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墨兒低頭走了兩步,發現翟社略沒有跟上來,回頭看時他卻在四下張望。
「怎麼了?」鹿墨兒順著他眼光看過去,不明白他在找什麼。
「我在看有沒有計程車啊!」翟社略理所當然地左顧右盼。
鹿墨兒驚訝地看著他,原來那個傳言是真的!
一直聽說翟社略很少走路,五分鐘可以走到的距離,他也是要坐計程車的。以前聽了覺得誇張,現在她倒真的相信了!
「這是校內唉!再說你不要老那麼懶,走走路運動一下嘛!」鹿墨兒繃起臉,不管他了,自己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一天有多少難民因為沒飯吃而餓死啊?有錢去浪費,還不如捐給那些流離失所的人比較有用!
「可是今天好熱啊……」翟社略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了她的腳步。
他是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走路這種事上,可如果是和鹿墨兒一起的話,他還是願意忍受一下的。
鹿墨兒看他跟上來,笑逐顏開地說:「這才對嘛!」
翟社略見她開心起來,也覺得沒那麼熱了。她的笑顏讓人看了有種幸福的感覺,似乎可以改變人的心情。
「我收到了你在網上發的信,有空我一定回給你!」翟社略笑得燦爛,看上去只是個開朗的陽光男孩!
笨蛋,像這樣總能見到,還在網上發什麼信?鹿墨兒翻翻白眼,當初他說要當網友,她才在網上陪他瘋一下,現在幾乎天天見得到,還要寫啊?
翟社略看她沒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說:「我很少給人回信的,每次人家都氣得要死,要跟我絕交!今天剛收到了這封信,裡面說要是我再不回信,就跟我絕交了!」
「那我豈不是很榮幸了!」鹿墨兒接過來看了一眼,笑著說,「你還真是可惡啊!為什麼不給人家回信呢?」「不想回啊!」他理所當然的樣子。
「為什麼不想?人家寫得好辛苦的。」鹿墨兒覺得他比自己都還要任性。
「不想就是不想,還有為什麼嗎?」翟社略奇怪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鹿墨兒想不到他居然這麼回答,點點頭說:「當然了!你不知道回信是一種禮貌嗎?人家給你寫信寫得很辛苦的!」
「他們自己願意寫嘛!」翟社略似乎不太瞭解,不過也看到了鹿墨兒不贊成的眼光,只得小聲嘟噥著。
鹿墨兒還是聽見了,正想回頭瞪他一眼,卻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校門口。
「你看,我們不是走出來了嗎?一下下就到了。」她高興地向翟社略證明,他不坐車也是可以的。「是啊!」翟社略不忍掃她的興,應了一聲,問她:「你坐什麼車啊?」
「就是那輛!」鹿墨兒指著遠處一輛公汽,才記得問他要去哪裡。
翟社略告訴她要去長途汽車站,她笑盈盈地說:「好啊!這車也可以到,我們一起去坐吧!」
「可是我有十幾年沒坐公汽了……」翟社略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揪上了車。
「偶爾你也該體會一下平民的生活啊!」鹿墨兒在他身邊坐下,放下背上的包,呼,好重!
「好像也蠻好玩的哦!」翟社略到處看著,像見到有趣的玩具似的。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鹿墨兒在心裡苦笑著,有時候他真像個大孩子,一點也看不出有魏揚他們說得那麼複雜。
自己好像也越來越愛嘮叨,逐漸在往一個媽的角色靠攏,我不要!她在心裡哀歎了一聲,她才不要像魏揚一樣,變成個婆婆!
可是想歸這麼想,到了翟社略要下的站,她還是跟他一起下了車:「我送你一下啊!」
翟社略見她熱得兩邊臉頰都紅撲撲的,本來叫她不要送的,終究還是拗不過她,只得由她去了。
「給,喝水!」他買了水來給她降溫,「快回去吧,背了這麼多東西還到處跑!我馬上就上車了,你不用擔心。」
「嗯。」鹿墨兒點頭答應,一副乖巧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有著霸王作風的人是她。
她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看他一眼,好像要說什麼的樣子,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就那麼去了。
鹿墨兒心灰意冷的躺在寢室,聽說翟社略又有幾天都沒去上課了,打電話過去問,他居然在打麻將,玩得好高興。那人還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今天她也懶洋洋的躺在寢室裡,過過翟社略的那種生活,嘗嘗他那種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時候的滋味,卻發現這種生活倒也蠻舒服的!
其實從私心裡來說,她倒不是為了他不好好學習生氣,只是希望他每天能來上課,這樣也才能看到他。
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干和不喜歡幹的事情,別人無權干涉,可他答應了她,會盡力來上每一堂課的,這才多少天啊,他就打破了自己的承諾?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同寢室的園園衝進來:「哎呀,你還睡著呢?快起來啊,小略在樓下打棒球呢!你去不去看的?你不去看,我可去了哦!」說完她又風風火火的衝下樓去了。
園園是寢室裡惟一一個法律班的。自從上學第一天起,她就視翟社略為偶像,認為他像天邊的星星一樣,璀璨奪目又遙不可及。鹿墨爾和翟社略被傳成一對,最高興的人就是她了,好像覺得自己也與有榮焉,臉上有光似的。
打棒球?他還真有心情,鹿墨兒偎進被窩,哼,她才不想下去看他呢!不守承諾的傢伙!
「喂,你的白馬在樓下呢!你沒去看啊?」寢室裡又回來一個傢伙阿敏,順便叫醒寢室裡的「睡神」阿娟起來吃飯。
鹿墨兒把被子往頭上一蒙,被子裡傳來模糊的聲音:「我什麼都聽不見!」
「喂,我說,今天才看清楚你的小白,的確長得不錯嘛!下面圍了一堆女生在看,都看得口水直流哦!」第三個進寢室的二話不說,一把掀開了她的被子。
小白者,白馬王子的暱稱之一,同時也是白癡的簡稱,所以往常鹿墨兒聽她們這麼說翟社略,覺得很是感冒。
今天她倒沒心情為他平反,心情鬱悶地探出頭,哀怨地說:「最好淹死他!」「口水淹得死人才怪!我看你最好親自下去用眼光殺死他好了!呵呵,就像櫻木一樣。」
第三個進來的傢伙叫許林,是《籃球飛人》的忠實fans,這會兒居然拿她和櫻木那個單細胞動物比。
「你想找死啊?」鹿墨兒跳起來,張牙舞爪地掐著她的脖子,估計現在要是有個熟人進來,會被她不尋常的樣子嚇昏。
徐林才不會被她嚇到咧,任由她輕輕的捏著自己的脖子搖晃兩下,還笑瞇瞇地問:「好不好玩?」
「不好玩!」鹿墨兒見她不為所動,鬆開了手,又像軟皮蛇一般倒下來。
「真不下去?飯也不吃了?」徐林幫她順順瘋得亂糟糟的頭髮,見她轉過身拿屁股對著自己,只好不管她了。
鹿墨兒低頭走在林蔭大道上,腳下不停地踢著小石頭,剛才她趁寢室裡的人都去吃飯時,在窗口偷偷瞧了一眼。
可恨的人,自己玩得那麼高興,都不知道上樓來看看她!還有那些女生,一個個都沒見過男生的啊?盯著別人看個沒完,人家又不是動物園裡的動物,哼,真是不像話!世風日下啊!
「小鹿!」身後傳來魏揚的聲音,鹿墨兒沒精打采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也沒等他,就那麼往前走著。
「小略今天來上課了!」魏揚追上來,和她並肩走著,第一件事就是報告翟社略的最新動態。
「哦。」鹿墨兒懶洋洋地回答了他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怎麼了?他說了,前幾天打球摔到了腰,所以這幾天在家休息,大家去看他的時候就陪著他玩了一下。」魏揚原封不動地把話傳給鹿墨兒。
鹿墨兒聽得皺起了眉,小聲嘀咕著:「他不會自己來說啊?」
「什麼?」魏揚沒聽清她的話。
「我是問,他是不是傷得很嚴重啊?」鹿墨兒終於還是敵不過自己的關心,擔憂地問。
「聽說前些天是痛得起不來,現在做了理療後好多了,剛才打棒球時又有點不舒服,正在寢室休息呢!不過,他好像明天也要去作理療的樣子,已經請過假了。」魏揚有點事不關己,說得倒比較輕鬆。
鹿墨兒擔憂地想了一下,拋開心裡的埋怨。她解下自己的書包,拿出個洗乾淨的蘋果來:「下午上課時你幫我帶給他,叫他好好養傷,明天早上我沒課,到時候我去看看他。」
「好啊,你光給他吃,不給我吃,我嫉恨這個人!哼,以後不管你們了!」魏揚像個女孩子似的叫喚起來。
鹿墨兒受不了地搓搓自己的胳膊,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偏偏她還得耐著性子安撫他:「這個本來是我自己吃的啊,他是病人嘛,我才讓給他的,下次再帶給你吃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你說的啊!」魏揚這才拎過裝著蘋果的乾淨塑料帶,施施然地上課去了。
那天晚上鹿墨兒在自習室外又碰見魏揚和「大胖」,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說得眉飛色舞的。
他們一見她忙招呼她過去:「來來來,聽聽晁海的糗事,實在太好笑了!」
「晁海?」鹿墨兒記起他就是那個無緣無故說自己壞話的人,不免有點幸災樂禍,當然要聽聽他的「趣事」了!
「昨天晚上啊,晁海又喝多了,聽說他差點把手伸到火鍋裡去,成了燙豬蹄。回來以後又到每個寢室去敲門,敲了一晚上,還在樓道裡大喊,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最後據說就那麼倒在外面睡著了。」
魏揚繪聲繪色地學著他講話,周圍站的人都被他逗笑了。
鹿墨兒聽得又好笑又可怖,天啊,要是手真的伸到火鍋裡多可怕啊!
她實在想不通他的行為,問:「他不能喝,幹嘛還要喝那麼多啊?這麼危險的事也不怕?」
「這你該去問他自己!」「大胖」樂呵呵的,大家似乎都習慣了聽到他的這種消息,沒一個人像鹿墨兒那樣有點擔心。
「還不止這些呢!」魏揚意猶未盡地說,「記得去年冬天,他也是喝醉了,在我們寢室門口敲門,敲得我們都睡不著覺,只好去給他開了門。君文那天回家去了,他一進來就往君文的床上一倒,怎麼都不起來。我們叫他起來,他就不斷的念著一句英文──waitaminute,念來念去就這麼一句,估計把他所會的英文全都說出來了。」
「人家怎麼可能只會那麼一句英語啊?你們又在批駁人家了。」鹿墨兒聽得笑了起來。
「誇張一點嘛!」「大胖」接過魏揚的話來繼續講,「後來我們要把他抬出去,他硬是拉著床的欄杆不走,我們只好讓他睡在那兒了,睡到半夜,他自己也沒蓋被子,在那兒凍得直打哆嗦,後來凍醒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跑回自己寢室去的。」
「他怎麼這麼可憐?」鹿墨兒到底是比他們多了點惻隱之心,可也只能搖著頭歎氣。
「我記得晁海剛進大學時挺瘦的,現在像吹了氣一樣長得肥肥的。」魏揚慨歎了一聲,晁海的話題也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鹿墨兒歎口氣說:「他是小略的好朋友,又這麼喜歡喝酒,小略豈不是總有幾次要陪著他喝?那可就慘了!」
「你就不用操那個心了,還不知道是誰慘呢?據說翟社略曾經連喝十幾瓶啤酒才有點醉意,你說誰比較可怕?」魏揚哈哈笑起來,顯然覺得她擔心錯了人。
「什麼?不是真的吧?喝這麼多水都受不了,更何況是酒!」鹿墨兒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眼睛像寶石一樣,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魏揚一幅信不信由你的樣子,添油加醋地說:「他有時候還跟他們站在教室門口抽煙,你還不是不知道!」
鹿墨兒聽呆了眼,原來他也許過的是和晁海一樣的生活啊!可是為什麼自己還是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呢?怎麼都覺得他心裡也有一片跟自己一樣的淨土,也許小小的,但確實是存在的!
「哦,對了,今天他吃過你的蘋果後,說那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一個蘋果。」魏揚想起自己都沒吃到的那個蘋果,顯然心有不甘,語氣忿忿的。
鹿墨兒呆呆地看著他,這一刻,心裡什麼也沒想,只是單純的快樂了一下。也許不要想那麼多才是對的,這樣自己也就不會感到為難了
鹿墨兒拎著一壺小米粥,這是她一早起來煮的,由於是第一次,她放了太多小米,最後只能加入更多的水,才算把它完成。幸虧嘗起來味道不錯,她一早的工夫沒白費。
她盛了一大壺熱熱的粥,沒去想翟社略是不是吃得完,上樓之前,還是記得先打了個電話給他。
聽說昨晚有兩人來借宿,鹿墨兒買了幾瓶水上去,她知道翟社略在夏天是不會燒開水喝的,他肯定嫌麻煩!「你坐啊!」翟社略給她開了門後,逕直衝進了洗手間。
鹿墨兒環顧四周,看得出房間是經過了整理的,比上次乾淨多了。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知道收拾到哪兒去了,只留下錢包啊這類常用的東西隨意攤在上面。
翟社略刷牙洗臉後出來,看到她還站著,原來沙發和椅子上都散放著些衣服,她找不到位子可坐。
「你坐椅子吧!」翟社略把椅子上的衣服堆到沙發上去,讓她可以先坐下來,自己則找了條運動褲,「天太熱了,你先坐坐,我洗個澡就出來。」
「好啊!」鹿墨兒覺得有點不自在,她可從沒坐在一個男生家,等著人家洗澡出來過。
她站起來走了兩步,看到沙發上的乾淨衣服,隨手就幫他折了起來,接著又把四下亂放的鞋子歸到一起,常穿的運動鞋拿到窗邊晾著。
做完這些事,翟社略也從洗澡間走了出來。沒想到鹿墨兒會幫他收拾東西,他驚異地看了她一眼,隨意從衣服裡拿了一件穿上。
他穿衣服的時候,鹿墨兒故意側過頭去看著別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她最討厭夏天的時候動不動就在公眾場合打赤膊的人了,夏天的籃球場幾乎是不能看的,還好她每次路過,看見翟社略時,他都是衣冠整齊的。
她拿出礦泉水放在桌上,翟社略拿了兩瓶丟進睡房,鹿墨兒看見有煙飄了出來。天啊!不會失火了吧?
「你們別在裡面抽煙啊,抽得滿屋子都是煙味!」他看了鹿墨兒一眼,對裡面的人叫了兩句,鹿墨兒差點以為他是不吸煙的人了。
「我煮了小米粥,你嘗嘗看好不好吃?」她把壺遞過去,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翟社略打開一看,去發現壺太深了,不知道怎麼吃好。鹿墨兒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掏出自己的勺子擦乾淨給他。勺子有著長長的柄,正適合這個壺。
「你煮的?」翟社略嘗了一口覺得不錯,誇讚了她一句,「還蠻好吃的!」
他低頭吃了大半,實在吃不下了,只得抬頭看著鹿墨兒。
「算了,你不用吃光啊!我本來就煮多了!」鹿墨兒看他很努力的在吃,很仁慈地叫他不用再吃了。
「好!」
翟社略立刻站了起來,把壺拿到洗手間沖了一下,沖乾淨了才拿出來放在桌上。
真乖!鹿墨兒在心裡讚了他一句,卻沒敢說出口。應該沒有男生會喜歡聽到這句誇獎的吧!
接下來就是一陣沉默,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地坐著。
半晌,鹿墨兒才記起還沒問他受傷的事。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讓她擔心,翟社略只是淡淡地說了兩句,他低頭一看時間,居然到了該去做理療的時候。
鹿墨兒本來剛剛聽說,翟社略全家最近要移民,原想問他幾句,卻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又不是他的誰,哪有立場東問西問的。
她站起來,始終還是沒問出口,笑著跟他告了別,卻帶著滿心的愁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