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龐大的資金轉戰台灣,他依然氣勢如虹。
短短的五年間,他已名列十大企業。光是每年繳給國家的稅,很多人一輩子恐怕也賺不到那麼多。
五年來,他的身價暴增許多。很多事都改變了,唯一沒變的是他依然怕黑、害怕一個人待在一個小空間裡。
他喜歡光亮、喜歡寬敞,所以他的辦公室一道入夜便光亮如畫,連家裡也一樣,亮得連一隻蚊子也無法遁形。
然而,保持多年的慣例竟被—個女人打破,一個與他同樣被封閉在故障電梯裡的女人打破。
昨夜,他其實怕了要死!
唯一與童年記憶不同的是,他身邊還多了個難友,且是女人。
他是天之驕子,不可一世的男人,怎麼可以在一個陌生女人表現出他懦弱、脆弱的一面!
他故作鎮定,不斷地找話題與她胡扯閒聊,目的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忘記自己置身在一個黑暗的世界。
長時間的壓抑、掩飾、畢竟無法長時間的苦撐下去。就在他發現自己就快發作時,他突然衝上去擁吻她。
唯有上前擁吻她,才不會覺得自己處在一個黑暗的世界、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那樣他才有安全感。
這是他一生最大的秘密,除了他自己,世上無人能知曉,高子涵曾經陪他走過如此艱辛的心路歷程。
現在,這個女人就被他關在螢幕裡,看她的臉上表情似乎並不害怕,只是有一股無奈與沮喪。
她為什麼不會害怕?他幾乎就要對她有了崇拜。
他喝了口海尼根,再細望她許久,忽然拿起話筒,按下一個鍵,「去幫我買一大杯新鮮的柳橙汁!」
電梯裡還是一樣的封閉,有燈,有冷氣,可就是無法啟動,感覺真是欲哭無淚,糟透了。
一個人的獨處,有時感覺也滿不錯的,只是今晚的目的未達,長宏電子的圍尚未解,她豈能不沮喪。
想著想著,不知何故,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昨夜總總,儘管他有點過份,像個無賴,但至少在一旁陪她聊聊也好。
可惜!日事不再,這回她必須獨自面對,連個談話的對象也沒有,還真教她有點感覺怪怪的。
倏地,一陣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是那具紅色電話?
她愣了一下,忙拉出話筒,還不及開口說話,彼端已傳來一男子的聲音,「你是不是正在想我?」
是他?高子涵的心砰然一跳。
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事,剛才電話明明沒人回應的,現在居然有人回應,而且還是那個無賴?
他不是水電工嗎?怎麼又跑去警衛室了?
「你在什麼地方?」
「我剛送總裁下樓,現在我在警衛室修理電梯,但首先得把電話修好,才能跟你說話。」
「你豬頭啊!」高子涵有些上了火氣,「電梯壞了,難道你不知道應該先修電梯嗎?」
「知道啊!」電話那端傳來他邪惡的笑聲,「我知道電梯壞了,可是我得先確定你有沒有想我?」
「這有關係嗎?」
「有——如果你想我,我就盡快把電梯修好,如果你沒想我,那我得回家休息了——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
「你有病呀!修電梯是你的責任——」
「那可不!此一時,彼一時也,昨天是我被困在裡面,今天我在外面,我有更多的選擇。」
「你真是個無賴!」
「有賴也好,無賴也罷——快說實話!剛才你想事情想得好入神,快說,你是不是在想我?」
高子涵心砰然一跳,顯得若有所悟「你……你……這裡是不是裝了攝影機?你……看得見我?」
彼端傳來他一聲輕笑,「你真是個菜鳥!台北市的辦公大樓的電梯裡,哪有不裝攝影機的——只是本大樓,尤其是A4多裝了廣角鏡頭而已。」
「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想起剛剛坐在地上那不雅的坐姿,春光一定外洩,可恨的是,她居然毫無感覺。
「快點快點!給你三十秒的時間決定,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可要出去玩耍了!」
「回答你什麼問題?」
「說你想我,萬事OK!」
「你臭美!」高子涵絕不輕易屈服,「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無賴,鬼才會想你!」
話聲甫落,電話傳來「卡」的一聲,斷線了。
他居然那麼沒風度的掛女生電話?可惡透了。
高子涵放回話筒,歎了口長氣,喃喃自道:「我還真有點想你……難道你是鬼嗎……」
言及此,電梯左上角突然傳來一句話:「我聽到了!你稍待一會,我現在立刻修!」
「我……」
高子涵伸起手摀住嘴,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在毫無意識的狀況下,居然會說出那些話?
「卡」的一聲。電梯在這個時候啟動,不過才上升一層樓就靜止不動,接著電梯門徐徐打開。
只見陳家偉面帶笑容,如天神般的站在門前,手上還拿了杯柳橙汁,兩個小梨渦好深好深。
「你累了嗎——來杯柳橙汁吧!」
他直接走入電梯,按下一個鈕,遞上果汁,「被人解救的感覺怎樣——不錯吧?」
「總裁呢?」高子涵很緊張的問。
陳家偉笑嘻嘻,完全不當一回事,「走啦!」
高子涵一陣懊惱,「可是——」
他打斷她的話,「你放心吧!他今晚臨時有事,所以失約的人是他,不是你。」
高子涵喘了口大氣,「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他?」
「不知道。」他聳聳肩。
高子涵一愣,「不知道——這算什麼回答?」
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門打開,兩人並肩走了出來。
陳家偉淡淡一笑,「他今晚會打電話給我,跟你另定時間,不過依他的習性,他八成會約你跟他晚上見面。」
說話間,他來到一輛「載卡多」旁,氣得用力踹了一下輪胎——他一輩子沒坐過小貨車,何況是親手開它?
「我們要去哪裡?」高子涵愣了一下。
陳家偉來到駕駛座的另一邊,打開車門,又顯露出那抹動人的笑容,「出去走走,抒解一下壓力不是挺好的?」
「我車……」言及此,她突然住口不言。
出去走走。抒解壓力固然是好主意,何況她對他的印象還不賴,但開著小貨車?這也太奇怪了吧!
她心中這般想,但她不敢說出口,唯恐他以為自己瞧不起他,這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咧嘴一笑,「不必擔心你車的事——那幾個保全什麼本事都沒有,看緊門戶他們最拿手了。」
高子涵猶豫了一下,隨即身一彎,坐了進去。
陳家偉趕忙坐上駕駛座,把鑰匙插入孔內,突然一愣。
坐上車的感覺真是糟透了——他開始懷念他的賓士車啦!
歎了口長氣,他轉頭望著她,「你坐過這種車嗎?」
高子涵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好極了——那我們都是第一次!」
話聲甫落,油門猛地一踩,載卡多老牛推車般的滑了出去——他根本不知道車廂內還有一些重機械。
高子涵楞了一下,這明明就是他的車,怎會是他第一次?想歸想,但他沒問出口。
第一次出遊,何必去殺風景呢?
糖1111器 鼯
舞池上閃爍著五彩繽紛的燈光,舞池內的男男女女瘋狂地舞動腰身,幾呼陷入歇斯底里之境。
高子涵盡情地跳著舞,果真如他所言,擺脫了所有的壓力與不快,煩惱似乎都在九霄雲外。
近一個鐘頭跳下來,她臉上的笑容不曾中斷過,記憶中,她也好長一段時間沒像今天這樣開懷大笑了。
其實,她不笑都不行,因為四周圍的人都在笑,她不想讓自己憋出了內傷,所以她一次笑個夠。
只見陳家偉身著工作服,反戴棒球帽,一舉手、一投足,都會引起眾人的目光——那不叫跳舞,而是做體操。
那套工作服超小、超緊,短短的七分褲,露出一雙毛茸茸的小腿,褲檔裡還包了一大包,彷彿隨時都會撐破,出來透透氣。
更誇張的還不止此,他的上半身更有看頭。
他倒三角形的腰身、勉強可以把上下衣鈕,但他的胸膛、肩膀寬厚,上四個鈕扣完全兜不攏。
這時,他上四個衣鈕未扣,打從衣裳的布縫溜眼望去——乖乖我的媽!他胸膛上居然也滿佈濃密的胸毛。
這樣的男人若不叫性感、突出,世上還有什麼人可以與其爭鋒、比擬?
「嗨!大帥哥,剛下班啊!」一個妙齡、身材辣、凸出的女子有意從另一邊舞了過來,臉上的笑容好甜好甜。
他咧嘴一笑,「沒有!正要上班——上班之前先做熱身操,等一下才有精神好上班。」
那女子又上前一步,拋了個大媚眼,「下班後有沒有時間——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他欣然接受,邊溜了高子涵一眼,忙改口道:「不過還是得問我老婆一聲。」
「喔,那就不必了……」
那女子尷尬一笑,如花蝴蝶般的舞進人群裡,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我什麼時候成了你老婆?」高子涵憋住不笑。
他溜了她一眼,「說不定你遲早會變成我的老婆!」
高子涵瞪他一眼,「你又臭美了!這輩子也絕不可能成為你的老——」
言及此,他突然衝上前兩步,掌出如電,摀住她的嘴,「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說得太滿,萬一把話講死了,以後就很難收尾了……」
他在說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她一時迷惑了。
隨著他撲上來的同時,一股異香候地拂人鼻息,那是一股她記憶深刻的味道,就像昨夜在電梯內一樣。
那是一股清新淡雅的古龍水味,可一旦加上他的汗水;感覺就變得如蘭似麝,嗅起來竟會使她心跳加速?
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她始終無法立下定論。
她輕輕地推開他的身子,忽然心有不捨,這時音樂一頓,整個舞池的四周候地一片漆黑。
「噢,SHIT……」他啐了一聲,突然又上前擁抱她。
在這個瘋狂的場所,並非一整晚音樂聲皆震耳欲聾,每隔一段時間,不定時還是會播放三首抒情歌曲。
這回,高子涵並沒有再推開他,原因是她不想違抗自己潛在的意識——被這種男人擁抱著,還挺有安全感的。
可惜她並不明瞭,他會如此大膽的上前擁抱她,實在是他討厭置身在一片漆黑的世界。
如果能抱著一個人,那會讓他產生安全感。
他把她把得更緊、更密。
高子涵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不自覺的癱瘓在他懷裡,昨夜在電梯內的情景立時浮上心頭。
他的肩膀寬大、胸膛厚實,只不過他的心狂亂地跳動著,她不明白,他的心到底在激動什麼?
她靜靜地數著他的心跳,狂亂的跳動已讓她數不清。
也不知過了多久,音樂聲一個切換,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再度響起,而他,居然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舞地四周的燈光隨即亮起,他又緊抱了她許久,這才放開她的身子,握住她的小手,走出舞池。
「走吧!」他一路拉著她朝門外走去。
他討厭黑暗、痛恨黑暗,他實在不想再次去面對剛才的那種情景,唯一的解決之法就是快速離開此地。
「我……我們要去哪裡?」高子涵輕聲問著,完全不明瞭,怎麼待不多久,就要走了。
尤其適才她陶醉其中,固然那麼多雙眼睛在暗地裡打量他們,可被他擁抱的感覺真的滿不錯的。
真不明白他是急什麼了,居然會在如此浪漫的一刻,選擇離開——莫非他有更好的去處?
他帶她坐上車,「你曾看過這個城市的美麗嗎?」
「你是指台北?」她愣了一下。
「對啊!」
「我就住在台北——台北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知道台北有什麼好看的,所以我才要帶你看!」
他一路把車駛向陽明山,好在箱型車沒讓他丟臉,雖然走得很吃力,但最後還是上了山。
駛近文化大學左側的一條小路,路旁有凸出一大塊的空地,他把車停在路邊,接著走向那塊空地。
高子涵細目一望,不由讚歎道:「這裡真美!」
由山上往下看去,台北市的夜景盡入眼瞼,萬家燈火、七彩的雷虹燈閃閃爍礫,美麗極了。
高子涵自幼生長於台北,從未發現這個城市的夜景盡如此美麗,如果不是他帶自己前來,地一定不會知道這是最適當的觀景點。
「你怎麼會發現這個地點的?」高子涵跟上他的腳步。
「因為我經常來……」
說話間,他邊坐了下地,但話又說到一半,忽聽得「滅」的一聲,他立刻住口不言。
那條工作褲果然禁不起在這人身上的折騰,整個褲檔頓時破裂,成了不折不扣的開檔褲。
高子涵雖然跟在他身後,卻也看得十分清楚,當下她「瀵嗤」一笑,忽然發現這個男人很會逗她開心。
陳家偉毫不在意,大刺刺的坐了下地,繼續剛才未完的話,「我常常來這裡幫超有錢的人修水電,還有文化大學的水電設施也是我負責維修的,走著走著、逛著逛著,就發現這塊風水寶地啦!」
高子涵來到他身後,「聽你這樣子形容,你好像很辛苦的工作——幹嘛這麼拼啊!」
「來,快過來陪我一起坐。」他轉身拉她的手。
「我……穿裙子——」
「又沒人會看見,你擔心什麼!」
說話間,他稍一用力,她腳步一個踉蹌,順勢倒入他懷裡,倒在他結實修長的手臂中。
坐在他身旁,總要比倒在他懷裡要安全許多,當下她掙扎著起身,然後坐在他的右身側。
「不拼一點怎麼行——有錢才能討個老婆好過年嘛。」
「你……沒有女朋友?」她不自覺的試探。
「沒有。」他搖搖頭。
「哦?」她愣了一下。
對她而言,這的確是一個十分意外的消息,這樣的一個男人,女人應該不討厭才是,怎會連個女朋友也沒有?
她一言不發沉思著,很快的想起一種可能——他八成是在欺騙自己,好使她跌入陷阱裡。
「是你不願意交,還是沒機會交?」她再試探。
陳家偉搖搖頭,給了她第三種回答:「我很願意,也有很多機會可以交到女朋友,只是我……心裡有病。」
「心病——那是什麼意思?」她百思不得其解。
「是的,我的心裡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尤其見不得太溫柔多情的女人,那會讓我深深的感覺恐懼。」
「這是為什麼?」她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深更濃。
「你不明白,我從小是個孤兒,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當時的院長夫人就是又美麗、又溫柔的女人……」
他一陣子胡扯,自己沒有笑場,還真是奇跡。
「我記得很清楚,她就叫曾美麗,每當有小孩不聽話、調皮搗蛋時,她總是柔柔的說『你怎麼又不乖了』,然後出手毒打一頓。這只是最輕微的處罰。嚴重的時候,她會把小孩反鎖在衣櫃裡……」
他把自己的童年遭遇,換個方式全盤托出,好像自己是受盡虐待的小媳婦,可憐透了。
「啊!我想起來了……原來你怕黑?」她恍然大悟。
陳家偉苦笑著點點頭,反問道:「難道你不怕?」
「怕?不會啊!只是……不喜歡而已。」
陳家偉手一橫,一把摟著她的香肩,「子涵,謝謝你陪我度過了那可怕的三個鐘頭……」
話聲還在空中迴盪,她的心不禁一陣狂跳不休。
瞧他的舉動,說話的方式及態度,好像兩人已是相戀多年的戀人——天啊!她不過才第二次跟他見面哩。
思忖之際,他突然手一指天空,「快!快許願……」
這時一道流星劃過天際,來得急,去得也快,一閃即逝,若非他的喝聲,她根本不會去注意到。
在這極短暫的一瞬間,大地顯得好靜,靜到不聞任何的聲響,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
一把將她擁入懷裡,他又笑了,「你許什麼願?」
許什麼願?她還能許什麼願?
長宏電子的生存與否,全繫在她一人身上,然而她現在卻跟一個第二次見面的男人待在陽明山摸黑看月亮?
都這種場面了,她還能許什麼願?
見她悶不吭聲,他突然又展現出那兩個小巧可愛的小梨渦,「你放心吧!你的願望一定能實現。」
她去陳氏集團的目的為何,他清楚得很,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你知道我許的是什麼願?」
他咧嘴一笑,「當然是跟你來陳氏集團有關。」
「謝謝你,你說得話真教人聽了窩心。」
陳家偉淡淡一笑,「相信我,雖然不一定能得永生,但我保證你的願望一定可以實現。」
高子涵被他的話逗得「噗嗤」_笑,「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祝福你心想事成,願望實現。」
「真的?」他突然哈哈大笑。
高子涵點點頭,一臉的認真,「你都能保證我的願望實現了,我為什麼不能祝福你的願望實現?」
他不答反問:「你知不知道我許得是什麼願?」
「嗯……讓我想想……」
高子涵沉思良久,很自然的想起了大哥,「我想,你們男人心中所想的,無非是事業一帆風順、財富……」
陳家偉突然大笑。
他早已集權勢、財富於一身,但現在不是他說的時候,如同她一樣,他何嘗不是也在試探。
「你笑什麼?」高子涵不懂。
陳家偉慢慢地恢復鎮定,「我笑你猜錯了。」
「我猜錯了?那你到底許什麼願?」
「你真想知道?而且祝福我願望實現?」
「對啊!」
「好!那我就告訴你——我現在就要你!」
「什麼?」高子涵渾身一震,「那是你的願——」
話猶未落,他的手用力一緊,頭一傾,吻上她的嘴。
「你……」高子涵有口難言。
不知為什麼,她居然沒有絲毫抗拒的念頭,感覺好像又回到昨夜那漆黑的電梯內,任憑他的唇舌在口中肆虐……
也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突然變得好靜。
她莫名不解的感覺空氣似已凝結,體內的血液亦被抽空,她真的以為自己就快被他吻得窒息了。
這時,他的頭倏地一縮,她的嘴立刻得到自由,當下她隨即張開小嘴,貪婪地吸著氣,此外再也管不了任何事……
她不安的搬動身驅,最後一次迎上他的手指,「我會怕……」突然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他的身子。
「你……」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僵硬,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