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裡飄著濃厚的食物香味,正值用餐時間,座上的賓客們喝著羅瓦河谷特產的紅酒,品嚐星級廚師自林子裡採摘的新鮮自然野味,倚在路易十四時期的古董沙發上,聽著美麗的琴師彈奏阿瑪迪斯。
外面寒風野大,庭院裡數百年的古松發出一陣陣如洶湧波濤般的聲響,而廳內卻溫煦寧祥,酣然愜意。
沒看到人的夏元赫和喬羽書撿了一個角落的位子,向服務生各點了一份牛排。
「我餓得可以吃下一整頭牛。」喬羽書胃口大開,另外又點了一份魚排和一盤烤明蝦。
女琴師一曲完畢,博得如雷的掌聲,連喬羽書都忍不住用力拍手叫好。
「這個琴師長得好嬌小,八成是東方人。」
「而且是T省人,」夏元赫話才說完,那琴師便轉過身來,衝著他倆一笑。
「龍依旬!」喬羽書低呼。「她真是多才多藝,和她比起來,我簡直就是一隻醜小鴨。」
「你不是,我確定你絕對不是醜小鴨,忘了你是驕縱跋扈,目中無人的千金大小姐?」夏元赫調侃說完,將她的小手包人掌心,安慰地說:「你不必跟誰比,只要做你自己就已經足夠讓人神魂顛倒了,看看我跟阿亞有多麼為你癡迷。」
「說得也是。」天真無邪的人,隨便幾句話,就能讓她眉飛色舞。
龍依旬笑盈盈地走過來,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兩人中間。
喬羽書用餘光偷偷瞄向夏元赫,見他生硬的面孔上,還有一絲無言的怒焰。
「很意外在這裡見到我?」她自顧自地說:「我來,只是為了道歉和祝福,絕沒有別的意思。」
向服務生要了一杯紅酒,她噙著滿眶的淚水,舉起酒杯,說:「我知道因為我執著無悔的愛,造成了…
…」
「夠了!」夏元赫沉聲打斷她的話,霍地起身。「我累了,想先回房,羽書你來不來?」
「別這樣,元赫,」龍依旬口裡叫著夏元赫的名字,伸手卻抓住喬羽書。「人非聖賢啊,你怎麼能這樣殘忍對待一份曾經真摯相守的情感?」
她這一吼,咖啡廳裡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往這邊望過來了。
夏元赫的好情緒被她搞得一團亂,方才在樓上,他就沒打算下來見龍依旬,這會兒更想絕然離去。
喬羽書脾氣雖然火爆,心卻很軟。見龍依句傷心欲絕的樣子,躊躇了一下下,決定留下來安慰她幾句。
「小龍。」
「不要叫我!」龍依旬像刺蝟般陡地揮開她好意拍向背脊的手,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都是你,要不是你橫刀奪愛,我跟元赫早已是一對恩愛夫妻。」
「是這樣嗎?」喬羽書也打掉她抓著她臂膀的手,緩慢地靠回椅背上,「在你和阿亞無所不用其極出中傷羞辱,並離間我們兩人卻徒勞無功之後,你還敢認為夏元赫會娶你?」
「如果沒有你,如果你不仗勢要挾,如果你不以錢財相誘,我們會結婚的。」
「他在你眼裡原來是如此不堪?貪權怕勢,見利忘義?這樣的男人你會要嗎?」喬羽書感慨地搖搖頭,「愛者欲其生,恨者欲其死,這是最不入流的心態。你根本不懂什麼叫愛。」
「住口!你憑什麼在這裡批評我的愛情觀,你什麼都不是,你只是個不會哭不會笑,木頭一樣的廢人!」龍依旬神色冷厲,眼中兩道劍芒凜凜發光,直刺喬羽書面來。
「想在這裡發揮你潑婦罵街的本事?請便,但,恕不奉陪。」
「站住!」龍依旬一個箭步擋住她的去路。
喬羽書這時才注意到她手裡拿著一個不知裝著什麼的瓶子。由於已經有過一次誤入鬼門關的經驗,她本能地朝後退上四五步,以保持安全距離。
「你在怕什麼?」她美麗的臉龐凝出駭人的冷笑,輕輕抖了下手中的瓶子。
「你想幹什麼?」喬羽書有股不祥的預感,她大老遠跑來,絕不會只是為了表達歉意和祝福。這個女人美若仙子,卻毒似蛇蠍。
「坐下來呀,怎麼,搶走了我的男人,竟連陪我喝一杯咖啡都不肯?」
不巧的是,服務生就在此刻把之前點的主萊送了上來。熱騰騰的排餐,香噴噴的味道,看得她食指大動。
「我沒有搶走你任何東西,也不想跟你喝咖啡,總之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危險女人心,還是走為上策。
「你給我站住!」龍依旬早防著她會一走了之,追著趕到咖啡廳外頭,死命地拉住她的羽毛衣。「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許去。」
「你簡直不可理喻。」倏然瞥見她正要打開手中的瓶子,喬羽書立時嚇得花容失色。
「怕了吧?讓你嘗嘗得罪我龍依旬的下場有多淒慘!」
啵一聲,瓶蓋掉落地面,千鈞一髮之際,喬羽書左腳使勁往上飛踢,瞎貓碰到死耗子地正巧踢中瓶身,那巴掌大小的瓶子在空中翻轉,唯恐其又落人龍依旬手中,她慌忙衝過去,希望能搶先一步把它扔進池子裡,怎料龍依旬也跟上腳步,只是,她的目標不是那只瓶子,而是她。
瓶子落往高牆邊,喬羽書火速躍起,幸運地接了個精準,龍依旬則利用這干千之一秒的機會,使出最大的力氣,將她推向牆邊的缺口——
「啊——」
喬羽書的尖叫聲,隨著身子驚險萬分地滾入牆外的護城河。
眾目睽睽之下,龍依旬瘋狂也似地仰天長笑,那笑聲無限淒厲地鑽進每個人的耳中。
「姐,姐!」
阿亞和夏元赫先後趕到。
「你把羽書怎麼了,你……你不會,老天!」
阿亞傻了眼地同時,夏元赫已排眾而出,奮不顧身地跟著躍入河裡。
一陣冷風,吹得眾人冷入骨骸。
大家七手八腳地找來繩子,聊勝於無地垂到河裡,但願或多或少能幫點忙。
大雨剛過,急急流動的河水,發出巨大的流動聲。
喬羽書的身影在水中載浮載沉,眼看就要滅頂。
龍依旬沒見到她獲救上岸,否則她的笑聲大概就不能持續那麼久了。
一片混亂聲中,夏元赫抱著渾身濕透,奄奄一息的喬羽書上了岸來,準備好毛巾和擔架的旅店服務人員馬上相迎入內。
「不要離開我。」喬羽書意識還算清醒,苦寒而顫抖地緊緊抱著夏元赫。「一步……都不要離開我。」
♀ ♀ ♀
滿天薄雪疾飛,接近蒼白的長空,彷彿醫院內純白的牆垣和布縵。
夏元赫和阿亞枯坐在甬道的椅子上一整晚,一句話也不曾交談過。
突地阿亞先開了口。「我堂姐已經遭到警方扣留。」
夏元赫緊抿的雙唇動也不動,兩眼緊盯著喬羽書的病房門。
「我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根本沒資格要求諒解與寬恕,但,我真的沒想到堂姐她的行動會這麼激烈。」
病房門突然從內打開來,他立即奔過去,「請問…
…」
「她醒了,直吵著要見一位夏先生。」
夏元赫急稱就是自己,迫不及待想守在她身旁。
「怎麼樣了?」
「餓,餓極了。」喬羽書精神狀態尚可,唯整個人虛弱非常。「趕快去幫我弄點吃的來,不然我就要胃穿孔了。」
「胃穿孔是這樣來的嗎?」這女人國中的健康教育八成不及格。夏元赫撫著她慘白得驚人的臉龐,「只要醫師允許,我保證幫你弄一頭烤全羊過來。」
「不要問醫師了,」睡了好長一覺,她腰酸背痛,而且歸心似箭。「我現在就要出院,你在這裡等等,我去梳洗一下。」
「瞧你急的,至少等天全亮了,太陽出來以後,溫度高一些再走不遲。」
「不要,在這裡多待一刻都會讓我瘋掉。」不只是因為這裡有龍依旬,還有那無休無止的酷寒。雖然只是在河裡泡了十幾分鐘,但她覺得四肢百骸幾乎都要凍成棒冰了。「我現在就要去找一間教堂,然後我們去澳洲度蜜月。」這時候的澳洲正逢盛暑,亦是旅遊旺季。
「那紙婚約對我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非常之重要,我們一天不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龍依旬就一天不肯罷休。」為免夏元赫說個沒完沒了,她一走進浴室,馬上把門關上。不一會,裡頭傳來驚人的呼喊聲——
夏元赫倉皇打開門,只見她木樁山似地立在鏡子前面,怔愣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羽書?」老天,千萬別又發生什麼事,
「你看,你看我的臉,它、它會動了,會動了!」喬羽書欣喜若狂,不斷擠眉弄眼,確定她的顏面神經已經被冰冷的河水凍回知覺了。
「我不再是廢人了,元赫,我可以當你美麗的新娘了。」她喜極而泣,伏在夏元赫懷裡,哭得聲淚俱下。
「廢人?這麼殘酷的用辭你怎麼說得出口?」夏元赫將她打橫抱起,放回床上。
「又不是我說的。」
她毋需多加解釋,夏元赫也猜出八幾分,眉頭霎時糾皺成團,鷙冷得嚇人。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非要你趕快娶我不可了吧?」喬羽書執起他的大掌,放人自己的小手,軟言道:「不必為她光火,說不定我的顏面神經恢復知覺還得感謝她呢,這叫因禍得福。」
「你越來越寬容了。」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深恐一個不留神她將會平空消失一樣。
「當然嘍,不是說幸福的人都該仁慈的嗎?」她粲然一笑,美若春花初綻。
彷彿睽違一世紀那麼長,夏元赫看得癡了,情緒激越地吮著她的朱唇,濃情逾恆地糾纏著她的舌尖。
夏元赫將她抱起,放躺在病床上,自己亦爬上床,兩具相依相偎的身軀以體溫撫慰著彼此。
「從小我就不相信上帝,但現在我卻滿懷感激,我深信龍依旬是上帝派來考驗我,看看我能不能、有沒有資格獲得你這個最美好的禮物。」
夏元赫將她拉起覆在自己身上,情緒激動地喟歎,「我可憐的寶貝,我可憐的小寶貝……」
外頭太陽漸漸升起,溫暖的冬陽從窗簾下方斜射入內,晶晶亮亮如小精靈的霞光篩滿斗室。
「當我落水的那一刻,擔心的並不是死活的問題,而是你,我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你。」說到這兒,喬羽書終於忍不住哭了,淚水決堤似地泛滿兩腮。
「不,不會的,別傷心了呵!」夏元赫將手仲到她身體的下方,推擁她到他的懷中。「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孤獨無依。」
「我知道,從愛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個可以讓我托付終身,而且隨時隨地安心的人。」嗅著他熟悉的體味,聆聽由他胸腔傳來的心跳聲,她覺得身心都安定了下來,什麼都不必擔憂。
當日下午兩點左右,他們帶著行李,從香波宮正門走向等候在外頭的出租車,阿亞失魂落魄地趕來,攔住他們。
「教授、羽書,我求你們,給她一個機會,別讓她孤零零地留在法國。」
夏元赫沒有停下腳步,拉著喬羽書快速上了出租車,阿亞不死心地趴在車窗上,不斷央求。
「她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你,愛是無罪的,教授,我求你,如果你們不肯出面說明她並非惡意,她是要坐牢的。」
「她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應該得到懲罰?」夏元赫吩咐司機開車,但阿亞說什麼也不肯鬆手,令司機相當為難。
「羽書、羽書,我知道你心地好,原諒地一次好嗎?羽書!」
她才要開口說些什麼,忽聽到夏元赫大吼——
「開車!」
車子呼嘯地朝前飛馳麗去,由後觀鏡中,只見阿亞垂頭喪氣地望著飛揚的塵土,雙手捂著臉,傷心不已。
事情變成這樣,的確是他始料未及的,只是為了愛一個人呀,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作弄他和堂姐?
如果堂姐不曾遇上夏元赫,如果他不曾遇上喬羽書,那麼……他們的人生是否會變得更好?至少不會這麼曲折坎坷才對。
拖著如鉛重的步伐,他轉身走叫香波宮,忽聽得後方有人高聲喚著他的名字。
方纔那輛出租車去而復返,就停住他的身後。
「走吧,我們陪你上一趟警局。」
T T T
喬羽書告訴警方是她不小心失足落河的,所以警方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態度,不起訴龍依旬,只將地驅逐出境。
向晚時分,冬日的太陽很快滾入山的那一邊,專屬於夜的寒意隨即襲上心頭。
四個人無言走在人行道過了好久好久,龍依旬才開口,「我該怎麼謝你?」
她看起來憔悴極了,飛瀑般的長髮凌亂披向前額,臉上的妝也掉了大半,身上的衣服因和警員一陣拉扯,殘破不堪。
喬羽書靜靜看著她,約莫三分鐘後,她說:「前面有間教堂,你去買一台立可拍照相機,阿亞,你去問問看牧師在不在?有沒有空?」
「要幹嘛?」
「別問那麼多,照做就是。」現在她可是他們的超級大恩人,沒要求泉湧以報已經算是寬宏大量的了,還敢不對她言聽計從?
半個小時後,喬羽書和夏元赫如願進入教堂,牧師已經等在那裡。
「你們確定現在、在這裡完成婚禮?」牧師很年輕,大約三十出頭,說得一口流利的英文。
「是的,他們兩個是我們的男女儐相。」喬羽書下意識地瞟了龍依旬一眼,但見她空幻的眼中,閃著無人能懂的星芒。
一切準備就緒,她皮包裡的手機刺耳地響個不停。
喬羽書拿出來一看,屏幕上來電顯示是她家裡的電話號碼,她才接起。
「羽書嗎?」
是她老媽,可真厲害,早不打、晚不打,偏選在這時候打來。
「你聽好,媽不准你嫁給夏元赫,你不准給我結婚!」媽媽的口氣好沖,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呀。
「媽,你怎麼知道我跟夏教授要,呃……」先斬後奏她又不是第一次了,更何況當初是誰死勸活勸,要她當夏家媳婦的?
「別問那麼多,媽搭今天下午兩點二十的飛機,到法國接你回來。記清楚了?我不准你嫁給夏元赫,你敢不聽話,我就不要你這個女兒!」
電話那頭清晰地傳來「卡!」的一聲,
喬羽書手裡拿著手機,神色灰敗得驚人,
「喬伯母有特別的事情嗎?」夏元赫好奇地問。
「沒有,」喬羽書經他一問,瞬即把被她老媽的異常激動嚇得莫名的魂魄拎回來。「不曉得是誰打電話給我媽,跟她說我們今天要在這裡先行結婚,所以我媽媽特地打電話來,要我們早點回去補請客。」
語畢,她回頭盯著龍依旬,「一定是你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傳回T省的對不對?」
「我?」龍依旬一陣錯愕,
「這下麻煩了。」喬羽書故作輕鬆地聳聳肩,「我媽說要趕來陪我們一起去度蜜月,簡直是殺風景嘛,阿亞,小龍,你們得幫我。」
「沒問題,」阿亞對喬羽書充滿歉疚,馬上一口應承。「你說,要我們怎麼幫?」
龍依旬則默不作聲,目光閃爍地望著喬羽書。
「半個小時後,幫我打電話跟她說,我跟夏教授已經搭機到澳洲去了,但是千萬別告訴她,我們將會下榻在知名的凡塞斯大飯店,否則我們的蜜月就要泡湯了。」
「你媽媽真的是那麼說的嗎?」龍依旬艱難地開口。「她真的答應你和元赫的婚事?」
「對呀!」喬羽書笑容可掬地挽著夏元赫的手臂,「我媽是標準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不想去研究龍依旬驚慌未定的神色,喬羽書旋過身子,禮貌地要求那位年輕牧師盡快幫她和夏元赫福證。
「婚姻是神聖的,必須以最大的決心去經營,從今以後,你們必須相互扶持,相互包容……奉主耶穌之名,我現在就宣佈你們成為夫妻。」
「姐,姐,姐!」
阿亞驚嚷地抱起倏然撞向水泥柱,鮮血流得滿頭滿臉的龍依旬。
「教授,請你幫忙叫車子好嗎?」阿亞瘦弱的身子顯然抱不起已然昏厥過去的龍依旬。
「我有車子,就在教堂左側的停車場。」好心的牧師說。
夏元赫面孔冷綠地接過龍依旬虛軟的身子,大步奔向教堂外。
喬羽書獃愣在原地,不知哪兒來的冷風吹得她裙擺飄飄。
她是不肯善罷甘休地,即使以性命相要挾,她也在所不惜。龍依旬說過,只要有她在,她和夏元赫就休想平平順順走向紅毯的另一端。
說到做到,確實是她的行事風格。
喬羽書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身心俱疲呵。她緩步跟著走出教堂,卻往相反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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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街頭飄起濛濛細雨。喬羽書獨自漫五目的地走在紅磚道上,腦中空白一片。
搭上一輛出租車,還不知道要告訴駕駛員她要到什麼地方去,對方已經踩下油門,朝不知名的方向急駛。
那駕駛員也許跟她一樣,懷有重重的心事,只顧著開車,對她根本不聞不問。
喬羽書想看清他的長相,怎知一頂鴨舌帽遮去他三分之二張臉,兩片薄唇中間則斜斜地叼了一根煙。
這不禁讓她想起T省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驚動整個社會的出租車之狼,很多旅遊雜誌報道過,巴黎的街頭搶案、出租車之狼不比其它知名的度假勝地少。
而她此刻看起來十足十是個既可口又軟弱的小綿羊。
她是不是該趁這時候車子還沒駛往人煙稀少之地趕快下車,以免後患無窮?或者……
結果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呆呆地坐在位子上,無神地望著前方的高樓、商店招牌不斷向後倒退。
來到一個紅綠燈前,駕駛員總算開口說話了。
「麻煩把後座的漢堡包跟飲料遞一下。」
聲音好熟!喬羽書猶來不及追問,對方已經拿下鴨舌帽,給她一個很嬉皮的笑臉。
「戴平?你怎麼也來了?」她忍不住大聲問。短短幾天,好像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跑到法國來了。
「來看好戲嘍。」戴平彈了下手中的香煙,很江湖味地吐出兩個煙圈。「不然你以為我特地把消息透露給龍依旬目的何在?」
「是你告訴她我在這兒的?」這麼說是她誤會阿亞了。「為什麼?既然讓夏元赫找到我,又為何也讓龍依旬前來攪局?」
「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你這人的智商怎麼那麼低?」戴平口氣有些動怒,「我高興把人情做給夏教授,也高興隔山觀虎鬥,你管得著嗎?」
喜怒無常,心思難測的女人。
喬羽書冷哼一聲,問:「然後呢?」
「什麼然後?」
「行到我和龍依旬兩敗俱傷之後,你不是該坐收漁翁之利嗎?」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戴乎眼波才動就被喬羽書猜中,她不自然地笑道:「漁翁良心發現,決定日行一善,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其實她是十分矛盾的,心中的天使和撒旦纏鬥不休,既想大方表示成人之美,又是那麼地不甘心、不捨得。
「太遲了。」喬羽書萬念俱灰地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下一個男人說不定比夏元赫還出色……」
「住口!」戴平粗魯地打斷她的話,「搞清楚,你愛的人是誰?是誰在愛你?再敢用這種無所謂的口氣談論你和教授之間的感情,當心我把你載到懸崖處推下去餵野狼。」
「那你要我怎樣?我已經被龍依旬徹底打敗,連半分反抗力氣也沒了,我真的好累好累。」只要一想到龍依旬的鍥而不捨,她就心乏力疲。
「不准灰心,她已經黔驢技窮,變不出別的招數了。」連撞牆這麼拙劣的步數都使出來了,她還能搞出什麼花樣?她可是一直跟在他們後面,連這出租車都是花大錢和人租來的。
「我的看法正好相反,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所以,我放棄,我走。」
「沒出息的東西!」戴平一股無名火冒得老高。
「教授對你一片癡心,你居然當起縮頭烏龜。你不是累了,你是愛得不夠深,否則憑你喬羽書豈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
戴平將她載到距離教堂最近的市立醫院門口,停下車子。
「這是兩張前往紐西蘭的機票,澳洲正發生森林大火,所以……去吧,把你心愛的男人搶回來,然後好好去度個假。」
喬羽書想不出該用什麼樣的心情接受她慷慨的贈予。
「我……」
「別再給我婆婆媽媽地,在我心意改變以前趕快下車!」戴平緊咬著下唇,臉轉向另一側,不讓喬羽書看見她眼中的淚。「等等,記得了,你和教授第一個小孩得喊我一聲乾媽。」
「還有呢?」喬羽書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大女孩行事風格與眾不同,要求回報的方式也叫人瞠目結舌。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
喬羽書下了車,車子立即揚長而去,到前面路口一轉彎就不見了蹤影,她猶在原地佇立良久,才鼓起勇氣走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