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分了!他真的太過分了!蓋瑞-愛德蒙-維爾森是全世界最可惡的男人。
我在屋裡不停走來走去,震驚、錯愕、憤怒……還有更多更多抹減不去的羞恥感,嗅!我恨蓋瑞!他怎麼可以這樣自作主張?我好恨他!我絕對不會原諒他,絕不!
「坐下來吧!艾薇小姐。」邁克-布萊特坐在我的工作室裡惟一的單人沙發椅上,試圖安撫我,「蓋瑞為你所做—切,顯然出自一片誠心——」
「這也算是誠心嗎?」我火冒三丈地打斷他說話,雖然很沒禮貌,可是我顧不了那麼多,「他竟敢利用我的身份證件去調查我財務狀況……我一點也不希罕他這種侵犯人隱私的誠心。」
「他真的很在乎你、很喜歡你,才會費盡苦心為你解決困難。」
「可是我根本不想要任何人幫我解決困難!」我覺得頭痛得快裂開了,「到底要我講幾次你才明白呢?布萊特先生,我從未要求蓋瑞為我做任何事,他真是多管閒事,我不要他替我還清債務,不要他替我付清汽車貸款,還有那間房子——一百五十多平方!他瘋了?我只有一個人,哪裡需要一百五十多平方的大房子?我恨他,你聽見沒有?我恨透了他。」
「艾薇小姐!」
「別喊我艾薇小姐,我叫姜艾薇,不是什麼貴族名嬡,不需要任何花俏的頭銜。」
「好的!你冷靜一點,艾薇,讓我為你解釋一切——」
「不必了!你只要將那串新房子的鑰匙帶走就夠了,還有這一大疊法律文件,不管它們是什麼,請你全部都帶走,我不想看,我也不想聽你解釋,我只求你讓一切恢復原來的樣子。」
邁克一臉為難,眉頭深鎖著,他是蓋瑞的經紀人,金髮碧眼、面色紅潤、體態略為發福,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士,幾天前我跟他通過電話,他滿口答應幫我處理皮夾的事,不過,他此刻顯然很難給我滿意的交代。「恐怕我的能力有限,艾薇,你該知道,我只是蓋瑞的經紀人,替他安排賽程,接洽廣告活動和各項拜會、訪問事宜,至於其他事,我沒有資格過問。」
我瞪著他看,蓋瑞在星期一下午就搭機離開了,邁克卻仍然留在這兒,如果事情不是他做主處理的,那會是誰?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請相信我,真的不關我的事。」邁克的語調極懇切,「蓋瑞要他的財務經理人法蘭克-唐納文親自到這裡來,還有傑森-李曼,蓋瑞的法律顧問之一,他們兩人召集了這兒的幾種專業人士,包括了律師、會計師、房屋中介商、銀行經理和徵信社的人員……總而言之,這群人花了三十六小時,火速處理好所有的事,當然了,一切都依照蓋瑞的指示來進行——」
「蓋瑞的指示?」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我的私事,蓋瑞憑什麼替我做決定呢?他怎麼能瞞著我,讓一群陌生人處理我的問題?太荒謬了!」
「艾薇,為什麼你不肯換個角度來看這件事?星期天晚上,你打電話到飯店給我,我答應幫你解決皮夾的事,你看,我已經親自把它送來給你。現在你不但找回自己的皮夾,還擁有全新的、更自由而且更寬廣的人生,這樣不是很好嗎?」
才怪!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自由寬廣的跡象,「謝謝你幫我保管皮夾,我很感激你把它送還給我,可是——」
「我瞭解。」邁克微微一笑,「蓋瑞要我告訴你事情處理後的結果,他說你一定很意外,也許還會埋怨他擅自做主。」
「埋怨他?」我忍不住冷哼一聲,「他實在可惡得令人不敢相信,我怎麼向我爸媽解釋?一夕之間,我們家的債務全都還清了,還莫名其妙多了一間大房子,我怎能平白無故接受蓋瑞的施捨?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呃,也許在蓋瑞眼中,這點錢不算什麼,可是我得工作很多很多年才賺得到。」我上前扯住邁克的手臂,低聲下氣地懇求他:「求求你,布萊特先生,你再幫我一次忙吧!把法蘭克和傑森他們兩人找來,無論如何,請他們設法讓一切恢復原狀。」
「恢復原狀?」邁克用一種憐惜的目光看著我,「要你父親的債權人把收回的錢再拿出來?要汽車公司把繳清的貸款重新借給你?要建築公司取消已經生效的買賣契約並退錢?打消念頭吧!艾薇,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法蘭克和傑森不搭今天上午十點的班機回紐約,他們也不能讓一切恢復原狀,覆水難收,你應該瞭解的。」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覆水難收,無論我怎麼掙扎反抗,事實已經擺在眼前,蓋瑞撒了一大把鈔票替我擺平問題,從今以後,他就是我惟一的債主。我欠他多少錢呢?爸爸以前的債務大約還剩兩百萬,我的汽車貸款是二十五萬左右,再加上那間大廈裡住宅……我至少欠他一千五百萬,天哪!我拿什麼還他?
「不要煩惱了!甜心,蓋瑞為你做這些事,並不想獲得任何回報。」邁克說著,突然打一下自己,「看我這差勁的記性,蓋瑞特別囑咐過,你不喜歡被喚作甜心——」
唉!這個時候,誰有心情管那種無聊的事?「請聽我說,布萊特先生,我——」
「我寧願你喊我邁克,我很想成為你的朋友。」
「謝謝你,邁克。」我真的打心底感激他,「原諒我剛才對你大吼大叫,我不是有意的,這件事又不是你的錯,我……蓋瑞他……唉!我甚至不曉得該怎麼說了。」
「沒關係,我能瞭解,我又沒有怪你。」邁克露出和煦的笑容,「你應該很清楚蓋瑞的個性,他一旦決定做什麼,連上帝也阻止不了。坦白說,原先我還以為你跟他之間有某種秘密協定,但是我錯了!你完全被蒙在鼓裡。」他眼裡透著一絲奇異的讚賞光芒,「蓋瑞的眼光無可挑剔,你的確是很特別的女孩,我終於明白他的用意了。」
「他的用意無非就是想讓我難堪。」我再也沒力氣憤怒了,只剩下自怨自憐,「他成功了!我已經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想想我欠他的一大筆錢,還有那間房子——」
「你還想不通嗎?!傻女孩!蓋瑞不要你再為錢煩惱,他堅持叫傑森到來,為的就是讓你自由。」邁克顯得有點激動,「艾薇,從現在起,你不欠任何人半毛錢了!那房子是你的,你可以當住家,當工作室,隨你高興怎麼用。傑森代表的是你,完全與蓋瑞無關,在法律上,你就是屋主,懂了嗎?」
「何必自欺欺人呢?」我真的好想哭,眼淚已在眼眶打轉,但我硬是不讓它落下來。「傑森代表我,替我還債和買房子,用的全是蓋瑞的錢。我父親生意失敗欠的債務,我想我再過兩三年就能還清,可是那間五十坪的房子我真的不能要,那超出我的能力範圍太遠了!」我無助又悲傷地看著邁克,再一次懇求他,「拜託你,邁克,請幫我把房屋所有權狀和鑰匙還給蓋瑞,麻煩你轉告他,我會盡快還給他每一分錢,他為我所做的事,我很感動,今生今世我都會感謝他的。」
「很抱歉,艾薇,我不能替你做這件事。」邁克一臉愛莫能助的遺憾,「請你諒解我的處境,蓋瑞鄭重警告過我,如果我無法說服你收下這些文件,他就不要我繼續擔任他的經紀人了!你得幫我保住工作,我家裡還有老婆和三個孩子靠我養活呢!」
天哪!這是什麼世界!我連拒絕的自由都被剝奪了,蓋瑞到底是人還是惡魔?
「你不要這麼絕望,老邁克我給你一個中肯的建議。」邁克輕拍我的手背,安慰和鼓勵兼而有之,「去見見蓋瑞吧!當面跟他把話說清楚。」
談何容易!我怎麼知道上哪兒找他?就算打聽到他的行程,我也無法通過比賽的主辦單位設下的重重防衛,我又不是——慢著!邁克的眼神似乎藏著某種秘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蓋瑞已經安排跟我見面的計劃了?在哪兒?什麼時候?」
邁克讚許地點點頭,「你果然是冰雪聰明的女孩,難怪蓋瑞為你著迷,他向來看重女孩子的頭腦而非外貌,當然你也擁有無可挑剔的美麗。」他微笑著,「艾薇,我很高興能告訴你,五月底,我們在巴黎有約。」
「是嗎?想必能幹的法蘭克和傑森已經為我訂了機票,並且趕辦好法國簽證了。」我氣惱不已,完全控制不住語氣裡的尖酸諷刺。
「噢!這件事是我辦的,簽證手續有點小麻煩,碰巧我認識幾個法國朋友。」邁克笑了幾聲,毫不介意我的態度,「別一直責怪蓋瑞,別貶低你自己,親愛的艾薇,順其自然吧!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把金錢壓力打在身上,我會上街逛一逛,買幾件漂亮的新衣服,然後整理好行李,專心等待即將到來的浪漫假期——你知道嗎?春夏之交的巴黎,美得教人流連忘返。」
「可惜你不是我。」我一點都不覺得開心,「我根本不想去巴黎,至少現在不想。」
「難道你不想再見到蓋瑞嗎?」
蓋瑞!那張英俊得令人心疼的臉浮現眼前,那雙深邃多情的褐眸,還有那個永難忘懷的吻……我使勁甩甩頭,逼自己不准再往下想。「我非去見他不可,我必須讓他收回他的房子,而且我要他接受我按月還錢給他。」
「任何理由都算數,你跟他會在巴黎重聚,這才是重點。」邁克笑著站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趕飛機,該是我離開的時候。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艾薇,我會親自到機場接你,我們巴黎再見。」
「謝謝你,邁克,為了我的事,害你在這多耽擱了這麼多天,還到處奔波,真的很不好意思。」我送他到電梯前,一顆心紛亂糾結,幾乎無法思考。
「別客氣了,我非常樂意為你服務,你值得每個人真心相待,記得別再為難你自己。」邁克輕擁住我,拍拍我的肩,並且輕吻一下我的額頭,慈愛得像個好大哥。「快樂起來!艾薇,我相信蓋瑞一定很想看見你燦爛的笑容。」
快樂?我都快被煩惱淹沒了,哪有任何快樂可言?
「哦!對了!我正要去跟蓋瑞會合,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傳達給他呢?」
「不用——呃!有的。」我想起蓋瑞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臨時改變主意,「請轉告他,我會一直記得他,但永遠不會原諒他。」
電梯門開了,邁克朝我點點頭,臉上雖有一絲不解,卻佈滿了縱容的微笑,「我會轉告他的,你要保重自己,艾薇,再見。」
「你也要保重,再見,邁克。」
電梯門已經關上,邁克離開了……我轉身走回工作室,腳步似乎有千萬斤那麼沉重。
蓋瑞他擁有改變別人命運的力量,我早就預測到了,原本我想離他遠遠的,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
生活真的很像骨牌,一旦碰倒第一塊骨牌,我那保持多年的生活秩序在瞬間完全崩毀,動盪和劇變接踵而至,我竟只能眼睜睜看一切降臨,根本無力挽回。
蓋瑞對我的影響,一如他在球場上的表現,專家使用的字眼是「全面、快速、強而有力、毫不保留」,他確實做到了這些形容詞,即使他本人並不在我身邊。
金錢的力量非常可怕,尤其蓋瑞似乎很懂得怎麼運用它。他不僅清償我所有債務、為我買房子,還指定一家知名的室內設計公司,在嚴格的期限內完成新房子的裝潢,我每天都被那些趕工的設計師盯得死緊。這還不算最壞的情況,蓋瑞為了迫使我遷居,甚至派人上法院取得公證,正式終止這間小套房的租賃契約,房東已經通知我月底非搬走不可,當然新的工作室必得趕在月底以前完工……
這一切的一切,讓我深陷前所未有的痛苦泥淖,當我走投無路地跑去找晴惠訴苦,向她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唉!虧她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竟然笑倒在床上打滾,眼淚都笑出來,我的苦難被當成本世紀最大的笑話。
「你就不能施捨一絲同情給我嗎?」我抓起晴惠床上的繡花抱枕,用力往她身上砸去。「今天已經五月十九日,我還想不出合理的說法向爸媽解釋還債的經過,連電話都不敢打回家,我媽一定擔心死了,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天氣這麼熱,當然是涼拌囉!」晴惠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笑夠了沒有?」我真有點惱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受?房東拚命催我搬走,還帶人來看房子;室內設計師逼我快去選沙發和床組,旅行社的業務整天纏著要我買海外旅遊意外險……我都快死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誰教你瞞著我這個天大的秘密?」晴惠好不容易止住笑,卻又開始數落我,「臭小艾!心口不一,嘴裡說蓋瑞沒什麼了不起,就算摸過他的球拍也得洗了手才能吃飯,背地裡卻偷偷跟他約會。」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
「哈!事情就是我想的那樣。」晴惠撇一下嘴,「蓋瑞輸了球,告訴記者他不適應這裡的暑熱,很不幸中暑了!連主辦單位的慶功晚宴都無法參加,結果呢?他生龍活虎地把馬子去了!而我身為神秘女主角最親近的朋友,竟然和全海島的球迷一樣被蒙在鼓裡,你說我心裡能平衡嗎?你太不夠意思了。」
「好嘛!我沒告訴你蓋瑞邀我一起吃晚飯,是我的錯,但你也要負一半責任,你一開口就鼓吹我和蓋瑞發展一夜情,我若實話實說,你肯輕易放過我嗎?」
晴惠聽到「一夜情」這三個字,眼睛的光彩馬上增亮了十度,「過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現在你非說實話不可。」她抬一下眉毛,有點噯昧地問:「小艾,蓋瑞的身手不賴吧?有沒有像他打網球一樣高明?」
「什麼身手?」我煩得無心細想她的弦外之音,「他吃飯拿筷子,動作很利落的,可以打八十分了。」
「拜託!誰管他吃飯用筷子還是刀叉?你少裝了!光吃一頓飯就能讓男人失魂落魄嗎?」晴惠斜瞪我一眼,笑得賊頭賊腦,「快招出來,你到底施展什麼樣的媚功?才一夜就勾引得網壇帥哥對你死心塌地。」
噢!我恨不得封住她那張生冷不忌的嘴,「真是活見鬼了,方晴惠,不准你破壞我的名譽,我沒有跟任何男人過夜,尤其是蓋瑞-維爾森,我跟他清白得很。」
「真的沒有?」
「你還信不過我的人格嗎?」
「那就奇了!」晴惠微皺眉,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蓋瑞只陪你吃一頓飯,什麼事也沒做,以你的彆扭脾氣,根本也不會給他想入非非的暗示,他幹嗎大費周張討好你呢?沒道理!除非——」
「除非什麼?」我連忙追問,「你認為他正計劃某種不良的企圖嗎?」
晴惠賞給我一個超級大白眼,「你以為你是皇親國戚嗎?你有什麼本錢好使別人覬覦的?蓋瑞只不過愛上你,打算娶你當老婆罷了。」
「別胡說,這種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我不耐煩地斥責她,「蓋瑞不可能一見面就愛上我,更不會想娶我,世上根本不存在這麼荒唐無稽的事情。」
「你不必急著否認,事實就擺在眼前,蓋瑞的確對你一見傾心,他捨不得你為錢受苦,所以幫你還債;他不忍心你委屈待在三十幾平方的小狗窩,所以幫你買房子;他想再度見到你迷人的倩影,所以安排你到巴黎與他相會。」晴惠愈說愈起勁,索性閉上眼睛開始幻想,「啊!多浪漫啊!當蓋瑞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擊敗各方好手,搶下冠軍獎盃,你就坐在觀眾席上。他會興奮地向你展示他的戰利品,因為他只為你一個人奮鬥,他要你以他的成就為榮,你和他四目交接,彼此都激動得閃著淚光……」
「省省吧!方晴惠。」我毫不客氣地刺破她的美麗幻想,「你看太多球賽轉播和小說了,那些太不切實際、太不合情理了,我絕不會做這種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蓋瑞要打法國公開賽,你不到球場幫他加油,你想上哪兒?」
「我一見到他,就要把事情說個一清二楚,將來我會按月還錢給他,當然我也要把房屋所有權狀和鑰匙交給他,然後我就搭機回家,這個過程應該不超過三天,所以我不會到球場去,你明白了嗎?」
晴惠死盯著我的臉,眼神凌厲如刀劍,好像隨時要撲過來痛打我一頓。「你把權狀交給蓋瑞做什麼?叫他當場吃下去嗎?還是你要他帶著權狀走遍全世界?」
「我不管他怎麼做,反正那不是我的房子,我不能要,更不會搬進去住。」
「笑死人!權狀上面印著你的名字,房子主人就是你,你不肯搬到自己的房子裡住,你想住哪兒?」晴惠忽然冷笑一聲,「我懂了!房東催你搬家,你走投無路,一定正在打我們家那間客房的主意。」
我的企圖被她猜中,只得能軟言軟語懇求她:「求求你啦!好心的晴惠,因為時間緊迫,我怕來不及找到新的住處,我的東西能不能暫時借放在你家?等我從巴黎回來,保證會盡快搬走。」
「不行。」晴惠一口回絕。
「為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阿黎有意見嗎?」
「不關阿黎的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是怎麼回事?你吃錯藥了?朋友有難都不肯伸出握手,你還講不講道理呀?」
「吃錯藥的人是你,設見過你這種頑固的笨蛋,放著自家華屋美廈不住,非要擠別人家的小客房……走!」晴惠突然跳下床,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催促著:「快起來,我們去看你的新家,阿黎也一起去。」
「那不是我家,我不去。」我嚴正地拒絕。
「閉嘴,你再囉嗦個沒完,明天我就打電話給報社,把蓋瑞-維爾森愛上海島灰姑娘的事抖出來,順便提供蓋瑞為佳人一擲千金的各種證據……」
「你敢!」
「要是你不肯搬去蓋瑞為你買的房子,我沒有什麼不敢的。」
我完全說不出半句話來,這簡直是世界末日,晴惠竟然幫著蓋瑞來脅迫我。
「唉!聽我說,小艾。」晴惠長歎一聲,伸手摟住我的肩,語氣緩和下來,「你被金錢壓力折磨太久,不知不覺為自己上了一道枷鎖,現在蓋瑞突然幫你解除金錢桎桔,你一時難以適應而方寸大亂,這是很正常的。」她摸摸我的頭,有種寵愛的意味,「乖乖聽話,別再為難你自己了,拋開那些不合時宜的尊嚴和原則吧!看在蓋瑞一番真情摯意,你應該敞開心扉接受他,不管結局會如何,至少也要鼓起勇氣試一試。」
「你說得簡單,這又不是單純的感情問題,只要一想到蓋瑞為我花了那麼多錢,我的心就——」
「就怎樣?突然得了心臟病嗎?」晴惠的耐性顯然已用完,乾脆用力拖我到穿衣鏡前,強迫我照鏡子。「仔細看看你自己,姜艾薇,你只有二十二歲,你年輕貌美、才華過人,笑容更足以顛倒眾生,可是你臉上永遠帶著一絲債務的陰影,如果我是男人,為了你,我會不惜傾家蕩產,只要能換得你展顏一笑。」
老天,蓋瑞就是這麼說的,我仍然記得,他說他願傾盡所有,只求能抹去我眼中無意間流露的憂愁……我發現鏡中的自己愈來愈榜徨無助,一臉混亂迷惘的表情,和身旁亮麗自信的晴惠相比,我根本就像懵懂無知的小女孩。「請告訴我,晴惠,我該如何向爸媽解釋所有的事?」
「當然是實話實說囉!」
「萬一他們不相信,誤會蓋瑞和我——」
「實話本來就沒有人會相信。」晴惠打斷我的話,拉我轉身往廳走,「以目前這種情況,無論你怎麼解釋都是多餘的,講現實一點,你老爸的爛攤子已經被蓋瑞解決了,就算他和你關係非比尋常,買房子給你是為了金屋藏嬌,那又怎樣呢?你不偷不騙不搶,誰能說你犯錯?你爸媽拖累你這麼多年,更沒有立場過問了。」
「方大姐,我已經夠難受了,你非要火上加油不可嗎?」我沒好氣地提出抗議,「連你都認為蓋瑞想金屋藏嬌,我還能指望誰諒解我的處境呢?」
「哎喲!堅強一點吧!我認識的小艾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你這麼斤斤計較、婆婆媽媽的,我看你是心裡有鬼。」晴惠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其實你很喜歡蓋瑞,只是你死不承認。」
「亂講。」
「我有沒有亂講,你自己心裡有數。」晴惠看看阿黎坐在沙發上翻報紙,扯開嗓門告訴他:「阿黎!快去穿件上衣,小艾有了新的工作室,正在裝潢,我們一起去參觀一下。」
「真的?」阿黎丟開報紙,顯得興奮不已,「恭喜你了!小艾,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你早該換一間大一點的工作室,等我一下,我們馬上出發。」
唉!我心裡五味雜陳,根本說不出話來,整個腦袋只想到「大勢已去」四個字。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一切重新來過,我發誓,我絕對不搭那該死的凱迪拉克豪華禮車,我會乖乖地留在路邊等阿黎和晴惠……
「放心,我不會隨便出賣你的。」晴惠親熱地擁緊我,笑容非常燦爛,「傻小艾,我仍然是你最親愛的好姐妹,只要你肯照我的話做,搬家和出國的瑣事,全包在我身上,不用你費半點心思。可是你得負責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要你漂漂亮亮、容光煥發地去見蓋瑞,他一定需要你去治好他的相思病,然後你們倆就在巴黎展開一段浪漫惟美的異國戀曲……」
「饒了我吧!」我頹然跌坐在沙發上,無奈得只想歎氣,「我和蓋瑞不可能發生你說的那種感情。」
「誰說不可能?難道你沒察覺蓋瑞對你的情意嗎?不必編謊話來騙我,我很清楚你心裡的掙扎。」晴惠盯著我看,語氣變溫柔了,「小艾,說正經的,蓋瑞幫了你這麼多忙,又處處為你沒想,你真的欠人家一聲謝謝。等你到巴黎見到蓋瑞,千萬要對他好一點,他正參加四大公開賽之一的法國公開賽,很需要你給他精神上的支持鼓勵,聰明如你,應該懂得怎麼拿捏分寸吧?我可不准你忘恩負義。」
「什麼忘恩負義?」阿黎正好從房間出來,聽見最後幾個字,好奇追問:「你們在說什麼?」
「沒事,小艾正在構思新的漫畫故事,跟忘恩負義有關。」晴惠轉變話題,「我們快走吧!看過新房子的裝潢進度,順便到百貨公司逛一下,比比看哪個牌子的旅行箱耐用又實惠。」
「幹嗎買旅行箱?又不出國。」阿黎困惑地問。
「小艾月底要去巴黎玩兩個星期。」
「這沒決定呢!應該不會待那麼久。」我忙撇清。
阿黎驚羨地發出讚歎:「太棒了!小艾,你總算熬出頭,又是新工作室、又是巴黎假期,我早就知道你不會一直生活黯淡,加油哦!事業成功之外,愛情也不能交白卷,我和我的老婆大人都等著你的好消息。」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嘴裡道著謝,心裡卻煩躁難安,大勢已去,唉!我已陷入深不可深的流沙中,再也無法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