其實他仍不失是個有才幹、有擔當的大哥級人物,把黑鳳幫交給他,我和你山井叔才能放心的到美國去。」她將一隻密藏在長形朱漆木盒中的黑鳳令拿出,亮給女兒看。
「好諷刺,」溫柔感慨地搖著頭,「立明叔處心積慮想篡謀幫主的位子,不惜要出那麼多為人不齒的小動作,倘若他知道你早就有意讓賢,不知作何感想。」
「是啊,」溫鳳也是滿懷的慨歎,「我原先還怕他不肯接受,怎知……其實他只要開口就行了嘛。」
溫柔趴在媽媽腿上,沉思了一下,仍是不放心的說:「立明叔也許真有才幹,但到底不夠厚道。」
「江湖是個萬惡的淵藪,不是善良之輩所能棲身之處。」正是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懂了,」她點頭道:「這就是為什麼龍正義的家人會突然遭到軟禁,那兩個證人為什麼會突然沒辦法出庭。」她母親雖然沒親手做出不法的勾當,卻也沒辦法制止手底下的人做。
「龍正義的行為確實犯了江湖大忌,所以才會遭到嚴厲的報復。」
「立明叔難道不是?按幫規他該受到怎樣的處置,你比我更清楚,若幫主是我,他不但接掌不了黑鳳幫,還要被挑斷腳筋,逐出幫門!」
溫柔言辭犀利,說得正氣凜然,令溫鳳不免一陣驚心。頗有乃母之風呀這孩子。
「而你卻寧可選擇息事寧人,幫裡的弟兄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你?他們肯服從嗎?媽媽,你老了,從前的果斷英明到哪兒去了?難道只為了能順利和山井叔雙宿雙飛,你就不管黑鳳幫的死活了?」
幾句話說得她幾乎招架不了。
「你只管安心出外去,幫裡的事自有我和你山井叔處理。」小孩子管那麼多幹嘛。
「鴕鳥。」溫柔霍地抬起頭,直視著母親。「與其把黑鳳幫交給立明叔,不如交給我。」
「不行。」溫鳳堅決反對女兒的提議。「我答應你慎重考慮接幫人選,但絕不會是你。我要你離開易昊勤,離開台灣,避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人生。」
「萬一我命中注定必須在這兒賴上一輩子呢?」她感覺得到體內流淌的正是江湖兒女澎湃的熱血,不管走到哪兒都切不斷她和黑鳳幫血濃於水的關係。
「別自欺欺人了,你離不開的不是黑鳳幫,而是易昊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