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館之為瀟湘館是因為木清歡主僕住進來時見這所別院地處偏殿,又遍植弱柳青竹,當翦翦風來時,碧柳垂地,輕雨斜來,竹露滴清響,便取了「瀟湘館」這名字。
小雨雖然才情不如木清歡傲人,性子又愛熱鬧,但是偶爾來到瀟湘館也真能享受那鬧中取靜,幽微出塵的感覺。
傳來的琴聲,小雨用膝蓋想也知道,她那歡姊姊又在撫琴獨樂樂了。
比較特別的是,迎面而來的弦音如疾風驟雨,指法之凌亂,連她這外行人都聽出不對勁的地方。
「歡姊姊,你這是新的曲子嗎?怎麼零零落落,亂七八糟的。」
憑她少得可憐的音樂素養,竟一開口就大力的批評人家還誆充內行呢!
雙手按在箏弦上的木清歡兩頰融融,或許是心煩意亂額際有點點微汗。
「小雨,是你。」
「歡姊姊,你有心事?」她踱著方步,老氣橫秋的表示她的觀察入微。
「你呀,吃飽犯沒事淨是多疑心。」
「是嗎?」她存疑,「根據我靈敏的直覺告訴我,你該不會在想念游大哥吧?!」她頑皮的蹦到木清歡眼前,故意製造驚駭效果。
「什麼?」木清歡見躲不掉小雨那饒富興味的逼視,瓜子臉不禁刷地紅成了一片,「你又胡說八道,存心來消遣我了。」
「嘻,還說我胡猜,有人不打自招臉紅嘛,臉紅就是最好的證據,賴不掉了啦。」
她發現寶藏似的調皮訕笑,笑得很是怪異。
木清歡羞答答的搖頭,咬唇又歎氣,半晌後想來掩小雨的嘴又覺不妥,偏偏她的性子靜柔老實,缺少一骨子淘氣的脾性,根本學不來小雨那套跺腳噘嘴,在萬般無奈下,只有猛絞手中的絹帕,困窘羞澀的讓紅意繼續漫無目的的佔領她的粉臉。
「這樣羞人的事,你還大聲嚷嚷……我……壞小雨,我以後不要做人了。」
游鐵刀那耿直不阿的形象盤旋在她心中不去,令她又甜又苦。
「如意說的果然沒錯!我該差人通知她可以安排一下來提親啦!」想來兩人經常瞞著段驍互通有無,消息靈通的很。
「小雨,你再胡亂猜測,我要生氣囉!」說要生氣,臉上那片嫣紅顏色卻更深,充其量只能算嬌嗔。
小雨更得一了,「嫁給游大哥不錯啊,游大哥貴為三司之一,是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皇宮裡多少宮女侍妾都對他流口水呢!這麼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沒處找了。」
「才成為太子妃,你可就會幫著自己郎君的屬下設想啦?!」雖如是說,可她的眉眼捎上的全是歡喜。
「冤枉呀!」她故意歎氣,「既然歡姊姊對游大哥沒意思,我只好教段郎回了他的奏章,說你不答應囉。」
「奏章?」她迭聲問道。
「前些日子游大哥上了一道奏折,請皇上賜婚。」
「賜婚?」木清歡臉色倏地變白,繼而垂下頭,賭氣的瞪著自己的繡花鞋。
「是呀,他也老大不小了,偌大的司馬府沒個女主人也不是辦法呀。」小雨趁著她不注意時,不落痕跡地把她的黯然神傷盡收眼抵。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她負氣說道。
「游大哥請求賜婚的對象是你啊,歡姊姊!」她兜了一大圈,想說的就是這句話。
小雨從木清歡溢於嬌容上欲拒還迎的羞赧表情中,明白了她當定紅娘這件差事,郎有情,妹有意,再美好的事不過如此了。
「歡姊姊,恭喜你!」
木清歡朝她甜甜一笑,大大方方地道了聲「謝」,一顆不安定的心終是妥貼平熨的沉澱下來,剩下的是滿心歡喜。
「大事底定,我要回寢宮補眠去了。」大事辦妥,接下來她只要候著,喜酒就會自動送上門來,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才想著,一股由四肢淹漫上來的疲累又令她哈欠連連。
木清歡大疑。「我泡杯雀舌給你提提神。」
「沒有用的,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老是愛困,整天只想睡覺,連進膳都沒勁。」
「你還沒用早膳?」木清歡問道。
「不餓呀!」
「這怎麼可以,要不請御醫來瞧瞧?」
「笑話!」小雨嗤之以鼻,「我身強體健,又不是布縫的娃娃,動不動要看御醫。」
從小到大,雖然沒人照顧她,但是她的身體狀況好得連傷風受寒都不曾,這也算天公疼歹命人的一種方法吧!
「要不,用點點心或時鮮水果也好。」她動手沏茶,端來幾樣小點心。
小雨攢起眉頭,望了眼那些食物,嘴角不覺往下垂。「歡姊姊,你饒了我吧!我只想回寢宮睡一大覺,這些東西——敬謝不敏啦!」
「既然如此——」她沉吟了一下,「咦?你又一個人出來,櫻桃呢?要不然也該帶著內侍太監或宮女,你呀——」她顰起柳眉,對小雨的不會照顧自己頗覺無奈。
「你還說呢,」小雨扁扁嘴,「都是拜上次出宮之賜,每天被十幾個內侍太監盯梢,甩都甩不掉,你還要我把他們帶在身邊?那簡直是噩夢!」
她一想到那些天天來來去去,寸步不離的內侍太監,俏生生的小臉馬上皺成一團,活像個備受虐待的受氣包,令人又愛又憐。
木清歡可想而知這絕對是段驍的意思,一天道晚被十幾個人盯著,對著酷愛自由的小雨而言,的確難挨,難怪她委屈得想哭呢!
木清歡破天荒,不敢領教的吐了吐舌頭。
「我送你回紫宸殿去。」
「歡姊姊,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她鳴聲抗議。
「你趁我一沒盯牢,你又到處亂跑!」說曹操,曹操便到,段驍那龐大的身軀冷不防的出現。
「段郎——」小雨怯怯喊了聲。
她的腦袋正以非比尋常的速度快轉著,回溯她剛剛有沒有一時「失言」說了不該說的話,一旦有話柄落在她夫婿手中,她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雨兒,你的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知妻莫若夫,打他一進門,就見小雨的眼珠子骨碌碌沒停過,鬼靈精怪的又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我在想,你怎麼會在這裡呢?」她裝傻,跟他笑。
「如果不是你到處亂跑,我的確不該在這裡。」他會把她帶上床,細細溫存一番。
「你身為嗣君,負有重責大任,在這個時間裡怎麼可以不務正業到處亂跑?!」小雨公主理直氣壯,猛揪他的小辮子。
對於這些天來,因為公務之多,不意而冷落小雨。這件事他一直耿耿於懷,今天他急急把奏折批閱完畢,為的便是想早點回紫宸殿陪小雨,沒想到撲了個空不說,尋到「瀟湘館」來居然又被她搶白了一頓。
「我來尋妻,怎能說我不務正業?」攘外必先安內啊!「來,回去囉。」他伸出手。
「我本來就打算回宮了。」她多此一舉的解釋。
段驍但笑不語,牽了小雨的手走出瀟湘館。
「為什麼臭著一張臉,見到我不高興嗎?」他用食指扳起她不情不願的臉。
「你騙人。」
「你答應我要把鈴鐺帶在身上的,結果你沒有!」
呵呵!這俏丫頭還在因為他無聲無息的出現而耿耿於懷呢!
「誰說我沒有隨身攜帶?」他手掌一翻,那隻牛鈴好端端的躺在他的手心裡。
「可是,為什麼我沒有聽到它的聲音,你就出現了。」她嬌嗔。
在暖暖的冬陽夏,小雨白嫩的皮膚更顯白嫩晶瑩,段驍忍不住在她那微翹的鼻尖印上一吻。
「討厭!人家正在努力和你說正經事,你卻胡來!」小雨整張俏臉泛紅,不依的嚷嚷。
段驍邪邪一笑,在她還沒能逃開之前把她摟入懷中,「我做的也是正經事。」
「你偷親人家還說——」她的頭有些暈,因為段驍用鼻尖正廝磨著她的鼻子,溫暖的氣息拂亂她自認條理分明的思緒。
「……我是正大光明的親,你忘了你是我的愛妃……」他的唇摩挲過她的耳垂、脖子、繼而輕啃她肩窩。
他吻得她每寸肌膚灼熱起來,像要著火似——
「光天化日,你不能……」她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
「誰說不能!」他裝凶,跟她吼。
小雨的心跳得奇快,恍惚的想甩掉腦袋那團迷霧,一低首卻看見自己衣衫的前襟已被撩開來,正一-一-地往下移。
「段郎——」她全身又麻、又軟,兩個膝蓋酸得像一灘軟泥。
「嗯?」他摟緊她的蠻腰,將她壓放在草坪上。
「會有人從——這裡經過的!」
段驍重重的吻了她一下,才壞壞、賊賊地輕聲低語:「沒人敢來的——我現在就要你!」話畢,溫潤的唇已經貼向她那一大片雪白又人的胸脯——
※※※
月黑風高,一條幽忽忽的影子迅速穿過幾道門,專挑僻靜人少的路線走,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來到一間敝壞而雜草叢生的屋子裡。
她把手中的包袱一解開,黃符、木劍、稻草人和許許多多零碎而詭異的東西一併露了出來。
她把一張寫了生辰年月日和姓名的字條用一寸寸釘釘進那稻草人的心臟正中央,繼而拋在破桌上。
她披頭散髮,美麗的臉上儘是怨毒。
那個可惡的女人竟敢搶走她心愛的男人,她不會輕饒她的,她要讓那下賤的女人嘗到肌膚破裂的痛苦,是她先對不起她的,別怪她心狠手辣。
只要七天,她的心頭大患就會永遠消失,到時候他將永遠會是她的,哈哈哈……
一陣冷冷的陰風刮來,吹動了一幅幅高懸的硃砂咒布條。稻草人身上的字條也被掀起,「趙霓裳」三字清晰婉然……
催魂鈴響,她明眸中的恨意變成了瘋狂,木劍執起,劍尖直指稻草人的心窩——
※※※
「啊——啊——」
萬籟俱寂,闐靜幽謐紫宸殿驟然傳出一聲接一聲淒厲的狂叫聲。
段驍被突兀至極的嘶吼聲一舉驚醒,血液陡地往腦子衝去。
「雨兒——」
正抽搐瑟縮在床角聲嘶力竭狂吼的不是別人,是方纔還好端端睡在他身旁的小雨。
「好痛……我的胸……好痛……」
燈光微暗,段驍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是由她那斷續嗚咽的聲息裡,立刻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迅速翻下床榻,點亮宮燈。
隨著小雨一陣又一陣更淒厲的叫聲傳來,段驍點燈的動作竟因發顫的指頭和糾結的心失敗了好幾次。
他把灼灼的宮燈移近,小雨那張鐵青和汗水淋漓的臉,令他心痛如絞。
「我去請御醫來,你忍著點。」他的聲音裡首次出現顫意。
小雨惡狠狠地咬住下唇,挫著牙的忍痛,短短的時間裡,額頭滿是大汗。
「來人哪!御醫!」段驍裸著上身,連件內衣都忘了加的赤足跑向寢宮大門。
小雨那蒼白無告的臉彷彿在眼前飄,他在心痛和焦急之餘,顧不得什麼九五之尊的身份,跳腳咆哮的把所有人全吵醒了。
一柱香後,從被窩中被挖起來的老御醫才匆匆趕來。
段驍雖然氣急敗壞,卻也忍著不敢發怒,免了御醫的禮,要他直接診治因為一波接一波巨痛,以致於牙齒已咬破嘴唇,深深陷入肉裡的小雨。
櫻桃和聞聲而來的段正棣夫婦、木清歡主僕全因為這樣可怖的氣氛噤若寒蟬。
「如何?」看著御醫終於收手站起來,段驍代替滿屋子的人問出這句話來。
「嗯——皇太子妃的病情太過詭異,小人只能說是喜憂參半。」老御醫順了順他花白的鬍鬚,支支吾吾說道。
「什麼叫「喜憂參半」?」事關小雨的身體,段驍再跳腳也只得捺下性子。
「喜事嗎,是皇太子妃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他溫吞吞。
「真的!」段驍大喜,但繼而想到她天天這樣帶著胎兒到處跑,不顧自己的健康安危,他又一身冷汗。
段正棣夫婦和眾人聽到這個好消息,不禁個個喜上眉梢。
皇太子妃懷了龍子,這是何等的大喜事!
「那另外一半又是什麼?」段驍深情的凝望正闔著眼癱在床上、弱不勝衣的愛妻。
老御醫面色凝重。
「請恕小人學醫不精,小人查不出太子妃身患何病!」
「什麼?」段驍的聲音像雷當頭敲下。
「咚通」一聲,老御醫雙膝跪下,叩頭如搗蒜,「請皇上、皇太子饒命,小老兒能力有限……」
段驍心亂如麻,恐懼和無力感如海潮般一湧而上,他不理睬依舊跪在地上的御醫,逕向段正棣說道:「父王,請你下聖旨,貼皇榜徵求群醫會診。」
「我也正有此意。」段正棣和高皇后對覷一眼,做了這項決定。
「謝父皇!」
段正棣揮了揮手,示意御醫起來。「這裡沒你的事,下去吧!」
老御醫由鬼門關裡搶回一條老命,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我們也走吧,折騰了半天,大家都累了,雨兒好不容易才入睡,把這裡留給他們小倆口。」
段正棣輕摟高皇后的香肩,話卻是對一干人說的。
所有人全識相的走了。
像打了場大戰似,段驍乏力的踱到床榻,他癡癡望著含淚入睡的小雨。「雨兒,你一定要好起來!」
小雨沒有回應他半句話,只是一逕夾緊了兩道秀麗的黑眉。
這一夜,段驍就守在小雨的身畔。
然而黑夜過去,晨曦來了,黑夜又來了。
這一天裡,段驍數不清有多少大夫、醫師川流不息的來看過小雨,而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逕的沉重、無力。
小雨一天一夜沒進食,段驍也一樣,他不動,不進膳,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他索性連話也不說了。
同樣時間,小雨又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這一次,她痛得四肢抽搐,汗流浹背,動作粗暴得幾乎連段驍都止不住。
在狂痛、劇痛、大痛後,小雨又筋疲力竭的睡去。
段驍見小雨昏昏沉沉睡去後,他溫柔地拭去她漾滿和水的額,經過兩天的折騰,小雨那原來已經不豐潤的頰變得更蒼白、憔悴。
他縮回首,呆呆的瞪著小雨毫無血色的小臉,他的眼直勾勾的盯著,他滿心滿眼,只有小雨。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第六天……,時間緩慢的過去,段驍變成了木頭人。
一天天過去,揭榜的大夫愈見稀少,再沒人敢去揭那貼在城門外的榜單。
小雨彷彿也被宣判了藥石惘然的死刑。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不再有力氣喊痛呼疼,每當大痛來襲,她僅能以十指將絲被攢得死緊,眼神逐漸渙散,連多看段驍一眼都成了奢侈。
「雨兒,你要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他握緊小雨瘦骨嶙峋的手,沉痛、慘切的說道。
椎心刺骨的痛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彈跳起來,一拳對著牆壁便揮了過去,一拳又一拳,他絲毫感覺不到拳頭碰上那堅硬牆土如撕裂般的痛楚和飛濺的血漬——
「雨兒,你太殘忍……太殘忍……你怎能捨我而去……」
淚,終於慢慢地湧出他的眼眶,滾落在衣襟上——
「唉!世間儘是癡兒女,常使英雄淚滿襟——」一縷細若游絲,輕幽幽的聲音鑽進了段驍的耳朵。
那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誰?」段驍睜大血紅的眼睛,面色大變。
「她死不了的——」
餘音裊裊,一樣事物穿透紗窗而來,落在段驍腳下,然後一道青影如煙也似的掠過窗欞,消失不見了。
段驍撿起腳下那樣事物。
它是一個約莫五-大的稻草人,胸前胸後用紅紙寫著小雨的生辰八字和一撮頭髮,上頭插著六根鐵釘。
段驍瞪著那稻草人,一時怒極攻心,一片紅霧漫上眼睛。
「原來是這麼回事!」
難怪群醫束手無策,難怪她每每劇痛不止,原來如此!
段驍一雙眼冷如黃玉,殺意凜然,他狂吼了一聲,一把扭斷那個稻草人,嘴裡發狂的咆哮:
「來人哪——」
※※※
那叫茯苓首烏丸的東西怎麼看怎麼奇怪,尤其又有一股味道,小雨秀眉一蹙,勉勉強強的嚥了下去。
「歡姊姊,蓮子湯!」
她生平最怕吃苦,那茯苓首烏丸偏偏難吃得要命,要不是用蓮子的味道把它壓下去,小雨保證她馬上吐出來。
她就著木清歡的手,咕嚕地一口喝了乾淨。
木清歡面露微笑。
「就要做媽媽的人了,還孩子氣重,這茯苓首烏丸還配上了老山人參、珍珠粉,單單是藥材就花了好幾萬兩銀子,也虧得是貢品,皇宮大內才有,真要少了這起死回生的藥丸,你一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據古方所載,這藥丸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小雨只服二丸,原先慘澹的容顏便見煥發,不再一副病奄奄地,令人擔心的病容。
「歡姊姊,放我下床吧!我快發霉了。」
「不成!太子爺要我盯著你,不准你越雷池一步。」
段驍有先見之名,他惟恐下人們禁受不起小雨千奇百怪的威迫利誘而放她外出,只得央求木清歡來充當臨時保母。
「好姊姊!」她合掌哀求。
「這——」木清歡向來心軟,經不起小雨這一求,險險便要答應了她。
「雨兒,你又在為難木姑娘了。」幸好救星及時到達,免去木清歡左右為難。
「段郎,我可不可以出去散散步,就散散步而已——」她一臉渴望和委屈,兩隻小手拚命絞著絲被。
段驍在床榻坐下,執起她忙個不停的小手。「悶壞了?」
像她這麼好動活潑的性子,要她硬生生在屋裡悶上三天,真的是極限了,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小雨曾經幾乎要離他而去的事實,一顆心怎麼也無法坦然。
「你想去哪裡?」
小雨雙眼一亮。「我可以出去?」
「在我的陪同下。」
小雨喜孜孜的抽出被段驍緊握的手,環上他的脖子,撒嬌的低語:「段郎,你真好!」
她的溫言軟語令段驍心中一蕩,滿滿的柔情再也壓抑不住的流洩出來,他抱緊小雨的細腰,「雨兒,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失去你和孩子——」
小雨溫柔地在他頰上印上一吻,嬌俏的說:「我不過莫名其妙生了一場病,現在又活蹦亂跳的了,你擔心什麼?」
段驍注視她那清湛如秋的雙眸,堅定自己不告訴她真相的決定是正確的。
他不希望她目睹人性卑劣狠毒的一面。
那一場地毯式的大搜索,由他父皇親自監督,最後在一座廢棄宮殿的密室裡找到那巫蠱的主使人。
那想置小雨於死地的人竟是去而復返的李非燕。
他恨極她的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不管她的出發點是什麼,他都無法原諒她。
他二話不說的下令去函西夏,將李非燕永遠逐出大理國。
「我就是擔心你頑皮,不顧自己的健康,帶著嬰兒到處跑。」
小雨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再過些日子,我的肚子一旦大起來,你會討厭我嗎?」
段驍莞爾,「傻夫人,只要是你,不管變成什麼樣我都愛!」
夠了!木清歡很識相的退開。
這種「兒童不宜」的場面對她來說太刺激了,她無福消受。
於是她輕手輕腳的走開,當然啦,心細如髮的她絕不會忘記把門關好,以免室內-旎的春光,一不小心便洩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