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奇皓還在睡夢中,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恍惚間還搞不懂自己身在何處,已聽見 外頭響起桑敏兒的喊叫聲。
「韓奇皓,你的電話。」
他爬下床,拉開門往客廳走,恰好看見桑敏兒正閃進房裡。
她不用上班嗎?都九點半了還待在家裡。
拿起話筒,他想著,會是誰打電話給他?他才搬過來一天,這裡的電話也只給了少 數幾個需要通知的人,比如說,診所的護士汪靈。
果然,來電話的正是汪靈;她對韓奇皓報告了診所的修復進度,並請示他何時恢復 營業。
「既然裝修的工人忙,無法替我們趕工,那就看他們的速度吧!什麼時候修好就什 麼時候營業,至於這些天的工資我會算給你的。」他在聽完報告後如此回答。
「我不是在乎工資,韓醫師,我是怕診所關閉時間過長會導致客人的流失。」
汪靈細柔溫婉的聲音從電話彼端傳來。
「無所謂,牙疼的自然會來找醫生,牙不疼的不來也就算了。」他說實話,他真不 在乎損失一些病人,尤其是吱吱喳喳的那群女人。
他這麼說了,汪靈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道:「那我會盯著那些工人,要他們盡量趕 一趕工。」
「其實我就住在這附近,兩、三天去看看就可以了,你不需要這麼麻煩。」
「不麻煩,我家也住在附近。」沉默了半晌,汪靈問:「真的嗎?韓醫師,你在公 館附近租了房子?」
「是啊!」
「既然住得這麼近,歡迎你有空到我家坐坐。」
「謝謝。」他虛應道。
「韓醫師,你——今天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可以見個面……」
「抱歉,汪靈,我剛搬來,房間還需要整理。」
「我可以過去幫忙。」
「不,不用了!東西不多,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謝謝你的好意。」
「這樣啊!」江靈的語氣有著明顯的失望。「那麼沒事了,我會再打電話告訴你診 所的修復情況;如果你想起來要到診所看一看,也許我們在恢復營業之前會碰上幾次面 。」
敷衍了幾句,韓奇皓終於掛上電話,心裡卻已是百般不耐。這個護士小姐是怎麼回 事?以前她總是勤勞而且規矩地做事,從未對他表露出任何興趣啊!今天為何如此反常 ,老暗示想和他見面?
也許是他多疑,但他決定等診所恢復營業後對她多做觀察;如果她和以前幾任護士 一樣對他另有期待,他只好採取行動再換個人了。身邊有個不時盯著你看的護士,叫他 將如何安心地把注意力全放在病人的口腔中?
韓奇皓掛了汪靈的電話,轉身正要回房間,卻發現桑敏兒倚著牆,站在客廳盯著他 瞧。
他站定,也盯著她,意思是要等她說出目的。
「你是做什麼的?為何現在還不上班?」敏兒沒讓他多等,立刻就開口。
「你不也沒有上班嗎?」韓奇皓更改主意不回房了,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我替一些兒童讀物畫插圖,所以在家裡上班。」敏兒回答。並往廚房走去。
「要吃早餐嗎?我請客。」
韓奇皓想不起自己究竟有多久沒吃過早點了,更不用說是那種現做的土司加荷包蛋 ,或許還有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
想著想著,他真覺得餓了,於是微笑點頭。
「謝謝你這麼好心,我先去梳洗一番,再到廚房享用你提供的美味早餐。」
「請!」敏兒回答。於是兩人一左一右,廚房、浴室各自去;五分鐘後,他們再度 於客廳集合。
敏兒把一個大碗擱在韓奇皓面前,裡頭是鮮奶加玉米片。
「喏!好吃又營養。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工作性質呢!」敏兒捧著自己的碗, 遠遠地坐到他的對面去。
昨天睡覺時她徹底反省過了。夜深人靜,良知善性特別高昂,她忽然對自己的行為 深感愧疚。
她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一個人?同性戀者也是人,雖然弱勢,他們也有生存下去的權 利,她不該排斥他們。所以今天接了通找他的電話以後,敏兒決定摒除對韓奇皓的偏見 ,試著和他和平共處,於是便由她的拿手「免費式早餐」揭開了和平的序幕。
看著面前那碗鮮奶加玉米片,韓奇皓吞了一口口水,扯了扯嘴角。
「我是牙科醫師。」他答,端起碗舀了玉米片往嘴裡送。
「牙科醫師?」敏兒倏地站了起來,不小心灑了些牛奶在衣服上。
「怎麼了?我不能當牙科醫師?」
「呃——可以,當然可以,我只是——只是有點訝異,你看起來不像是做那一行的 。」老天!他怎麼可以當牙醫師?萬一真得了愛滋病,是很容易傳染給別人的。
「哦?那麼我應該是幹哪一行的?」韓奇皓問。
這可不是歧視不歧視的問題了。站在公眾立場,她必須說一些對得起自己良心的話 。
「我說實話你可別介意!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走牙科醫師這一行,不然,對信任你 的病人而言是不公平且不負責任的。」敏兒說,說到後來語調更顯慷慨激昂。
韓奇皓停下吃東西的動作,不解地看向她。
「不公平?不負責任?這怎麼說?」
「你沒聽說過愛滋病嗎?它會經由幾種方式傳染,其中之一就是血液。你既然屬於 高危險群,怎麼能動那些醫療器材?」
「愛滋病?高危險群?」韓奇皓放下手中的碗,用著半帶疑惑,半帶危險的眼神看 她。「這是什麼意思?你可否解釋一下?桑敏兒小姐。」
「你是個同性戀者耶!先生,說不定哪天你會倒霉地感染上AIDS。萬一有一天你拿 著鑽子什麼的先傷了自己,又在病人嘴裡挖來挖去,將病毒傳染給別人,那怎麼辦?」 敏兒說得振振有辭,韓奇皓則皺起眉來。
「同性戀者?」他問,聲音略帶沙啞。
「萬一你得了愛滋病,又從事這種工作,那就是蓄意謀殺,要判死刑的。」說嚴重 些,才能叫他回頭;這是敏兒單純而好心的想法。
「是什麼原因讓你認為我是個同性戀者?小姐。」
「你自己承認的呀!你說你討厭女人,不是嗎?」
韓奇皓實在說不出此刻的感覺,既憤怒、又懷疑,還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個同性戀?也許還罹患了愛滋病?他真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怎麼會有這麼豐富 的想像力,能讓是非黑白一片錯亂,荒謬無比。
他是說過討厭女人,可沒承認自己是同性戀者。桑敏兒小姐怎麼會想得這麼偏?
她肯定是大肆宣傳了這個「恐怖」的消息!他還記得昨天柳若風送棒冰來給他時的 表情,死刑犯行刑前,大概就是他那副模樣吧!
他越想越覺得氣憤,韓奇皓認為桑敏兒小姐這種莽撞的行為應該得到某些程度的處 罰。於是他嚥下怒氣,面無表情說道:「也許你說得對,我不該做牙醫這一行,說不定 我真是愛滋病帶原者而不自知。」
「你可以去醫院檢查。」敏兒同情地說:「如果運氣好尚未感染,日後在——在親 密行為上你可得多小心了。」
韓奇皓看了看她,忽然靠過去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凝視著她的雙眼,以頗誠摯的語 氣說:「謝謝你,以前從未有人如此關心我,你讓我覺得好溫暖。」
他的舉動和所說的話都讓敏兒驚駭萬分,而更令她幾乎昏倒在地的是,話說完後, 他的唇便覆住她微張的嘴……***
孟潔快樂地回到家裡,笑容在推門進房間的-那便凍結在臉上,隨即換上的是一臉 擔憂。
她看見敏兒在哭,而且坐在床上哭得很認真;她兩頰滿是淚痕,一點也不同於平常 的耍鬧脾氣。
孟潔猶豫著,終於還是上前坐在她的身邊。
「敏兒,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她輕聲問,深深感到問題並不單純。
面對孟潔的關切,敏兒只是拚命搖頭,淚水更加氾濫,卻沒有給予她任何回答。
孟潔心慌了,全心希望小柳今天是和她一塊兒回來的。奈何小柳有個應酬,眼有這 一團迷霧雖然令她既然慌亂又不知所措,但她也必須硬著頭皮自己處理了。
主意已定,孟潔繼續對敏兒撫勸。
「不要哭了嘛!敏兒,瞧你兩隻眼睛都哭腫了,丑兮兮的。」她搬出自認有說服力 的說辭;誰知,敏兒聽了竟開始踢腳。
「我都快煩死了!你能不能不要理我,讓我靜一靜?」敏兒喊。
「讓你靜一靜,你就不哭了嗎?」
「……」
「你自己也不確定對不對?」孟潔的語氣非常理所當然。「以前我有煩惱,你總要 我說出來;現在你明明有心事,為什麼卻不肯告訴我?雖然我不見得能幫你什麼,但說 出來心裡總會好過些,不是嗎?」
一向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朋友這麼嚴肅地表示對她的關心,敏兒不禁對自己的態 度感到愧疚。
「對不起!孟潔,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凶的。」她拭乾眼淚,吸吸鼻子,低聲說。
「沒關係!」孟潔笑。「你心情不好嘛!」
「我何止是心情不好,簡直就快要崩潰了——」
「快要?我以為你早就崩潰了呢!看你哭成這個樣子。」孟潔說。
敏兒瞪她。
「你居然學會了調侃人,而且對像還是我——你可憐的室友。」她忽然沮喪地把臉 埋進雙手中。「怎麼辦?孟潔,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先把問題說出來啊!」孟潔認真道:「說出來,大家想想辦法, 我不行的話,還有小柳嘛!他很聰明,而且絕對很樂意幫你。」
「不要!這麼丟臉的事怎麼可以到處去說?」敏兒一口回絕。
「你做了什麼丟臉的事?認錯人?還是吃東西忘了給錢?」
「比那些慘多了!」
「真的?快告訴我,聽起來好像很刺激。」
敏兒白她一眼。
「你不明白我失去了什麼才會這麼興奮。」
「所以才要你快點說啊!」
敏兒歎氣。
「告訴我,孟潔,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傷心難過?」
「當然會!」孟潔毫不考慮地回答,隨即又露出笑容。「不過你會長命百歲的,因 為禍害遺千年啊!上回你也這麼說過我。」
「別說千年,也許我過不了幾個月就要死了。」敏兒說著又哭了起來。「孟潔,我 ——那個可恨的韓奇皓,他——他好不要臉,居然——居然偷親人家。枉費我這麼同情 他,跟他說了一大堆道理,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孟潔瞪大了眼。
「你說你失去的——指的是初吻?吻一下不會死人吧?」
「你忘了他是同性戀嗎?說不定就這樣一吻,我就已經感染了愛滋病了。何況我們 相識不過才兩天,他憑什麼吻我?接吻不應該是兩相情願的嗎?他真是——真是太可惡 、太過分了!」
是啊!孟潔此刻也同意了敏兒的說詞,韓奇皓怎麼能對敏兒亂來?敏兒是小柳要的 ,而她也已經答應要幫小柳了;如果這件事讓小柳知道,這個屋子肯定要不得安寧了。 除此之外,還有愛滋病的問題呢!綜合起來,這個姓韓的還真是惡劣到了極點;為了敏 兒和小柳,她怎麼也要去找他理論。
隨想隨行,孟潔顧不得敏兒訝異的表情就要去找韓奇皓。她氣沖沖走出房間,忽然 又繞了回來,在書桌抽屜裡東翻西翻。
「找什麼?」敏兒問。
「口罩。」孟潔回答,依然四處尋找她要的東西。「我要去找韓奇皓說個清楚,戴 著口罩安全點,以防他沒事也來吻我一下。」
***
孟潔大敲一陣門,把韓奇皓給喊了出來,指著他的鼻子就罵。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隨便拉了敏兒就親,也不怕害死人!」
韓奇皓揚起眉。
「害死人?」他微扯嘴角。「接個吻會致人於死,這倒是我第一次聽說。咦?
你感冒了?」
「不勞你關心。」孟潔把口罩略為拉下了點,以免說話含糊不清,失了先機。
「給別人親個十下八下的是不會有問題;可是你不同,你是個同性戀,誰知道你會 不會傳染了什麼怪病給敏兒?」
「怪病?你指的是AIDS?」
「你——你真的有那種病?」孟潔又拉上口罩,還往後退了兩步。「你果然是惡毒 心腸,明知自己染上這麼可怕的病,還去碰敏兒,你——你嚇死她了你知道嗎?
她哭了一天了。」
「女人本來就愛哭。」韓奇皓一臉厭惡。該死,那女人竟告訴每個人他是個同性戀 者。
「敏兒不一樣,她從不哭的,要不是你……」
「我不過是親了她一下。」
「那一下就夠讓敏兒難受的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害人?」孟潔低頭喃喃道:「小柳 知道了一定氣瘋了,他甚至還沒有展開追求行動。」
孟潔的低喃,韓奇皓全聽在耳朵裡,不過沒有對此多說什麼。
「親都已經親了,你要我怎麼樣?」他只是問,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你——你應該向敏兒道歉!」
「於事無補,不是嗎?」
「你害她這麼慘,跟她道個歉也是應該的;還有,你得陪敏兒去檢查。」
「檢查?」
「愛滋病啊!你是始作俑者,該負責任的。」
韓奇皓忽然覺得這一切太荒謬,他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他是個成年男子,有正當 職業,他厭惡一切無聊的事,他怎麼會跟兩個無聊女子玩起這樣無聊的遊戲?
「怎麼樣?你同意不同意?」孟潔逼問。
「行!她要我怎麼做我都同意,不過要她自己親自對我要求。」韓奇皓轉身。
「我說的很清楚了,要嘛就她來找我,要嘛就當沒這回事,就這樣。」他退回房內 ,把門當著孟潔的面關上。
***
「要我去找他?我不幹!」敏兒絲毫不加考慮。「有事我會自己解決,要我再去見 他,免談!」
「你就去和他談談嘛!看是要去哪裡檢查,該遵循什麼樣的管道,這——這種事我 們又不懂——」
「不懂我會問,用不著他!」
「你好意思問人家這種事情?」孟潔懷疑地問。
「有什麼不好意思?我是無辜的受害者耶!又不是跟人家亂七八糟被傳染的。」
敏兒說。
「別人怎麼會知道?」孟潔低聲道。
敏兒不耐地揮揮手。
「我已經為這件事煩一天了,能不能別再談它?天,你都下班了,我還沒吃午餐呢 !人一慌,什麼事都忘了。」
「那你暫時別想那件事了,我請你出去吃晚餐。」孟潔提議。
「出去吃?我還有畫稿要趕呢!」敏兒歎氣。
「你這副樣子還畫得出來嗎?」
「畫不出來也得畫,下星期就得給人家了。」
「那你想吃什麼,我出去替你買回來。」
敏兒想了半天,搖了搖頭。
「肚子餓是餓,卻是想到什麼都不好吃。你買你想吃的吧!我待會兒泡個面就好了 。」
「不行,再吃泡麵你就要死於營養不良了。」
「不要說到那個字,」敏兒皺眉。「我會害怕。」
「哪個字?」孟潔也皺眉,因為不解。
「就是『死』嘛!不管是死於愛滋病還是營養不良,都不是我想要的。」
「抱歉。」孟潔同情地說,並試圖安慰好友。「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相信你 不會那麼倒霉,被人偷親一下就感染了。」
「你不知道,他把舌頭都伸進來了,分明要我陪他死嘛!算了,我是自作自受,憑 著第一印象就把房間租給他,還自以為找對了人……」
「好了,先別想這些,否則你什麼事都做不了。」孟潔站起來拍拍她的肩。
「我下樓去買晚餐,你等著我,不許吃泡麵喔!」
孟潔沒等她回答就離開了房間,敏兒等門一關上又陷入情緒低潮中。當然愛滋病不 是只親個嘴就會感染,那種潛在的危險還是令她怎麼也無法心安。看來她還是趁早做些 必須的咨詢和檢查,否則真會一直這麼擔心下去了。
敏兒歎氣,出房門打算到廚房倒杯鮮奶喝。可真是冤家路窄,巧透了,韓奇皓正好 也開門出來。兩個人在客廳遇個正著,四雙眼睛緊緊相迎,一雙滿含怒意,一雙則懶懶 的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這場面持續了幾秒,敏兒決定轉身回房間去,卻在聽見身後的聲音時停住。
「看來你真的很在意,是不是?」韓奇皓在她的背後說,語氣中明顯帶著嘲弄。
敏兒原本不想理會他,但她的個性偏又是最受不了人家激;忍了再忍,終於還是咬 著牙回過頭,面對那張俊帥卻令她恨極了的臉。
「你很得意嗎?無恥惡劣的小人!」敏兒好想朝他吐口水。
韓奇皓揚了揚眉,不記得有誰曾這麼罵過他。
「你既然這麼擔憂,為什麼不來找我談談呢?我告訴過你的室友,你來找我就可以 解決所有的問題。」他愜意地說,沒有追究她先前對他的辱罵。
「我才不會再去找你!今天早上我是好意,結果呢?我得到了什麼回報?只有那致 命的一吻。你——為什麼你要……」敏兒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眼淚居然在她不注意 進冒出了眼眶。
敏兒一感覺到眼淚滑落臉頰,便立刻用手將之拭去,並轉身要回房間。韓奇皓下意 識拉住她,明顯地,他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她哭了,而且不想讓他看見。說起來雖然有點可笑,但這個女人真的在擔心自己會 死於愛滋病。
他親吻她的本意在報復,誰叫她在未經證實前便四處宣揚他是個同性戀者,還幾乎 肯定他感染了愛滋病。
當孟潔來找過他之後,他便決定結束這一個鬧劇;只要桑敏兒親自來找他談,他會 向她澄清一切。他等了又等,沒見她來敲他的門,才乾脆走出房間到客廳坐,想試試看 能不能碰上她。
碰是真碰上了,但這女人卻又是出奇的倔;明明怕成這樣,卻硬是不肯降低姿態, 和他所想像的差別甚大。
韓奇皓肯定自己不能讓她再躲回房裡,以她的個性看來是寧可擔心一輩子,也不會 主動找他談的。而他已報復過了,又怎麼能再任她這麼苦惱下去?
他不忍心。不曉得為什麼,她哭泣卻羞於讓他看見的神情牽動了他,令他體驗到這 個女人確實特殊。
敏兒沒有回頭看他,大約是眼淚還沒止住;她只是試圖抽出被他拉住的手,並以命 令的語氣說:「你快放開我,否則我踢得你無法傳宗接代。」
韓奇皓揚眉,訝異自己會在這種時候聽見如此惡毒的威脅。
「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話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韓奇皓說,依然拉著她的手 。
「我不想聽你這種人說話,快放開我,立刻!」
「喂——」
「你到底想怎麼樣?」敏兒轉過身,雙眼泛紅。「你害得我夠慘了,我沒談過戀愛 ,還是個處女,如果就這麼死於愛滋病,我做鬼都會找你的。」
「我沒有愛滋病。」韓奇皓直接說出重點,否則以她這種反應和態度,事情也許永 遠說不清了。
「我管你——」敏兒領悟到他說了什麼之後,立刻停止了喊叫。「什——你說什麼 ?你——沒有愛滋病?」她瞪大眼睛,像是看見了頭上有光圈的天使。
韓奇皓放開她的手,知道這會兒就是推她,她也不會走了。他扯扯嘴角,嘲諷地說 :「同性戀未必一定是愛滋病患,何況我並不……」
「你沒有愛滋病?你沒有的話——那麼我——我就不可能感染愛滋病了。」敏兒聽 不進其它的話;目前對她而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喂!你確定嗎?你說沒病是經 過檢查還是自己以為的?這對我非常重要,你可不能胡亂說了就算。」
「我很確定自己沒有愛滋病,因為我根本不是……」
「真是謝天謝地!有燒香有保佑;我就知道我不是短命相,親一次就得病,哪那麼 背!」敏兒雙手合掌,閉目喃喃自語;此時恰好孟潔買了晚餐回來,她立刻飛奔過去把 事情告訴她。
「我不必去檢查了!孟潔,韓奇皓很肯定他沒有愛滋病,那麼我也就不用擔心了。 」敏兒開懷地抱著孟潔。
「真的?你不會死了?太好了!」孟潔也替她友開心,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根本忘了韓奇皓還站在一邊。
說完、笑完,敏兒問孟潔道:「你買了些什麼吃的回來?現在沒了煩惱,餓的感覺 全回來了。你買了夠多的東西嗎?」
「應該夠啦!本來看你心情這麼差,還買了幾罐啤酒想給你解解愁,現在可用不著 了吧?」孟潔笑著回答。
「可以拿來慶祝啊!」敏兒說著,終於發覺韓奇皓還站在一旁。歡喜過度的她,根 本忘了是誰帶給她這麼悲慘的一天。她笑著對他招手。「你也來嘛!參加我們的平安慶 祝會。你沒有感染愛滋病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你實在太幸運了!」
「這跟幸不幸運沒有任何關係。」韓奇皓冷冷道。「我不是什麼同性戀者。未經證 實的話便是謠言,而謠言——發乎愚者,止於智者。」他看她們一眼,那一眼說明了他 將她們歸之於哪一類,然後轉身走回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