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煙!相信我,我是愛著你的。」
「不,你別再騙我了,你愛的是姊姊,不是我……嗚……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倪想想被一陣嗚咽聲吵醒,回神之後才發現自己在車上。
「……好,你說你愛我,那就跟我一起跳!」淒厲吼叫的女聲拉回她的注意。
循著聲音望去,幾個人在五層樓高的地方拉扯,旁邊有三台攝影機和工作人員。
原來他們已經開始拍戲了。
齊磊呢?
他怎麼沒有叫醒她?
她搜尋著他的身影,沒想到,那個女人抓著的就是齊磊。
此刻,他穿著一套黑色西裝,臉上是蒼白的,但仍不掩他俊逸、優雅的氣質,他帶著顫抖的唇瓣吐出愛語。「不要離開我,我愛你……」
倪想想看著此時的他愣住了。
是怎樣的深刻愛戀,教他如此蒼白、無助?
眉宇間的深愁似在說明他的無可奈何,而他眼前的那個女人,在見了這樣的他之後,仍是不相信他的愛?
是他的演技太好了,還是她太入戲了?
她竟然天真的想取代那個女人,和他在一起,永遠永遠……
「好!我陪你跳。」齊磊的聲音打醒她。
他要和茗煙殉情?!
她的心緊揪了下。
「好,卡!」
導演的指令傳來,工作人員忙不迭地先去佈置下一個景,而演員們則回到休息的位子上等待。
當她視線正好和齊磊對上時,只見他眉心緊鎖,旋過身對著飾演茗煙的女主角說:「我們先來對戲。」
「磊哥,你好敬業喔,休息一下都不肯。好,你等我,我喝口水就來。」
磊哥?他讓她叫他磊哥?
她斂下眉,一股黯然襲上心頭——
「我們認識那麼久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叫你比較好耶!你的名字定單字,連名帶姓叫很不禮貌,不然我叫你磊哥好不好?」
「不好!什麼哥不哥的,我又不想做你哥。」
「哎,這樣叫比較親嘛……」
那是當年她和他之間的笑語,齊磊或許忘了,但她依然清晰記得。
最後,他還是不肯讓她叫他磊哥,但,現在他卻讓那個女演員叫了,這是什麼意思呢?
他的花心證據再添一樁,她還想再見證幾次,才能教自己徹底心死?!而自己和他方纔的親密行為,又算什麼?
他專注於一個女人的眼神,是敦誰也抵擋不了的,這她早就知道了,可是……
隨即她想起了他的花心,忍不住地想貶低他的能耐。
一個花心的男人來演文藝片,想賺取誰的眼淚?
她嗎?
是呀!她確實為他哭過,不只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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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戲,已經是凌晨時分了。
齊磊坐在椅子上,兩眼緊閉,任化妝師在他的臉上「卸妝」,腦海裡卻禁不住浮現出她的容顏。
從他回國找到她之後,紛亂的情緒就一直困擾著他。
剛開始,是執行報復的堅決,等知道她身為保全公司的幕後老闆,並且過得很好之後,他有絲憤怒;但不可否認地,他鬆了口氣,至於那是為了什麼,他不願深究。
可是在經過了早上的親密接觸之後,他清楚自己仍對她貪戀,而且不僅僅是生理因素而已……這個發現教他害怕。
怕的是,再繼續面對她,他會變得不像是自己,甚至,會忘了她曾經的背棄!
不,不行。
絕對不可以。
他怎能心軟呢?
說好要給她一個教訓的,現在怎能因為紊亂的心情而改變呢?他可是恨了她七年哪!
思及此,一顆心冷硬起來,決心不再為她改變主意!
霍地,他睜開眸——
「阿七,不用弄了。」
他阻止化妝師的動作,隨後站了起來,走向他的車子。
玻璃黑鴉鴉的看不見裡面的人兒,但他並沒有看見她在外面,想必是在裡頭睡吧?他咬牙,制止住自己差點兒又失序的心軟情緒。
「叩叩叩!」他敲著副駕駛座的車窗。
車窗緩緩地降下,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她略微腫脹的雙眸。
她哭了?
來不及壓下滿心的疑問,她就出聲打斷了他。「什麼事?收工了是嗎?」
凝望著她似乎不受影響的面容,有股強烈的不悅襲上心頭。
他眸光一冷,淡漠地說道:「你現在馬上開車去買九十九朵玫瑰花回來。」
「玫瑰?!」她一愣,視線落在車外的天空。
天色是黑漆漆的一片,直覺告訴她,時候不早了。
「沒錯,就是玫瑰。你現在馬上去買,等戀晶下戲正好送給她。」
「你要留下來等?」看他已換去了戲服,她猜想他的部分應該已經拍完了。
「當然。」他一臉理所當然。
倪想想強抑下心中泛起的酸楚以及猜測,因為那只會令她的愛情變得難堪。
「你讓我超時工作,我要算加班費。」
「隨你,總之,一個小時內我要看到花。」
「這不是我的工作內容。」
「你的老闆是我,你就要聽我的。」付錢的是大爺,她不會沒聽過吧?
「如果這個老闆要求我做分內以外的事,我就有權利拒絕。」
買花?!
她要不要替他追女友、寫情書呢?
忽地,她的心隱隱作痛。
「哦?!你也承認我是你的老闆了?那麼,一個小時內、花!」
她簡直不敢相信,從接手保鑣的工作至今,他從來不曾拿老闆的頭銜壓她,但是今天他卻為了討某位女星開心,就要求她在深夜下山找花店買花,並且一個小時來回!
他堅決的表情、不容置疑的口氣、提出的不合理要求……在在都令她的心下沉,以極快的速度。
隱住喉間溢出的酸苦滋味、眼底又熱又澀的水氣,她咬著牙道:「我不是代客服務的花店人員,如果你一定要我兼職,可以,兩個小時三千元,加班費另計。要不要我順便帶個早餐回來?」
倪想想故意瞥向齊磊身後那一大票人。
「三十人份的早餐,算一算一萬元有找。哦,我當然不會忘記替你和你的愛人在華納影城買早場的電影票。『免死金牌』可以嗎?還是你們比較喜歡去『薇閣』?」她是故意這麼問的。
她居然知道「薇閣」這間風格特殊的情趣飯店?!
她跟誰去過了?
他不在的七年裡,她的感情世界是否一如他現在所見的空白?
一絲遲疑方起,卻很快地被自己揮去。
不管她的感情生活多麼的多采多姿,都不關他的事!他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
眼見他認真地思忖起來,那漫長、沉重的凝窒氣氛,卻像是他對她的故意折磨,教她不禁後悔。
萬一他的答案是後者呢?她該如何自處?
良久,她還沒有想好答案,他便宣判了——「帶早餐回來就行了,薇閣的事就不麻煩你了。」
他們真的要去薇閣……
她一震,忍不住倔強地應道:「原來大名鼎鼎的國際巨星也偏好此道。」
「這就用不著你管了,快去快回。」他板起臉,身子離開車窗。
「你大老闆有交代,我不敢誤事,放心!」她氣得走下車,用力地關上車門,再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她必須藉著這件事分散注意力,以免那即將決堤的淚進流而下。
她發動車子,以超高時速倒車,駛離現場,那加速的模樣就像是在回應他一個小時來回的要求一般。
小心……
他想要出聲提醒她,但卻硬生生地被自己嚥下;她只是意氣用事,他沒必要為她擔心。
是了,他把她找來、帶在身邊,不就是為了要就近折磨她嗎?
可為何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就跟著像丟掉了什麼一般?
為何在她那雙腫脹的眸子望著他的時候,他竟也有想哭的衝動?
這,究竟是……誰折磨了誰呢?
他佇立在原處,久久、久久,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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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彎曲的坡道疾駛而上,山裡彷彿被黑霧罩上一般,伸手不見五指。
此時天色雖然比一個小時前還要明亮些,可她仍屏住呼吸,不敢鬆懈。
她將身軀貼緊方向盤,一對杏眸全神貫注地看向前端的道路,不知是車內的冷氣讓她渾身發涼,還是從心底泛出的冷意教她止不住發顫。
身冷、心也冷了……
出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花店,在店員羨慕的眸光目送下,她捧著大束的玫瑰花,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那花,是她替舊情人送的。
他一聲令下,沒有她反駁的餘地。
就算她是深夜獨自下山,他也沒為她擔心過,那麼,她有輕微的夜盲症,想必他也不會在意了……
思及此,她知道自己是想多了,苦笑了聲。
如果醫生判定她會死於夜盲,她一點也不會意外。
不,她還年輕、還不想死,尤其是為一個不愛惜她的男人死!她在心底想著。
突然,前方兩道極強的銀光射進她的視線,她雙眼微瞇,眼睛受不了突來的刺激,瞬間呈現茫然一片。
砰地一聲,巨大的撞擊力道衝向她的胸膛,她吃疼地跌回座位,腦子轟然作響
「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對方駕駛下了車檢視車頭後,怒氣沖沖地衝了過來。「開門!下來談!」
她忍住胸口的疼痛,費力地打開車門。
面對來勢洶洶的對手,她並不會害怕,只是理虧的人是她。「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裡會有來車。」
「你以為馬路是你家的呀!當然有來車……你酒醉駕車喔?我打電話叫警察……」那人自認有理,拿起手機就要找警察出面。
「我不是酒駕,我只是有點輕微的夜盲症。先生拜託你,我趕時間,我們私下和解就行了,別找警察……」
「夜盲你還敢半夜開車?!你不把命當回事,也別害人哪!算了,算我倒楣,你把證件、電話留下,車子修好再找你算。」
她沒有異議,畢竟沒遇上獅子大開口的人,已經算她運氣好了。
「……對不起。」送走對方後,她趕緊坐回車上。
這一回,她再也不敢分心了。
只是,這麼一個折騰,又耽誤了不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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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後,回到拍戲的現場——
工作人員收拾器材和道具,美容師忙著幫演員們做簡單的卸妝,看來,這次的拍攝工作已經全部結束了。
她回來得正是時候!她暗諷。
「怎麼這麼久?」齊磊先看到她,並且在視線瞥見他的座車時,擰起眉。「飆車的後果?還是你在報復我給你的工作?」
「不能怪我,我之前已經警告過你了。」胸口悶悶的,但她強忍著沒吭出聲。
「看來答案是後者嘍!」他兩手環抱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她在他心中就這麼不濟嗎?她悲哀地想道。
「沒想到你是這麼小氣的女人,真是不能托付。」他偷覷了一眼車頭,看來當時的撞擊力道不小。
這女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難道為了報復他,她可以不顧性命安全嗎?枉費他剛才還為她擔心!
一股怒氣橫生。此際,他真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他根本不必為不愛惜自己性命的人操心什麼。
「我小氣?明明就是你……」
「算了,花呢?」他打斷她的話,不想讓自己的心思再繞著她打轉。
他是在借題發揮吧?!
倪想想瞪著他,有股想哭的衝動。但她明白自己如果真的當著他的面哭了,便走進他的陷阱、中了他的計。
「在後座。」不過花是不是完好,她就不能保證了。
才這麼想著,他一聲暴喝,說明了花的下場——
「倪想想!這什麼?」
她探頭看向後座,只見九十九朵玫瑰被數十杯豆漿淹沒,還有幾片蛋餅掛在上頭,更糟的是,豆漿順著座墊流下,沾染了整個昂貴的皮椅和踏墊……
一定是剛才的衝撞造成的!
「對不起。」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太過分了,我以為這點小事你可以做好!」
聽到他的指控,本來誠心道歉的她頓時光火。「我道過歉了。要不是那台車突然衝出來,我也不會弄壞你的告白玫瑰花!」
「什麼?那台車突然衝出來是什麼意思?你出車禍了?該死,有沒有怎麼樣?」他突然扳過她的肩,視線上下來回梭巡著,像是在檢視她的不對勁之處。
然而,太遲了。
「我沒事。你要我再下山買花嗎?我可以賠給你。」她淡然應道,彷彿一點兒也不在乎胸口的隱隱作痛。
面對她的冷淡,齊磊有些錯愕。
他傷害了她嗎?
按理,他該高興才對,可為何他開心不起來?
「大老闆,還有事嗎?」她刻意將視線瞥向他按著自己肩頭的大掌,示意著他的逾越。
「沒事。」他怔忡。
「既然大老闆沒有指示,那就放開我。」
聞言,他是鬆開手了,但卻感覺自己是個白癡,心思愈來愈混亂。
只有天曉得,他的心也在隱隱作痛,像是鬆開了一樣失而復得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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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子預計三月五日殺青,當晚舉行殺青酒會和一場記者說明會,你記得別亂跑。」菲力按進度表說明近期的概況。
「太好了,再過兩天我就可以解脫了。」
飾演女主角的鍾戀晶興奮地跑到齊磊身邊,熱絡地環抱著齊磊的腰。
這一幕,倪想想很想假裝沒有看見,卻又沒有辦法,因為齊磊沒有推開她、任她抱著的畫面已烙進她的眼中,怎麼也忘卻不了。
「我終於脫離了惡魔師兄的魔掌了,好棒!」
鍾戀晶是藍天電影公司後來簽下的新秀,二十歲不到,是科班出身的美少女,還在唸書就因為參加MV女主角選拔時拔得頭籌,順利進入演藝圈。
由於她出道以來還算順利,不曾遇過什麼挫折,也因此造就她人小志氣高,頗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凌人氣勢。
她的樣貌美麗,氣質出眾又頗有才藝,所以有水晶美人之稱。
由於齊磊和藍天簽約的時間比較早,在媒體之前,他們都以同門師兄妹相稱,不過任誰都知道,這是一表三千里,硬生出來的關係。
「我有這麼可怕嗎?」齊磊騰出手,捏了下鍾戀晶的鼻子。
「哎呀,很痛耶!你就愛欺負我。明知道我還不太會演戲,還一天到晚找我對戲,跟你在一起,我很累耶!」
齊磊笑了笑,沒有說話。
「既然快要殺青了,我要你送我一件紀念品,就當作是慶祝我們第一次合作愉快。」
齊磊沉吟道:「嗯,合理。你說吧!要什麼禮物?」
「這是你說的喔!不能反悔。」
「你到底要什麼禮物?」
「記者會再跟你討,有媒體替我做見證,你想賴也賴不了。」
「鬼靈精。」齊磊又捏了捏她的鼻頭,沒說自己早就準備好要在那天送她花。
兩人笑鬧的氣氛感染了在場的人,包括菲力在內。
如果齊磊和鍾戀晶這對同門師兄妹能夠傳出緋聞的話,對整體來說不無好處。況且齊磊年紀也不小了,若不適時傳些緋聞,恐怕會遭人猜測他的性向有問題。
但是對像要是師妹的話可就不一樣了,真真假假、霧裡看花,創造出來的新聞價值肯定可觀,他的確該好好利用。
菲力在心裡陰沈地打著如意算盤。
可是當他的目光轉向倪想想之際,臉上的笑容倏地變得僵硬、難看。
然而,此時倪想想的心裡、眼裡都被齊磊給佔滿了,並沒有注意到菲力異樣的神情。
對她而言,齊磊的花心,才是最教她難過的,他和鍾戀晶之間的親暱互動,更像火般灼燒著她的眼。
記憶中,齊磊總愛捏她的鼻子……
四個人,各有各的心思,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邊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人,一個沒有通告卻在拍片現場的——官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