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利易圻帶團的氣氛很好,全車的人在愉快的氣氛下竟一點也不覺得長途跋涉的時間難挨。
下午一點多,終於到達墾丁,南台灣的太陽讓人如實身於巨大烤箱裡。
炙熱的溫度烤得人熱烘烘的,卻更能引起人投入大海的狂熱。
太陽很大,沙灘很美,天空很藍,瘋狂地加入水上活動之後,來個沙灘排球,或是尋著未隱沒在下一個浪花中的前人足跡,撿拾遺落在天邊一角的美麗貝殼,大量流汗之後,再來盤消暑的刨冰,無非是酷夏盛品。
到達下榻的飯店,晚上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三五成群各自享受不同風情的墾丁夜晚。
伍亦穎早就累了,卻還是被利易圻和陶善惠拖去「找」流星。
流星是沒有找到一顆,被蚊子咬出的小紅豆倒是有幾個。
雖然累,倒還是挺愉快的。
夜了,終於可以回房去休息了,陶善惠率先進入房內,伍亦穎才要跟著她的腳步,右手卻被拉住。
伍亦穎驚訝地轉頭再度看向利易圻,後者少了他一貫嘻皮笑臉的表情,她心驚地想抽回手,卻被拉得死緊,她心中的警鐘不由得大響。
「晚安!」她道,想不露痕跡地抽回手。
利易圻卻只是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有那麼一秒,她幾乎就要以為利易圻要吻她了。
哇!老天,那……那怎麼行呢?
還好,利易圻終於笑了,那抹揉合著溫柔和熱力的微笑,迎合在墾丁的海風裡竟有股鬼譎的魅力。
她呆了。
還好,利易圻略加重拉著她手的手勁後,只是禮貌地回道:「晚安。」
在她未理清眼前的氣氛時,利易圻放了手,轉身離開她。
啊!她的心因不安而尖叫起來……
「嘿!我看啊!公司那群覬覦你的人,全沒機會了。」伍亦穎在關上房門後,陶善惠對著她說道:「我看來看去還是易圻最好,人長得帥,又有能力。」
伍亦穎順著陶善惠的話想,也猜得出她下面要說些什麼,故意拐個彎道:「你對利易圻很有好感喔!」
「那是當然,要是他對我,有對你一半好,要我做小老婆也甘願。」陶善惠雖然誇張,倒是一點都不避諱。
逗得伍亦穎笑了。「利易圻如果聽到,一定感動得聲淚俱下。」
「說實在的,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陶善惠突然正經了起來。「我看你對易圻是比其他人來得好,但如果要說你給了易圻成為男女朋友的機會,看起來又不大像……」
和利易圻成為男女朋友?!
不……不會吧!她不可能會那樣想的,她會來利氏是為了……是為了……
她的手機居然響了。
對方未顯示身份。
她心不在焉地接通電話,陶善惠拿著睡衣走進浴室。
「喂。」伍亦穎道。
「小雅,是我啦!」手機那頭傳來利心瑋的聲音。
「小……小瑋……」
「對啦!就是我啦!」
「你到底跑哪裡去了?」伍亦穎問道。
「我現在在法國。」利心瑋倒是輕鬆愜意。
「你這個大混蛋,你居然放我一個人在這裡,在這裡……」
「所以我才會冒著生命的危險打這通電話給你啊!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還說呢!簡直是一團糟。」簡明扼要地把自己在墾丁,和現在與利易圻和利亙准之間相處的情形說了出來。
「什麼?!易哥也到台灣去了,他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連你他都敢有非分之想,不怕死無葬身之地,」利心瑋激動地說道。
轉念又急著說道:「小雅,你現在該不會忘了我小哥,要轉投入我堂哥的懷抱了吧?」
伍亦穎卻答非所問:「我愈來愈懷疑自己到底為什麼進利氏了?」
利心瑋心急如焚:「這怎麼行,這……我小哥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身邊自動送上門的女人那麼多,我怎麼比得過?」伍亦穎想起歐麗玉坐在利亙准懷裡的那一幕。
「笨蛋!那我們也自動送上門啊!我上次不是和你說過了。」
對了,她記得利心瑋曾說過:「……沒有男人可以抗拒得了投懷送抱的女人……」
「我以為你是在開玩笑。」伍亦穎道。
「誰跟你開玩笑了,這種事一定要豁出去『拼了』!」利心瑋義正言辭地說道。
伍亦穎卻覺得似乎是在研究、討論什麼重大的事情似的。
事情很重要嗎?
當然!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對於愛情這種事需要用到「拼了」這樣的字眼。
「小瑋,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伍亦穎並沒有直接回覆利心瑋的話。
「我?」利心瑋遇到這個問題反而含糊其詞:「可能得過陣子吧!」
「喔。」
「小雅,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別忘了你真正進利氏的原因,就算你訂婚那一天我小哥沒有到,但是你也說過還要給自己和我小哥一次機會……」
「小瑋,別再講這個了好不好,我好煩,事情變得好複雜。」
「小雅……」
「電話費很貴,我再自己想想吧。」
利心瑋要她好好照顧自己之後,便收線了。
伍亦穎躺在床上,今天一天的勞頓夠她累得了,但是小瑋的話卻讓她合不上眼。
是她沒有努力嗎?
她不以為!如果她不努力,那她就不會到利氏了。
但,要說到努力……
唉!她除了「努力」地避開利亙准,怕他發現她的身份,她還做了什麼?
昨天,她撥了電話回新竹的家,刻意問起父母,利亙準是否曾找過她,卻發現除了他剛從國外回來時找過她一次,問她去了哪裡之外,就沒有再找過了。
利心瑋說「拼了」、「自動送上門」……
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是潛意識裡那該死的少女的矜持嗎?但如果他都已經忘了她,那她怎麼還能奢望他會來追求自己……
他真的忘了她這個醜小鴨了嗎?
「小穎!快,起床了!」陶善惠叫道,看伍亦穎迷迷糊糊睜開眼,才又道:「二十分鐘前飯店已經打了morning call了,十分鐘前,易圻也打了一次,你居然都沒有醒,現在不醒不行了。易圻說,整理好之後就背著行李到對面的餐廳吃早餐,八點出發往東海岸玩回台北。」
「喔。」伍亦穎揉了揉眼,輕歎了一聲表示她聽到了,才緩慢地起床。
出來玩也是會累的,昨天經過了一整天的遊玩,她累到頭靠到枕頭就能睡著,卻在接完利心瑋的電話之後,盯著天花板久久無法入睡。
「你真的很累喔!我之前也叫了你幾次,你都不理我。」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息,陶善惠顯得神清氣爽,一邊收拾自己的行李,一邊看著伍亦穎下床,卻看著伍亦穎筆直地走向衣櫥。
「小心!」陶善惠驚訝地提醒道。
「碰」地一聲,伍亦穎還是一頭撞上櫥子。
陶善惠連忙跑到伍亦穎身邊,卻想起昨晚她也在走出浴室時踢到椅子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你的近視度數真不是普通的深唉!隱形眼鏡一拿下來就像個瞎子似的,枉費我平常還覺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又有神,想不到現在這麼沒有用。」
「我都已經這麼可憐,你還笑我……」伍亦穎捂著頭,故做可憐兮兮的模樣。
「幹嗎不把眼鏡拿來啊!眼鏡又不重,你把隱形眼鏡拿下來的時候可以戴,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眼鏡?!她壓根沒有再想到她應該有副眼鏡。她記得她的上一副眼鏡被小瑋丟掉了,而那不過是一個目前的事,如今竟讓她覺得遙不可及。
陶善惠拉著她走向浴室上面替她留意一路上可能會阻擋她去路的東西,一面說道:「你需要拿什麼東西嗎?我替你拿。」
揮去眼鏡在她心裡引起的陣陣漣漪,伍亦穎打趣道:「你真的把我當瞎子啦?!」
「照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看是差不到哪裡去!」陶善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伍亦穎也想和陶善惠反駁了:「那你替我在袋子裡拿那件白色的T恤和牛仔褲,可以嗎?」
陶善惠很快地將衣服交到她手上,還不忘調侃道:「你應該不會把衣服穿倒反了吧?!」
「不……不會吧?」
伍亦穎順利地刷牙洗臉,換好衣服,打開放在盥洗台架上的隱形眼鏡盒,拿出隱形眼鏡,而它……它居然……掉了!
老天爺一定是在和她開玩笑,她力求心平氣和地想著,一隻手往水龍頭底下的盥洗台探,大理石的硬冷透過手心,卻連一點隱形眼鏡的跡象都沒有。
不行,她一定得冷靜才行,就先戴另一眼好了,雙手重新摸上放著隱形眼鏡盒的地方。
「喀啦」一聲,她的手所到之處竟揮掉了東西。
「該……該不會是……」她心中的警鈴大響,但雙手卻再也碰不到她想要找的盒子。
怎麼辦?她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叫她怎麼去找她的隱形眼鏡。
「小穎,你好了嗎?我們得去吃早餐了。」陶善惠在浴室外叫喚。
「善……善惠……」伍亦穎努力在驚嚇之餘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辦?我的隱形眼鏡掉了。」
「善惠!怎麼辦?你看到了嗎?」
「你站著不要動,我來找就好。」陶善惠在盥洗台上遍尋不著,轉而在地上找起來。
正當兩人心急如焚,卻傳來敲門聲。
陶善惠只得放下尋找隱形眼鏡的工作,小心翼翼地走出浴室。
伍亦穎卻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聽著外面的聲響,她猜該是同事來催促他們的動作快一點,要不然就吃不到早餐了。
但這時候誰想得到早餐呢!她只希望她的隱形眼鏡快點找到,要不然叫她怎麼繼續玩下去。
正當她要數落起自己的粗心大意,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早啊!善惠。」利亙准說道。
「准先生?!你怎麼來了?」陶善惠有些吃驚。
是利亙准!怎麼可能!她記得他根本沒有參加這次的旅遊啊!伍亦穎站在浴室卻心繫屋外的交談。
「我昨天和一個客戶到高雄,想想今天也沒事,就來看看你們。」利亙准輕鬆地微笑著,隨後又提醒道:「對了,你們得快一點,大家準時八點會出發,你們再慢就吃不到早餐了。」
「是小穎啦!」陶善惠回道:「她的隱形眼鏡掉了,我正在幫她找。真是想不到她那對大眼睛,居然是個千度的大近視眼。」
「這樣啊!那我也來幫忙。」
幫忙?!這麼說他要進來……一時之間,伍亦穎慌了,但她眼前朦朦朧朧的一片,她除了站在原地,還是只能站在原地。
「小穎,你看準先生來了!」陶善惠重新回到浴室。
她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卻只能說那個樣子應該是利亙准,因為她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更別說是他的表情了。
但看不清他的五官並不能使她心安,反而更加讓她煩躁。
「嗨,小穎。」利亙准道。
她可以猜得出他應該帶著微笑,但她卻笑不出來:「准……准先生。」
「啊!」陶善惠突兀地叫聲。
「怎麼了?」伍亦穎擔心地問道。
「我……我踩破隱形眼鏡了。」
「什麼?!」
她快暈倒了,她一定快暈倒了,這下她可怎麼辦?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呢?
利亙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啊!要不然也不該是在她失去她的隱形眼鏡的時候。就算這些情形都發生了,再怎麼樣,她也不該面對目前的情況
獨自和利亙准坐在他的車上,獨自面對……如果她眼前模糊的一片也叫面對的話。
隱形眼鏡被陶善惠踩破之後,立刻的因應之道就是陶善惠獨自去吃早餐,繼續他們未完的行程。
而她呢,她則是在陶善惠和利亙准的堅持下坐上利亙准的車去找家眼鏡行,不管是隱形眼鏡也好,眼鏡也行,總之得在最快的時間內讓她恢復視力,趕上剩餘的行程。
但是,眼鏡行有可能立刻替她恢復視力嗎?若是眼鏡……那……那可不行,如果她一戴上眼鏡,她的身份可能就……
一想到此,她忍不住更往車門靠去,望向車窗外,即使那對她而言一樣是模糊的景色,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在害怕嗎?」
利亙准突如其來的話令她心驚。
轉過臉面對他,卻因大近視眼而看不清他的表情。「怎麼會……」
「是嗎?那就好。」
「為什麼這樣問?」她壓下翻覆的情緒反問道。
「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會怕我。」
怕他?!有這麼明顯嗎?不,她並不怕他,她怎麼可能會怕他呢!
她只是……「擔心」她的秘密會……
「才不會。」她立刻回道。
速度之快,不禁讓人懷疑心裡有鬼。
惹得利亙准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她負氣道,氣自己洩露了心思,也氣他笑自己。
「沒什麼啊!剛才路旁有個人很有趣。」他胡亂道,化解了尷尬。
伍亦穎再逼問也不是,索性又將眼光放向窗外。
「先去吃早餐好嗎?」利亙准問道。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今天心情似乎特別開心,不似在公司時那麼緊繃,可惜她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要不然就更能肯定她的想法了。
「不用了,我想先找眼鏡行。」她得快找到眼鏡行,現在只有馬上恢復視力才能將自己的劣勢扭轉回來。
「就算墾丁有眼鏡行,現在還不到八點,人家也還沒開吧!」利亙准柔聲道:「先填飽肚子再說,好不好?」
他的聲音好像在哄著她,就好像把她捧在手心上,她突然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但理智卻讓她想到現實層面的問題、眼前的一切都不在她能掌控的範圍之中,她只想快點讓自己「重見光明」啊!怎麼還得一起吃早餐呢!
但拒絕的話說出口,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礙於情勢,她只好回道:「好。」
才一答話,她感覺到車停了。
「吃饅頭配豆漿,好嗎?」利亙准問道。
伍亦穎一聽卻笑了。
「有這麼開心嗎?」看到她難得的笑容,也令他心情愉快。
伍亦穎含著笑,搖搖頭,心裡卻想起,每次他一來新竹度假,她總會提著白饅頭夾荷包蛋,和一杯熱豆漿到隔壁叫他起床。
久了,也不知道是他喜歡這樣的吃法,還是因為她自己每天喜歡這樣吃。
她還記得有一天她怎麼叫,他就是不起床,她沒轍,只好等著他起床,卻愈想愈不服氣,索性找來辣椒醬淋在荷包蛋上……她還記得他辣出眼淚的滑稽表情,害她有一陣子吃到白饅頭就會想笑。
那是一段,讓人很難忘的日子。那時候,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即使還是會有人因為她的長相而取笑她。
然後,鞭炮聲增添喜氣,喜餅將她家的客廳印出紅陰,一個將她捧上雲端的日子,也同時讓她墜入痛苦的深淵。
上了台北之後,距離她外租處最近的早餐店卻只賣土司類的東西,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饅頭了。
踏出車,手卻立刻落入一隻大手裡,她心驚地想掙脫,卻徒勞無功。
「跟著我,不要讓自己撞到東西了。」利亙准站在她身旁道。
她沒有辦法拒絕,他的顧忌是對的,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她哪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有沒有什麼危險。
「老闆,兩份饅頭夾蛋,兩杯熱豆漿。」利亙准道,這麼理所當然。
她應該要點個不一樣的,但,要改什麼呢?這本來就是她自己喜歡吃的方式,再說,在台灣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吃法,這並不奇怪。
她還是沒有開口,心驚膽戰地讓他牽著自己的手走到位子上。
老闆端來兩碗熱豆漿的時候,他還細心地說道:「小心燙。」
利心瑋的話突然閃過腦際笨蛋!那我們也自動送上門啊!這種事一定要豁出去「拼了」……
那……現在豈不是最好的時機。
但是,她該怎麼做呢?
「想什麼,快吃啊!」利亙准將饅頭移到她的面前。
「謝謝。」她道,腦中卻不停地想著利心瑋說過的話。
「你到底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吃完早餐後,他們再度回到車內,利亙准問道。
「沒……沒有啊!」伍亦穎心裡有鬼地胡謅道。
為求轉移話題,她又道:「看到眼鏡行了嗎?」
「眼鏡行?」利亙准道:「喔……沒……沒有啊!奇怪,怎麼墾丁這麼多店就是沒有看到眼鏡行?」「不會吧!」她心驚道,如果找不到眼鏡行,那可教她怎麼辦才好。
「這樣吧!我們再開車逛一逛。」利亙准道。
「真是對不起,麻煩你了。」禮貌性的話一說出口,似乎刻意將她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拉開了許多。——笨蛋!她不禁暗罵自己,不是要好好想想利心瑋的話的可行性嗎,幹嗎自己又那麼客氣。
倒是利亙准的反應也讓她有些錯愕。
是她感覺錯了嗎?
她覺得利亙准似乎呆愣了一下後才淡淡道:「不會。」
到底怎麼樣才算自己送上門呢?
電視上演的,總是穿著性感睡衣,三更半夜來敲男主角的房門,男主角的房門一開,軟玉溫香投入懷裡,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乾柴烈火哪有不熊熊燃燒的道理。
但是,現在稱不上半夜三更,甚至太陽公公才高掛而已,她穿著普通T恤加牛仔褲,不要說輕鬆愜意就好了,離「性感」那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形容詞。
如果就這樣投入利亙准的懷裡,被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那還好,要是一時害專心開車的利亙准打歪了方向盤,引起車禍那才叫罪孽深重。
看電視上演的總是很容易啊!怎麼現在要學著「自己送上門」這麼困難。
難怪利心瑋在提議她這個方法時會在前面加上「笨蛋」兩個字了。
車窗外,南台灣的太陽努力地散發熱力,光想像她就覺得熱了。
咦?待會走出車子時如果假裝中暑,暈倒在他身上,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碰!
強裂的撞擊,讓伍亦穎不由自主地往前傾,還好她有系安全帶的習慣,要不然座車被後面的車子追撞,怕她早一頭往玻璃撞去了!
利亙准在停住車之後,立刻轉身來關注她的情形:「怎麼樣?要不要緊?」
「我沒事!發生什麼事了?」伍亦穎定住心神之後問道。
「車子被追撞了……」利亙准回道,話還沒說完,已經有人來敲門。
她看著利亙准下車,對方竟破口大罵起來:「你在搞什麼鬼啊?把車子停在路上!」
那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讓伍亦穎也擔心地下車,和利亙准站在一起,卻聞到肇事的人滿身酒味。
「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我的車在正常車速中,是你開得太快來撞我的車!」利亙准不耐地說道。
「你說什麼瘋話,明明是你擋了我的車,你是沒看過壞人……」那人惡狠狠地說道。
利亙准根本不擔心那人的話,反而關心伍亦穎,見她可以下車,知道她沒有什麼事,卻催促她不要待在這裡看這種莫名其妙的人。「這裡好熱,先上車去休息……我沒事,你別擔心……」
她見他那麼堅持,只得往回走,但怎麼能讓她不擔心呢?她沒有回到車內,倚著駕駛座的車門,在不遠處看著模模糊糊,起爭執的一切。
附近的民眾有人出來聲援了,利亙准並不是孤苦無依的,但醉漢看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不但口出惡言,還堅持車禍會發生的原因完全是利亙准的錯,還向利亙准要求要賠償。
「老天,該不會是老天爺在處罰她剛剛居然在打量『自己送上門』這種窩囊的勾當,所以故意發生車禍吧!」她突然想道,移動身體想再看清楚情況。
事情就在突然其來下發生了,她沒有留意到自己站的位子是不是已經在車道上了,一名機車騎士飛快的速度從她的身邊急馳而過,他跟她之間的距離幾乎等於零,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微飛出去……
一個人影一個箭步撲身到她身邊,她覺得自己正被一個有力的臂膀團團圍住——
碰!
空中再度傳來撞擊聲,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痛。
利亙准充滿關心的臉在她的臉上方不到兩公分處清楚了起來:「怎麼樣?要不要緊?」
她竟只是呆呆地搖頭。
他露出安心地微笑:「那就好。」
她有沒有感覺錯,她的身體全被包圍在他的身體裡……
老天,別處罰她啊!在這種該巡視有沒有人受傷的時候,她想的居然是……
她這樣算……「投懷送抱」或「自己送上門」嗎?
利亙准扶著她起來,還是不安心地查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結果該是使他滿意的,但是他卻沒有再笑,卻一把將她擁入懷裡:「我快被你嚇死了!」
熱心的民眾趕到他們身邊:「沒事就好了,警察也來處理剛剛的車禍了。剛剛那個醉漢居然倒在路邊睡著了,警察現在在設法把他弄回警局。」
機車騎士也在停好車後,來到他們身邊關心情形:「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這麼突然站出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對不起……」
在利亙准離開她的身邊去處理剩餘的事情之前,她完全不能思考,她不敢相信他會再度將她擁入懷裡。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算她自己投懷送抱兩次嗎?但這樣算「投懷送抱」嗎?
警車走了,人群散了,利亙准再度走回她身邊。
「怎麼樣了?」她關心地問道。
「解決了,我們走吧!」利亙准道,要將她送回駕駛座旁。
「車子呢?也沒事嗎?」那麼大的撞擊會沒事嗎?
利亙准不在意地笑了:「一個大凹洞,回台北直接送保養廠。」
「怎麼會這樣?」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了。」他不加思索地立刻回道。
為什麼是「她」沒事就好,而不是「他們」沒事就好呢?只是口誤嗎?她怎麼覺得是他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上,所以忘了他自己。
想太多了,她一定是想太多了。
在台北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一個歐麗玉呢!再說,他們平時稱不上有什麼特別的交集,有時候她甚至懷疑,她和利易圻講的話還比他多,怎麼可能一下子他會對她那麼好?!
「還是沒有看到眼鏡行嗎?」她開口問道,在她預估已經快十一點的時候。
「沒……沒有啊!」利亙准回道。
「還是沒有?」她感覺到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墾丁也算挺繁榮的啊!要不要問一下當地人,看看附近哪裡有?」
「喔,也好。」利亙准道,將車開到一旁後停下,隨即下了車。
他似乎是進了一家便利超店,路旁來來去去的人很多,伍亦穎一個人坐在車裡,怎麼想也覺得墾丁實在不可能連一家眼鏡行都沒有。
一個人走過她的身邊,她立刻搖下車窗問道:「請問這附近哪裡有眼鏡行?」
「眼鏡行?!」回答的人語氣裡透露著訝異!「隔壁啊!隔壁就是一間眼鏡行……小姐,你沒有看到嗎?」
「隔壁?」那人的答案實在教她驚訝,卻只能禮貌地回道:「喔!我沒有留意到,謝謝。」
如果隔壁就是眼鏡行,那為什麼利亙准還要去問人呢?她不懂。
不一會,利亙准回來了,將手上的飲料遞到她手上。「渴了吧?有水和可樂。」
「問到眼鏡行在哪裡了嗎?」伍亦穎故意問道。
「喔!」利亙准重新發動引擎。「他們說這附近沒有,可能得再過去一點看看。」
想也不想地,伍亦穎立刻回道:「你騙我……」
話一說出來,驚得利亙准立刻停下所有的動作,轉頭面對她。
「我剛剛問過人了,隔壁就是眼鏡行,你為什麼要騙我?」伍亦穎道。
「……」
「為什麼不說話?」伍亦穎又問。
想不到身邊的利亙准居然笑道:「想不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你……」
「我這麼做是為你好。」
「為我好?怎麼說?」
「誰叫你會怕我……我是為了建立老闆和員工之間良好的互動關係。」就像早就想好的草稿一樣,利亙准說得很順。
「我說過了,我沒有怕你。」
「是嗎?你和易圻吃午餐受傷那一次怎麼說呢?你避我像避瘟疫似的。」他不像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他的語氣裡有不容小覷的怒意。
「我……我沒有……我只是……」伍亦穎想為自己想一個比較好的理由,卻問道:「那條燙傷的藥膏是你買給我的嗎?」
「你想呢?」他反問道。
「……」
伍亦穎沒有回答,懸浮在空氣中的微妙情懷讓伍亦穎幾乎忘了該如何呼吸。
利亙准也不再吭聲。
良久,伍亦穎才笨拙地打破沉默:「我……想去配眼鏡。」
「配眼鏡還是隱形眼鏡?」利亙准問道。
「我……」
「我想回台北了,你要一起回去嗎?」利亙准突然說道。
「……」
「我想過了,回台北之後可以到你家附近去,不管是配隱形眼鏡或眼鏡,明天就可以拿了,如果你想立刻恢復視力的話,可以先買拋棄式隱形眼鏡。」
「那我現在可以……」
利亙准打繼了她的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讓我載回台北的這一路上先不要恢復視力……我突然覺得你近視的樣子比你看得清楚的時候,容易親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