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兒拉著柳顏由一個攤子走向另一個攤子,精力充沛得讓柳顏幾乎投降。
「顏姐,我看一下那個攤子,你不要走開哦!」莫晴兒被一個專賣稀奇古怪的玩偶攤子所吸引,說完就朝攤子鑽去。
柳顏笑著站在人群外等她,眼睛則漫無目的的看著熱鬧的市集。
遠遠的一頭,一名中年婦人兩眼無神地走來,當她看到柳顏時,雙眸倏地發出紅光,腳步加快的走向她。
就在兩人交錯時,婦人由袖口抽出一把刀子,朝柳顏的腹部刺去。
柳顏受痛叫了出來,直覺地伸手碰觸發疼的部位,才一攤手,就發現一手的血,她低頭看著自己腹部流出的鮮血,霎時,痛楚蔓延至全身,她踉蹌的退了幾步,在路過眾人的驚叫聲中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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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顏被刺殺的消息在揚州城內傳得如火如荼,被抓的婦人清醒後立即哭天喊地,說自己得了失心瘋,什麼都不記得,更為柳顏受傷的事增添些許詭異的色彩。
柳顏腹部中了一刀,傷口深到幾乎危及她的性命,好不容易度過危險,她卻又陷入昏迷。
莫晴兒看著兄長憔悴、焦急的神態,又開始自責當時為何要找她出去逛市集,否則她也不會被婦人莫名的刺傷。
莫允飛守在她身邊好幾夜,只希望她能快點清醒,其餘的也不多求。
床上的人兒似乎聽到他的祈願,手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
莫允飛察覺她甦醒,著急的握住她的手,急切的喚著她的名:「顏兒。」
微顫的眼睫輕輕地掀開,當床上的人兒迷惘的看著床板,目光逐漸聚焦移向床邊的莫允飛時,倏地甩開他的手,整個人翻坐起身,又因刀傷而痛得倒回床上,並且不斷的大叫:「你是誰!怎麼敢闖進我房間!來人!有人闖進我房間!」
莫允飛怔愕的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抬眼看著她恐懼、陌生的眼神,如雷轟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呆坐在床沿。
「顏姐!你忘了大哥了嗎?」莫晴兒察覺事情不妙,立即上前問。
「我不是什麼顏姐,我也沒有大哥,」床上的人兒突地一愣,接著顫抖地摸起自己的臉,眼神由不解最後欣喜地發亮,「我活了?我真的活了!我成功了!」
莫允飛因她驚喜的叫聲一怔,突然想起前次柳顏落水後告訴他的話。
他明白了,這個人不是柳顏。「你是誰?怎麼會進到顏兒的身體?她呢?」
女子被他一瞪,臉色一白,不自覺往床的內側縮去,卻還是牽動到傷口而抽了一口氣。「我叫江希月……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上次是不是你把她推下湖的?這次的事也是你計畫好的,對不對?」他狠瞪佔據柳顏身子的不速之客。
他溫柔善良的、細心呵護的柳顏呢?
他才表明心跡,下定決心要疼她、愛她一輩子的女人消失了?只留下這個有著柳顏臉孔的女子,卻不是他愛的那一個!
「我……我只是想見我的昊哥哥……」江希月忍著痛,縮著肩低叫。
「你想見你的昊哥哥,就將我妹妹的身體佔據,太自私了!還給她,把身體還給她,否則我會找道士收你的魂,讓你永世不得投胎!」莫允飛厲聲道。
「你如果找人收了我,她就再也不會回來!」一聽他要找道士收她,為求自保,江希月索性壯起膽子反嘴。
「你要是敢傷害她,我會殺了你想見的昊哥哥。」
莫允飛冷冷的盯著她,狠絕的目光讓她的氣又弱了。
「不要!我……我只要見到人就會離開,我發誓!」她被莫允飛冷酷的眼神嚇出淚。
「不要跟我說廢話,快讓顏兒回來!」莫允飛不為所動的盯著她。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才能回來!」
上次柳顏落水她沒來得及入她的身,而這一次她是迷惑了那名婦人,假她之手刺傷柳顏,並不想要她死,只是想趁她受傷瀕死,魂魄容易出竅時強佔她的身子,可卻不知柳顏的魂跑到哪裡去,要怎麼讓她回來?
「你說什麼!」莫允飛咬牙握拳,眼皆欲裂的瞪著她,恨不得扭斷她的手,但這是柳顏的身體,他捨不得傷她一絲一毫。
「我不知道怎麼離開這具身體,也不知道她的魂跑到哪裡去了!」她恐懼地的縮成一團。
莫允飛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血色自臉上退去,心好像被人用利刃剜起,又痛又空虛。
莫晴兒震驚的聽著他們的對話,雖難以置信,但她也知天下事無奇不有,如果現在的顏姐並不是原來的顏姐,那麼,她的魂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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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顏甦醒後,莫允飛卻行為異常的派人嚴密看管的消息,成為城內最新的街頭話題,更令人好奇的是城內最有名的道士、法師絡繹不絕的進出柳府,由這些人口中傳出來的消息是柳顏中邪的新傳聞。
「求求你不要關著我,讓我去見昊哥哥,只要我見了他,我一定會配合你們,試著離開這身體。」房內,江希月不斷的高聲哀求。
莫允飛充耳未聞她的哀求,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道士在她的房門外搖鈐唸咒,跳著七星步。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道士停下腳步,抹了抹汗涔涔的額,神色些怪異的說:「這魂好怪,似乎不像是死魂……」
「然後呢?」莫允飛瞇起眼問。
「這……」道士清了清嗓道:「很抱歉,對於生魂,我實在沒有辦法讓她離開現在的身體。」
莫允飛閉上眼,忍著胸臆間蔓延的怒氣與失望。這句話他聽了不下十次,每一個道士、法師來時說得天撲化亂墜,什麼能降妖除魔,但一上場就敗下陣來,縮在那兒束手無策。
「你沒有辦法,那誰有辦法,給我一個名字。」他睜眼盯著道士,冷冷地問。
「也許……也許……萬里坡的張天師……能有法子。」道士感受到莫允飛的怒氣,忍不住結巴起來。
「你們倒是好友,互相推薦嘛。」他冷笑,連看都懶得再看這些浪得虛名的神棍,「來人,送客。」
僕人將道士送出門,莫允飛仍站在鎖著「柳顏」的房門外,一種她可能永遠無法回來的恐慌席捲他的全身,總是在失去後才明白她對他有多重要。
一顆空蕩蕩的心要如何安定?他撫著胸口,氣憤難平。
大哥……
輕飄幽渺的語音隨著風傳進莫允飛的耳中,他猛地抬頭環顧四周,卻不見他最想見的那抹身影。
是因為想念太深,所以產生幻聽了嗎?!
唉……
一道輕歎再度傳進他的耳中,他忍不住對著四周大聲叫道:「顏兒,是你嗎?你在我身邊嗎?」
週遭的僕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以為他因為受刺激太深導致不正常。
大哥,是我……我在啊。
「顏兒,你快回到你的身體裡,快點!」不是他的幻聽,他真的聽到她溫柔的呼喚。
我的身體已經有另一個魂魄佔據,我沒有辦法回去。
她的聲音聽起來幽幽渺渺的,很不真切。
「不可能,那是你的身體,你怎麼回不去!」他的心緊縮,就怕聽到這句話。
若是沒有她的配合,我是沒有辦法回去的。
「我一定會讓她離開……不擇手段也要她配合,要她還回你的身體。」
大哥,成全她的心願吧,讓她和那個人見面,只有如此她才能心甘情願的回去自己的身體。
「她傷害了你,我絕不會讓她如願,我會找最厲害的道士來收了她。」莫允飛憤恨的說。
不要傷害她,她並非死魂,只是陷入昏迷,但是因為太想念愛人才會離體遊蕩,時間久了她也不記得自己還活著,因而做出這種傻事。
「那是她的事,我絕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他冷酷的說。
大哥,如果那個人是我,我也可能會為了想見你而做出同樣的事;縱使我現在成一抹遊魂,仍想陪在你身邊,只是你的陽火讓我近不了身,只能遠遠的看著你,但能夠和你說話我就很滿足了……
「我不滿足只是聽你的聲音,我想見你。」他握緊拳沉聲道。
大哥,我們還能見面的,只要讓她知道她還活著,她會離開的。
「真的?你不會是說好聽的話來安慰我吧?」他凝視著虛無的空氣緊張地問。
久久聽不到她的回答,他又急了起來。「顏兒,你說話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應該是這樣。
柳顏遲疑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也不知道……」他的心驀地又下沉。
大哥,你不要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
是吧?會有辦法的吧!她也不確定,只希望老天能垂憐他們。
莫允飛不相信這種毫無根據的說法,他最後的希望就只有林子建,但願自己派出去的人,能順利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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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廳堂上坐著一名頎長的男子,右頰的一道傷疤破壞了他的俊秀,但他彷彿渾然不知大家對他傷疤的扼腕歎息,淡然的看著前方。
莫允飛看著男子冷淡的神情,不禁狐疑他是否真是江希月口中的昊哥哥。
「莫公子與在下素昧平生,不知邀約在下有何指教?」溫御昊率先開口。
「不知溫公子是否認識一位江姑娘?」
「江姑娘?」
「江希月姑娘。」莫允飛說出女子的閨名。
溫御昊微訝地問:「莫公子提起江姑娘是何理由?」
「現在我說的話也許你會覺得荒謬,但是我保證一切都是事實……」莫允飛眉頭深鎖,陰鬱的說。
「請說。」
「江姑娘現在在敞府,她希望能在溫公子大婚前見你一面。」他簡單的說。
溫御昊撇唇道: 「莫公子是在開玩笑嗎?據聞江姑娘失足落水至今已三年,她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失足落水?那她就不是生魂了?
莫允飛雖然有些訝異,但只要能讓江希月離開柳顏的身體,他不在乎她是生魂或是死魂。
「我不是指她的人,而是她的魂魄強佔我義妹的身體,口口聲聲要見你,為了我義妹的安全,我只有請溫公子百忙抽空前來,與她見一面。」
「魂魄?」溫御昊一愣,盯著莫允飛認真的表情,不似騙人。「理由聽來雖然很荒謬,但我想不出莫公子騙我的理由。好吧,她想見我就見吧,她現在在何處?」
「在後廳等著,溫公子請稍待。」莫允飛聽他願意見江希月,鬆了口氣,立即起身向後走。
後廳中,江希月傻愣的透過屏風看著溫御昊,眼眶泛紅。
莫允飛皺眉看著「柳顏」盯著別的男子,一副癡迷的樣子,忍不住酸意盈胸。
「他願意見你,你進去吧,不過我警告你,不准用顏兒的身體抱別的男人。」他沉聲警告她不能恣意妄為。
「我知道……謝謝你。」
「只要你離開這個身子就是道謝。」他冷聲道。
江希月現在一顆心只在前廳的男人身上,根本沒有聽進他的話,腳步急速的往外走。
大哥,你在生氣嗎?輕柔的聲音帶著笑意。
「沒有。」雖然這麼回答,但他撤唇的動作卻說明他的薄怒。
她不是我,我不會用那種眼神看大哥之外的男人。
溫溫柔柔的低語,奇異的安撫了莫允飛焦躁的心。
「我知道,但我還是不想你的眼看著別的男人,誰相信不久前我還打算幫你找丈夫。」他撇唇自嘲,一旦任感情氾濫,他就再也回不到那個能夠壓抑住對她的獨佔心、為她挑選丈夫的男子。
我好高興大哥會生氣,那表示你真的是喜歡我的。
柳顏站在角落看著他,眼眶泛起霧氣,好想投入他的懷裡,感受他的深情摯愛,但她卻只能隔著距離站在一旁,心疼地看他氣悶著。
「我只是後悔太晚才願意面對。」坦誠自己的感情後,他想給她所有的愛,卻又晚了一步,無法看見她、擁抱她,對他是種折磨。
只要我們知道彼此的感情,什麼時間都不算晚。大哥,你是以為我永遠都回不來了,所以在擔心?
「不!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身邊。」他堅定的允諾。
我相信大哥。
「顏兒,等你回來,我們就成親好嗎?」
柳顏一愣,眼淚不自覺地奪眶而出。
莫允飛的求親,得到的只是一片靜默,讓他不禁心慌起來。「你怎麼不說話?你不答應嗎?」
我……我怎麼會不答應呢,我只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回答安定了他不安的心,正想說話時,前頭的江希月突然大叫一聲,流著淚奔日後廳,跑向後院。
莫允飛眉宇一蹙,走到前廳,看著溫御昊依然神色如常,不見一絲驚慌。
一見莫允飛出現,他淡淡地起身道:「我已與江姑娘見過面,如若無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大哥,快問他對江姑娘說了什麼話,讓她這麼難過。
縱使自己的身子被江希月佔據,但她仍心軟的不願看她哭得那麼傷心。
莫允飛聞言,只能開口留人:「溫公子,請留步。」
「還有什麼事嗎?」溫御昊慢慢地回身,眼神平淡無波。
「這……不知你和江姑娘說了什麼?她為什麼會那麼傷心?」
「莫公子看來不像是多事之人。」他淡淡的回道。
「此事關係舍妹,我不得不多事關心。」
「說的也是,在下只是老實告訴江姑娘在下即將成親,如果她死了,請她早日投胎去,若沒事,也快回到自己的身體,不要強佔著別人的身體,麻煩他人。」
說得這麼無情,也難怪那個癡情的女子會哭得淚汪汪。
莫允飛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多留人,只道:「麻煩溫公子前來,多謝。」
「哪裡。」溫御昊微拱手,即轉身走出大廳,不再回頭。
大哥,快去看看江姑娘,我怕她會想不開。
柳顏望著後院,懸念著那個傷心欲絕的女子。
莫允飛舉步走向後院,心想若是江希月投湖,柳顏的魂必須在旁,否則若她的身子又被其它亡魂纏上就糟了。
一想到自己殘忍的想法,他不禁一愣,這才明白一旦事關自己所愛,其它人的死活都不在他眼底,這種認知讓他冷汗直落。
邊想著,他腳下步伐不停地來到暫時安置江希月的廂房外,在廂房外的蓮湖,果然見她站在湖邊,低頭呆望著湖水掉淚,正想開口喚人,就見她撲通一聲跳下湖。
大哥!快救人啊!
莫允飛文風不動地盯著沉人湖中的人,私心與良心拔河,最終在柳顏的催促下躍下湖,閉氣往下潛,將沉入湖中昏迷的人撈了上來。
怎麼了?怎麼樣?
柳顏著急的問著。
莫允飛按壓「柳顏」的身體,直到她急咳一聲,將積水全數吐出,悠悠地甦醒,他才放手。
江希月一張眼看到莫允飛就掩目大哭,「為什麼要救我?你就讓我死了吧!」
「這身體不是你的,要死回你自己的身體死去。」莫允飛冷冷的說。
「為什麼每個男人都這樣對我?我那麼愛他,他不但忘了我,更殘忍的指責我麻煩別人,強佔別人的身體是錯誤的!我只是想見他啊!」她哭得淅瀝嘩啦,全然不顧形象。
「他說的沒錯,你想見他就該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容貌去見他,借用別人的身體算什麼?」莫允飛冷笑道。
大哥,她已經夠傷心了,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我就是沒有身體才會出此下策啊——」
「誰說你死了,幾名道士都說你是生魂,只是離體遊蕩的時間久到讓你以為自己死了罷了。」
江希月一怔,睜著哭得茫然的眼看著他,愣愣的問:「我沒死?」
「照那些道士的說法,你的確沒死,只是像你這樣放著自己的身體不顧,也許早被別的魂魄佔著……」他輕哼。
「哇!」聞言,她又開始大哭。「怎麼會這樣,如果我沒死為什麼會在外面遊蕩這麼久?要是我早回去,昊哥哥也不會娶別的女人了。」
就溫御昊冷酷的話聽來,莫允飛不以為她早日去就有用,當男人無情時,女人就算尋死覓活也動搖不了男人的心志。
「我該怎麼樣才能離開這身體?」江希月哭累了,抬頭問莫允飛。
「怎麼來就怎麼走。」至少他這麼認為。
「你的意思是……要這個身體再死一次?如果是這樣,剛才為什麼又要救我?」她瞠目低叫。
「因為有人叫我救你。」他冷淡的說。
「有人?誰?」
「這個身體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