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允飛盯著昏睡中的柳顏,心中矛盾糾結。
不該來的,但當他站在書房的窗邊,望著園外竹林另一側細微搖曳的燭光,在暗夜中,思念無法壓抑,即使他試著想平息胸內鼓動騷亂的心緒,卻只是徒然。
最後,他走出書房,穿廊越過竹林,腳步輕巧的走到柳顏的房門前,正猶豫是否要推門進入,就聽見門內傳來幽微的輕囈,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輕推門走進去,就看到桌邊因為照顧柳顏而疲累得沉睡的侍女香香,但她睡得太熟,竟然連柳顏的聲音都沒有吵醒她。
當他走進內室,站在她的床邊,透過微弱的火光看到她因病憔悴、消瘦的容顏,不禁心驚膽戰。
才不過幾日,怎麼她就瘦了這麼多?
胸口悶著一口氣,他好不容易才將那口氣驅散,在她的床邊坐下,伸手撫摸她冰涼的臉頰。
「大哥……為什麼?」她一直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緊合的長睫上沾著珠淚。
聽著她的囈語,他眉宇間皺得更深。
「我有什麼好的,你何苦這麼執著?」他低啞地輕喃。
「為什麼……」
「因為我不夠好,因為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輕語聲彷彿傳進她的耳中,她突然不再囈語,眼淚卻由眼角墜下。
「不要再哭了,你就算哭,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莫允飛知道自己的話很殘酷,但他不得不說。
「真的不能嗎?」突然,長睫輕顫掀起,柳顏含淚的眼迷濛的看著他。
「你醒了,我去叫香香來照顧你。」她乍然清醒讓莫允飛一驚,想不著痕跡地起身離開,手卻被她細瘦的雙手握住。
「大哥,你真要我出嫁?一定要我離開你嗎?」
「婚事已經在進行中,過完年你就要出閣,不要再說這種話。」黑沉沒有波動的眼由她的臉上移開,聲音失去剛才的溫柔,只有冷淡。
「我不要!我不想離開你!」她掙扎著起身,撲入他的懷中。
「你說過婚事要由我決定,你忘了嗎?」他身子一僵,沒有拉開她,然而聲音冷淡似冰。
雖在他的懷中,可是這個懷抱太冷,冷得無法溫暖她被寒冰包裡的心;咬緊唇,柳顏鬆開手倒回床上,側轉身不看他。
「等你嫁過去就會明白我說的話,對方是難得的人才。」他看著她羸弱的背影,語氣放軟地道。
她低幽地說:「難得又如何,我對他沒有感情。」
「感情需要時間培養,一旦成親當夫妻,你們自然有長久的時間可以慢慢培養感情。」
「如果培養不出來呢?我的心裡永遠都有著大哥的身影,卻必須為另一個男人生兒育女,這種生活會幸福嗎?」
「一切都是未知數,但我相信你一定會幸福。」
柳顏將被子拉得高高,將頭埋入被子中,不答不說話。
「你累了,休息吧,我走了。」
他看著鼓起成小丘的被子,歎了口氣,不留戀的轉身走出內室。
當大門合上時,躲在被中的人兒這才哭出聲;而睡得香甜的香香被門聲嚇醒,聽到柳顏的哭聲,驚慌失措的奔進內室。
「小姐……太好了,你醒了!小姐,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剛才是誰進房間?小姐……」
回答她的只是不斷的低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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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顏與病痛纏鬥了整個冬天,進入了春天。
窗外綻放的小白花,淡淡的香味隨風飄進屋內,柳顏悠悠轉醒—嗅著香味,側身看著枝上的白花,又開始出神。
「小姐,該喝藥了。」香香端著藥盅進內室,一見她醒了,露出笑容。
她淡淡的瞥了藥盅,柳眉輕輕地一蹙,這幾個月喝藥,喝得她一嘴的苦味,連身上都沾染了藥味。
「我沒事了,不用再喝藥。」她轉身朝內睡去,不想再喝什麼藥。
「小姐,你怎麼能不喝藥呢?你都瘦了一大圈,不喝藥不行的。」
「我說不喝就是不喝。」她不理會香香的哀求,睜著眼瞪著白牆。
「小姐,你不喝藥,奴婢怎麼和少爺交代呢?」
「我的身體關他什麼事,反正他又不在乎我。」心裡惱著他的無情,自那夜她醒後,他就不曾出現,教她的田心念如何發洩?
「怎麼會不在乎呢!二小姐總是會將小姐的情況告訴少爺,這些補藥、大夫的用藥,全都經過少爺的認同才用呢。」畢竟跟著主子好幾年,再不明白主子心裡愛的人是誰,那她這個待女就做得太失敗了。
「是晴兒告訴他,又不是他主動詢問,又怎麼稱得上在乎呢?」她水眸泛霧,苦笑著。
「小姐——」
「罷了,是我自己傻,如何怪他?」聽見香香著急的聲音,柳顏又心軟了,緩緩坐起身子,「藥拿來吧。」
由晴兒口中得知,他將延後的親事選定在近期內舉行,原本好轉的身子又病了。心放不開,再多的藥也是無效。
「是。」香香連忙將藥盅交給她,看著她皺著眉一口將苦苦的藥汁吞下後,又遞上一杯溫水讓她清去口中的藥味。
「小姐,你還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想看看書,你將桌上的書拿給我。」她倚著軟枕坐著。
「是。」香香依話將書取來給她,看著她翻著書頁,陰鬱的神情似乎開了些,這才放下心。
才看不了幾頁,房門就被推開,莫晴兒的聲音傳了進來。
「顏姐!」
「你來了。」有人來陪著解悶,柳顏才稍展笑顏。
「你藥吃了嗎?」莫晴兒習慣性的總會問上一句。
「我的身子早好了。」
「我知道你這是心病,一定要心藥醫,才能真正痊癒。」
「反正好不好都無所謂……」
「顏姐,你真的打算棄械投降嗎?大哥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你真的愛他,就要盡力逼出他的真心,讓他不能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他對我只有兄妹之情。」柳顏無力的垂眸,低喃道。
「不可能,我覺得哥哥不可能不喜歡你,哥哥疼你比疼我這個親妹妹還多,可是在你生病後,他卻躲著不見你,行徑太詭異了。」莫晴兒圓眸骨碌碌的轉著。
「是嗎?」柳顏淡笑,不以為然。「我還願寧是你,血緣永遠切不斷,但是再疼的異姓妹妹,遠嫁了,時間久了就只剩下回憶。」
「所以不要回憶,你要極力爭取啊,如果大哥固執,你就要比他更固執,這樣才能真正打敗他,讓他屈服。」莫晴兒不斷煽動柳顏去挑戰大哥。
柳顏默然,但她的心也因晴兒的話而蠢動起來,滿腔的愛意若春蠶,執意將心中對他的愛吐化成絲,緊緊纏縛他;即使自己他嫁,也只會成為一盞因思念而狂、為情垂淚成灰的臘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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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晴兒一句「她又病了」的話,莫允飛此刻才會站在柳顏的房門外,縱使心亂如麻、忐忑不安,但仍不得不感謝晴兒讓他有了見她的正當借口。
只是真的要見面了,他才發現這些日子的迴避,早在他的心上劃下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咦?少爺,你來了啊!怎麼站在這裡不進來呢?」香香端著冷茶,正準備出門去換士亞熱茶,豈知一開門就看到一臉陰晴不定的莫允飛。
「我剛到,小姐的病……」他的視線瞥向她身後敞開的門。
「病?還不就是老樣子,時好時壞。少爺請進,我去換壺茶,馬上回來。」香香笑著,不待他開口,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莫允飛站在原地,深吸口氣後,才起步進房,還沒有出聲,柳顏即由內室輕輕地走出來;淡灰的絲裳襯得她孱弱的身形像一抹雲,虛幻得好似隨時會散去。
消瘦蒼白的臉上彷彿只剩那對黑沉深幽的眼眸,美麗的容顏憔悴了。
兩雙眼眸靜靜地互望,她的憂喜全在眼中,而他卻諱莫如深。
半晌,她在他的眼光下側身,摸著自己的臉道:「大哥怎麼這麼看我,是了,這些日子病著,我都變醜了。」
「你不醜,只是瘦多了,只要多補一點,馬上就能恢復原來的樣子。」他收回視線道。
「是嗎?美醜我並不在乎,反正為容貌傾心的人也不會真心。」她輕笑道,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倦意。
「你的病還沒有完全痊癒,不該耗神看書,要多休息才是。」看出她的疲倦,他微蹙眉地提醒。
「倦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病痛,而是心理上的疲倦。」她隔著圓桌看他,意有所指的笑。
莫允飛神色不變,故作不懂,沒有答腔。
柳顏暗歎口氣,扶著桌子坐下,「抱歉,還沒請大哥坐呢。」
「不用了,我不打算久留……」
一你這麼害怕和我同處一室嗎?連看我一眼、和我說說話對你都是折磨嗎?」她無奈地輕歎,拉回莫允飛欲走的步伐。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怎麼會怕見你。」他輕咳一聲,不得已在她對面落座。
見他坐下,她才笑了起來。「大哥,有件事擱在我心裡好久了,我一直想要問你……」
「什麼事?」
「為什麼你執意要我出嫁?除了爹交代之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問,直覺回道:「沒有。」
「真的沒有?外面的人傳言你為了獨佔柳織堂,所以要嫁了我……」
「你相信這種鬼話?」他緊繃身子,瞇眼瞪她。
「我要是相信這種傳言,也不會當著你的面問了,只是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要不是我由香香的口中知道這件事,你想一輩子背著這個罪名嗎?」柳顏微惱的看著他,為他獨自背負莫虛有的罪名而心疼。
莫允飛聞言,臉色才和緩下來,淡淡的說:「只要你明白就好,其它的人要怎麼說,我不在乎。」
「你總是任人誤會也不辯解,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嗎?」
她輕歎,明明是個多情重義的男人,卻因為冷淡的面容和內斂不多話的個性,造成別人對他的誤解,這樣不痛苦嗎?
「我不覺得這是委屈,別人對我的觀感完全影響不了我。」
「那麼,有誰能動搖你的決定呢?」她忍不住脫口而出,見他一怔,不禁暗惱自己的衝動。
「顏兒,你不要再花精神想改變我的決定,只要是對你好的事,誰來勸說也沒有用—即使是你。」黑幽的眼盯著她微惱的神情,心揪緊著.
「誰能決定什麼對我是好,什麼對我不好?」
「我們說好的,你的婚事由我做主不是嗎?不要再重提起這件事了。」他眉心的皺痕加深,耐心的說。
「不。」
「不?」
「我不能將自己的幸福葬送在我的懦弱與溫順下,我要爭取我要的幸福,而不是你認為對我好的幸福。」
柳顏的理智努力的想讓自己對他死心,可是感情卻不聽使喚,一見著他,晴兒的煽動將她心底的火全數撩起,再也無法制止自己對他的感情。
「你說什麼?」他瞇起眼看她,胸口因她的話而緊縮。
「我不嫁,我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嫁。」她抬頭無畏地回視他。
「又是晴兒對你說什麼?她滿腦子的點子,你不要被她影響。」莫允飛氣惱的起身,只想掐死自己的妹妹。
「不是晴兒,是我再也無法忍受壓抑自己的感情,更不願以這種心情去嫁人,這對那個人不公平,對我更殘忍。」
她平靜的說,目光專注而熱烈的凝視著他,彷彿要燃燒他。
「我說過你這種感情只是幻覺,一旦你嫁人了就會清醒。」他躲避她深情的眼神,緊繃的說。
「就算是幻覺我也甘之如飴,不願清醒。」她臉頰潮紅,大膽地說。
他心口一窒,堅毅的面容閃過一絲狼狽,「我說過我……」
柳顏芙頰血色倏地退去,神情黯然地笑了,「我明白,即使你對我沒有男女之情,我亦無悔。」
「顏兒,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聽話嫁人?一定要我娶妻,你才能真正的覺醒嗎?」他惱羞成怒,氣她不肯死心的逼迫他,硬想將他圍起的高牆打破,強求他的感情、索取他的心。
她身子一頭,咬唇道:「就算你娶妻,我也不會嫁人。」
她自小溫柔和順,但不表示她沒有脾氣,以前她沒有非要不可的東西,所以沒有倔強堅持的理由,但現在,她有了執著的目標。
「你不要讓我生氣,長兄如父,我要你嫁你就要嫁。」
她以為親手送她上花轎,他的心裡會好過嗎?可是只要她能過得好,就算她現在恨他狠心絕情,他也會欣然接受。
「不。」柳顏靜靜的看著他,語氣堅決。
「你……不要逼我,我根本無法回報你的感情,因為我心中早已有人。」莫允飛瞪著她,決定快刀斬亂麻。
她一震,眼瞳黑幽的看著他問:「你愛的是誰?」
他肩頭一僵,移眸看她,眸中光芒瞬息萬變,最終回歸為黑漆。「知道又如何,你能死心嫁人?」
「我不會死心。」柳顏靜靜地瞅著他。「不論你娶妻與否,我的心意不變。」
「如果我們每次見面就談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那我想不見也好。」他起身,準備離開。
「大哥又要逃避了嗎?」
他身子一僵,「我沒有逃避,只希望你不要再執迷不悟。」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將她深情憂傷的眼神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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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前——
「哥哥,我們去放紙鳶!」莫晴兒高舉著紙鳶,衝向哥哥身邊叫。
莫允飛習完夫子交代的功課走出書房,就看見她們等在門外。
「外面起風了,你出門好嗎?」他盯著蒼白而消瘦的柳顏。
「沒有關係,而且我穿得很暖,沒有問題。」柳顏笑道。
「哥哥,我們去放紙鳶啦!」莫晴兒一雙圓眼充滿了期待。
「義父、義母知道你們要出去放紙鳶嗎?」
「知道,我已經稟告過他們,他們說只要有你一起去就行。」柳顏笑說。
既然長輩同意,他也不堅持。
「好吧,我們去放紙鳶,不過只能一個時辰就要回家,知道嗎?」
「好棒,放紙鳶了!」沒有放過紙鳶的莫晴兒,拿著紙鳶就往前跑。
柳顏沒有她的雀躍,乖順帶笑的跟在他身邊。
兩人行經石林時,只見柳顏突然停下腳步,望著角落發呆。
「怎麼了?」莫允飛跟著停下腳步,看著她。
「大哥,他們一直跟著我們,好像想說什麼話……」
「他們?」他瞥一眼她指著的角落,什麼都沒有。「這裡除了我們外沒有其它人,你看花眼了。」
莫晴兒跑了好一段路,回頭看兩人站著,又跑了回來,聽到柳顏這番話,連忙瞪大眼看著她指的方向,一臉狐疑的說:「顏姐,沒有人啊!」
「真的有……」
在她還沒有說完,莫允飛就一手拉著妹妹,另一手扯住柳顏直接往前走,離開那個有「人」的角落。
柳顏看著他嚴肅的表情,不安的問:「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氣,只是你不能一直跟他們接近,那對你的身體不好。」他輕皺眉頭。土地公說她明年是凶年,但若是她動不動就和那些東西親近,就算有他在身邊又怎麼救她的命?
他不想見一個美好的生命早夭,尤其是他開始插手她的事後,她更不能受傷。
「你在擔心我嗎?」
莫允飛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沒有回答。
莫晴兒一雙滴溜溜的圓眼在兩人臉上來回看著,好一會兒才問:「哥哥,顏姐能看到什麼東西?是不是鬼?」她的大眼中滿是好奇。
「這種事不要在外面說,知道嗎?」
莫晴兒用力點頭,「我不會跟別人說的,顏姐,那你看得到我爹娘嗎?」
「晴兒!」莫允飛輕斥妹妹。
柳顏想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
此話一出,莫允飛兄妹全震住。
「你、你真的看得到我爹娘?」莫晴兒圓眼瞪得大大的,眼眶瞬間紅了。
「昨天你在我房裡睡覺時,有一對男女一直看你……」
若不是晴兒問起,她根本不會想到那對男女是誰。
「你不要說了,我爹娘都死了,他們不可能還出現的。」莫允飛臉一沉,打斷她的話。
「可是他們真的出現了,剛才我說的就是他們,他們仍跟著我們,只是怕你身上的火,所以不敢靠近你。」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也不一定是他們。」他低吼。
父母驟逝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偏偏她卻不知死活的猛戳他的傷口。
柳顏不懼他的怒火,固執的說:「真的,他們告訴我的!」
「胡說!」他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地咆叫。
柳顏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你的右手臂有一道因為爬樹摔下來造成的疤痕,還有你在十歲時,左小腿上曾被蛇咬了一口,直到現在還留著蛇的牙印,另外在晴兒三歲時,你帶著她到湖邊玩,她一不小心趺到湖中,你跳下湖救她,兩個人差點淹死……」
莫允飛猛地一震,臉色刷白的瞪著她,這些事只有他的父母知道。
「你……」他的聲音忽地哽咽,「你真的看到他們?」
「嗯。」柳顏用力點頭,又開始說:「你娘說她對不起你,不是故意要留下你和晴兒,可是……」
「可是什麼?」他顫著聲問,心中已然相信她的「胡言亂語」
「可是她說她很想你爹,很想很想,所以才會病了,才會丟下你們去找你爹,她希望你們能原諒她。」柳顏將她聽到的話轉述出來。
「她和我爹……真的在一起?」
「嗯。晴兒睡著時,他們都會撫摸她的頭,你娘還一直流淚,他們也想靠近你,可是你身上的火讓他們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的看著你。」
他們真的在他身邊?真的嗎?
莫允飛再堅強仍是個少年,一聽到爹娘到死都還在掛念他們,忍不住痛哭大叫:「既然你們掛念我們,又為什麼要丟下我和晴兒!」
看見他又哭又吼,莫晴兒嚇得縮成一團。
但柳顏卻握住他顫抖的手細聲說:「大哥,你不要這樣,你爹娘會難過的。」
「哥哥,你不要氣,晴兒會怕。」莫晴兒跟著哭道。
莫允飛抱著妹妹痛哭,將壓抑在心中對父母離世的不捨悲傷,與獨力照顧妹妹的壓力全數發洩出來。
「好的……我會的,伯父、伯母再見。」
一句再見讓莫允飛一驚,忙抬頭急叫:「等一下!顏兒,你快叫他們不要走!」
「大哥,他們走了。」
「你們就這麼不說一句話走了?又這樣丟下我和晴兒?」
「大哥,你爹娘說他們沒有時間了,差爺在催他們,可是我答應他們會永遠陪著你們,我一定會做到。」她握住他緊握的拳頭,堅定的神情迥異於八歲女孩。
莫允飛垂首望進她如水般清澈的眼裡,心倏地被拉緊,她秀美的笑顏逐漸在他的眼裡放大。
十四歲的少年竟在此刻被一個八歲的女孩震愕住,她……在說什麼?
「這個世界沒有永遠!沒有誰能永遠陪著誰!」他用力別開頭,不敢再看她彷彿會將他吸入的深幽水眸。
「有!我會陪你到永遠,直到我們變成老公公、老婆婆,我還是會陪著你,絕不離開你。」
她彷彿說著誓言般的認真,讓他的心莫名一窒。
「你別傻了,等你長大就會嫁人,哪裡能陪我一輩子。」
「我不會嫁人。」她堅決的搖頭。
燦亮的眼好像窺知了他不知道的秘密,由她的眼中看見自己不安的身影,莫允飛最後選擇移開視線,轉開話題。
「不要胡說了,晴兒,不要哭,天快黑了,你們不是要放紙鳶嗎?快走吧!」他丟下話,帶著紊亂不解的心情大步走開。
「等等我!哥哥!顏姐,我們快點走!」莫晴兒拉著柳顏,邁著小步朝兄長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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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允飛由夢中驚醒,他抹去額上的汗珠,只覺得口乾舌燥。
怎麼會做那個夢?他幾乎忘記那件事了,沒想到卻因柳顏無心的一句話,讓他重憶起當年的往事。
昨夜柳顏的話將他堅定的心防戳開一個小洞,他無法面對她深情的告白和自己的心,只能再次選擇逃避。
為什麼又要攪動他好不容易壓抑下的深情,搗毀他虛假的平靜面具?
他雙手覆臉,心亂得想砸東西發洩這股無處宣洩的氣憤。
雖然他狠下心拒絕她,還是必須親自送她上花轎,只有減少見面的機會、減少聽到她消息的機會,才能讓她的身影逐漸淡去;也讓她藉著時間、距離,忘記對他不成熟的感情,這對兩人都好,可她卻……
多可悲,身為愛她的男人,卻只能祈求別的男人帶給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