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霽一路追出宅外,才在湖畔的一棵大樹下發現無情蹲坐抱膝的埋頭身影。
她知道是他來了。
「你不要過來!」不想讓他見著自己脆弱的一面。
不理會,柳天霽心疼的走近她。
「你很殘忍知道嗎?」讓她再一次心灰意冷。
他走到她跟前。
「這是他最後一次傷害你了。」從現在開始有他守護她。
「你知道為什麼杏花閣的黃嬤嬤和我這麼熟?」她的聲音悶悶的從膝下傳出。「十歲起,我被賣到杏花閣十二次,萬花樓九次,其他數得出名的青樓也不下三四次……」
「別說了。」見到她如此自嘲的樣子,他的一顆心倏地揪緊。
「一直以為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不在意他對我的想法,為什麼我聽到他再一次把錢看得比我重要,我的心還是會難過……」
周圍突然陷入一片寂靜,他深思的看著她,她內心的傷口比他想像的要嚴重多了。
柳天霽以一個極快的動作,在她還未察覺時就已把她緊密的擁在懷中。
「情兒,你感受到了沒有?」
他低沉的話讓她有一刻的恍惚,不明白他的語意。
她抬起茫然無肋的眼。「什麼?」
「感受我的存在啊!現在我抱著你,你是不是覺得很溫暖,也不再只是一個人?」
他真誠而嚴肅的話,讓她只是點頭,根本沒有辦法開口說一個字。
「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個擁抱、這個溫暖,現在、以後,甚至是一輩子,它都只屬於你。只要你想到這個溫暖的懷抱,你就會瞭解你不再只是一個人,你有我,有我的關心,有我的在乎,有我在你身邊,你懂嗎?」此刻他的眼神是無與倫比的溫柔。
他會為她攬去一切的不快,用他的愛。他用眼神傳遞這個訊息。
「……我懂。」她主動的將手圈住他的脖子,用力的點點頭,紛飛的淚水墜落在她的頰上。
他這番話深深打動了她的心,依貼在他懷中,無情知道自己是被他珍惜的,第一次有種渴望,想一輩子這麼下去。
「天霽,我累了。」她一語雙關。
「累了有我在,我說過這個懷抱就是你的避風港,以後不許你一個人偷偷的難過,想吶喊、想休息,這個懷抱都會為你而開。」他終於軟化了她的心。
「我懼怕感情,尤其在看了我爹娘的經歷後,我無法相信兩人能恆久的在一起……」
「你不是你娘,我也不是你爹,我們絕對不可能和他們一樣,我的用情之深你怎會不知?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們不會重蹈你父母的覆轍。」
「你真的很壞,趁我最無助的時候,說了那麼多聳聽的話讓我招架不住。」她半是埋怨半是嬌嗔。
被自己心愛的人撒嬌,感覺原來是那麼好,柳天霽笑開了懷。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也不知道你對多少女人說過這些好聽的話。」
真不該這麼快就投降把心輸了,瞧她居然開始在意起他以前的韻事。
「我怎麼聞到有股酸味?你毋需多心,我從未對任何女人許過這個宣誓,就連花小菀也不曾,只有你。」表面上他說得不帶一絲笑語,其實心裡早已因她的吃醋樂得想打滾。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搞不好三天後我們回到柳園,你那個前妻早已讓你安頓在那,正等著你回去過快樂的日子呢!」
她不是真的計較,只不過他那促狹的目光讓她忍不住想鬥嘴。
「不准懷疑我對你的真心。」她真是欠教訓!
撥弄他被風吹亂的髮絲,她聽見了微慍的聲音。「好嘛,別生氣,我只是無聊亂說行了吧!」
「無聊?是啊,就是我這幾日太縱容你,你才會那麼閒得無聊。好吧!我們這就找點要緊事辦辦。」
瞧他急的,直抱起她往宅裡去,好似真有大事得馬上去做。
「我不覺得有什麼事需要我們一起來做。」
他卻煞有介事的說道:「不,這件事非得你和我一起才成。」
「哦?」
「你知道我很滿意你弟弟無成嗎?」
面對他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無情只是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以後芊芊有他陪著就可以了。」眉一挑,一抹不懷好意的賊笑掛在他的唇際。「這次你就沒理由逃開了。」
自從來到了牧場後,前後加起來不知被她用多少次藉口拒絕,難道她不知道他都快憋得抓狂了嗎?
終於清楚了他的意圖,無情霎時整張臉灑滿嬌紅。
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她輕聲罵著:「你就不能正經點?!男人果真只是靠下半身來思考。」
真想一口含了它,不過他可不敢保證若真做了,他還能挺得住撐到房裡。
「有力氣罵我,不如省點力氣留著等會兒用。」他邪笑道,更加快了腳步。
「你這個討厭鬼!」
無情沒想到她的一句玩笑話竟然一語成讖!她不如去擺算命攤好了。
那位站在柳園門口,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接他們的女人,不正是那日對他聲淚俱下的花小菀嗎?
只是換了行頭,衣服穿得花俏,人也變美了,搔首弄姿還不忘面帶微笑,一副宛若苦候男主人回家的妻子。
她佯裝生氣的瞪了柳天霽一眼:看你怎麼說!
他回以一臉茫然,渾然不知那女人為何出現在這裡?
「霽!」花小菀一見著他,等不及的就想往他懷裡撲去。
豈料卻讓他身一閃、手一揮,人沒抱著,倒是很不客氣地跌了個狗吃屎,滑稽的模樣令周圍的人莫下掩口遮笑。
花小菀下慌不忙的從地上爬起,拉攏裙擺,暗忍心中被譏笑的火氣,嗲聲嗲氣的嬌斥道:「霽,你怎麼這麼壞?都不扶人家一下。」
板著冷俊的一張臉,柳天霽是正眼也沒瞧她一下。「誰讓她入柳園的?」
他早已不過休書差人送至她手中,她早就不是柳家的人了,沒他應諾,她是如何進入柳園的?
不將他生疏的態度當一回事,花小菀仍不怕死的將身子挪到他面前,勾著他的一條手臂。
「霽,你怎麼忘了?是你要我回柳園的嘛!你瞧,你給我的那只錢袋上不是繡有柳園的標記和你的名?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要我打扮好後再來這兒找你的嘛!」
花小菀故意用臉去磨蹭他的手臂。以前的他最喜歡她這般撒嬌,每每都能挑弄起他的情慾。
這麼多年沒見,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更有男人味了,惹得她芳心難耐。依他對她的愛意,相信他對她絕對無法忘懷。
無情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人家明顯的厭惡都寫在臉上,她還可以這麼不要臉的死巴著不放,功力之深啊,絕非一般人能與之比擬。
就在此時,花小菀注意到了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小女孩,算算年紀,應該是她了。
「芊芊!你是芊芊!」
她一臉喜極而泣,直朝柳芊芊呼喊,神情激動得想衝到她面前。
可惜她無能為力,因為比她先一步,有人制住了她的行動。
「霽,你別抓那麼用力嘛!」花小菀擠出幾滴淚珠。
「爹,她是誰?」這個人為什麼會認識她呢?
柳芊芊好奇的目光未曾從這名陌生女人身上移開過。說真的,她對這種艷麗型的女人並沒有好感。
柳天霽沒有回答芊芊的話,只是命甜兒將她先行帶進柳園裡。
花小菀慌了,明擺著他就是不想讓芊芊知道她的身份。
這對她很不利,當下她便急忙對著芊芊的背影大喊。「芊芊,你別走,我是你——」
「天霽,要如何處置這個擋在門口的女人?」沒讓她講完,何一齊適時地將她的話給打斷。
「就先讓她在柳園住下吧!」無情說道。
花小菀狐疑地打量著一旁出聲的女人,卻意外發現柳天霽看向她的眼神是溫柔的。
「她是誰?」長得不怎麼起眼嘛!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尤其她現在正想奪回一切,更是不得不防著點,免得有外人介入。
「我只是柳園的一名小丫鬟。」沒讓任何人開口,無情簡潔的回答,隨即她便瞧見了他眼裡的不悅。
「情兒……」
「我說過我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小丫鬟罷了。」回視他的眼神裡有不容置喙的意味。
「不過是個丫鬟,說話的口氣倒是不小,這兒又不是她當家!霽,你真該讓她知道做下人的本分。」花小菀不屑的出聲。
「她是沒大沒小。」
柳天霽的語氣充滿了寵溺,讓花小菀懷疑,真的只個丫鬟這麼簡單嗎?
「給我個解釋,為何要故意這麼說?」柳天霽非常不高興她自貶身份為丫鬟。
將花小菀安頓在最遠的迎風樓,柳天霽二話不說就拉著無情來到自個兒的居處。
「芊芊有權見到自己的親娘。」
相對於他的不悅,無情倒像個沒事的人逕自斟著茶,往舒適的椅凳上一坐。
「來,喝杯茶,去去火氣。」
「她根本不配做娘!」接過她遞來的茶水,即便再不滿,他也不會忘了注意她的一言一行,就怕她端茶的手舉得酸了。「你還沒說為什麼自稱丫鬟?」
「她要知道我和你的關係,鐵定會帶來一場風雨,我可不希望在芊芊還沒見著娘之前就發生什麼事。」依他的個性,稍有不對,花小菀就只有被趕的命運。
「然後呢?等芊芊知道她的存在後呢?」
「若芊芊肯接受她,而她又是真心改過,你不妨再給她一次機會,至於我只要繼續做個柳園的丫鬟便成。」
她越說頭越低,如果柳天霽沒被她的話氣昏了頭,就會發現其實她是在偷笑。
他憤怒地重重摔出杯子。「你這個大笨蛋!怎麼可以就這麼把我讓給別人?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心意,我……」
為何她的肩膀一直抖動不停?
終於發現不對勁的柳天霽猛地將她臉一扳正,果然……
「你耍我!」這女人真是太過分了,故意說出令他動怒的話。
見他惱羞成怒,無情知道自己不該逗他玩,立即起身圈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情柔的道歉——這也是唯一能滅他火的方法。
「對不起嘛!人家不過開個小玩笑,想知道你會不會想和她重修舊好而已,不要那麼生氣嘛!」
他哪敵得過她的撒嬌功夫,幾句話下來就讓他無法再氣她。
「以後不准再拿這種事開玩笑,知不知道?我對你的真心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花小菀的出現就變質,不准再說什麼退讓的話。」
開玩笑,他要真和那個花小苑繼續,她才沒那個肚量待在這兒,鐵定包袱打包打包,當下走人。
殊不知自己的自言自語可是一字不漏全進了他的耳,誰叫她的唇正貼著他的耳呢!
「你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遍!」敢離開他,看他不把她腿打斷才怪。
「嗄?」他都聽見了!瞧他發狠的樣子,她趕緊陪笑道:「天霽,別這麼凶嘛!人家是說相信你對我的心,絕不再試探你了……」
無情決定對他故技重施,多撒點嬌,這才讓他沒計較她一時的失言。
頂著丫鬟的身份,無情堅持要伺候他們用餐,還和甜兒交換了差事,由她來服侍柳芊芊。
正如她所想,這頓飯吃得真是精采絕倫,錯過了才真是可惜呢!
花小菀真算開了她的眼界,無所不用其極只為吸引男主人的目光,不過人家卻很不給面子,任憑她拋翻了眼、扭斷了腰、嗲啞了嗓子,就是不肯瞧上一眼。
若非這裡還有其他人在,她認為花小菀根本就想脫去了衣服,來個直接勾引。
叫她意外的是,芊芊得知花小菀就是她娘時,並沒多大反應,冷靜的恍若毫不在意。
「芊芊,你好不容易見到了你娘,怎麼不理她?」趁著端菜的空檔,無情假裝靠近芊芊,在她耳旁小聲問道。
「我一點都不在乎她、也不喜歡她,為什麼要理她?而且我也不覺得她有多喜歡我;還有一點,我討厭她那麼纏著爹。」那個女人的注意力一直是放在爹身上,對她也僅幾眼瞥過。
芊芊說得沒錯,對於花小菀過於親近柳天霽的動作,她也覺得很刺眼。
「哎唷,好痛啊……」
故意打翻了湯汁,花小菀掀起衣袖,露出一條雪白的皓臂,在柳天霽的面前晃啊晃,想要用幾個小紅點博取同情。
倒是見他頭抬也不抬,冷硬的嘴唇只蹦出了幾個字。「燙一下死不了的。」
無情看在眼底是笑在心裡。
冷不防地,她以極度不小心的姿勢將放置在蘋芊面前的碗弄翻,就這麼巧灑了幾滴湯汁在芊芊的衣服上……
無情故作驚呼道:「啊!小姐,您沒燙著吧!對不起,情兒怎麼這麼不小心……」她向芊芊眨了眼。
柳芊芊很快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遂很配合的喊道:「好燙啊!爹……」
柳天霽則是在她一喊疼的當口,急忙將芊芊抱置到身上,檢查她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地方燙著。
同樣情況,這番南轅北轍的待遇,讓四周其他圍觀者忍不住又是一陣暗笑。
「咳,天霽,我想芊芊應該沒什麼事,擱太久飯菜都涼了,先吃吧!」何一齊笑得最大聲。
無情拐了一記在何一齊背後,暗示他不要笑得太猖狂。
笑笑也不行?!他以眼神抗議她的動粗。
因為沒人笑得像你這麼白癡!無情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他倆的眉目傳情落在柳天霽眼裡頗不是滋味。
讓芊芊回到座位上,他極度不悅地招手讓人繼續上菜。「情兒,你還不快過來替小姐夾菜,愣在那兒做什麼?何護衛有手有腳,可不需要你的服務。」
何一齊只覺自己無辜極了,又沒犯著他,幹麼拿他做箭靶,怒箭猛射。
瞄了一眼偷笑的無情,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了,天霽那傢伙的醋勁還真不是普通的大!「我這有手有腳的人總可以請情兒幫我斟杯酒吧!」
對於柳天霽投來的殺人眼神無情視若無睹,恭敬的拿起酒瓶準備幫大家斟酒。
此時,一道鮮嫩可口的清蒸紅鰻被人端了上來。
花小菀又見有機可乘,身子為後一撞,與端菜的人碰個正著,滾燙的紅汁就這麼順勢流往柳天霽身上。
「啊!霽,對不起,你看你身上都髒了,我來幫你擦擦。」
「手拿開!我不用你來擦。」他用力拍去她伸上前的手。
碰了一鼻子灰的花小菀,仍不氣餒的再接再厲。「霽,我陪你回房裡換件衣服,你這樣不好見人哪!」
沒關係,只要她能誘他回房,她還怕制伏不了他?!
「能不能見人都不關你的事,你給我坐好吃飯就對了!」
他會不知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嗎?只可惜他已不是七年前那個為她著迷的柳天霽。
誤以為他的話是叫她先吃完飯,然後再和她私下敘敘,花小菀當真乖乖端坐好,小口小口的吞著飯菜。
何一齊注意到無情微怒的臉龐,又瞧見身後的一個影子,也起了玩心。「要不要我幫你?」
「什麼?」
無情還沒會意過來,就見何一齊舉手一揮,才剛讓人端來的紅燒豆腐便全往她衣上貼去。其實何一齊的力道並沒那麼重,只是端菜上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無成。
當然無成是很樂意陪他演上一戲,於是乎他姊就成了豆腐人。
「你——」她瞧見他一閃而逝的惡作劇笑容。
芊芊見狀,心裡想著我也要,手快的便將自己面前的茶水,以很順手的方式,往黏著一塊塊豆腐的衣服上潑去。
「啊!情姊姊,對不起,是我不小心,你沒事吧?」
「芊芊——」她瞪大了眼睛,滿懷不信地瞪視跟著作亂的幫兇。「你們……我的衣服……」
這幾人實在可惡極了!
「真是的,你們一群人到底在玩什麼?」柳天霽像是受夠了,出聲制止。
他沒管並不代表他不知道,瞧瞧他們把情兒弄成什麼樣子。
這頓飯他本來就無意再吃下去,柳天霽放下碗筷,直接往心上人走去。
「走,情兒,我陪你去把髒衣服換下來。」硬是攬著她的腰拖她離席。
「我自己回去換就成了,不需要你的陪同。還有,我可是個丫鬟,沒有一個主人會這麼在意一個下人的。」她咬著他的耳朵道。
無情還不想那麼快讓花小菀知道他們的關係,卻疏忽了他們過於親密的動作,尤其她還在他懷裡!這讓一旁的花小菀含恨極了。
「不行,我才捨不得我的情兒被他們犧牲成這個樣子,反正你是丫鬟當上了癮,我不介意你伺候我換掉這一身髒衣。」
不容她抗議,柳天霽強行帶著她離去。
拗不過無情的反對,柳天霽只好將她安排在離曜天居最近的觀月樓裡睡。
夜晚翻來覆去她就是睡不著,乾脆起身趴在窗口看月亮。
她在不安什麼?害怕什麼呢?
你認了吧!你是擔心花小菀會把柳天霽從你身邊帶走,擔心芊芊會因有了娘而不再需要你,擔心花小菀會把原本就屬於她的一切統統搶回去……
原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成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她也習慣了有他可以依靠,可以撒嬌的日子,有朝一日若失去了他們,她該如何恢復過往的生活?
就在她兀自煩惱之際,觀月樓外突然吹起了一陣冷風,霎時她像是突然醒悟了。
她到底在ㄍㄧㄥ什麼?
既然已認定了柳天霽,她不把握住他,怎麼還讓他有機會被別人拐走呢?!何況芊芊今日的態度和他對她的諾言就是最好的鼓勵,她是擁有他們的心的,不是嗎?
一掃憂愁,無情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
同樣的時刻,同樣的地點,不同的是多了一個人!
「霽,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這麼多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我是真心愛著你的,求求你原諒我,讓我回到你身邊,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本來打算夜襲曜天居,沒想到竟讓她發現他處在昔日曾為她建造的小築內,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她豈會放過?
「你以為我留這個尋菀小築有何用意?」他笑得森寒,她全身打起一股冷顫。
「不就是因為你心裡還有我……」一個狠戾的眼神隨即將她未完的話給吞噬。
她從來沒見過他滿懷恨意的冷顏,至少七年前是的;沒由來地竟讓她頓時害怕起來,當下踉蹌倒退了幾步。
「不,留著這裡就是要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自己有多麼恨你,痛恨到多麼想要將你碎屍萬段,你知道嗎?」
現成剛好來了個可以出氣的對象,還是他最恨的那個,太好了!
他真要被無情固執的死腦筋給氣死了,明明兩情相悅,卻死都不肯搬過去和他一起睡,說什麼這樣太明目張膽了!全莊裡大概就只剩她一個人還以為他們兩個很「清白」呢……
他郁卒死了,只有一個人窩在這兒喝悶酒。
些許的月光照映在他陰鬱的臉龐上,格外森冷可懼,加上他身形巨大的黑影,益發駭人。
花小菀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害怕,強壓湧上胸口的恐懼感,再度想欺身上前求情。
「霽,我知道你氣我,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啊∼∼你……你是誰?」
正當花小菀打算抓住他的手肘時,一個長髮飄動的白色人影突如其來地闖了進來,硬是擋在她的目標面前。
「你……問……我……呀……」
嚇!一轉頭,一張漆黑的臉讓花小菀只差沒嚇得失聲大叫。
媽呀∼∼她……見鬼不成!
「當……當然是問你,你……是什麼人,這麼晚了,誰准你跑到這兒來?」
「唉——」無情逸出一聲長長的歎息。「民女賈瑰,不是人。」
說完,她刻意抬起哀怨的烏漆臉龐直視著花小菀。
不是人?那不會真是……花小菀嚥了嚥口水,先前隱藏的恐懼此刻全湧了出來。
「你……是……」她幾乎語不成聲。
「鬼。」她很好意的幫花小菀說下去。
花小菀圓瞠著兩眼,滿臉懼意,雙腿忍不住發起抖來。
「我與情郎夜半幽會已達數年,不知姑娘有何要事,非得纏著我的情郎打擾我倆的時間?如此佔用我有限的時辰,就不怕我動怒?」嘻!嚇死你吧!
「她……說的不會……是真的吧?」花小菀抖著音。
老天!莫非他……有這種恐怖的嗜好?
早已將這只「鬼」往自己胸前摟去的柳天霽,用幾個字帶過。「你說呢?」
「你還不快走,真要我動手趕人你才會離開?」
無情語一停,四周立即配合的掀起了一道強風,呼嘯之間捲起了滿地枯葉,更加助長了陰森恐怖。
「我走、我馬上走!」
花小菀驚慌失措的轉身就想跑,不料腳步一時凌亂不穩,整個人摔倒在地,又害怕身後鬼魅的攻擊,連滾帶爬倉皇逃出了尋菀小築……
「哈哈……」無情一個旋身直接撲進身後的溫熱懷裡。
「情兒,你在調皮什麼?」
挑起她的下顎,用衣袖輕輕拭去她臉蛋上的泥土,直到露出原本的膚色為止。
「我在替你趕走煩人的蒼蠅。」她可是在捍衛她的領土,不准有人藉機跨越一步。
上次被他識破的教訓還在,她可不會笨到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這樣還更具效果。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替我趕蒼蠅啊?」他略顯失望。
她想起了自己找他的用意。
不給他有任何疑惑的時間,無情拖著他回到了觀月樓。
「情兒,你要做什麼?」
「幫我收拾東西。」
這一聽,柳天霽著急的拽著她不讓她動。
「收拾東西?你要去哪?我不准你離開,我跟她什麼事也沒發生,你休想跑掉!」
她連忙摀住他的嘴,三更半夜他這樣大呼小叫,是想引來一群人嗎?
「哎呀,你別這麼大聲嚷嚷啦!我又沒說要離開柳園,你急什麼?」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是她自己說要收拾的。
「我……」她突然扭捏了起來。「我……是打算搬去曜天居啦,免得花小菀半夜跑去騷擾你。」
說她嫉妒也成,反正她就是打定主意不讓那個女人再接近他。
出乎意料的回答,柳天霽回以一臉的訝異,當然驚訝過後,自然是一連串的喜悅佔滿心頭。
呵呵……他作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要求搬去他那兒!
這不就表示,她已決定接受了他,願意和他在一起了?
「你怎麼還愣在那兒?別只顧著笑,快點幫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