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昊勤猛地起身,雙目炯炯且困惑地望著呆杵著手足無措的溫柔。
「我,只是想去削個水果。」怯生生地嚥下一口唾沫,她彎身想拿起矮櫃上的電話話筒,沒想到他的動作比她還快。
「喂?」沒再說第二句話,他就把話筒遞給她。
誰會打電話到這兒找她?
「溫柔阿姨!」原來是方若築。「趕快下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好玩的地方。」
「不行耶,你爸爸不讓我去。」如果能脫離他的視線,也許還有落跑的機會。
「我跟他說。」
她把話筒交還給易昊勤。他接過,連同她的手一併攫往床上。她故意身子一顛,用腳將小刀踢進低垂的床單下,希望神不知鬼不覺的隱藏行兇的武器。
奈何力道拿捏不準,小刀筆直撞向木頭床腳,砰的一聲,徒然提醒他她正在做著不可告人的事。
「好,溫柔姨會過去,但需要等幾分鐘。」掛上話筒,他探頭至床頭下,撿出那把小刀,放在手心饒富興味地把玩著。
「我、我說過了,我只是要去削水果……有點餓。」等不及他逼問,溫柔已含胡不清的解說之所以手持利刃的動機,目的純為脫罪,卻反而激起他心中更大的疑團。
「用匕首?」他犀利的瞳仁逼視著她。
「一時找不到水果刀嘛。」她攤攤手,想順勢將小刀收回,他卻不依。
「好鋒利的刀子。」易昊勤仔細的望著刀身上面精細的雕刻紋路,「一隻展翅騰飛的黑色鳳凰?」
她提心吊膽地暗求老天保佑,他千萬別發現這是黑鳳幫中代表最高層級的信物。
「沒什麼。」她佯裝一派輕鬆,「多花一點錢,到比較高級的登山用品社就可以買得到,不管是鳳還是龍,甚至獅子、老虎、花豹,統統都嘛有。」
「噢?」他將刀子放到枕頭下,然後塞了五、六張千元大鈔給她,「這把就送給我,你再去買把新的。記得,要一模一樣的。」
「不,我……」她一口氣提上來,久久吐不出去。「它跟了我很多年,我跟它已經建立了很深很深的感情,你就這樣拿走它,我會很捨不得的。」
易昊勤二話不說,又塞了一大疊鈔票給她。「現在好多了吧?」
「對我來說,它、它是無價之寶。」絕不能落入他手中,也許能瞞得了他一時半刻,但只要他用心去查,很快就能知悉其中端倪,到那時候,她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死。
他點點頭,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一張空白支票,放進她手心。
「你,這是……君無戲言?」上面的金額她可以自由填上,愛填多少就填多少?
他不做任何承諾,只是抿嘴淺笑
「好,那我現在就要去兌現,除非我拿到了錢,否則那刀子還是我的專屬物。」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溫柔掙開他的鉗制,飛快的套上外出服,拎起包包。「我二十分鐘後回來,等我回來我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奇怪,這門怎麼打不開?
他說過,這門上有個暗扣,只要往把手上一按,就可輕易開啟,這會兒怎麼按不開呢?
易昊勤仍端坐在床上,聚精會神的研究那把短刀,而門外則斷續傳來方若築的吵鬧聲。這一大一小,兩相夾攻,她更慌了。
春寒料峭的,可她竟急出一身的汗水。
「咯!」開了,這扇可惡的門,那麼難搞。
「溫柔阿姨!」方若築一把抱住她,「抓到你了吧,這回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逃走的。」
「呃,我、我……」被方若築纏住後,她回眸瞟了一眼易昊勤,那傢伙連頭都沒抬起來一下。
「這次我不跟你玩官兵捉強盜了,我們來玩大老二。」她喜孜孜的說。
少唬人了。「你這麼小就會玩大老二?」
「對呀,我爸爸教我的。」方若築緊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進她房裡。」好,玩五次,三勝兩敗,輸的人要負責去張羅零食和飲料。」對付小孩比對付大人要容易多了。
「不要,輸的人要學狗叫,然後原地爬二十圈,然後……」
她不知道溫柔從小就是玩大老二長大的,可是打遍黑鳳幫無敵手的賭後。
五把牌玩下來,小妮子果然一路慘輸,輸得她快翻臉,噙著眼淚,威脅著要犯濫成災。
「來,願賭服輸。」已經快累垮的溫柔,實在沒剩多少力,氣跟這小鬼頭廝混,若非為了找機會逃逸,她真想霸住那小床,睡他個三天三夜,日月無光。
「不要!」耍賴是全世界小孩的最佳利器,「我不管,你再陪我玩五把。」
「不學狗叫也行,阿姨快餓死了,你先到廚房拿點吃的來。」
「你保證不會又不見?」有了一次經驗,方若築已不大肯相信她。
「大丈夫一言九鼎。」這陣子,她似乎把說謊當飯吃,信手拈來,沒一句是真的。
「你不是大丈夫。」她以為小孩那麼好騙?
「對,我跟你一樣都是小女人,小女人也可以一言九鼎呀。」
「什麼是一言九鼎?」
她陰陰的笑道:「就是,說話算話的意思,你說話算話嗎?」
「我,一言九鼎。」方若築稚氣天真的笑開來,轉身蹦蹦跳跳的下樓去。
溫柔拖著超疲憊的身軀,才走兩步,就歪跌在方若築的小床上,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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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女人該有什麼樣的顏色?
見多了艷冠桃李、丰姿綽約的女人,易昊勤對眼前八爪章魚似地橫陳床鋪,了無女性該有的嬌羞柔媚,臉色素淨又略嫌蒼白的溫柔,竟讓他衍生出異樣的情感。
方夢寒走了以後,他心中便開了一個老大的洞,而今卻不知不覺地給填補上了。
當他凝望她時,想起她說過那些該打入天牢的話,心口不由自主地揪緊,隱隱的怒火跟著竄升。
幾年來,身畔從來不乏名嬡淑女圍繞,給盡他想要的濃厚情意以及讚歎承歡,沒有一個像溫柔——什麼優點都沒有,還口出狂言,不知好歹。
但,她卻是最希罕的,希罕的原因是因為他要她。
他把手抵在她心口,壓住她,令她呼吸困難起來,見她蛾眉輕蹙,他竟有著莫名的快感。
真如一頭嗜血的獸,愛與不愛都要帶點駭人的腥味。
那把小刀靜靜的躺在茶几上,鋒利的刀柄輝映著窗外的皎月閃著光。
不知在床前坐了多久,緬懷了多少前塵往事,他抑鬱的心竟在摟著她柔軟的胴體時,得到片刻的慰藉。
是什麼時候沉沉睡去的?他已經不清楚,這些年連做夢都不曾,終日如夜鵑般機敏警戒的他,很少能如此這般安詳甜美。
他甚至未能察覺伏臥在咫尺的人兒,已悄悄睜開如子夜星辰般的眸子,環顧四周。
溫柔其實早在半個小時前已然由黑甜夢鄉中幡然轉醒,只是她一直不動聲色,沉住氣息等候他離去或入睡。
是他將她從方若築房裡抱回這裡來的?他還要她就表示她的身份尚未曝光。
午夜一點鐘,更深露殘、萬籟俱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一個翻身,她像貓似的無聲滑落地板,摸到披掛在沙發椅上的衣褲,和口袋中的數張鈔票,毅然潛往樓下,往大門落荒而去。
很幸運的,易昊勤並沒有在別墅裡外布上重重警衛,讓她輕而易舉逃逸無蹤。
逃出生天回到市區住處的她想起前幾天白皓勻和山井叔沒命的連環Call,她一通也沒能回,她拿出手機跟他們聯絡。
「喂,白大哥。」才響兩聲就接起來了,這傢伙晚上不睡覺的嗎?
「什麼都別說,現在立刻趕到吉林路和民權東路口和我會合。」
出事了?
白皓勻焦急的口氣讓她感到非常不安,他那人一向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篤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才會讓他急成那樣。
她迅速招來計程車直奔他所說的地點。
白皓勻用最快的速度替她付了車資,一抵達,再將她塞入另一輛車中。
「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見山井叔。」他在街口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朝前飛奔而去。
「現在?」最近大家都流行半夜不睡覺,到處亂逛嗎?「不嫌太晚嗎?」
白皓勻疑惑的瞟她一眼,「山井叔沒有告訴你,伯母上星期六遭檢察官約談,審訊一直進行了十二個小時,最後竟然被收押禁見。」
「什麼?!」溫柔臉色大變,「為什麼被約談?能不能交保?」
「我只約略知道和易昊勤有關,詳細情形恐怕還得深入瞭解。」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伯母現在人還在地檢署,山井叔和立明叔他們正在想辦法救她出來。」
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真是疏忽得不可原諒。
「是因為我媽媽突然遭到約談,才讓你延遲返回台中的?」連一個外人都比她關心家裡的事,想想實在有夠汗顏的。
他淡然地點頭。「那只是原因之一,你才是讓我決定留下來的主因。」
「嗄?」這傢伙該不會為她思凡了吧?「真對不住,我現在沒空跟你談戀愛耶。」
他敞開嗓門大笑,「你想太多了,你不施脂粉、長髮飄逸的樣子是很迷人沒錯,可惜緣分這東西就是這麼奇妙,不會動情的人,再怎麼樣還是產生不了感覺。我們倆注定了這輩子只能是朋友關係。」
「我哪點配不上你?」論品貌、學歷,她也都不差呀!媽媽曾說過,白皓勻之所以隱居到山林裡去種花植樹,一年半載不肯輕易下山見人,是有個特殊的原因。唔,這小子想必曾經感情受創,才會做出異於常人的行為。
「你很好,所以才能讓易昊勤鬼迷心竅,愛不釋手。」他目光一閃,不肯把話說得明白。
他居然隱瞞到現在才說。「你認識易昊勤?」
「如果我不認識他,那麼我留下來就沒有意義了。」
這男人超愛打啞謎,她問一句他答半句,折磨人嘛。
「很要好的朋友?」既然人家惜言如金,她只得一點一滴慢慢問嘍。
「曾經,但三年沒見了。上個星期我打手機給你後,不久就接到他的電話。」
提到易昊勤他的神色凝重許多。溫柔很難去想像,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朋友。
「他約你,是為了探我的底?」心中忽覺灑惶而忐忑,易昊勤他該不會什麼都知道了吧?
「不,那頓晚餐,他從頭到尾部沒有提到你。」白皓勻說:「他是個相當沉潛內斂的人,他不提,不表示心中沒有疑惑。溫柔,我覺得你這招美人計有欠考慮。」
「被你識破了。」她自嘲地苦笑著,「你知道嗎?我有好幾次機會可以殺了他,卻都錯失了。」
沒想到白皓勻聞言,竟哈哈大笑。「溫柔啊溫柔,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易昊勤是何許人,豈能讓你說殺就殺?」他半帶譏誚的表情,讓人看了一肚子火。
「沒騙你,我是真的有過那樣的機會。」易昊勤也是人呀,他能陷害別人,怎麼別人就不能對付他?
「幸虧你沒真的動手,否則我們就只有下輩子再見了。」
「你以為我辦不到?」這句話擺明污辱人嘛。
「很抱歉,我的確認為你沒有那個能耐。」他頓了下,接著說:「而且,我也不准你殺他。」
「因為他是你的朋友?」天殺的,她怎麼忘了他很可能和易昊勤勾結,反將他們一軍。「你都不知道易昊勤有多壞,他的恣意妄為已經嚴重威脅到黑鳳幫的生存,如果不殺了他,我們的弟兄們很快就要喝西北風,蹲大馬路了。」
「殺了易昊勤也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何況,他是台灣黑幫穩定的力量,倘若他真有個不測,道上勢必掀起一陣可怕的腥風血雨。」
白皓勻臉上的表情認真得不得了。
「他何德何能?」溫柔打心裡頭不服氣他的說法。
「他有多少能耐,端看你母親和山井叔對他忌憚有多深便可窺知一二。」
「哼,不過是惡勢力嘛,有什麼了不起!」
「哪個幫派靠的不是惡勢力?」
「黑鳳幫。」她說得理直氣壯。「人家我媽媽和山井叔早就多元化經營,慢慢將幫裡的產業透明合法化,你只要隨便去打聽看看,就知道我媽媽的形象有多正派多崇高。」
「光就外在的形象塑造,易昊勤顯然比令堂要高明許多。」在業界,溫鳳是個有名的大善人,而易昊勤卻是個德高望重的慈善家,光就這點便高下立判了。
「哼,就說他陰險嘛,標準的金玉其外!」
瞧她說得義憤填膺,白皓勻訝然道:「你一定沒有愛上他,所以才會將他的生死說得這樣容易。」
「我怎麼可能愛上他。」溫柔幽幽一歎,「他是黑鳳幫的頭號仇敵,我跟他注定不會有好結局。」
他沒有馬上接腔,轉頭望了她一眼,眼神十分複雜。
「希望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並且能夠冷靜的去面對,否則想要易昊勤淺嘗即止是很難的,他是個非常容易令人傾心狂戀的男人。」
「這點我完全同意,他的確很教人著迷,一旦愛上了,就再也回不了頭。」她說話時,注意到他忽爾將車子開進大街道旁一條狹窄的暗巷。「即使有了我這個新歡,他的眾多舊愛們也從不放棄希望,拚命的在做垂死掙扎。女人就是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最終的命運肯定是被辜負。」
「沒有例外嗎?」天底下的男人並非都是壞胚子呀!
「反正不會讓我碰到,我的情路一向走得很不順。」龍正義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是不是這樣你必須到最後一刻才會明白。」白皓勻將車子停妥,示意她跟著他從前面一家撞球場旁的樓梯上到三樓。
「阿強!」一上樓她就看到守候在大門外的阿強。
「唉,大小姐,你總算來了。」阿強忙打暗號,知會屋裡的人將門打開。
「山井叔呢?」溫柔左右看了看,好髒好亂的地方。放著舒適寬敞的別墅不住,跑這地方來幹嘛?該不會是被易昊勤逼得走投無路了吧?
「和鳳姐在裡面。」
「我媽?」她和白皓勻皆驚訝地一怔。「她出來啦?」
「唔,剛出來,你快進去吧。」
好厲害的媽媽,她原本滿心的愁雲一下至散開來了。就知道她媽媽不會有事,須知她可是道上有名的大姐頭,多年來,黑鳳幫裡大大小小的事,哪件不是在她手裡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穿過大門,又走了一條長長的走道,拐個彎,眼前竟是個柳暗花明又一村般燦亮、潔淨又氣派的大廳。
「媽!」一看到許久不見的溫鳳,溫柔興奮的衝過去,和她抱個滿懷。「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山井叔他們是怎麼把你弄出來的?」
「唷唷唷!一個一個來行不行?這麼長串的問題教我一口氣怎麼回答得了?」溫鳳神態顯得有些疲憊,但晶亮的雙自依然神采奕奕,抱完了女兒,又去抱白皓勻,順便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帶武器。
白皓勻略微不悅地瞪著她。「伯母。」
「江湖規矩,請別介意。」就算他是她們家的親近好友,為保萬年基業,防人之心仍然不可無。
檢查完畢,她將他推開一點距離,把溫柔拉回跟前,仔仔細細檢視她的心肝寶貝有沒有缺角、受傷。
「我聽說了你的事。」儘管女兒出落得比以前更成熟、嫵媚,為人母親的仍不免要為她的輕率舉動怒火三丈。
「先不談我的事,媽,你不是……怎麼就出來了?是誰那麼坤通廣大?」
「這就要感謝你立明叔嘍。」
一旁的夏立明不太好意思地搔著後腦勺。「也沒什麼啦,本來檢查官已經找到兩個對我們不利的證人,沒想到那兩個證人一個落跑,一個自殺了。」
「怎麼會?」自殺?溫柔一聽就知道事出有因。
「呃,也不是很清楚耶,只聽說他背後戳了三刀,然後把自己丟進碧潭餵魚去,真是不幸。」
眾人跟著夏立明乾笑幾聲,見溫柔臉色不對,又同時閉上嘴巴。
白癡都猜想得到,那個證絕非自殺,而是被她們黑鳳幫派去的殺手給做了。
前半個小時,她還在白皓勻面前大加數落易昊勤的種種惡行,怎知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她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媽,你答應我的,我們要改頭換面,要正派經營,要……要重新做人,為什麼還要傷人?」
「沒有傷人,誰傷人來著?」夏立明和山井異口同聲否認,「你們說,誰敢在外頭胡亂傷人,站出來,依幫規處置。」
大伙面面相覷,山井和夏立明偷偷的擠眉弄眼,最後推出阿強自動招供——
「對不起啦!大小姐,我前天傷了一個人,那個推銷員硬是要跟我推銷飲水機,我不買,他還惡言相向,最後被我摑了一掌轟出去。」
「呃,我也傷了人,是個送快遞的小伙子,那小子很可惡,把幫主的重要文件弄得皺巴巴,我一氣之下揍了他兩拳。」
「我也是,我……」
大家竟相說些五四三來搪塞溫柔的責問,最後還嘻笑成一團,簡直要活活把她氣死。
「媽,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我走了。」再待下去,她就要口吐白沫了。
「回易昊勤那兒自投羅網?還是回電視台當花瓶?我不許。」溫鳳音調提高,阿強和門口的手下立刻將大門封鎖。
這是幹嘛?!
溫柔臉色灰敗至極,一旁的白皓勻使眼色要她先忍下來。
「我不回易昊勤那兒,也不回電視台,我……」天知道她只是不想留下來,不想和她媽媽正面起衝突。
「她和我在一起。」白皓勻很夠意思的上前摟住她的肩膀,「伯母不是一直不想溫柔涉足幫裡的事,那就把她交給我吧。」
白皓勻是公認的君子兼才子,無論是山井或夏立明等人,對他都是讚不絕口,溫柔曾千方百計要他加入黑鳳幫,奈何始終未能如願。假使他和溫柔能成為夫妻,不也一樣如虎添翼。
「有皓勻陪你,媽就放心了。」溫鳳欣喜的望著他倆,「去吧,天就要亮了,媽也累了,大家都早點休息。」
溫柔和白皓勻走到門口,仍是不放心的想舊話重提,「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溫鳳截去她的話頭,「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道上有道上的倫理,我可以答應你絕不去挑釁別人,但也絕不推諉怕事。恩怨分明,才是我輩中人該做的事。」
「你確定是易昊勤從中使詐?」溫柔不解的說:「白大哥告訴我,對方曾找到淡水大宅去,這就不對了,易昊勤並不知道我們總部設在那兒。」
「是龍正義,還記得嗎?你那個膽小的男友其實是扮豬吃老虎,我們都被他給騙了。」
「他……和易昊勤是一夥的?」果真如此,她的處境就真的非常危險了。
「是不是我們很快就會查出來。」溫鳳疼愛地撫著女兒的臉,「總之,不准你再跟他來往,和他斗無異是與虎謀皮,你不是他的對手。」
是嗎?溫柔不服氣地冷哼一聲,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反正多說無益。
坐上車子後,她變得出奇的沉默,美麗的雙瞳呆視著前方,神魂不知遊蕩到哪兒去了。
白皓勻曉得她心情不好,刻意將車子開往淡金公路,載她去兜兜風。
清晨的陽光緩緩自海面上升起,伴隨著寒風,予人一種飄忽迷離的虛幻感。
緊抿著雙唇的溫柔,突然開口唱著,「海鷗飛在藍藍海上,不怕狂風巨浪,飛得愈高,看得愈遠,它在找尋方向,我願像海鷗一樣,那麼勇敢堅強……」
接著他聽到低低的飲泣,他將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空出一隻來,摟著她的肩。
「皓勻哥,」她哭著說:「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我一直以為我媽媽和山井叔他們和一般的黑道人物是不一樣的,我也一直以這樣的信念來說服自己易昊勤是該殺的,而今,我才發覺根本沒有什麼不一樣,我再也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這就是做人的難處。」
白皓勻的眼神比她更飄忽更迷惘,那一剎那,她終於明白他為何要歸隱山林,不問人間事了。
「皓勻哥,我跟你回台中好不好?」她覺得好累好累,累得什麼人都不想見,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行,你和易昊勤之間的情仇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他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