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開著,盧劍揚算準了江衡到達的時間,只晚了三分鐘進來,他自上衣口袋中拎出一張票子。
為了他那個來歷不明的母親突然住院,赴日的行程不得不往後延五天,心情已老大不快的江衡,一見到眼前的男人滿臉賊相,更是怒從中來。
「盧先生還沒回台北?」口氣聽得出來,一點也不熱絡。
「早該回去的,要不是有件芝麻小事給絆住的話。」盧劍揚把支票攤在辦公桌上,指了指上面的數目,「你曉得的,引薦一個人進演藝圈可不容易啊,處處需要打點,這是令堂開給我的,她說直接找你兌現,你准給。」
江衡把支票接過來,刷一下撕成兩半,扔進字紙簍裡。
「勞煩你費心費力真是抱歉,天莉剛剛給過我電話,說她左想右想,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要我跟你取消合約,希望你大人大量,原諒她的幼稚無知。」
盧劍揚簡直火死了,這傢伙居然……不買他的賬?!找成軒棠去,那小子可比他好說話多了。
「沒關係,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皮笑肉不笑的說完後,未等江衡開口,他逕自往外走了出去。
「三爺,」千慧端了杯茶進來,「盧先生怎麼就走了?」
「在我這兒沾不到油,另找門路去了吧。」
「據說他也是個狠角色。」
「再狠狠不過刀子身,我隨時等著他放馬過來。」區區十五萬他雖沒放在眼裡,但要給這種人渣,一毛他也休想!
「成先生那兒要不要先知會他一聲?」千慧總是想得周到。
「不必,軒棠這幾天可忙著。」
「忙什麼呢?」千慧這一問,知道僭越了,趕緊閉上嘴巴,只見江衡若無其事的低頭覽閱桌上的資料,但仍察覺他的眼神有點古怪,酸澀中帶著濃濃的怒焰,如果不是追隨他那麼久了,她肯定看不出來,她知道只有巧子能讓他又怒又妒,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機伶地快速轉移話題,「我剛去過醫院。」
江衡歎了一口氣,很不情願的問:「那個老太婆情況怎麼樣了?」
「說也奇怪,醫生說,她其實病得不重,但怎麼會昏迷那麼久還不醒?」
他冷哼一聲,看來赴日的行程毋需再往後延期了,隨即拿起話筒撥了組號碼,「幫我接船公司訂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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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醫院十二樓三○三室。
「走了?」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江華突然雙眼炯亮,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唔,今天上午九點半離開,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江衡這傢伙也更是的,居然把你給盧劍揚的支票給撕了。」那可是她進演藝圈的公關費啊!朱天莉還想多發幾句牢騷,卻被江華給制止了。
「那有什麼要緊,有了數以萬計的金銀財寶,你還怕當不成大明星?」她健朗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原本微駝的背,不知使了什麼仙術,居然挺直了。
「你確定鏡園裡真的有那些東西?」
「我親眼目睹的,還會有錯嗎?」江華拍拍上衣口袋,朱天莉見狀,馬上遞上一包新樂園。「哼,巧子那傻丫頭,我一眼就認出她是山本潔子,她竟認不出我了,虧我還照顧了她整整三年。她以為我不知道她心裡打什麼主意,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弄不走她,我就弄走那批東西,看誰厲害。」
江華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受雇於山本家,負責照顧山本潔子的奶媽;十五年前的那晚,她躲在大樹後親眼目睹主子將大批來不及帶走的財寶埋入後花園。
「可是,雖然江衡和成軒棠都不在,鏡園裡還是有很多傭僕呀。」
「他們是什麼東西?敢不聽我的?」江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說:「去,叫老劉把車子開到門口,你去給我辦出院,為免夜長夢多,我們今晚就動手。」
「不是說好,等江衡幫我完成明星夢,才——」
「笨蛋!」江華怒斥一聲,「他連我開的支票都給撕掉了,會願意幫你進入演藝圈?」
「可是成軒棠他——」
「不要提他了,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氣。快!去叫老劉!」
老劉是江衡的司機,長得福福泰泰,是非常友善的老實人。
很快的,他便聽命開車前來。
「我兒子不在這幾天,你還是得照常上班,我有時要出去買點什麼,總得有人開車。」江華很會擺老夫人的派頭,一上車馬上打起官腔。
「是,江先生交代了,」老劉畢恭畢敬的說:「這些天您上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噢?」這又不對勁了,江衡這主八蛋加三級的狗兒子,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孝道,突然這麼大方,裡頭肯定有鬼。「他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
沒有最好。
「嘿,走錯了,回鏡園的路是向左轉才對。」這條是往梅山的路嘛,怎麼搞的。
「沒錯耶,江先生說,老太太身體欠安,特地在北郊租了一棟小洋房,讓您安心養病。」
「混賬!沒經過我的同意,我哪兒也不去,載我回鏡園。」
「這這這……」老劉好生為難,「不行耶,江先生說……」
「別管他怎麼說,我叫你開回鏡園,你就給我開回去!」氣死她了,一旦搬出鏡園,那她所有的努力和計謀,豈不功虧一簣。
為了能順利混入鏡圈,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找著當初狠心丟棄江衡的男人,並花了大筆金錢才套出他的特徵及家庭背景。
「老太太真的很抱歉。」老劉是靠江衡吃穿的,他的命令他怎敢不聽。
「你不開回去是不是?」江華提起手上的枴杖,眼看就要往老劉頭上敲下去卻被朱天莉出手攔住。
「媽,別這樣,老劉也是聽命行事。」朱天莉隱隱的覺得大事不妙,江衡會來這一手,說不定已發現了什麼,她們得小心應付才是。
「對啊,江先生向來說一是一,誰也不能讓他打半點折扣的。」老劉語氣堅定的點點頭。
朱天莉念頭一轉,開口道:「話又說回來,既然要我們搬家,總得讓我們回去把東西收拾收拾。」「你和老太太的所有衣物,統統都已經搬過去了。」
「混賬,混賬,這算什麼?!」將她掃地出門?哼!她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下車。」
「媽,你要幹什麼?」朱天莉錯愕的看著江華。
「回鏡園,我倒要看看有誰敢不讓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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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東京的土地,巧子覺得,故國的天空和台灣並無二致,緋紅的雲彩散佈莽闊的蒼穹。
下榻的飯店正好面向藍天碧湖,湖裡的魚兒不時激起齒瀲的波光。
她剛沐浴完,隨意披了一件錦藍色的和服,淡藍腰帶斜斜繫在腰間,別有一番北地胭脂的韻味。
空蕩蕩的房裡,就她一人,江衡和他所有的部屬統統洽公去了,他這回到日本來,是為新設的紡織廠和日方商談技術合作的細節,經常早上出去,會一開就到半夜。
巧子歸心似箭,他卻無論如何不肯讓她一個人先行前往秋田。
四歲隨父母到達台灣,匆匆一別已近二十個年頭,秋田究竟長什麼樣子,她其實一點記憶也無。
等待的日子總是漫長又無奈的。太陽即將西落,染紅大半天空夾著一抹殘存的紅霞,一天又快過去了,她竊竊的告訴自己,明天江衡如果還是忙得沒天沒夜,她就要——
「呵!」
一隻臂膀驀地自腰間攬過來,將她帶入壯闊的胸膛,熟悉的氣息自耳後瀰漫上來,另只手掀起她的和服下擺,非常不安份的一路摸索探尋。
他回來了,怎麼沒聽見開門的聲音?
「不要在這裡。」巧子哀求著。
「要。」江衡把含著的清酒哺進她櫻唇,趁勢讓舌尖滑入她口中,不懷好意地極力挑逗。
「是不是有話想問我?」自那天她和成軒棠在河堤上談了三個多小時才返回鏡園後,他就刻意疏遠她,連話都不跟她說。
「有嗎?」和服讓他輕輕一扯便無聲的向下滑落,她那細緻、柔嫩、雪白的肌膚霎時全部一覽無遺。
「你懷疑我,就算不說,我也感覺得出來。」擋不住他無所不在的探索,巧子被逼得緊靠在一面牆上,進退維谷。
「所以你準備向我坦白招供?」江衡自己也意料不到,居然有一個女人可以這樣子左右他的喜怒,讓他妒火中燒,幾乎連最好的朋友都為她不惜反目。
「我又沒做錯什麼,招什麼供,聊天也犯法嗎?」拍掉他一隻魔掌,另一隻魔掌又伸過來,像一張春情勃發的密網,將她重重困住。
「聊三個小時?話題可真廣泛,夠深入。」他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手的勁道變得浮躁而粗野。「想知道內容?」為了看他吃味的表情,她不知死活的挑惹他。
「不想。」吃味是一回事,心胸窄又是一回事,男人該有男人的器量,他信不過女人,但信得過兄弟。
「可,我想說。」他越刻意隱忍,她就越存心扇火,「那三個小時,成大哥拚命的勸我嫁給你。」
結果如何可想而知,江衡不想往下聽了。
他氣得口乾舌燥,腦海裡惟一的念頭就是掠奪,結實的身體張成天羅地網,要她乖乖就範。
這樣的苦苦相逼,也只有他做得出來。
巧子欲逃無門,惟有臣服在他剽悍的淫威下,讓他盡情發洩個夠。
激情過後——
「我累了,你走。」已經完事了,他仍不肯出去,厚顏的霸佔著她。
「晚上六點有一班開往北部的火車,只剩半個多小時,我陪你先養足精神。」江衡環抱著她,像一個貪得無厭的狂徒,乖張的掌控著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
「為什麼選擇這個時間出發?」到了秋田豈不是有些晚了。
「因為你奶奶到旭川參加『竿燈祭』,今晚才會返回位於港灣的家。」
原來他都打聽過了,沒想到他這麼有心。巧子不是不感動,但嘴上就是不肯說聲謝謝之類的好聽話。
「我奶奶……她老人家好嗎?」尚未近鄉,已然情怯,說起話來竟有著莫名的悸動。
江衡點點頭,用他狂風似的眼神籠罩著她。
「你父母相繼過世以後,她受的打擊不小,希望你回去之後,不要再給她任何不必要的刺激。」
他在暗示什麼?
巧子杏眼橫向他,小嘴嘟成小圓鼓,「你的豐功偉業早就千里頌揚了,還怕我奶奶會不知道?」
「隨你高興,橫豎我是一番好意。」江衡翻身,拉起被子,舒泰安穩的闔上雙眼,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
他這人從不撿地挑時,說睡就睡,五分鐘也罷,十分鐘也行,像充電一樣,醒來又精力十足,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巧子望著他俊美又邪惡的臉龐,心中是十分複雜的。該怎麼向奶奶介紹他呢?真要將終身托付給這樣一個玩世不恭,放浪不羈,凡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地方惡霸?
她也是秋田望族之後,竟淪落至此……她是淪落了吧?比十幾年前,行乞街頭的時候,更加頹唐墮落。
但,很多時候墮落是很吸引人,而且容易上癮的,特別是心甘情願時,那種感覺一如飛蛾撲火,明知走上的是不歸路,卻能在短暫的銷魂中,發現永恆的真諦。
巧子顫然地把螓首枕在他胳臂上,身子依偎著他,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是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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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田縣。
這是個位於本州西北部的魚米之鄉,多變化的大自然,賦予它種種迷人的魅力,海岸線與朝陽夕日景色優美的男鹿半島,更是知名的觀光區。
山本家族就位於別號小京都的角館附近,如棋盤方格般整齊的街道,木造樸素幽雅的平房,彷彿遺世獨立的桃花源,讓置身其間的人,感覺恍如時光倒流,回到了中古時期的江戶時代。
江衡把成軒棠等人全部留在東京,繼續洽談與日方合作的事宜,他則陪著巧子來到了秋田縣中佔地最大的城下可山本世家。
夜風凜冽,儘管江衡特地為她準備了一件雪白毛皮過膝大衣,腳上穿著長高皮靴,巧子依然冷得十指僵硬。
「走吧。」江衡催促著她,繼續在這兒站下去,他們很快就會給凍成冰棒。
「我奶奶她,會不會認不得我?」巧子歸心似箭,卻又越趁卻步,憂心忡忡。
「親情是血濃於水的,光站在這兒胡思亂想,何不直截了當進去,見了面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看守大門的是一名五十歲左右的歐吉桑,他仔細打量了江衡和巧子一番,吩咐他倆在大鐵門外等候,過了半個小時,才知會他們入內。
這宅院真不是普通的大,光從大們往裡走,一路上過小橋,上假山,輾轉了十幾二十個栽植得五彩繽紛的花圃後,總算見到了那巍巍的銅門。
直接來到大廳,擦得會反光的地板,令人呼吸一陣窘迫,大廳內一切擺設顯得有條不紊,看來極為氣派。
這宅院豪華雖豪華,但少了人氣,處處充滿冰冷的感覺。
「你們在這裡稍候,我們老夫人很快就來。」傭人端來熱騰騰的碗茶、四盤放在精緻碟子上的糕點,和一大盤水梨後,就躬身退下。
說是稍候,兩人等了兩個小時還不見人出來,是故意考驗他們的耐性嗎?
巧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糕點,眼睛不時往屏風後張望。子夜了,她奶奶說不定已準備就寢,他們選這時候來,似乎有欠妥當。
江衡卻完全不受影響,他立在一幅水墨畫前看得出神,絲毫不覺時間飛逝。
「老夫人到了。」傭人先出來通報,接著總算聽到攖蕕慕挪繳,由遠而近。
巧子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見到山本老太太即脫口喊著,「奶奶。」
「住口!」山本老太太不耐煩的擺擺手,「在我還沒查清楚你的身份之前,不許叫我奶奶。」
巧子被她一吼,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的望著江衡。
「說就說,那麼凶幹麼?」江衡不屑的口吻令山本老太太大為不滿。
「你是誰?這兒是什麼地方,有你說話的份兒?」
「哇!氣焰這麼高張。」他斜眼瞄向她造價昂貴的和服,和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用非常 的聲量說:「你到底是來跟你孫女相認,還是出來擺闊耍威風的?」
「放肆!」
「江衡,別——」巧子哀求著。
「算啦,有這種奶奶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江衡拉著巧子就往外走,邊走還邊故意說:「別難過了,就算骨肉親情,也得有緣才能相聚一起,你還年輕,將來生十個八個小孩還怕沒有親人?她那麼老,將來病了、死了,還不是得靠你。」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山本老太太眼光犀利,嘴角生怒的走向他倆。「你留下,你馬上給我離開。」
江衡聳聳肩,表情非常桀騖不馴,「船過水無痕?這可不是道上的規矩哦,老太婆。」他悠閒地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三天後,如果證實了她的確是我的孫女,我自會將一百萬元奉上。」江衡剛把茶碗櫚下,她立即十分不悅的叫傭人撤走。
「三天太久了,我只能給你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能問出什麼?」哼,多少人到這兒來企圖攀親沾故,都一一被她識破趕了出去,還沒人敢像他這麼自中無人,「不然兩天。」
江衡雙手環胸,半垂著眼,一聲不吭。
「那麼一天,你至少得給我些時間去查證。」他那副不正經、不莊重的德行,看得山本老太太眼裡怒火直冒。
「不必,你只要問她鏡園的後花園裡,究竟埋了什麼東西就行了。」
巧子胸口如遭猛烈一擊,身形一陣搖晃;山本老太太手中的枴杖同時掉落地面,發出鏗鏘脆響。
兩人不約而同的問:「你怎麼知道的?!」
「賓果!」江衡笑得一臉叫人恨得牙癢癢的賊相。原來巧子有事沒事就站在窗口往後花園望,是真的在看某個不為人知的東西。
山本老太太走到巧子面前,冷不防拉起她的手,直愣愣的盯著她的五官瞧了又瞧。
「告訴我,當年是誰把你拐走的?」
巧子下意識地瞟了江衡一眼。
嘿,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耶。江衡假裝沒看到她眼神中的哀怨,把注意力又投往牆上那幅水墨畫。
「沒有人拐我,是我自己走失的。」巧子望著多年不見的奶奶,發現她皺紋滿,頭髮全白了,雙掌瘦得只剩突起的青筋和一層乾巴巴的皮。
「有阿福帶著你,你怎麼會走失?」
「因為媽媽要人擺在三輪車上的木箱被人搶走了,我想去要回來,沒想到……」
江衡瞥見山本老太太臉頰抽搐了下,無聲地嚥了一口唾沫,眼睛迅速蒙上一層水霧。
「正剛,去書房把我的支票簿和印章拿來。」
「奶奶。」巧子猜到她的用意,著急的問:「你認出我了?奶奶!」
山本老太太握著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轉頭以冷冷的眼光瞅著江衡。
「江先生,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她的嗎?」
「馬路上。」江衡漫不經心的說。
「得了,像你們這種人口販子,會耍什麼陰險手段我清楚得很。」山本老太太快速簽了一張支票,擲予江衡,接著輕蔑的說:「你一輩子恐怕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別太揮霍,我就給你這一次,別妄想再來敲竹槓。」
他偏著頭,靜靜聽她趾高氣揚的 嗦完畢,然後把支票細細撕成小碎屑。
「你,你怎麼……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江衡根本懶得理她,回眸凝睇著巧子,柔聲道:「我走了,你保重,這老妖婆要是敢不疼你,就打電話給我,我保證讓她滿地找牙。」
「你叫我什麼?」可惡,從來沒有人敢用老妖婆這樣難聽的字眼形容她。
「再見啦,老妖婆。」她越光火,江衡就越故意激她,臨出大門前,還扮了一個十足可的鬼臉,讓她氣得心臟快要無力。
巧子急得大喊,「江衡,你別走。」
「不讓他走,難道還留著他在這兒活活把我氣死!」山本老太太對他的印象真是壞透了。
「奶奶,你誤會了,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是台灣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山本老太太垂皺的雙眼厲光四射,當年就是因為時勢大變,兒子那巡佐之位害得他們一家成為箭靶子,匆忙中只得把帶不走的財寶埋入庭院,打算之後再取出,但兒子、媳婦的去世,讓她不願意再踏上台灣那塊土地。
也因此尋找孫女一事一直是托由他人,誰知,竟是一連串拖延、沒消息。「哼,故作清高,既然不要錢就滾吧,我們山本家不歡迎你。」
「記住你此刻所說的話,千萬不要來求我,否則我會加十倍火力還給你。」他語調說得低沉,氣勢卻是驚人的。
「江衡。」他就不能為她的立場著想,少說一兩句嗎?
「你知道怎麼找到我。」見巧子成串成串的眼淚往下淌,他不禁蹙緊濃眉。「別哭,至少別在這時候掉淚,為我保重,嗯?」他還是邁開腳步走了。
巧子緊咬著下唇,深恐自己會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對這樣一個男人,用情如此之深。不是死別呀,為何她竟心痛如絞?
大廳霎時恢復原先的寧靜,山本老太太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怎麼?你跟那流氓……」
「他不是流氓!」巧子急著為江衡辯解,儘管她也曾經用那樣不堪的詞彙詆毀過他。
「隨便什麼都一樣,總之,從今天起你不准再跟他來往。」長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她重新握緊巧子的手,慈藹的說:「快,去跟你爸爸媽媽上炷香,他們知道你平安歸來,一定開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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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清爽的空氣中,隱隱有些鮮蘆的芬芳洋溢,江衡背後的晚霞正以潑墨畫的優雅姿態,渲染了半邊天際。
成軒棠舉目仰望蒼穹,揚起臂膀,作了一個深呼吸後,轉頭盯著江衡的眼。
「為什麼放她走?」
江衡聽到「放」這樣的字眼,很不以為然。
「我從沒囚禁過她,何來放與不放。」
「這就是你最饒富心機與可惡之處。」成軒棠笑著說:「以退為進?高招。」
「錯了,」江衡面無表情的搖頭,「我對玩過的女人從不惋惜,誰也不能例外。」
「二十幾年來,你的自大和狂傲還是一點也沒變。」成軒棠歎氣似的低聲道:「或者,為了避免傷心斷腸,有時不得不弄個面具加以掩飾?嘿,都已經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在我面前,還需要偽裝嗎?」
江衡不語,臉色比剛才難看十倍。
成軒棠這只黑鴉,卻還在那裡廢話個沒完沒了。
「你不只愛她,甚至為她瘋狂,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如果那個老妖婆真的從中作梗,我就幫你去把她搶回來。」
「不必。」江衡彈掉手中的香煙,肅殺著臉龐,「她有絕對的自由選擇她未來的路。」
「可,萬一她奶奶強迫她另嫁他人,你豈不是——」
「如果她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怎麼配當我的女人。」
「話不是這樣說,巧子個性溫和,心地善良……」成軒棠為她找了一百個理由,依然說服不了江衡應該先下手為強。
倘若真如成軒棠所言,那麼巧子就不是巧子了。江衡相信他沒有錯愛,她會讓他見識到她的勇敢和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