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床頭櫃的鬧鐘突然大響,嚇得熟睡中的人兒立刻掀被,纖細的左手探到鬧鐘的位置,用力一拍,關掉了鬧鐘。
「才七點半,再咪個十分鐘好了……」司淨妍咕噥這,翻個身又睡著了。昨天工作時,頭仰得太久酸死她了!
哪知才過了幾分鐘,室友在房內不知道在摸什麼,的聲響像蚊子來到她耳邊一般,擾得她翻身再翻身,最後忍不住氣悶地坐起來。
「厚──你在幹麼啦」
「淨妍,吵醒你啦!不好意思,我要出門了,今天要飛新加坡,整個月都不會回來哦!」樓榆君一臉神采奕奕,跟她的睡眼惺忪形成極端的對比。
「你又要走啦?不是昨晚才剛從馬來西亞回來嗎?」還是她迷迷糊糊的睡掉兩天,忘記她什麼時候回來的?不可能啊!她昨天明明有上工……
「沒辦法,小玫請婚假嘛!」
樓榆君是個空姐,自從去年考上後就一直飛來飛去,通常她回到家的時候,她不是已經睡了,就是出門工作了,兩人面對面的時數,用手指就可以算得出來。
雖然她們是國中同學,但是在讀書時期並沒有什麼交集,反倒是兩人來到台北發展之後,友誼才算真正加溫,甚至還合租房子,讓彼此多個照應,兩家的父母也比較放心。
「那她會不會請完婚假後就辭職啦?那你不就更慘?!」榆君本來就不常待在國內,現在不就……
「不會啦!就算是這樣,公司也會徵人啊!你要不要來試試?」
一直覺得淨妍的身形、臉蛋都一流,不做空姐而去當油漆工,真是太可惜了,一定是被她那個男朋友尤希傑給絆住……真不喜歡那個油嘴滑舌的傢伙,真不知道淨妍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你並什麼玩笑?!我英文那麼破,再說空姐又不是想當就能當的,你未免太抬舉我了吧?我還是去刷我的油漆就好了。她咕噥道,不過並沒有後悔讀書時期沒將英文學好。
沒辦法,她就是沒興趣嘛!
「誰不知道你是為了……」樓榆君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聲尖叫打住。
「啊一一糟了糟了,老闆還叫我今天早點去!」
「那你動作快點,我要先出門了,拜拜!」本來想和她談一談尤希傑的事,但現在的時機似乎不對。
「好,拜拜!」胡亂地應了聲,司淨妍翻身下床,然後隨意拿一套寬大的衣服就往浴室裡跑……
最後,在乒乒乓乓之中,她頭戴某候選人的競選帽,鼻樑上掛著黑色粗框眼鏡,身穿在夜市買的便宜休閒服和球鞋,雙手套上做粗活用的大手套,往「家麗油漆行」奔去。
忙碌的一天又要開始啦!
楊原家居館,士林分店——
一抹嬌小的身影正坐在階梯上努力地塗刷著。「真是的,真有那麼多東西好賣嗎?看得頭都昏了。」
司淨妍的眼鏡因為吐氣而霧濛濛一片,好不容易等到霧氣散去,隨即又因吐息而布上白霧,簡直像是在找她麻煩似的!只是她一隻手提油漆桶,另一隻手則拿著刷子快速地沾漆、塗刷,根本就沒有「手」可以去擦鏡片。這個動作一再重複,直到半個小時後,樓梯的扶手總算刷好了。
她拔掉口罩,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很臭的油漆味!
做這行半年多了,她還沒有習慣這個味道,如果不是有口罩護鼻的話,她很可能早就因此而嗆死……待會兒回去可得記得買瓶鮮奶解毒。
「淨妍!你還在偷懶?這裡沒刷均勻,快過來補上。」還沒來得及做最後確認,油漆行老闆李大福的聲音便從她的頭項響起。
家麗油漆行一向很少接到大宗生意,一般都是靠老客戶介紹,工作大多是油漆室內和公家廁所,生意雖談不上好,但也還過得去。
這次能夠拿到「楊原家居館」這筆大生意,李大福自然特別謹慎、不敢鬆懈,所以才會跟過來監工,但他也沒必要坐在那裡,光看、光說,卻什麼都不做吧?唉──老闆真好做哪!
「你還在那裡幹麼?就快到開幕時間了,你還在摸!」李大福突然一陣大吼,驚得她收回思緒。
「等一下不行喔!」她小聲嘀咕著,不過還是認命地提起油漆桶,她可不想跟自己的荷包過不去。
就在她趕著上樓補漆之際門口傳來一陣鞭炮聲,嚇得她差點將油漆桶整個抖落。
「好險!差點兒就倒了。」原來是放鞭炮開幕了,難怪剛才店裡的人全都往門口湧去,看樣子她動作得再快一點才行。
提著桶子,她走向李大福指的位置,刷上一層薄薄的漆……
「……歡迎光臨楊原家居館、歡迎光臨楊原家居館、歡迎光……」
「限時搶購、限時搶購,家電區限時搶購,凡在本店消費滿兩千元以上,即贈送經典咖啡杯一組……」
促銷的廣播聲不斷地透過麥克風傳來,現場的人潮也愈來愈多了。
司淨妍正在確認哪裡還有油漆不均勻的地方,耳邊卻不斷專來李大福的催促聲和促銷的廣播聲,兩者的聲音混在一起,造成她什麼話都沒有聽清楚,索性專心的工作著,有時彎腰、有時轉身,上上下下好不忙碌。
「樓上是樣品區與會計的辦公室,董事長請……」
「笨蛋,小心!」李大福的警告才出口,司淨妍一個回頭便撞上了一個龐大的身影——
砰地一聲,她痛得摀住鼻子,那人則是倒退兩步,一手按住扶手,備以穩住身形。
「啊──」還來不及道歉,脫離她掌控的油漆桶便順著階梯滾下去。沿途留下了痕跡,並且還不客氣的在那人和店長的褲管上留了幾滴做紀念。
眾人呆愕了幾秒鐘,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突發狀況。
「對不起……」李大福趕忙下樓來道歉,中途還扯了扯司淨妍,要她拿出誠意來倍罪。
但她兩眼發直,直瞪著那人的手,彷彿對那隻手一見鍾情似的。
「你、你們是怎麼搞的?」店長顧不得少東在場,直接開罵。
「 對、對不起!笨蛋,還不快道歉!」李大福重拍了司淨妍的腦袋瓜子一下,恨不得自己從未僱用這個笨蛋。
「那個……他的手……」司淨妍的手指緩緩地指向那人,在看見他的濃眉微蹙,一對深邃的眸子寫滿不悅後,她驚得倒抽口氣,不敢再盯著他瞧。
「手什麼手?是他們的褲管遭殃,你自己想辦法。」李大福見那人身穿名牌又一副器宇軒昂的模樣,他自知惹不起,,便把罪過全推到她的身上。
「我……對、對不……起!我馬上去拿松香水!」
「笨蛋!你拿松香水有什麼用?褲子已經毀了!」李大福在她身後氣急敗壞地喊著。
這她也知道啊!可是他的手……
「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惹惱了我們少東,這筆工程款也不用談了!」雖是酷暑,但店長的額角卻已爬滿了冷汗。
眼前的這個少東。除了以威凜的氣勢和幾近殘狠的生意手段聞名外,他還是成就整個楊原家居館的重要人物。今天分店開幕難得能夠請到他來剪綵,卻意外讓他的高級西褲報銷,他這個店長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這怎麼可以?」李大福忙著抗議。「笨蛋,還不快道歉!不不不,她只是臨時工、不是正式員工,跟我們家麗無關,你們要怪就怪她,千萬別牽扯到我這裡來呀!」
司淨妍聽了老闆所說的話,心裡很不服氣。「老闆,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好歹也跟著你刷了半年的油漆,你為了區區一條西裝褲就否認我的存在?」
「這不是區區一條西裝褲,是……」
「夠了!」一旁遲遲不作聲的樊燁漓突然大聲斥喝,傲氣凜人的模樣教人難以忽略。「我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滾開!」
嫌他還不夠狼狽嗎?
他活了三十一年,還不曾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候,這兩個人分明是來搗亂的!
樊燁漓的視線壓根沒落在他們這對「主僕」身上,對他而言,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他用「平等」的目光對視。
「啊?」李大福發愣,似乎是一時無法接受「看起來不好惹」的這個人不想跟他們計較的事實。
「不行,你一定得擦上這個!」司淨妍打開松香水的蓋子,頓時類似汽油的味道充斥他們的週遭,樊燁漓還來不及責問,一道如瀑布般的「松香泉」便往他的手背上一倒——
「你在搞什麼鬼?」
店長和李大福登時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她竟然這麼放肆,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她是不要工程款了嗎?李大福忖道。
我命休矣!店長在心底哀嚎。 「就他的手粘到了咩!瞧,現在清潔溜溜了。」司淨妍得意地說道,她可是第一個發現他的手粘在扶手上的人耶!喏,毛巾給你擦擦,回去洗個澡就沒味道了,只是那條褲子的話就……」
「你不打算賠給我?」樊燁漓將視線移到李大福身上,似乎無言的說明他也是該負責的人之一。「老闆,這就是你的售後服務嗎?果然是『優良』啊!」
「……司淨妍!你、你馬上給我滾。」李大福眼見工程款岌岌可危,索性遷怒到她身上,恨不得她馬上消失!這就是他的售後服務啦!
幾個進入賣場的客人好奇的在附近圍觀,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人潮愈聚愈多,幾乎所有的人都往樓梯口擠來。
「我不走!這個月都快月底了,你想賴掉我整個月的薪水喔?」司淨妍也不怕丟臉,有這麼多人在場,正好可以幫她做個見證。
「好,你好……多少?我算給你!」李大福氣得當場掏出錢,等著她開口。
「一天工資兩千,乘上這個月的工作天數後,再加兩個月的資遣費,你自己算有多少!」
「你怎麼不去搶銀行啊?你乾脆不要做油漆工,直接去當搶匪比較快!」
眼見兩人當眾吵架,樊燁漓氣得緊抿著唇,從齒縫間迸出咒罵聲。「要吵滾出去吵,不要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他一點也不同情司淨妍的處境,因為她今天會被開除全是她自己造成的!況且真要細算的話,他還要找她索討賠償,絕不會因為她是「女生」而改變態度。
事實上,由第一眼看見她起,她那平板的身材和俗到家的打扮,壓根兒無法引起他絲毫的興趣,因此他連瞄都懶得再瞄一眼。
「對對對,你們兩個趕快滾!在滾出去之前,別忘了先把地上給我弄乾淨!」店長狐假虎威道。
「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啊?我是因為你才會被開除的耶!」司淨妍將矛頭指向樊燁漓,一臉的理直氣壯,黑色鏡框後的眼晴瞪得比牛蛙還大。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而她不但敢;甚至還隱約指責這個錯他要負一半的責任……她倒是意外挑起他的興趣了。
樊燁漓挑起眉。「言下之意,我還得為你的不幸掬一把同情之淚?」他難得的因嘲諷某人而露出微笑,連店長都誤以為自己眼花了。
「那倒是不必啦!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開口閉口就叫人滾?」他長得又酷又有型,說起話來卻這麼沒禮貌,她真是為他感到可惜。
他倒是沒注意過這個「口頭禪」,因為他一向都是這樣說話的,從來沒有人敢糾正他,她的膽子果然夠大。「難不成我還要跟你說聲對不起,『請』你出去?!」
「做人本來就應該這樣!」司淨妍見他還算挺好商量,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嚴峻,索性說起教來。
「哼,你又懂得做人的道理了?」」擔心拿不到工程款的李大福,連忙開口阻止司淨妍繼續發表高見。「人家董事長沒跟你計較,你竟然就翹起尾巴了?!還不快過來收拾,要是我拿不到這筆帳,非找你討回不可。」
「不要,你已經開除我了!」司淨妍就事論事地說。「而且我還沒有拿到資遣費,你說,什麼時候付清?」
這個油漆不是她在說,誰都知道粘在地上很難處理,是他們自己不小心撞上來的,總不能只怪她、還要她來清吧?
「你你你……」
兩人又要槓上了。
「夠了,別在我面前唱雙簧!」
樊燁漓雖沒有再說出「滾」字,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模樣仍然不變,教人看了也想快快離開現場。
「不管你們是裝可憐,還是要博取同情,都搞錯對象了!店長,看著他們把地板恢復原狀後,才能放他們離開。」一聽到她開口閉口只有錢,讓他對她的興趣驟減。
「是!」店長立刻擺好打架的態勢等著他們,大有他們要是不清理乾淨,就等著吃拳頭的警告意味。
李大福見狀,毫不猶豫的將司淨妍推到自己的面前當盾牌,意即要死就先死她。
「喂,你很不夠意思哦!我已經被解雇了……好啦!弄就弄嘛!」司淨妍本想推理力爭。可在接收到樊燁漓的凶狠目光之後,頓時化為一隻隻敢低頭吃草的小綿羊,不敢再掙虎鬚。
樊燁漓見狀,很不客氣地「嗯」了一聲,然後在其它主管的簇擁下揚長而去,像極了皇太子出巡。
「簡直是狗眼看人低,有錢有什麼了不起啊?自大狂!」司淨妍低聲嘟嚎幾句。
本來她對那個人酷帥有型的外貌還略有好感,但在領教過他冷硬的性情之後,好印象直往負數把去,她現在給他打負一百分,歸類到能看不能用的男人族群裡。
一回頭,見店長正瞪著她看,有氣沒處可發的她立刻轉移目標。「看什麼看?沒看過大美兒從擦油漆啊!」
「你是大美人兒嗎?少臭美了!」
李大福忍不住吐她槽。
「你還囉嗦,再囉嗦就自己做!」
想到自己今天歡喜出門刷油漆,卻落得丟了工作的下場,她不禁心頭一酸。
希傑馬上就要開學了,到時勢必又是一筆龐大的開銷……明天她要去哪裡找工作呢?唉──
「哼,請到你這種員工,算我倒霉!」李大福罵了兩句,接著就拿起一桶松香水,認命的除污去!
他好歹也是堂堂一家店的老闆,為什麼平平是老闆,處境卻差這麼多呢?唉──
「什麼?你說工作丟了?!」
尤希傑一得知司淨妍被開除的事,馬上由椅子上跳起,反應之大有如聽到什麼噩耗般,俊秀的臉蛋登時變得有些蒼白。
「你不要擔心啦,我很快就會找到工作了,而且老闆還答應給我幾萬塊的資遣費,所以下學期的學費你不用擔心。」
她賴在油漆行跟老闆耗了四個小時,他才勉強同意給她五萬,不過……
「五萬?!那錢呢?」尤希傑驚叫。
「呃,他說沒那麼多現全,要分半年給啦!」
「半年?那還搞個屁吁!」
聞言,司淨妍忍不住蹙眉。就算再生氣也不該說粗話吧?何況他還是個研究生呢!
曾幾何時,她對希傑的談吐和修養有了不贊同?
也許是她太忙了,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希傑變得不再是她所熟知的文質彬彬……
「你不用擔心,我會盡快找到工作的。」她掏出幾張千元大鈔。「我這裡還有一點錢,你先拿去買書好了。」
她心底仍是執意相信希傑是因為有經濟上的壓力,才會口不擇言,這並不是他的真性情,他也不是故意要對她凶的。
還來不及細數,鈔票便一把被尤希傑給搶了過去。「那好吧!你趕緊去找工作,我聽說跳鋼管很好賺,你要不要去應徵看看?」
「你是叫我去做鋼管辣妹?!」她驚愕,一臉的難以置信。
「幹麼?做鋼管辣妹又不是叫你去搶,你幹麼那副表情?」他即是無所謂的調調,好像是她太大驚小怪了。
「希傑,難道你不介意我的身體被別人看嗎?」
見司淨妍一臉不贊同的表情,尤希傑立刻改變態度,一把攬過她的腰,換上體貼的口吻說:「我只是建議,你不願意就不要做,我也不希望你袒胸露腿呀!可是為了錢,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本原文書就幾千元了,你這點錢還不夠我買兩本……唉,我看我還是別念了。」
「那怎麼行!」司淨妍立刻打斷他的想法。「你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沒道理現在放棄!錢我會想辦法,你只要安心讀你的書就行了,千萬不要放棄好嗎?」未了,她還不忘重複一遍。
「可是……」
「你放心好了,總會找到辦法的。」不忍見到希傑為錢憂心忡仲的模樣,她篤定地說道。
畢竟當初可是因為她的關係,他才會跟家裡的人反目,現在如果他再荒廢學業,那她不是罪過更大了嗎?
「……好吧!」沉吟了下,尤希傑才答應她。
「那我就不打擾你讀書,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還沒告訴我你想我呢!」尤希傑攔住她的去路。 「討厭。」她嬌嗔,雙頰泛出淡淡紅潮,女兒家的嬌態登時展露無遺。
「說嘛!想不想我?」他湊近她的嘴,想乘機偷香。
她身子一退,不著痕跡的避開他。「希傑,你還在讀書,我們應該守本分。」
「好啦,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說。」再一次偷香失敗,尤希傑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
事實上,他心裡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同性戀?畢竟交往至今已經半年多了,他們頂多只是拉拉小手而已,就連嘴巴都不曾親到,更別說是上床了!如果不是她一直有拿錢給他用,他真的會認為她根本對他沒有興趣。
「你知道就好,那我走囉!」
其實司淨妍怎會不知道尤希傑的心思呢?只是她一直沒有那種想讓他碰觸的慾望……也許是他們的感情還沒有到達可以肌膚相親的程度吧!所以就連他為了自己跟家人鬧翻搬出來時,她也沒有考慮和他同居來省錢,反而替他租了一間套房,甘願兩個地方跑。
或許,等他們感情更好一點之後,她就會改變想法吧?
「找到工作記得通知我。」
「嗯,拜拜!」她揮手道別。
送走司淨妍之後,尤希傑下意識地收回笑容。
他的手掌仍然覆在褲子口袋上,那兒有幾張千元鈔票,他正暗忖著等會兒要怎麼花用……
「欽,那個古板妹走了啊?」浴室門突然被由內拉開,門縫處探出一張小巧的臉蛋。
尤希傑走近女人.一把摟住女人纖細的小蠻腰。「走了!」由兩人親密的姿態看來,不難想像兩人的關係。「她拿了幾千元來,待會兒我們去五星級餐廳享受一下。」
「你不怕被她看到?」
「哼,她忙著賺錢供我讀書,哪有空跟監我?再說,你這個准博士聰明絕頂,還怕爭不過一個高中畢業的笨蛋嗎?」
「哈,你真惡劣!以後你該不會這樣對我吧?」
尤希傑笑得十分得意。「怎麼會呢?要不是看在她拿錢給我用的分上,我早就跟她分了!為了我們以後的玩樂經費,你就暫時忍耐囉,反正我的人是你的……
原來他就是另有情人了,才會對司淨妍難以親近的態度無所謂呀!
刺眼的陽光斜射進未拉上窗簾的窗口,讓辦公室內的人員明顯感受到外頭的炙熱,但是不論陽光多麼熾烈,卻依舊無法溫暖在「楊原集團總部」工作的每一個人。每天他們都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來上班,如果在下班前沒被嚴厲的老闆點到名,他們才會展露笑顏,並希望好運一直持續到往後的每一天。
既然工作壓力這麼大、每分每秒如此難捱,為什麼他們還願意留在「楊原」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在「楊原」工作的薪水高出同業三倍,又不需要熬夜加班而且每年的年終獎金和紅利又多得嚇人。能進入這家公司工作,就算只是個清潔工,也比其它公司的工程師更具優越感。
因此僅管工作壓力很大,想擠進「楊原」工作的人還是多得數不完。
「董事長,這是全省家居館連續三天的營收狀況。」秘書李敏將傳真送了上去。
樊燁漓只掃了一眼,前後不到十秒鐘便問:「士林分店不是才剛開幕嗎?為什麼頭一天的業績做成這樣?」
二十萬不到?!
他記得為了士林分店的開幕,還特地砸下重金做宣傳,開幕首日的效果不可能這麼差呀!
如果宣傳沒有效果,那他以後乾脆不要再浪費錢來為開幕做廣告!就連下個月即將開幕的南投店,也不用再搞什麼噱頭了。
短短幾秒,腦中便已閃過數道想法。
李敏深知他的習慣,因此已經事先問過該店店長,她不疾不徐地說:「根據店長回報,這是因為當天發生潑漆意外,才會造成客人只在店內停留片刻就離開。」
經她這麼一提,樊燁漓才想起那天的情景,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一個丑不拉幾的油漆女工。
戴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聽到令她難以置信的字句便會瞪大眼睛、且以最快的速度說明她的「不能接受」!
最最令他感到怪異的是,她竟然不像其它人一樣怕他?!
按理說,不論是初見面或是熟悉他性格的朋友,都不敢「平視」他,但她敢!她所擁有的勇氣確實異於常人……
怪了,她長得並不起眼,為什麼他會特別想到她?而且不需要花費什麼力氣,她的輪廓便清晰地竄進他的腦海,絲毫不差!
樊燁漓蹙起眉,快速揮去腦中少見的失序想法。
「我知道了,還有事嗎?」既然是有特殊原因,他便不會責難店長並施以懲罰,賞罰分明才是他的工作原則。
「是。金先生想請你為他站台,不知道董事長的意思……」為董事長工作三年了,她知道金先生與他的深厚交情。
據說「楊原」在創立之初,金先生便是股東之一,後來是董事長買足股權才退出公司營運的;儘管金先生已經退出經營,但他們的交情不變。
果然,向來只要有應酬便讓屬下去參加的樊燁漓,在聽到金先生這三個宇時,明顯的停頓了下。
「我會打電話給他。」他沉吟了下,決定道。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李敏恭敬的說完,便拿著簽署好的文件出去了。
待秘書走後,樊燁漓立即開始處理其它文件,等到告一段落之後,他才拿起電話撥給好友金緯青。
「我找金緯青。」
「請問您是?」
「樊燁漓。」他沒有費事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對方該怎麼寫,彷彿這三個字是眾人皆知一般。
他會如此自傲,主要是因為他有本事,又有一連串神賜的好運道,教他想不出名都難,久而久之,便養成了他這種目中無人的性格。
「不好意思,我馬上替您轉接。」接聽的人一聽,不意外的立刻轉變態度,足見「樊燁漓」這三個字實在是威力無窮。
不消片刻,金緯青的聲音便透過話筒傳來——「你可真是難找啊!」
「你找我有事?」
「沒事不能找你嗎?真是的。」只有金緯青才會用這麼輕鬆的方式對他說話。
「沒事的話我要掛了,下午還有會議要開。」樊燁漓淡漠地說道,他很清楚這個好朋友要是不對他採取威嚇的方式,他是不會長話短說的。
「慢慢慢……好啦,我說!」金緯青一聽到他要掛電話,急忙咳道。「我父親要我出來選立委,所以我想請你這個傑出企業家替我站台。」
金氏一家從以前到現在,一定會有那麼一房是當官的,也算是個政治世家,這事樊燁漓是知道的,不過他從沒想過金緯青會想走這條路。
「站台?!你在開玩笑,我哪有那個美國時間!」
「只要挑出幾天辦幾場演講而已,有你這個賺錢金童公開挺我,選民可是會對我有關經濟改革的政見更有信心,對選舉的助力不可小覦,而且你還可以順便打打『揚原』的知名度哩!」
「『楊原』還需要打知名度嗎?」他反問,自信驕傲的態度猶如一位不敗的戰神。
「呃,說得也是。但是如果有你出面站台,我相信其它企業一定也會靠過來,那就更有利了……你真的不幫我?」
樊燁漓謹慎地問:「只有演講?」他得花時間找資料,題材就選定國家未來的經濟發展和趨勢吧!
他不改工作態度的立即將此事做初步的規劃,不消一瞬,他已有簡略的腹案。
「當然!宣傳和拜票我得親自來才行。」
這事對經常受邀到國外演講的他來說,算是得心應手,況且是幫好朋友的忙,沒什麼好考慮的。「好吧!那等你服務處成立後再告訴我確切的日期。」
「OK,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改天請你吃飯。」金緯青大方地說。
「擇期不如撞日,就現在如何?」他—點兒也不浪費時間的兀自決定道。
「啊……」金緯青的聲調明顯帶著驚訝。
他只是隨口、禮貌性的說說而已,怎麼燁漓竟然當真了?!
啊!他怎會忘了,對燁漓可不能像對別人一樣敷衍的呀!
看來,這頓大餐的錢是省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