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撒旦睡到日正當中才起床,下樓前他到蜜兒的房間去過,那丫頭床上的被子迭得整整齊齊,人早已不知去向。
撒旦下樓時頗覺不悅,這是那丫頭第一次沒拿著尺和筆來量他頭上的角,肯定是昨天見過唐彬以後一直興奮到現在,其它的事全給拋到一邊去了。
客廳裡只有冷漠,他看見撒旦下樓來笑了笑說: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睡到這個時候。」
「昨晚一直想著唐彬見著蜜兒時那副嘴臉,搞得我整夜都睡不好,天快亮了才合眼。」撒旦抓抓了抓頭髮,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冷漠聽了哈哈笑道:
「你也真無聊,不許蜜兒想他,自己倒想了一整夜。」
「我還沒喝咖啡前脾氣不好,你少惹我。」
「你脾氣本來就暴躁,跟咖啡一點關係也沒有。」冷漠說著,替他倒了杯咖啡。「要吃早餐嗎?」
「不用,咖啡就夠了。」撒旦喝了口咖啡,露出滿足的表情。「對了,蜜兒呢?她今天沒來測量我的角,所以我才會睡到這時候。」
「她和柔柔、芊芹逛街去了。」
「逛街?你讓三個女孩子自個兒出去?」
「陪女孩子逛街可是件苦差事啊!」冷漠在他對面坐下。「你放心,有芊芹在,不會有事的。」
「你囑咐過她們早點回來嗎?」
「嗯。」冷漠點頭。
「你和梵軒在人界不用工作嗎?」
「我們還在適應階段。」冷漠微笑說。「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和梵軒發現人界的工作我們也能勝任,只是可能需要一些學習和調適,這就是我們目前正在做的。」
「很辛苦吧?」
「還好,我和梵軒不是每天都笑咪咪的嗎?」冷漠接著道:「說起工作我才想起來,柔柔說她早上接到一通找你的電話,是何導演打來的,說是找你談什麼工作的事,柔柔把他的電話留下來了。」他傾身向前。「喂!這是怎麼回事?」
撒旦聞言,連連咒罵。
「就知道不該讓蜜兒去見那傢伙,這下好了,連我都有麻煩。」
「你自己要跟著去的不是嗎?」
「你以為我會讓蜜兒自己去見那傢伙?死都別想!」
「只是說說嘛!何必這麼生氣?」冷漠讓撒旦吼得往後仰。「那麼言歸正傳好了,那位何導演想給你什麼樣的工作?」
「他想讓我和唐彬一塊兒演戲。」
「拍電影?那可不得了,你將成為人界第一位*外星人*影星。」
「誰是外星人?」撒旦瞪他一眼。「如果我是外星人,你和梵軒又是什麼?」
冷漠大笑。
「瞧你的反應肯定是沒答應人家,不過能讓導演親自打電話來邀約,你也真是不簡單。」
「邀幾次都一樣,我才沒興趣拍什麼電影。」撒旦將咖啡一飲而盡。
「真的要拒絕?不想跟唐彬一較高下嗎?」冷漠微笑問。
這念頭可吸引撒旦了。跟那傢伙一比高低?哈!他可是自信滿滿呢!
「怎麼?有點心動了吧?」
「你瘋了?」撒旦隨即恢復了理智。「真要我去拍電影?那得花多少時間啊?」
「這倒是。」冷漠點頭。「雖然可惜,不過也只好放棄了。」
「那當然。」撒日一酷極地說,然後微微向前對冷漠說:「你向來點子多,不如幫我想想,看有什麼方法能不拍電影,但是又能打敗唐彬那傢伙的。」
☆☆☆
「打敗?你想跟唐彬比比看誰的拳頭硬?」冷漠問。
「當然不是,我揍他的話,蜜兒會生氣。」
「什麼?」冷漠戲劇化地大嚷。「蜜兒那小丫頭居然敢當著冥王撒旦的面耍性子?讓我去把她抓來好好打一頓屁——」
「你夠了沒?」撒旦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很有演戲天賦,乾脆我把你推薦給那個什麼導演吧!」
〔人家姓何。」冷漠提醒他。「這裡是人界,你得放下身段學著對人禮貌點,我聽蜜兒說你昨天把一個漂亮的女明星給氣哭了,真有這回事?」
「她自己愛哭,怪得了誰?」撒旦不耐道。
「你就是這副脾氣,難怪經常把蜜兒氣得嘟嘴掉眼淚。」
「我對她可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就因為蜜兒對你而言太特殊了,你的壞脾氣和佔有慾反而發揮得更徹底。」撒旦無法接受這種說法,於是又瞪了冷漠一眼。
「你那見鬼的是什麼理論?」
「我的理論都源自於『旁觀者清』,準確率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呢!」撒旦又以凌厲的目光「砍」他。
「你究竟想出好辦法沒有?淨說些廢話。」
「想什麼?」
撒旦站起來向他展示緊握的拳頭,冷漠向後閃避,記憶力剎那間便恢復正常了。
「我知道,我知道。」冷漠安撫著撒旦。「如何可以不參加電影拍攝又能打敗唐彬對不對?這問題不容易,總得給我點時間想——啊!」忽然有彈指聲。「有了,你可以和他賭粕青哥或者是比保齡球。」
「那是什麼玩意兒?」
「柏青哥有點類似賭博,輸贏多少得看運氣,保齡球就比較難了,要用一個頗重的圓球把球道前排列成三角形的瓶子擊倒,計分方式也很複雜,我來詳細說明一下——」
「等等,等等!」撒旦閉上眼睛,並舉起手制止他。「你故意的是不是?用這種東西一決勝負,你以為我會有勝算嗎?」
「這在人界是很普通的消遣和運動,我和梵軒都覺得挺有意思的——」
「在人界是普通的消遣和運動?那唐彬不就已經玩了十幾二十年了?你倒說說看我要怎麼嬴他?」撒旦站起來吼道。
「你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很難找到立足點平等的競賽項目嘛!」冷漠依然是一派從容。
「你和我是同一邊的,至少你想出來的點子應該對我有利啊!」
「那就比法術好了,你雖然斷了角也一樣能嬴他。」
「誰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贏他!」撒旦在冷漠耳朵旁咆哮。
「這也不好、那也不行,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纏耶!」冷漠皺眉揉著耳朵抱怨。
「那是因為你太不認真了。」
「那麼認真做什麼?反正你們很快就要回冥界了,幹嘛非要打敗唐彬呢?」
「只要一次就好,我要在蜜兒面前讓他難堪。」撒旦說得咬牙切齒,彷彿他和唐彬有天大的冤仇。
冷漠想笑又不敢笑,於是清了清喉嚨。
「你確定?萬一蜜兒因為唐彬的受挫而更加厭惡你呢?」
「你說『更加』是什麼意思?」撒旦瞇起眼睛。
「不過是一時嘴快說錯了,你也太敏感了吧?」
「總而言之就是你廢話太多。」撒旦吼過之後,瞪著冷漠問:「到底怎麼樣?你到底有沒有點子啊?」
「有,當然有。」冷漠微笑著說。
撒旦聽了迫不及地問:
「是什麼?我需要練習多久才能痛宰唐彬那傢伙?」
「運氣好的話,根本不用練習。」
「不用練習?只靠運氣真的行嗎?」撒旦頗感懷疑,冷漠則在聽了他的話之後搖搖頭。
「當然不是只靠運氣,你要修理唐彬還得靠我和梵軒鼎力相助。」
※※※
「真的什麼都不買啊?蜜兒,不是看見很多喜歡的東西嗎?」在快餐店裡,丁秋柔開口問一臉陶醉的蜜兒,她正大口吃著大杯的冰淇淋。
一旁的何芋芹也點頭。
「是啊!再想想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我們可以再回去買,逛了一天了,我和柔柔都大包小包的,怎麼能一讓你空手而回呢?」
「你不會是在乎錢吧?」丁秋柔接著說。〔出門前不是說好的嗎?今天就是要開開心心玩一天,喜歡什麼就買、想吃什麼就吃,其它的你就別擔心了。〕
「柔柔難得想*用力*花她老爸的錢,蜜兒你可得把握機會哦!」何芋芹拍拍蜜兒的臉頰。
蜜兒吞下一大口冰淇淋,閉上眼睛一副既刺激又滿足的表情,丁秋柔和何芋芹見了相視一笑。
「你真是容易滿足,一杯冰淇淋就能讓你渾然忘我。」丁秋柔道。
蜜兒終於睜開眼睛,還不忘舔舔嘴角。
「神界裡沒有這麼棒的東西,真希望能把它帶回去。」她說。
「這東西很容易就化成水,恐咱不適合攜帶。」河芋芹這麼說。
蜜兒聽了神情失望,了秋柔見了開口安慰她。
「可以自已做的,只要功夫熟練,做出來的冰淇淋幾乎跟這個一樣好吃哦!」
「真的嗎?」蜜兒高興的問。
「冰淇淋的確可以自個兒做,但你最後會成為天使不是嗎?天使不能為自己變些冰淇淋來吃嗎?」她問。
蜜兒皺眉思索著,最後搖搖頭。
「魔法書上好像沒有變出冰淇淋的咒語。」
「那麼天使都做些什麼呢?」丁秋柔問。
「很多很多啊!不過有一部分是到人間來守護,並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哦!我想我就是這種,所以我應該還有機會吃冰淇淋的,等我真正成為天使以後」蜜兒笑看回答,又舀了匙冰淇淋往嘴裡送。
丁秋柔見她無憂無慮地享用著冰品,不由微微皺起了眉。
「你會成為天使並被派到人間來,那撒旦呢?你不擔心再也不能和他見面了嗎?」
蜜兒一聽,停止了吃冰的動作。
不能和撒旦見面會很糟糕嗎?她沒想過這個問題耶!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幾乎已經把冥王視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沒有了他的話……
蜜兒放下小湯匙,又是皺眉又是歪頭的,很認真地在心裡描繪出那種狀況,但似乎沒什麼作用,她依然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低著頭喃喃道:
「我本來就是神界的人,會和他湊在一塊兒只不過是意外。」這聽起來有些答非所問,顯然何芋芹也這麼認為。
「柔柔問的是你的感覺,蜜兒,你不在乎再也見不到撒旦嗎?等——等他頭上的角長好了,而你成為一個天使。」何芋芹看著她。
蜜兒遲疑著,最後搖搖頭。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想起不能再見他就覺得有點難過,是不是?」丁秋柔細聲問。
蜜兒沉默了會,事實上她開始無意識地扭弄自己的裙角,一直到何芊芹拉住她的手。
「你不想說的話就別說,沒關係。」
丁秋柔也微笑著點頭,並伸手摸摸蜜兒的頭髮。就在這時候蜜兒開口了,丁秋柔和何芊芹都吃了一驚。
「他——」蜜兒的聲音很小,而且有些顫抖。「他的脾氣很差,喜歡指使人,而且動不動就大吼大罵,可是……可是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打斷了他的角他都原諒我,還答應讓我和唐彬見面,雖然他有時候也會很大聲對我說話,表情看起來又很凶,但他很怕我生氣,更怕我哭,我一哭他就什麼都依我了,所以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絕對不會。」
「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丁秋柔微笑。
「就像冷漠在乎你一樣。」何芊芹調侃丁秋柔,接著轉頭對蜜兒說:「那就別做什麼天使了嘛!要找到個真心對你好的傢伙不容易,離開他豈不是太可惜了?」
「那怎麼行?」蜜兒抬起頭。「我又不是冥界的人,遲早都要離開的。」她說著又垂下頭,看起來既沮喪又沒精神。
看見這情況的了秋柔朝何芊芹使了個眼色,然後笑著對蜜兒說:「你的冰淇淋要融化了,快吃吧!」
「我……對不起,我吃不下了。」蜜兒喃喃說。
「吃不下就別吃了。」何芊芹拉她站起來。「那麼我們再去逛逛好不好?這回一定要買些你中意的東西。」
蜜兒搖搖頭。
「謝謝你們,但我什麼都不想買。」她說。
「那你想去什麼地方?你說出來,我們一定帶你去。」丁秋柔說。
「我們回家了好不好?」結果蜜兒這麼答。
丁秋柔和何芊芹互看了一眼,帶著蜜兒離開了快餐店。怎麼會這樣的?原來是那麼單純甜美,一點點小事就能讓她心滿意足,此刻卻垂頭喪氣,連冰淇淋也不能再吸引她,多令人沮喪啊!
看著蜜兒沮喪的模樣,丁秋柔和何芊芹也覺得難過,很後悔自己粗線條地提起了那個是否離開撒旦的蠢話題。
當天晚上失眠的是蜜兒,當然她以前也曾經睡不著,就像要來人界的前一天晚上或更久以前的幾次,但那全都是因為過於興奮,從來不像今晚,胸口悶悶的,好難受。
蜜兒翻來覆去,終於懊惱地抱著被子坐起來,就這麼在床上發呆了好一會兒,然後她掀開被子改抓起枕頭,下了床走出房間。
他睡了嗎?蜜兒站在撒旦房門外想著,然後試著轉動門把,沒想到門並未上鎖,輕輕一轉就應聲而開了,反而嚇得她鬆開了手。
蜜兒皺眉瞪著門鎖,好像上頭有什麼可怕的蟲子,然後她遲疑地把手伸向它,這回真的拉開了門並走進房裡,接著又像做賊般緊張地將門關上。
儘管蜜兒以為自己夠小心了,又光著腳丫子沒穿鞋,肯定沒發出什麼聲響,吵不醒人,撒旦卻還是醒了,而且是門開時就睜開了眼睛,此刻正藉著室內微弱的燈光觀察這抱著枕頭的闖入者。
是蜜兒,撒旦馬上就看出來了,但沒有出聲叫她。他在等,他等著看她深夜抱著個枕頭到他房裡來做什麼,想著可能的答案,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在急遽加速中。結果他等了又等,眼睛都要閉上了,蜜兒卻好像什麼也不想做,不然就是在猶豫該做什麼。
她幾乎一直維持著進門後的姿勢,站累了之後就蹲下,腳麻了又站起來,重心在左右腳間輪換,枕頭一會兒橫抱、一會兒直抱著,然後她又蹲下,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懊惱輕歎,撒旦則因為不耐而終於開口:
「找我有事嗎?蜜兒?」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嚇掉了蜜兒手中的枕頭,但她馬上就將它撿起來了。
「你……對不起,我吵醒你了。」蜜兒滿懷歉意地說,依然站在原處沒有移動。
「用不著道歉,重要的是這麼晚了你不睡覺,到我房裡來做什麼?而且又是偷
偷摸摸的」他看了她一眼,坐起來朝她伸出手。「過來吧!我受夠了看你在那扇門前像條蟲似的動來動去。」
蜜兒聽話地走過去坐在他身旁,手裡還抱著那個枕頭。
「我不是故意要偷偷摸摸,我只是怕敲門會吵醒你,結果……結果還是吵醒你了。」她捏著枕頭的一角說。
「我說過沒關係,反正都已經醒了。」撒旦搶過她的枕頭。「別玩這個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什麼這麼晚還不睡覺?逛了一整天不累嗎?」
「累啊!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睡不著。」
「睡不著?是不是睡前喝了什麼刺激性的東西?」
「只喝了牛奶。」
「牛奶應該不至於讓你睡不著啊!看來你是白天玩得太瘋了」撒旦說。
蜜兒低著頭,半晌後忽然開口說:
「今天我沒有量你的角。」
「你去逛街了嘛!」
「不過就算不用尺量,我也看得出它又長高了,現在它就像個發育期的小孩,每天都在長——」
撒旦聞言蹙眉。
「你這是什麼比喻啊?」
「……而我就像它的媽媽,本來很希望它長大的,現在……現在又有點難過。」蜜兒繼續說。
撒旦則幾乎跌下床。「你是來說笑話的嗎?」他奇怪地看著她。「究竟怎ど了?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蜜兒聽了猛點頭。「對啊,我覺得自己很不對勁。」
「什ど?你也覺得?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說著要摸她的額頭,蜜兒則搖頭。
「我很好。」
「很好?你剛剛才說自己不對勁。」撒日一嚷。
「不是身體上的,是……」蜜兒皺起鼻子思索,最後徒勞無功地聳聳肩。「我不會說,但我很健康,只是——好像有點……怎麼說來著?該是情緒低落吧?」
撒旦一楞,接著哈哈笑。
「真叫我吃驚,無憂無慮的小天使也懂什麼是情緒低落。」
蜜兒瞪了他一眼。
「我情願不要懂,那種感覺很討厭。」
見她一臉不悅,撒旦忙舉起手。
「對不起,我不該取笑你。」接著他授過她的肩。「來,我已經準備好了,說說看你為什麼會情緒低落吧!」
「為什麼會情緒低落?」蜜兒抬頭看他。「我知道的話就不會失眠了,一整晚我都在想這個問題。」
「你——有沒有搞錯?你連自己為什麼、心情不好都不知道?」
「所以才要你幫忙想啊!你以為我摸黑來找你做什麼?」
「我的答案和你的差距頗大,我認為那是因為你不曉得正常人都摸黑做些什麼。」撒旦嘲諷地扯高嘴角。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也是正常人。」
「那麼就是你太無知了。」撒日有些口不擇言,他將這歸因於慾望被澆上冷水所產生的挫折感。瞧!她鼓起雙頰像要殺死他似的瞪他,但那又怎麼樣?受到侮辱的那一丁點不悅感受又怎麼能跟他的失望挫敗相比?
「你到底要不要幫我?」蜜兒壓下怒氣問。「一會兒說我不正常,一會兒又說我無知,你想趕我出去的話可以直接說,用不著氣我。」
「誰說要趕你出去了?我這不是就在想辦法幫你了嗎?」其實他才沒在想,誰有辦法「想出」別人究竟為什麼情緒不佳?
「那你快幫我啊!好讓我能回房間一覺睡到天亮。」蜜兒興奮地說,怒氣已像垃圾般被她隨處拋棄了。
撒旦歎口氣搖頭,無可奈何地開始他的「救援遲鈍兒計畫」。
「別急。」他說:「首先,你想想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情緒低落。」
「什麼時候?」蜜兒很認真想著,並且馬上就有了答案。「我知道了,就是吃冰淇淋的時候,那時候柔柔姊忽然問我——」說到這兒蜜兒停了下來,然後連續啊了幾聲。
「又怎麼了?」撒旦皺眉問。其實他更想呻吟,這丫頭究竟又有什麼不對勁了?
「原來我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心情不好?」她喃喃道,似乎沒聽見撒旦的話。「這
「怎麼?想出原因了?那就說出來啊!」撒旦道,還伸手推推她。
「是離別!」蜜兒抬頭看他。「我討厭離別的感覺。」
撒旦又是一怔,然後瞭解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你是因為遲早得離開人界而心情不佳對不對?」
「也許有一點,但不會太難過,因為我成為天使之後還會回來。」蜜兒看著撒旦頭上的角。「你知道嗎?斷掉的角幾乎長齊了,也許等我們回到冥界,它就會像新的一樣看不出曾經受傷。」
「那很好,真的很好,但也表示我的責任已了,依照你和羅黛蒂女神的約定,我可以回神界去了。」蜜兒愈說聲音愈小。
撒旦聞言一陣沉默,他心裡隱約明白蜜兒的意思,卻又無法百分之百確定,對於這個難以捉摸的女孩,他感覺自己似乎無法肯定任何事,所以沒有貿然開口。
「你會嗎?」撒旦沉默時,蜜兒又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
「我會什ど?」撒旦只得反問。
「你會不會因為我離開你回神界去而感覺難過?就像我這樣。」
撒旦盯著她。
「真的是這樣嗎?你所謂的*離別*指的是你和我?」
「嗯,因為柔柔姊忽然提起,我想著想著就開始難過,連冰淇淋都吃不下了。」
撒旦不知道冰淇淋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他也不在乎,蜜兒剛剛說了她捨不得
離開他,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曾經高興得想尖叫。
多虧了他個性中冷靜的一面,撒旦終究沒有尖叫,但無法控制把她緊緊擁住的衝動。
「那就不要回去!」撒旦擁著她說:「留在冥界跟我在一起,別管羅黛蒂了,她那裡我自會處理。」
「那怎麼行?」蜜兒很勉強才能在他懷裡仰起頭。「我是神界的人,早晚都得回去,你忘了嗎?我一回到神界就要成為天使了。」
「你已經和那傢伙握過手,要過簽名照了,不當天使也無所謂了不是嗎?」
「你說的是唐彬嗎?」
「難道你還要了別人的巨型海報?」撒旦沒好氣地說。
「我只要了他的。」蜜兒鼓起雙頰道。「不過你別搞錯了,成為天使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不光是為了唐彬。」
「說謊。」
「喂!你、」
撒旦低頭吻住她的唇,也堵住了她的抗議,待他氣息不穩地拉開距離,蜜兒已忘了他們正為某件事爭論。
「這些事等我們回冥界再說吧!」撒旦忍不住又親吻她的鼻尖。「你想你能睡得著了嗎?很晚了,而我們明天還有事情要忙呢!」
「我們明天要忙什麼?」蜜兒問,雙唇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靠向他的臉頰。啊!他的味道真好,離開他就再也不能聞到了,她會捨不得的,一定會。
「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撒旦努力不去想在他臉上游移的唇,他得控制自己別想些齷齪的事,蜜兒根本還是個孩子。「你會高興的,也許能再見到唐彬哦!」他以沙啞的聲音說。
然而此刻的蜜兒一點也不在乎唐彬,她依戀撒旦的懷抱,而且真的開始感覺昏昏欲睡。
「我可以跟你一塊兒睡嗎?」蜜兒問,用臉頰磨蹭著他的。撒旦則因為她的話及動作而呻吟。
「好不好?」她繼續道:「我困了,如果留在這裡,我相信我馬上就會睡著了。」
他還能說什麼?
「好吧!」撒旦歎息道。「如果你保證*立刻*睡著,那麼就讓你留下來。不過你聽著,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你誰也不能說,尤其不能告訴冷漠,我已經受夠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諷刺我——」
撒旦忽然閉上嘴不再說話,向來冷硬的臉上出現一抹溫柔。這丫頭還真是個守信的人哪!才說會馬上睡著,下一秒鐘就已經在他胸前發出細微可愛的鼾聲了。
就在這一刻撒旦決定了他不會讓她離開,絕不會。也許她現在還不懂愛,但至少她喜歡他,不想和他分開,只要能將她留在身邊,他遲早會教她愛他,他有信心。
撒旦對自己承諾,小心地移動自己並讓她舒適地躺下,然後他也在她身旁躺下,在親吻過她的額頭之後。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試圖忘卻蜜兒就睡在他唾手可得之處,然而瞌睡蟲顯然已決定眷顧他人,一個無眠的夜於是轉而向撒旦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