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集團是台灣百貨公司業的龍頭老大,名下七家大型百貨大樓每年都是全國十大百貨公司排名裡的常客。近五年來,蔣氏集團的經營觸角漸漸朝多元發展,除了奠定基業的百貨公司呈穩定成長外,新興的大型購物量販店也是他們極力開發的市場。
現年三十歲的蔣紹德正是蔣氏集團第二代繼承人,不過這個位置坐來並不輕鬆,公司裡不少人正虎視耽耽覬覦這個寶座,一年前若不是七十高齡的蔣永麟以無比的魄力推兒子入主公司,只怕母系那一幫親戚們無論如何也會阻止他走進權力核心。
當年蔣永麟白手起家,開創起自己的一番事業,沉浸工作之餘,卻忘了終身大事,直到三十八歲才娶妻,四十歲生下惟一的孩子。
蔣永麟成家之後,更是專心致力於百貨公司的發展。忙於工作的他為了彌補二十五歲的年輕妻子,於是大力拉拔嬌妻娘家的兄弟進入公司,不知不覺,許家的人漸漸掌管各部門,待蔣永麟察覺,許家人早已形成一張牢不可破的網,一步步網住蔣氏集團。
陽明山一處豪宅裡,灰髮男人放下手中的報紙,推開大片落地窗,讓陣陣夜風輕拂入室內。男人顯是喜愛自然風甚於人工冷氣。
「公司的情況如何?這陣子市場相當不景氣呢!」蔣永麟重新坐回客廳沙發上,眼光落在對面的年輕人身上。
「公司一切順利,這個月的業績提高了十個百分點,比起其他百貨公司算還可以。」蔣紹德淡淡陳述。他的目標更遠、更大,這些還無法讓他欣喜起來。
蔣永麟露齒一笑。
「小子,別太貪心了,想當年你老爸我可是很知足呢!」
蔣紹德挑高一邊眉毛。
「老爸,若我沒記錯,當年那位只知道工作而忘了照顧家庭的人似乎就是您。」他記得上大學之前,老爸回家吃飯的次數不超過十根手指頭,每天晚餐就是他跟老媽兩個相對坐。
「懂得翻舊帳啦!你老媽都沒怨言了,你抗議什麼。」他不怒反笑。工作的確佔了他大半輩子時間,但他一點也不後悔。
剛從廚房端西瓜出來的許潔雅聽丈夫一說,立即反駁:
「誰說我沒怨言了!要不要我現在說給你聽?」
她放下水果盤,坐到丈夫身旁。五十五歲的她保養得宜,是一名貴婦人。自從丈夫退休,她樂得在陽明山過兩人生活。
「哎!怎麼連你也來跟我翻舊帳?你該站在我這邊才對。」他摟上妻子的腰,笑道。
「誰有理我就幫誰,紹德只是講出我的心聲。誰教你工作狂一個,老冷落嬌妻。」她朝兒子使眼色。
蔣紹德只是微笑,伸手叉了塊西瓜入口。
敵不過妻兒聯手,蔣永麟舉手投降。
「不跟你們爭論了,你們母子連心,我一個人怎會是敵手。」
「老爸,現在彌補老媽也不遲,有空不妨出國走走,你跟媽還未曾一起出國玩呢,」蔣紹德建議道。
蔣母聞芸口,不禁眼睛一亮。
蔣永麟拍了拍妻子手背,語重心長道:
「公司裡頭的問題沒處理好,我怎能放心出國!」
愉快的氣氛轉為沉悶,蔣母眼睛黯了下來。
「公司的事我會小心處理,爸媽就別擔心了。」
公司存在許久的問題就是兩個舅舅欲掌權的野心——七家百貨公司中,平泰、國義由大舅舅許傑超負責掌管,祥瑞則是小舅舅許傑群負責,至於華碩、遠超、揚利、萬嗚則歸蔣紹德一人管理——日前兩位舅舅小動作不斷,皆想再接手他手下的百貨公司,為此,父親傷腦筋不已。
「唉!都是一家人。」蔣永麟語重心長。
一邊是手足,一邊是丈夫、兒子,蔣母最是為難。這幾年她堅持回陽明山居住,也是不願看見親人為貪字而反目,乾脆眼不見為淨。
「紹德,你認為該怎麼處理就去做,媽不會左右你的判斷。」她還是偏心兒子多點。
「別想太多,小心引起偏頭痛,阿超、阿群畢竟是你兄弟。老實說,早在一年前我就曾經考慮把他們手下的百貨公司交給他們,不過他們特意安插兒女入紹德的百貨公司,這點我非常生氣!」太貪心了!想他蔣永麟在商場歷練五十年,豈會看不出阿超、阿群的野心。
吐出西瓜子,蔣紹德拿紙巾拭嘴,道:
「其實他們的能力頗不錯,安插在我手下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能夠善加利用。」
「哦?這麼說來,是老爸小看你的能力了。」
蔣紹德揚起唇,但笑不語。抬眼望了望牆上的時鐘,他拍拍褲子,站起身。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天母去了。」
「回天母!今天是星期六,你何必急著回去!」蔣母疑道。兒子為工作住在外頭,每到周未,總會回陽明山陪伴他們,直到星期一才回公司。
蔣紹德瞄了父親一眼,傳遞兩人才知的訊息。
「老婆,兒子大了,老陪著咱們,豈不耽誤他交女朋友的時間。我這麼說你該明白了吧。」
蔣母噗哧一笑,朝兒子曖昧的瞧了幾眼。
「紹德是該交女朋友啦,都三十歲了也不曾帶女孩子回家給媽咪看,你可要努力點,螞咪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位幸運的小姐。」
女朋友,老爸真是會掰。
現在正值最重要的階段,他全部心力皆投入工作,再無心思考慮女人的事。
在他思索當下,腦海裡突然浮現那名戴著小豬口罩的女孩。
「我送兒子出去。」蔣永麟搭上兒子的肩,回頭對收拾水果盤的妻子交代一聲。
蔣母點點頭,待兩人離開客廳,才起身走入廚房。
屋外——
滿天星斗像鑽石,山上的確此平地涼爽多了。
「說吧,你有重要的事想告訴老爸不是?」
來到車庫旁,兩人停下腳步。
「上個月我差點出車禍,幸好逃過一劫。」他輕描淡寫,像在敘述他人的事。
蔣永麟面色凝重。自從一年前他獨排眾議把公司交給兒子後,大大小小的意外層出不窮,極明顯的是有人在背後搞鬼,而他們也明白誰可能是幕後主使者。
為了不讓蔣母擔心,他們一直刻意隱瞞著。
蔣紹德面對身形略矮的父親,道:
「老爸聽過槍神的名號吧。」
「你在打什麼主意?」他有不少警界朋友,知道這名神秘人物正是警方密切緝捕的對象。
蔣紹德神秘一笑。
「槍神受我僱用三個月,這三個月我會奪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蔣永麟愣了半晌。
「紹德,你若想借槍神之手除去某人,老爸說什麼也不允許!」他板正臉色,傳達堅定的要求。他一生光明磊落,決不允許兒子使壞。
「別多心,槍神僅受雇當我的保鏢,保我生命安全,其餘的我自有打算、」
稍稍放下心中大石,蔣永麟不禁好奇兒子如何識得槍神。據說槍神行蹤隱密,至今無人能得知他的身份。
「兒子,你如何找到槍神?」蔣永麟露出晶亮的眼神。
蔣紹德搖搖頭。
「這我不能說,我答應過槍神了。老爸,這事請幫我保密。」
「我知道,你自己小心點。」
目送兒子的黑色轎車隱沒,蔣永麟緩步走回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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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棉質T恤、深藍色牛仔褲——丁語一身便裝打扮,佇足在一棟雙層寓所大門外,手裡提著一隻旅行用的大皮箱。
呆站了五分鐘,她伸手按門鈐。
「誰?」對講機傳出好聽的男低音。
她深吸口氣。「丁語。」
鐵門應聲而開,她提著皮箱走了進去。不知怎地,每走一步,她想逃跑的念頭便多加一分,好不容易走到房屋門口,她又停下腳步。
逃吧!她內心在狂喊。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門給利落的打開,她微退一步。
蔣紹德沒多說話,逕自提過丁語的皮箱。
「請進。」
唉!逃不了了。
進了屋,兩人面對面坐著。
「可以先談談工作內容嗎?」受不了沉悶的丁語先開口。頭一回接這類型的案子,她仍調適不過來。
蔣紹德兩腿交疊,優雅的靠在沙發上。
「在你到我這裡之前,相信已經調查過我的背景才對。」他抬眼看向她,純然工作態度——小心謹慎。
「是的,我瞭解你的背景,也清楚你忌諱的人。」老奶奶事先做過一番調查,她大抵明白蔣家內部的問題。
「看來你挺專業的,我總算沒找錯人。」他彈了彈手指。
丁語隱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若不是奶奶陷害,他豈能輕易找到她!這次教訓她會好好牢記在心,否則她也別混了。實在懊惱啊!
「我事先聲明一點,我只負責你的人身安全,其他的一概不負責。」
「你……殺過人嗎?」
黑眸如鷹眼直搗入她狹長的細眼,她閉了閉眼。
「我不會為你殺人。」再高的代價她也不取人性命,這是原則。
「很好,因為我也不願讓你殺人。」
蔣紹德頓了頓,接著道:
「明天起你跟我到公司去,我會安排個特別助理的職位給你,明的是公司職員,暗的是我的私人保鏢。你只需要跟著我便成,其餘的事不用你做。」
丁語點點頭,算是達成共識。
環顧四十坪大小的屋子,她產生疑問:
「這間房子就只有你一個人住?」
「我為了工作方便才住在這裡,假日時會回陽明山。」
「這麼說來,我也得陪你去陽明山嘍。」保鏢不都是寸步不離僱主,這點常識她還有。
經丁語一提,他才想起這件事。思索了會兒,他決定道:
「你不用跟我回去,週末假日是你自己的時間。」
「那假日我就可以不用住在這裡了?」這樣一來,她每個禮拜可以回家一趟,或許還能回服飾店打打工呢!
「那是你的自由。現在我帶你到你的房間去。」
蔣紹德率先走在前頭,手裡提著丁語的大皮箱,沿著旋轉的樓梯上二樓。
二樓共有三間房間,另外還有一間小客廳,他拉開其中一間房門。
「這間房給你住。」他放下大皮箱。
哇!她在心底低叫了聲。
大片落地窗映入一室明亮,淺色的短毛地毯看來非常柔軟,床、衣櫃、梳妝台是成套,色調搭配得極好,溫暖的淺褐色營造舒服的感受;房間中央擺了一組歐式桌椅,小巧而精美,可看出設計者的用心。
她偷偷捏了下臉頰。
「你確定這麼好的房間要給我住?」裡頭還有個人衛浴設備呢!真享受。
蔣紹德挑眉。
「這三個月內,這間房就給你使用。你先休息一下,晚上七點再一起出去吃飯。」
目送蔣紹德離去,丁語反手合上門。環顧偌大的臥房,她的心情一點一點回復平穩。
也許這並不是件壞差事,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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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鬧的小雞造形鬧鐘正盡責的喚醒主人,雞啼聲刺耳的貫穿丁語昏沉沉的腦袋,她猛地跳下床,走到梳妝台旁按掉鬧鐘,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今兒個是她第一天上工,她匆匆沖了個晨澡讓自己清醒些,再換上夏怡替她挑選的合身套裝,淡淡上了薄妝,點了口紅。既然是助理,就該有上班族的裝扮。
臨出門前,她忽地想到一件事,伸手自枕頭底下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銀色槍枝。
「奶奶也是真的,給個玩具!」雖是抱怨,仍將它藏進衣袋裡。
這把看似真槍的小巧槍枝是一把改良過、不具殺傷力的玩具槍,槍體雖小卻極精緻,是老奶奶的一位好友一時好玩製造出來的高科技玩具。槍口有一大一小兩個小洞,只要切換功能,便可以發射出特製的小鐵球或是具麻醉效力的細針。一把槍管裡共計八顆鐵球、八枚麻醉針,以她精準的槍法,靠這枝玩具槍便足夠應付一切了。
走下樓梯,不期然看見一名約莫五十來歲的婦女自行開鎖走入客廳。
「早啊!你是丁小姐吧。」中年婦女微笑以對,走進廚房,放下一大袋裝滿微波食品、飲料的袋子。
「請問你是……」丁語跟著走進廚房,倒了杯水解渴,順便不著痕跡的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我是蔣先生請來打掃屋子的幫傭,叫我陳嫂就行了。」陳嫂利落的把一大袋食品整齊的放入三門大冰箱裡。
丁語喝盡杯中開水。
「陳嫂每天都來打掃房子嗎?」她洗淨玻璃杯,放回原處。
「我每星期一、四才會到這裡一趟。之前蔣先生吩咐過有個小姐會來這裡住一段日子,特意要我買些東西放著。」陳嫂關上冰箱門,不掩好奇的打量丁語。
「我臉上有東西嗎?你怎老看著我?」不習慣給人盯著瞧,她輕咳一聲,撫了撫短髮。
「丁小姐是蔣先生的女朋友吧!」
「呃!」女朋友!
陳嫂把丁語的錯愕當作是害羞,咯咯低笑了下。
「丁小姐別不好意思啦!別看我上了年紀,思想可不比你們年輕人保守,現在的時代男女朋友同居是稀鬆平常的事,陳嫂很開通啦!」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她連忙搖手。
天哪!這是什麼情況。
陳嫂一臉神秘的笑。幫傭了三年,從來都沒看過蔣先生帶女孩子回家,她這外人都替蔣先生著急了,這下來了個甜美清純的小姐,她著實替蔣先生感到高興。
「丁小姐還沒吃過早餐吧?」陳嫂笑著問。
「呃,對,我還沒吃。」丁語困惱的聳肩。怎麼她就拿婆字輩的女性沒轍,三言兩語便給打發掉。
「正好我買了條吐司,你先在餐桌坐著等,五分鐘就有東西吃了。」
陳嫂推丁語出廚房,隨即拿出蛋、火腿,熟練的煎著食物。
陳嫂煎火腿的時候,蔣紹德從二樓精神奕奕的走下來。
「早。」蔣紹德把公事包放在餐桌上。
「早安。」
「早啊!蔣先生,我跟丁小姐打過招呼了。」
陳嫂端著兩碟食物走出廚房,香味四溢的食物讓丁語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陳嫂,不是要你別忙了!你來幫我整理屋子已經幫了我大忙了,怎麼好意思讓你替我做早餐。」蔣紹德臉色有些不好意思。
「跟陳嫂客氣什麼。趁熱吃啊!早餐是一天的動力來源,吃飽了才有力氣工作。」
蔣紹德再次道了謝。
「好了,你們慢用,我不打擾你們了。」
陳嫂上二樓去,準備開始整理這一大間屋子。
啃著火腿蛋三明治,丁語忽道:
「蔣先生,陳嫂似乎對我有些誤會。」
「誤會?」
「我不知道你如何向陳嫂介紹我,不過我的身份應該不是『女朋友』才對。」她強調「女朋友」三個字。有些事得及早說明,否則誤會會愈來愈大。
蔣紹德停止喝咖啡的動作,眉頭微皺。
「我明白了,我會跟陳嫂講清楚。」
接下來,沒有共同話題的兩人沉默的吃著早餐,待時間到,蔣紹德便跟丁語一同前往位於市區的辦公大樓。
蔣氏集團總部就在華碩百貨十三樓以上的五層樓裡,通行的電梯由百貨公司地下停車場直達十四樓以上,以防止顧客誤上辦公樓層。
電梯到達十八樓。
丁語斂了神色,跟在蔣紹德身後兩步的距離,天生的敏感讓她確知身後十餘雙訝異的眼睛全落在她身上,她挺直背脊。
「總經理早。」秘書小姐的聲音甜美動人,說話的同時,也不住朝上司身旁的陌生女子瞧。
「這是丁語,我請來的特別助理。等會兒讓工友送一組桌椅上來。」
「是的。」秘書小姐點頭,隨即拿起話筒撥了一組號碼。
走進辦公室,丁語被遼闊的視野吸引了目光——一大面牆裝上透明的強化玻璃,放眼看去,儘是水泥都市特有的風貌。
「你隨便坐吧。」
蔣紹德坐在黑色大型辦公桌前,抽出一疊卷宗仔細看著。
「這一大片玻璃是你的構想嗎?」她弓起食指,敲出沉沉的聲音。
他迅速抬頭,又低下。
「這是我父親的主意,他說眼光遠大才能做大事業。」
「是嗎。」她調回視線,看著窗外。
一陣規律的敲門聲拉回丁語遙想的神智,她回頭,正好與開門進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許平揚,三十二歲,是蔣紹德大舅舅的長子,目前擔任揚利百貨的營業部經理,同時正積極爭取台北郊區新開幕的大型購物商場的負責人一職。
許平揚眼鏡下的視線略瞟向丁語,一閃而逝的精光讓丁語的警戒心全開,背靠著玻璃,她瞇眼打量來人。
「總經理,這是揚利這個月的業績,我專程送來給你過目。」雙手奉上卷宗,他恭敬的站在辦公桌前。
「讓大表哥親自送文件是大材小用了,隨便差人送來不就成了。」蔣紹德嘴在笑,但眼睛卻沒在笑。
「我那些手下辦事粗心大意,我親自送來才能放心。再說咱們兄弟倆也好一陣子沒見面,趁機敘敘舊。」許平揚一臉和善,十足好兄長模樣。
「說的也是,我也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大舅,改天要找個時間好好聚一聚。」蔣紹德隨意翻動卷宗。
許平揚推了下鏡框,問道:
「姨丈近來好嗎?我爸挺掛念他老人家的,要不是公司的事太忙,他早上陽明山拜訪了。」
「我父親身子骨還挺硬朗的,半年前去醫院做健康檢查,證實他老人家健康如三、四十歲男子。」虛與的對談議蔣紹德十分不耐煩。
「大表哥專程來找我,應該有重要的事要商量吧!」他開門見山。
許不揚欲言又止,雙眼瞟向一直待在辦公室裡的陌生女子。
蔣紹德唇角微動,主動解惑:
「這是丁小姐,我請來的私人特助,大表哥有話直說,丁特助不是外人。」
丁語聞言,朝兩人微微頷首。看出許平揚的避諱,她走向較遠的椅子坐下,擺明表示對許平揚的話沒興趣。
蔣紹德既然開口,許平揚也不好再多說,他清了清喉嚨,道出目的:
「下星期的股東大會將決定新商場的負責人,不知股東們決定好人選了沒?」
果然是來套消息的!蔣紹德嗤笑在心底。
「大表哥對新商場相當在意呢。」他不懷好意說道。
許平揚嘿笑兩聲。自從蔣紹德接管以來,不少人事替換規定大幅改動,以往皆由上頭直接指派,而今卻改成由股東考核審理,這麼一來,沒有背景的主管也有機會升上高位,取決與否全憑實力。
「老實說,詳細結果我也還不知道,一切全由股東大會決定,大表哥突然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蔣紹德眨動眼皮,內心已有計較。
「是我太心急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關於揚利的月報告書,有任何問題再找我詳談。」
「那是一定。」
許平揚退出總經理室,反手輕輕帶上門。
「我想你大表哥百分之百得不到新商場。」望著窗外發呆的丁語脫口而出,音量雖小,但蔣紹德一定聽得見。
「哦?你從何處看出端倪?」他被挑起興趣,很想聽聽第三者的看法。
「從你說話的語氣及態度。一個對幫傭的婦人表現出十足善意的人,不該對親戚一徑敷衍,除非那個人本身沒有值得付出真誠的地方。」她知道他在聽。
「即使我真在敷衍又如何,決定權不在我手上。」
丁語懶懶的瞇眼,頭一歪,枕在椅背上。
「這句話拿去騙三歲小孩吧!我不必動腦就能猜出你才是操縱股東大會的那只幕後黑手。」
蔣紹德笑了。
「你很聰明。」
丁語輕哼了聲。
「不必對我灌迷湯。我懷疑以你的精明會有人傷得了你,請我這保鏢不覺多餘嗎?」她轉過頭瞥了他一眼,詢問著。
他放下手中的筆,正色道:
「顯然你對我的事瞭解得不夠深入。我做事一向謹慎,並且決不給敵人第二次動手的機會,僱用你是必須的。」
丁語在腦中快速整理老奶奶強迫她記下的資料,她思考了會兒,漸漸找出頭緒。順著蔣紹德的話,她小心翼翼求證心中猜想:
「許家人曾經企圖傷害你?」雖是問句,但她卻有七成把握答案是肯定的。
「我僱用你就是答案。」他間接承認事實。
丁語站直身子,皺著張臉。
「遇到這種事你該報警處理才對,找我並不會有太大的助益。」
「正好相反,你就是最佳人選,憑你的身手、謎一般的身份,偽裝在我身邊最合適不過。」
丁語煩透的甩動及耳短髮。從前拿錢辦事,再簡單不過,因為不需置身事內。這回頭一次靠近委託人,才知道何謂麻煩。
她真是給自己招來麻煩不是!
「兇手是誰?你應該心裡有數才是。」
蔣紹德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還是不想說?」她上前數步,居高臨下,直看入他深黑的眼。
「我不知道幕後主使者。」那天開車撞他的人聲稱是意外,但他確定是蓄意傷人,他打從一出門就給人盯上了。
「胡說,你明明認定是許家人做的!」難不成他想給許家人自新的機會?
他指了指腦袋。「我會思想。」
得不到解答,她像洩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走回窗邊。
「我不管了,反正我就只負責你的安全,壞人是誰都與我無關。」
蔣紹德唇角上揚,黑眸映入她纖細的身影。
「我以為你早明白自己的職責。」
她沒回頭。
「我太雞婆了,下回我會改進。」
他不再說話,重新埋首工作。
良久——
工作告一段落,他抬頭尋找那抹纖瘦人影,發現那個小身影正蜷在沙發上打盹。
「任誰看見她的睡相都不會料想到她的真實身份。」他低聲喃道。
「哈啾!」秀氣的噴嚏聲落下。
「會冷嗎?」
一條深色薄毯輕巧覆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