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沈潔的堅持,原本不太贊同的沈浩和阿炮只得同意讓她在那家又舊又小的婦產科住了幾天,直到那位和藹的老醫師說沒問題了,沈潔這才安心地搬回家中繼續安胎。
這天,她打電話來辭職:
「不好意思,大哥,我知道像我這樣外貌姣好、能力又佳的人才難找,不過可惜妹妹我身子虛,得在家裡好好休息待產,不得已只好請你另請高明了。」
一番話聽得沈浩直皺眉,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這個妹妹懷孕後雖有短暫的個性倒轉現象,但顯然很快就恢復了有七、八成那麼多,驕縱依舊。
幸而沈浩近來心情不錯,也不想跟一個情緒不穩的孕婦多所計較,所以惡毒帶刺的話全收了起來,取而帶之的是親情的關懷。
他努力以最溫和的語氣對她說:
「要另外找人的確很麻煩,不過我和阿炮會處理,你——」
「對了!」沈潔打斷他的話:「因為人家是頭一胎,很緊張也很害怕,所以我老公想請你准他一個月的假在家陪我,等我身體和心理狀態都穩定點再回去上班。」
「什麼?」沈浩聞言喊道。
「你沒聽清楚啊?我說我老公——」
「我聽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敢相信罷了。你不過是懷孕,又不是馬上要生產了,你老公跟著休什麼假?你們也知道我們有件工程正在忙——」
「哎呀!公司總共也就接了這麼件工程,而且是小到不能再小的案子,你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幹嘛還扣著我老公不放?」
沈浩張著嘴,最後只能深呼吸以喚回自制力:
「我還以為你當了媽媽就會改變,現在想想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我變了啊!肚子和胸部都變得比以前大了點。」沈潔頗為認真說。
沈浩仰天無語,最後只得讓步:
「一個月不可能,就讓阿炮陪你一個星期吧!一個星期後不回來就當曠職,沒薪水可領。」他說完不給沈潔說話的機會就掛斷電話。
沈潔當然是立刻又打電話過來抗議,沈浩沒接,他的心情還沒好到那種程度。
結果整個公司只剩下他一個人,今天也約了工人要施工,阿炮不在,他總得過去瞧瞧,這麼一來辦公室就鬧空城計了,有客戶上門該怎麼辦?
沈浩煩惱了會,終於承認這樣的狀況應該不會發生,於是他看了著時間,拿起記事本出門去了,打算和風真吃過早餐後就到老夫妻家關心一下工程進度。
※ ※ ※
風真吃過早餐回到家裡,發現風臨還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詫異地揚起眉問:
「又蹺課了?」
「我頭痛。」風臨擱下報紙回答。
「這次要用這個理由?」
「我『真的』頭痛。」風臨堅持,朝電話嘟了嘟嘴。
風真搖頭,抓起話筒撥了電話替風臨請了假:
「他頭痛,可能是長了腦瘤,我得帶他到醫院檢查檢查。」
待風真掛斷電話,風臨一臉厭惡對他說:
「你讓那大猩猩給帶壞了,說話這麼狠。」
「我說了不許你沒禮貌。」風真瞄了他一眼。
「你剛剛還對我們老師說謊呢!」風臨嘀咕。
「我什麼時候說謊了?誰知道你腦子裡究竟長了什麼?」
「我腦子裡除了智慧,什麼也沒長。」
「那怎麼會頭痛?智慧過高?」
「是血壓高。」風臨沒好氣說道:「我沒想到你真的跟那只——那個大塊頭走這麼近,他對你別有企圖耶!」
風真聳聳肩:
「有什麼關係?我偶爾也想談談戀愛。」
風臨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談戀愛?想談戀愛你可以——你可以找個女的啊!」
「是男是女很重要嗎?」風真問,問得風臨說不出話來。他接著又說:「重要的是感覺吧!」
「大猩猩——我是說沈浩,他給你的感覺很對嗎?」風臨問。
風真又聳聳肩:
「不壞。」他回答。
風臨盯著他看,良久後垂下頭歎口氣:
「看來勸你也沒用,你跟他一樣,都這麼固執。」
「我跟誰一樣?」風真問。
風臨沒回答他,又長歎一聲喃喃道:
「我肯定會被那些個堂兄們揍扁的。」
不知道風臨在那自言自語些什麼,風真逕自坐下,拿過報紙就要開始翻。
風臨卻又忽然抬起頭來:
「其實是有另外一件讓我更頭痛的事要告訴你。」他說。
「哦?」風真把剛拿起來的報紙又放回桌上。「什麼事?」
「剛才我接到叔叔的電話,他說那些人已經離開香港了。」
「那些人?」風真蹙眉,隨即瞭解地點點頭:「這樣不是很好嗎?有什麼好頭痛的。」
「他們是離開了香港,卻不知道上哪兒去了,無法掌握他們的行蹤,這樣豈不比把他們留在香港更可怕?」風臨說,表情相當嚴肅。
風真又點頭:
「我瞭解你的意思。」
「人在香港的話至少還在監控之中,現在我怕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的確教人擔心。」風真對風臨說:「你自己要小心點,沒事別往外跑,學校那裡——乾脆我就說你真得了腦瘤,要暫時休學如何?」
風臨一聽瞇起眼睛:
「你是認真的,還是在耍我?」
「我當然是認真的。」風真的表情看起來也「頗為」認真。
風臨瞪著他看了半晌,緩緩開口道:
「你還是堅持要跟那大猩猩在一起?我總覺得你會愈變愈討人厭。」
風真聽了開懷大笑。
※ ※ ※
一個星期後,老夫妻家的新浴室完成了,浴缸、馬桶、洗臉台、地磚等等無一不新,而且價廉物美,施工品質也專業細膩,兩老怎麼看怎麼滿意,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而經過了一個星期,老太太跟沈浩已經混熟了,熟到可以挽著他的手笑瞇瞇跟他說話:
「你不曉得,我跟朋友說只花了這麼些錢就把浴室給搞定了,她們個個都不相信呢!」老太太呵呵直笑。
「這價錢是特別優惠給您的,根本賺不了錢。」沈浩揚起嘴角回答。
這幾天他已經逐漸習慣老夫妻的熱情,當他們發現沈浩其實是個「好欺負的黑道人物」,不僅原有的畏懼消失殆盡,乾脆就把他當自家人使喚,價格是殺了又殺,簡直到了再弄破了一塊磚就要賠錢的地步。
可沈浩也不想跟這對老人家計較,他們年紀這麼大了,就算把他當兒子招來喚去的又有什麼關係呢?橫豎他在接這第一件案子時就豁出去了,賠錢也要做。
現在看老人家這麼開心,他也覺得很滿足,這種成就感就是他堅持轉換跑道所希望追求的吧!
「哎呀!」老太太在他背上拍了一記。「你不要說沒賺錢啦!看過我家浴室以後,有好幾個太太都要我給她們介紹——」
介紹?這種工作接太多的話可真的會賠錢的。
沈浩和老夫妻哈拉了一會,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找了個理由脫身。
回到辦公室後他撥了通電話到阿炮家,不巧的很,接電話的是沈潔。
「真巧,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准媽媽如是說。
「找我?難不成你老公要繼續請『老婆懷孕假』?我說過那沒問題,薪水沒得領罷了。」沈浩說:「我打電話就是想問問阿炮何時上班。」
「小器鬼,多給幾天假有什麼關係?反正去上班還不是無事可做。」
「這星期又接了兩件案子,怎麼會無事可做?」沈浩懶得跟沈潔囉嗦:「叫阿炮來,我跟他說。」
「好啦!我要他明天回去工作就是了嘛!」准媽媽嗲聲說。
「確定?」
「確定。」
「那好,明天我等他。」沈浩說著就要收線,讓沈潔給喊住了。
「等等,我有事情跟你說。」
「還有什麼事?」沈浩耐著性子。
「因為阿炮得上班,所以媽答應過來陪我。」
「媽?那很好啊!」
「是很好,不過有件事我得警告你一下。」
沈浩聽了頸後發冷,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又做了什麼?」
「我把你交『男朋友』的事跟媽報告了。」
沈浩怔住了,剛才幾秒鐘他想過很多狀況,但沒想過是這個。
「你——你——」
「算是我做妹妹的體貼你,我知道你很難開口跟媽說你喜歡的是男人。」
沈浩腦中劈哩啪啦的,好像斷了不少微血管,這回他怎麼深呼吸也沒有用,就算從一默數到三十好幾還是覺得氣得不得了。
「你——你怎麼這麼多事?」沈浩咬牙咬到牙疼:「媽呢?媽怎麼說?」
「媽不相信,她要我別一跟你吵架就造謠譭謗你。」沈潔哼了聲:「拜託!同樣的手法我才不屑重複使用呢!」
沈浩一直深呼吸,且不斷提醒自己電話那端是個孕婦,是個刁蠻任性的大肚婆,原諒她,就再原諒她這麼一次,幾經心理建設,最後總算能平心靜氣開口說話:
「總之你少多嘴,媽住你那裡時也不准你亂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你這是在威脅孕婦嗎?」沈潔哪裡會害怕?「不過我是真的覺得說了比較好才說的,我看你對他挺認真的,難道想一輩子瞞著我們偷偷摸摸來往?」
沈潔難得認真說出一番道理,令沈浩啞口無言沈思了許久。
「找到機會我會說的。」最後他道。
更難得的是沈潔並未出言譏諷,反倒是在靜了片刻後對他說:
「我挺喜歡他的。雖然肚子痛得要命,但我還記得,他抱著我跑得很快、很快。」
※ ※ ※
沈浩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高興什麼。
想想他和沈潔經年累月鬥個不停,沒打起來已經算不錯了,不要說那丫頭沒把他當哥哥敬重,他自己也似乎沒把她當妹妹疼愛,怎麼當她表態願意接受風真時,他會覺得心情好輕鬆?
他這麼在乎那任性丫頭的想法嗎?
沈浩不願承認,充其量只能說丫頭畢竟是家人,任何一個家人能接受他和風真在一起,對他而言都是好消息,開心是自然的。
不過也許沈潔的快速接受最讓他感覺意外吧!他還記得她跳出樹叢朝他們衝過來的樣子,不知道該說女人善變,還是懷孕改變了她的想法。
忽然,沈浩很想跟風真分享他此刻的心情,遲疑了會,他撥了一個根本就已經刻在心底的號碼。
結果接電話的是風臨,這是很久以來都不曾發生過的事,沈浩不禁緊張起來。
「怎麼會是你?風真呢?」他朝電話裡嚷。
「廢話!我之所以會接電話當然是因為阿真不想接你電話。」風臨涼涼道。
「咦?」沈浩當然大吃一驚,忙焦急問:「為什麼?」他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想破了頭也沒結果,實在奇怪,就算他真做了什麼惹風真生氣,以風真的個性應該會直說才對。
「他沒說為什麼,不過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風臨的語氣愈來愈涼。
「啊?」沈浩愈喊愈大聲:「你說什麼?很生氣的樣子?這——你確定他是生我的氣?」
「不是你還有誰?」
「真的是我?」沈浩心一沈,開始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呢?昨天明明還好好的——」
「喂!沈浩嗎?」風真的聲音忽然從電話那端傳來,沈浩一時反應不過來,還當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風臨不是說他不肯來接電話?
「我是沈浩沒錯,那你是誰?」他竟傻傻地問。
「你聽不出我的聲音?」
「風真?真是你?」
「不然是誰?」
「可是剛剛是風臨接的電話,他說你不肯跟我說話——」沈浩尚來恢復正常。
「風臨調皮,你也信他?」風真說。
沈浩眨眨眼:
「風臨調皮?」他重複,像只九官鳥:「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在沖澡。」風真回答:「剛剛練了拳,一身的汗。」
風真的描繪變為活色生香的一幕呈現在沈浩眼前,也讓他瞬間完全清醒過來。
不知道他們哪一天才能一起沖澡——
「你怎麼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風真說,又把沈浩拉回現實。
「沒有,沒什麼。」沈浩甩甩頭撇去腦中的遐想,記起自己為什麼打電話給風真。「等會有空嗎?能不能一起吃晚飯?」他問。
「好啊!」風真也回答得乾脆。
※ ※ ※
因為出門前接到沈潔的電話,延誤了沈浩赴約。
「老媽已經到了,你過來一塊吃晚餐吧!我叫了外賣。」她這麼說,而沈浩自然是拒絕了。
「今天不行,我已經約了人。」他說,邊看著牆上的鐘。
「約了『他』嗎?」沈潔問。
「你少跟媽多嘴。」沈浩警告,又看了看鍾;「明天我會過去看老媽,你替我跟她說一聲。」
掛上電話沈浩就往外衝,看看時間已經遲到十幾分鐘了,他和風真雖然經常一起吃早餐,卻是很少有機會一塊吃晚飯,算是比較正式的約會吧!而他居然遲到了,他很擔心會不會因此就沒有第二次了?
沈浩心想,不禁加快了腳步,由走變成快步走,由快步走變成小跑步,再變成全速前進。幸而這社區就這麼點大,公園也就在不遠處,轉眼目的地已在眼前。
沈浩邊喘息邊四處尋找風真的蹤影,這個時間人們多半圍在電視機前吃飯看電視,公園裡人不多,再加上風真的身影日夜都在腦中盤旋,沈浩有把握一眼就能找出他來。
他的確一眼就看見風真,怪的是他不是獨自一人,身邊還站著四個身穿黑衣的傢伙。
這些人是誰?穿著打扮還真怪異。
沈浩猶豫著該不該上前,或許風真正跟朋友談什麼正事,他這出現豈不打擾了人家?
幾經思考沈浩決定先看看情形再說,正想找張椅子坐下,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四個黑衣人竟然把風真圍了起來,接著就朝他衝了過去。
打起來了!那四個傢伙跟風真就這麼打起來了!沈浩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宛如電影情節般的武打動作在眼前上演,華麗流暢得足以問鼎奧斯卡。
雖然見過風真空手斷筆的絕技,但這些個黑衣人也架勢十足,比起他們人多又殺氣騰騰,風真那一派優閒的模樣倒讓沈浩焦急起來。
這些人是什麼目的?搶劫?還是其它的?
受不了繼續在這猜測,沈浩一個大步就要上前幫忙,風真卻在這時候轉頭:
「別過來!」話顯然是對著沈浩說的,語氣有別於平常。
沈浩怎麼可能不過去,難道要他站在遠處看風真孤軍奮鬥?
他又向前兩步,這次風真以凌厲的眼神制止他,雖在黑暗中沈浩仍看得清清楚楚。
沒有人來得及開口說話,攻擊已經展開,四個人從四個方向攻向風真,動作之快讓沈浩看得目瞪口呆。而更讓沈浩驚愕的是風真,以一敵四他仍游刃有餘,沒有多餘的動作,每一招都恰如其份地阻擋了對方的攻勢。
看著看著,沈浩逐漸看出風真一直是只守不攻,這怎麼行?那四個傢伙可是招招都攻向他的要害,他應該使勁打得他們落荒而逃才是。
終於明白這肯定不是尋常的搶劫,沈浩也很清楚以自己打架用的那幾套三腳貓功夫在這時候根本就派不上用場,所以他的心很掙扎,他極不願在這裡旁觀,卻又怕衝入戰場反而讓風真分心,幫了倒忙。
就在他舉棋不定左右為難之時,前方的情勢有了變化,也許是風真遲遲不肯反擊激怒了對方,四個人中居然有兩個人亮出了傢伙,一長一短兩把刀。
沈浩愈看愈焦急,充份體會了熱鍋上螞蟻的心情。刀子耶!一個不好就會出人命的,風真再怎麼厲害也是血肉之軀,被刀子劃過也會受傷流血,這——教他如何繼續在這裡旁觀下去?
才這麼想,長刀已經朝風真砍過去。
「小心啊!」沈浩驚呼,忍不住又上前幾步。
「別過來!」風真還是那句老話。
沈浩簡直要發瘋了,不過基於多方考量,他還是勉為其難又退回警戒線外。
時間分秒過去,短短幾分鐘對沈浩而言有如數個小時般漫長,幸而風真的功夫真是深不可測,纏鬥到現在,即使對方連刀子都拿出來了,也還沒能傷他分毫。
這使得沈浩稍稍放下心來,不過他也下了決心,經過這次的事件,日後他一定要跟著風真專心習武,眼看心上人遭受攻擊卻一點都幫不上忙,這樣的感覺他絕對不想再體驗一次。
才想著,沈浩就看見四個黑衣人退開了些,兩個拿刀的大喊一聲重新向沈浩衝去;另外兩個原本空手的傢伙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了武器,是一種沈浩見都沒見過,以長條鐵鏈鏈住一柄彎刀的怪東西。
另一波攻擊於是展開,要應付四個手持武器的敵人,顯然風真吃力許多,動作也不若之前輕鬆,尤其不知道那長鐵鏈會從何處飛來,有幾次沈浩總覺得風真就要被擊中,差點沒昏死過去。
雖說昏死過去好像是女人才會做的窩囊事,但沈浩真覺得他的腦部嚴重缺氧,隨時都會倒下。
忽然間長刀劃過風真的手臂,帶出一道血痕,在公園昏暗的燈光下,在沈浩的眼裡,清晰得有如劃過天際的流星。
再也無法沈默,再也無法冷靜,沈浩低吼著衝向戰場,聽不見廝殺聲,也無視於風真眼裡的堅決反對,在他腦中有的只是那一抹鮮紅——風真受傷了!
原本還算有點秩序的戰局因沈浩的闖入而陷入混亂,大概是沒有料到會有這種自不量力的傢伙衝進來,四個黑衣客也有些亂了陣腳,其中之一甚至被沈浩踹中胯下要害,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沈浩哈哈笑了兩聲,隨即轉身盯著後方那個面露殺機的壯漢,在一旁觀察了許久,他發現最想置風真於死地的就是這個人,每每一找著機會就迅速出手,招招攻向要害,毫不心軟。
就像此刻,其他人都因沈浩加入戰局而分了心,只有他沒有,他還是鎖定風真為目標,並趁著這個機會拋出了鐵鏈,閃著寒光的彎刀以難以形容的速度襲向風真。
沈浩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射神經可以好到這種程度,也許就因為他跟那個黑衣人一樣,一直都只看著風真吧!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抱住風真撲倒左地,硬是替他接下了那原本可能致命的一刀。
※ ※ ※
沈浩大概是昏過去了一會兒,待他再次醒來,人雖還在公園,四個黑衣人卻已不見蹤影。
發覺自己趴在地上,沈浩掙扎著想翻身,一隻有力的手臂壓得他再次趴下。
「別動,我在檢查你的傷口。」風真低沈的聲音傳來。
「那些人呢?你沒受傷吧?」沈浩有氣無力問,此時才感覺背後陣陣刺痛。
「你擔心自己就夠了。」風真說。
以這種姿勢沈浩看不見風真的表情,卻能聽出他語氣不佳。
「你生氣了?」沈浩動了動,因為疼痛而倒抽了口氣。「我知道我不該讓你分心——」
「我不是要你站遠點嗎?為什麼不聽?」
「我不是在那裡站了很久嗎?如果不是聽你的話,我早就——」
「別再說了。」風真打斷他的話:「傷口不深,沒有傷及骨頭,血我暫時止住了,你站得起來嗎?還是要叫救護車?」
沈浩勉強點點頭:
「我可以。」
於是風真扶著他站起來,沈浩把他從頭到腳看了個仔細,確定他除了手臂上那淺淺的刀痕,其它地方都完好如初。
「看來他們還是打不過你。」他虛弱地笑了笑說。
「他們『本來』就打不過我。」風真面無表情說,又拐著彎在指責他「不聽話」。
沈浩苦笑,喘著氣道:
「你就別再怪我了,要我坐視他們四個人打你一個已經夠我受的我不可能眼睜睜看人拿刀砍你卻什麼也不做。」
風真聽了蹙眉:
「你可能會死,那刀可以輕而易舉把人砍成兩半。」
「所以不能讓它砍在你身上。」
「你——」
「我無法在明知你可能受傷的情況下還站在一旁納涼,就是這樣。」沈浩堅決道,隨即疼得一陣齜牙咧嘴。
風真停下腳步,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後又扶著他繼續往前走:
「謝謝你。」他說,還微微揚起了嘴角。
那若有似無的笑容已經讓沈浩萬般滿足,這一刻背後火熱的疼痛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用不著客氣,你安然無恙是最重要的。」他也回以微笑。
風真沈默了半晌,輕聲道:
「我原也希望能保你安然無恙的。」
沈浩眨眨眼,覺得眼眶好熱,鼻子也有些泛酸。
哭出來的話就丟臉了,沈浩忙轉移話題:
「那些人為什麼攻擊你?」
「說來話長,簡單說是來阻止我回去接掌堂主之位。」
「堂主?」沈浩先是皺眉,之後傻傻張著嘴問:「你說的是堂主嗎?不是糖醋什麼的?」
風真扯扯嘴角繼續說:
「聽過『極真堂』嗎?」
沈浩搖頭。
「香港一個頗有歷史的幫派,我祖父是現任堂主。」
沈浩聽著,眼睛眨個不停。
風真接著道:
「上回我到香港已經跟祖父表達不想接任堂主的意願,那幫人搞不清楚狀況,所以就找到台灣來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希望你接任堂主?」沈浩下意識問,其實還處於震驚後的癡呆狀態。
「人各為其主,這也無可厚非,我會再跟祖父聯絡,請他盡快任命新堂主,如此一來應該就可以防止這類事情再發生。」
「哦?喔!」沈浩只能說。
風真見狀有些想笑:
「想不想知道新堂主是誰?」他問。
「不用了吧?我又不認識他。」沈浩吶吶道。
「你認識,是風臨。」
「原來是——咦?」沈浩驚訝大喊:「你說什麼?風臨那個小鬼頭要當堂主?」
風真點頭。
「你開玩笑的吧?」
「是真的,我不當的話就只有他當了。」
沈浩覺得非常虛弱,今天晚上他簡直受夠了驚嚇,什麼不可能的事都發生了,風臨甚至還是某幫派的下任頭頭,這——往後他在小鬼頭面前還能大聲說話嗎?
昏昏沈沈的,不知不覺目的地已經到了,沈浩渾然不知,還是聽風真說了才抬起頭:
「到醫院了嗎?」他問。
「到你家了。」風真回答。
「不用去醫院嗎?」沈浩又問。他背部的傷總得縫個幾針吧?
「我替你把傷口縫合,再上點藥應該就沒事了。」風真輕鬆回答。
乾脆再口對口傳給他一甲子功力如何?
十足是古裝武俠劇的劇情,沈浩真想問問所謂的「極真堂」究竟有多少年歷史了。
罷了!反正今天晚上沒什麼事是正常的,就算現在有外星人出現在眼前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沈浩才想著——
「大哥!大哥!」就看見沈潔站在辦公室門前興高采烈朝他揮手:「我跟我老公帶媽來看你了。」說罷旁邊兩人也笑嘻嘻加入揮手的行列。
沈浩張了張嘴,虛弱地轉頭對風真說:
「扶著我,我要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