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遠征暗暗地歎了一口氣,望向坐在餐桌對面的兒子。
他的面色黝黑,一雙眼睛隨時迸射著犀利的光芒,鼻子下的薄唇及性格的臉部輪廓,使他看起來成熟又危險。此時,他正拿起一張餐巾紙,輕輕地拭過嘴角,那動作優雅卻又機械。
「爸,我先上樓了。」男子說完話,隨即走了出去。
沈遠征看著兒子的背影。他總是這樣,生命中彷彿除了工作!就什麼都沒有了。
自從他接管了公司的業務,每天對他來說都是工作日,沒有休息、沒有朋友、沒有娛樂、什麼都沒有。
他不是不喜歡現在的兒子,只是更懷念以前的他,以前的兒子吵吵嚷嚷、神采飛揚,會和姐弟打成一片,笑成一團。
然而,一件事卻使這樣的和樂氣氛變質了——
在兒子大三那年,他常常聽他談起他的學妹,那個被他稱為「熱情又冷漠、堅強又脆弱、集天下所有令人關切和愛慕的特質」於一身的女孩。
他妻子常淑菁常告訴兒子,如果他喜歡人家,就把她帶回來讓家人見見。
但令人意外的是,兒子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不,現在還不行。」他低聲說,笑容隱斂了些。
他們不懂是怎麼回事,但大女兒盈盈卻說:「媽,我們也不知道那個女孩是怎麼想的,這樣反而會嚇到人家,而且我看八成是朗朗單相思。」說話間,她投向弟弟的目光裡,充滿了詢問和疑惑,而他卻低下了頭,沒有回答。
妻子靠過去坐在兒子旁邊,伸手將他的長髮揉亂,雙眼直視著他。對視中,他和妻子倆了然了——
是的,就是從那個時候,兒子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
剛開始時,他還會去勉強掩飾,但到後來,連敷衍的笑容都沒有了。
那個女孩的出現,就像是吸引光源的物體,一點一滴地將兒子的活力、開朗、陽光……統統帶走了。從那個時候起,屬於朗朗的那份溫馨就再也不見了。
沈遠征不禁又歎了一口氣,要是那個女孩沒有出現就好了!
「朗朗。」他叫住了兒子。
「什麼事?爸。」轉回頭,沈常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沈遠征歎了一口氣,「朗朗,我有話對你說。」「爸爸,要聽這個年度的營運計劃嗎?」沈常朗以為父親要談的是這個,於是又走回餐廳。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沈遠征望著兒子沉默的神情,猜測著他接下來的話,會讓兒子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要告訴你的是……」他清了清嗓子,「我決定解除你的總經理職務。」
什麼?沈常朗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驚訝,「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當然。」沈遠征清楚地說,「我要解除你的總經理職務,然後由愷愷暫時接任。」
「為什麼?」沈常朗還是有些不能相信,「我在工作上有出什麼錯嗎?」
「不,你的工作非常出色。自從兩年前你代替盈盈接管了總經理的工作後,公司的發展與業務皆蒸蒸日上,而且你還積極的開拓了海外市場,讓我們在美洲及歐洲皆有分公司。」沈遠征正色道,「但也正因為這樣,我才要解除你的職務。」
沈常朗皺起了眉頭,「爸,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沈遠征有些激動了,「自從你進公司這幾年來,沒有度假,沒有週末,甚至連最基本的休息都沒有!我不允許我的員工出現這種情況!」
沈常朗的眉頭依然沒有展開,「這是我自願的,爸,你不用負責任。」
唉,讓人操心又固執的孩子!
沈遠征於是決定速戰速決,「我明天會向董事會提出放你三個月假的事,在你放假期間,就由愷愷先接管你的工作。」
「爸,你這是假公濟私。」
「你也知道我這是假公濟私!」他飛快地道,「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假日、陽光,我不想看著你把身體搞垮!況且,愷愷已經在公司實習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想他會做得和你一樣棒的。」
「可是,爸,這樣做實在是太突然了。這麼重大的人事變動,沒有董事會的全體通過,是不能執行的。」沈常朗總算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他們會同意的,」沈遠征說,「實際上,我已經和他們打過招呼了。」
沈常朗注視著父親,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那,愷愷什麼時候來接任?」沈遠征道:「下個月。」
「好的。」反正在下個月來臨之前,他還是要工作的。
沈遠征有些失望地看著絲毫沒有休息打算的兒子,「朗朗,爸爸大老遠飛來加拿大看你,你就不想陪爸爸聊聊天嗎?」
聊天?沈常朗吃了一驚,這已經是好遙遠的事情了。是啊!自從自己來到加拿大後,他就沒有再和家人好好的交流過。
他望向父親,曾幾何時,父親的頭髮都花白了,眼角的皺紋也變密了……一絲歉疚迅速湧上他的心頭。
「對不起,爸。」他承懇地說。
沈遠征不知道自己下面這番話,會不會再勾起他的痛楚,但是七年了,什麼樣的往事也都應該被淡忘了。
「朗朗,你恨我嗎?」他的語調中,飽含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愧疚。
沈常朗愣了一下,「怎麼會?爸爸?我從來都沒想過伊泰是我一個人的,而且愷愷也的確需要些磨練。」
他以為自己說的是這些嗎?沈遠征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
沈常朗接著說:「伊泰從來都不是我所渴望的。」說到後來,聲音低了下去。
是啊!伊泰從來就不是他渴望的,他想要的,就只有一個女人,一個背叛他的女人。他自嘲的笑著。猛然,他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他抬起頭,驚愕地看著父親。他為什麼要提起這個禁忌話題?
沈遠征愛憐地看著他,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回家吧!朗朗。如果你不恨我,為什麼不肯回家呢?」
回家?回到那個傷心地?他弄不懂為什麼父親會這樣要求。
「爸爸,我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和任何事而恨過你。」他特別強調著「人」和「事」,卻不正面回答父親的問話。
沈遠征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朗朗,忘了以前的事吧!難道時間沒有沖淡一點你要逃避和忘記的事嗎?」
沈常朗的劍眉緊擰在一起,聲音有些沙啞,「爸,你忘記答應過我的事了嗎?」話完,他不悅的走出餐廳。
沈遠征沉默了下來,眼角有些濕潤。他這次的勸說又失敗了,而且又帶給他傷害了。
是呀!他怎麼能夠忘記答應他的事呢?
七年前那個大雨傾盆的晚上,沈常朗渾身淋得濕透,臉色慘白,神情痛楚的打開家裡的大門。那時,全家人都被他的樣子嚇壞了。
雖然他全身不停的顫抖,卻出奇的冷靜。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向他們請求:「爸,媽,讓我離開這裡!我要永遠地離開這裡。」
常淑菁最先反應過來,一把將他摟在自己懷裡說:「好、好,回來就好。明天我們就去加拿大。」
聽到了這句話之後,沈常朗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頭靠在母親的肩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沈常朗去了加拿大,一晃就是七年。
這七年,他承擔了所有的海外業務,極力拓展伊泰的規模。可是他整個人彷彿將全部的生命力都留在過去,留在了再也尋不回的時光裡。
要是那個女孩沒出現就好了,沈遠征模模糊糊地想,要是她沒有出現就好了。
沈常朗走進書房,反手開上了門。不同於每天的習慣,他走到落地窗前,凝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在一起。
七年了,七年來,家人很有默契地不提起這個話題,但是父親今天卻破了例。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忘掉那些如惡夢般的過去,重新做回自己,可是生命中沒有了她,又怎麼能夠稱作是「生命」?
他迷茫地將額頭抵在窗上,無法宜洩的痛楚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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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當沈遠征來到餐廳時,他微微一愣,一向生活規律的沈常朗還沒有到。
「早安!爸。」正想著,沈常朗已出現。
「早安。」沈遠征仔細地捕捉著沈常朗每個動作,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可惜,他一無所獲。七年的時間,已經將一個活潑開朗的單純男孩,磨練成一個成熟而深沉的男子了。
沈常朗打開早報,開始一天的作息,父子倆一時無話,只有女僕在廚房忙碌的聲音。對於這點,沈遠征早已習慣了。
突然,沈常朗左手拿著的咖啡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不過,他卻視若無睹,依然緊盯著手中的報紙。
沈遠征不知所措地望著他,「朗朗,你怎麼了?」他從來沒看過兒子這種樣子。他是怎麼了?
沈常朗彷彿沒聽到父親的問話,仍然是握緊著手中的報紙,脆弱的報紙就在他的手中裂了開來。
他扔下手中的報紙,盛怒和痛楚同時入侵他的腦海,閉了閉眼睛,他站起來。
「爸爸,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的話語比起他的動作可是鎮靜多了,只是那驟然合上又睜開的眼眸裡,閃爍著憤怒、痛楚,和陰沉。
什麼?他要和他一起回去?回去他昨天還堅持要逃避的地方?
就在沈遠征吃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時,沈常朗已經大步走出了餐廳。
這是怎麼回事?
沈遠征拿起了面前的早報,開始耐心地尋找著,然後,他看到一個女人的半身照,她的臉上露出恬靜又甜美的笑容。
是她!沈遠征突然倒抽一口冷氣,怎麼會是她!?
「沈先生,」女傭收拾完地上的碎片,怯怯地上前問道:「您還想要吃什麼嗎?」
沈遠征抬起頭來,「哦,不用了。你還是去為朗朗準備行李吧。 」
女傭擔心地問:「他要出遠門嗎?」
「是的,可能要去很久……」他自言自語,然後站起身,離開了餐廳。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的請求依舊改變不了他的決定,但那女孩的一個消息,卻能夠輕易操縱他!
這對朗朗來說,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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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見陵在行駛的車子裡,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將兩條長腿伸展開,轉向坐在他身邊的男子。
「喂,我的總經理先生,請問你對於自己這種半個小時都沒有變化過的坐姿,是否會感到厭倦?」
沈常朗正雙腿交叉、肩背挺直地坐著,聽到他的話後不予置評。
「唉,真受不了你,老是一張撲克臉,真不知員工是怎麼適應你的。」奉見陵假意抱怨著。「只要你擺出這副嘴臉,膽子再大的人,也會嚇出心臟病。聽說每年醫院都要增加一些心臟病患,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你的傑作?」
「那麼你跟在我身邊七年,有沒有得心臟病?」沈常朗面無表情地說。
「唔,好感動!終於想到要關心起我了?」奉見陵接著一本正經地說:「到目前為止,我的心臟只會在看見美女時,才會狂跳不止。對你的冰塊臉才不會起反應呢。」
沈常朗笑笑,但他還是很默契地沒有拆穿奉見陵的小把戲。天知道!奉見陵因為自己這張冰塊臉得了多少好處!
「我們再換個話題好了,你為什麼讓沈老爺子自己一個人在機場接受採訪,自己卻偷偷拉了我就跑呢?不怕他一生氣,回家後剝你的皮?」
自己七年前出走的兒子突然決定回來,而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帶著特別助理一溜煙地跑掉。
「你要知道,沈老爺子生起氣來可是很可怕的,當然,這是我從元老那裡聽來的。」奉見陵說到這裡,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沈常朗終於說話了:「我只不過不喜歡應酬。看到那麼多阿諛奉承的臉,讓我覺得不舒服。」
「還好你把我一起拉走了,不然我也要去應付那些媒體。唉!光想就煩!」奉見陵攏了攏有些不羈的頭髮,突然又想起來,「對了,你為什麼又回來了?不是說一輩子都不再踏上這片土地嗎?」
他就說嘛,人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什麼「一輩子」,還不是七年而已嘛!
他嘻皮笑臉地靠近沈常朗,「該不會是回來找什麼人吧?一定是個女人,而且是個美女。」
沈常朗轉過頭,敏感地看著奉見陵。
可是奉見陵還在自顧自地說著:「還是個蛇蠍美女,嘖嘖,是那種一見面就迷得你神魂顛倒,然後搾乾你的精力財富,再趁你不備時捅你一刀。我說得對不對?」
沈常朗收回了目光,一反常態地沒有保持沉默,他慢慢卻又不容置疑地說:「不錯,正是一個女人……一個蛇蠍美女!」
奉見陵沒有聽到他後面那句話,他只聽了前面的話,就開始又說了起來:「什麼?一個女人?有沒有搞錯?你會有女人?」
奉見陵目瞪口呆,然後反應了過來,「什麼?你居然敢背著——不是,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說要找女人?」
他撲上去,裝腔作勢地揪著沈常朗的衣領,「你這個沒良心的!報紙上不是都說我們是戀人嗎?你怎麼敢去找別的女人?你怎麼對得起我?」
他尖著喉嚨唱作俱佳,弄得沈常朗哭笑不得。
「我還惦記著你家四分之一的財產呢!」他哭喪著臉,向著沈常朗逼問:「說!她是誰?」還不忘順手吃了他胸膛一記豆腐。
哦,觸感真好!平常這種機會可不多。
沈常朗慢條斯理地拍掉他的「毛手」,轉移了話題。
「我怎麼不知道我們是戀人?」他整了整被奉見陵揪亂的領帶,眼中透出了危險的光芒。
奉見陵沒注意到,依然表演得興致勃勃,「我可是暗戀你很長時間了,不然我這麼多年為什麼會不求回報地跟在你身邊,默默支持你?哦!你傷害了我純真的心靈!」奉見陵滿含委屈地看著他,像個閨中怨婦。
沈常朗也配合他演戲,「這些年我真是忽略你了,奉見陵!」
「哦?知道就好。」奉見陵還在自我陶醉中。
「我是知道了,不知道你那些鶯鶯燕燕們知道不知道?」沈常朗像是很惋惜地說。
啥!?奉見陵嚇了一大跳。要是讓那些女孩知道他是「同志」,他可就不要混了。
「開個玩笑嘛,老兄。不要那麼嚴肅嘛!」他乾笑著說,悄悄將攀在沈常朗脖子上,偷吃豆腐的左手收回來。
「那怎麼行?」沈常朗表情沒改,「我還沒有為了你,這麼多年不求回報地跟在我身邊,默默支持我,發給你精神損失費,怎麼可以當玩笑?」
奉見陵愁眉苦臉地看著他,「不用了,謝謝。」
「你說什麼?」
「沒有,沒說什麼。嘿嘿嘿!」奉見陵陪著笑,內心哀嚎不已,這一回合,落敗!
無聊地看向窗外,奉見陵突然叫了起來;「哇!我在國外打拼這麼多年,沒想到台灣的變化這麼大!我都快不認識了!」他搖頭晃腦地說:「真是『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沈常朗心中暗暗一動,這是金元時間元好問的詞——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他喃喃地在心中默念,沒有注意奉見陵正悄悄地注視著他。
「是你的戀人?」沈常朗不動聲色地問。
奉見陵又恢復了沒個正經的樣子,「怎麼會呢?像我這種男人,天生就是多情種,是要做一輩子追逐美女,也被美女追逐的情聖的。」
沈常朗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傢伙真是瘋了。他奇怪自己怎麼會和這種人認識的?
奉見陵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那些大嘴美女,波霸女郎已經讓我厭倦了。交往了那麼多,我發現還是東方小女人比較適合我。」
「但不要對公司的女員工下手。」沈常朗警告他。
「什麼!?」奉見陵怪叫一聲,「虧你還認識我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淪落到要對女人『下』了?我不過是來者不拒而己!」
沈常朗翻了個白眼,他只有在奉見陵面前才會如此放鬆。
「哼!太小看我了!」奉見陵忿忿不平,「我剛才說的是我弟弟啦!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見了。」
「你還有弟弟?」沈常朗有些驚訝,這小子從來都不提家裡的事。
「是我表弟。我們一起長大的,從小關係就特別好。」奉見陵驕傲地說,「他的功課全部都是我教的。」
噢?沒想到這傢伙還能當老師?
「是嗎?都教些什麼?」
奉見陵不滿了,「你那是什麼態度?以為我什麼都不會嗎?你聽著!」他清清嗓子,「我弟弟的打架、喝酒、釣馬子……全部都是我教的!喂!你怎麼了?」
沈常朗那張俊臉已經變成醬紫色,一向沒表情的臉正抽搐著,看得出他很難過。
「喂!你怎麼了?有這麼好笑嗎?」罪魁禍首還不知死活地追問。
「你弟弟現在是不是正在監獄服刑啊?」他有氣無力地問。
「瞧你說的!我弟弟可是個公關天才,他長得和我一樣帥,在公司裡很吃得開的。」
和奉見陵一樣?那又有許多女人要哭泣了,他歎息的想著。
奉見陵洋洋得意的說:「忘了告訴你,我弟弟跟我打聽過你的事,看來對你很有興趣,要不要我把他介紹給你?」他一肘撞上沈常朗的胸部。
突然,來往穿梭的車流中,有一輛車竄了出去,歪歪斜斜地沿著外線跑著,把周圍開車的人,全嚇個半死。
「哇!這位先生,不要拉我的手呀,我沒法掌握方向盤了!」這聲尖叫還沒消失,緊接著又是一聲:「哇,不要呀……」
車子最後歪歪地停在路道,司機已是一頭冷汗。
沈常朗邁著沉穩的步子,從計程車裡出來,拿出幾張鈔票,對驚魂未定的司機說:「帶他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咳咳……」奉見陵咳嗽著從座位上爬起來,「喂!你就這麼把我扔下?太沒良心了吧?」
他坐在座位上,嘴裡仍不斷嘀咕著:「下手這麼狠,真想讓我死啊?」他對著車上的小鏡子,看見脖子上的一圈指印,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完了完了,這下留下痕跡,要我怎麼跟娜娜、珍珍她們交代啊?」
「先、先生!」司機惶惶地問,「你到底要去哪兒?」
這兩個人不會是神經病吧?走的那個有暴力傾向,車上的這個有幻想傾向,真是可惜了這兩張帥氣的臉蛋!
奉見陵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再看也不到沈常朗的身影,臉色頓然一變。
他收斂了方才誇張和有些搞笑的笑容,目光也變得陰晴不定,背靠在後座靠背上,挑著劍眉,嘴角隱約帶出一絲邪氣,「立竿公司。」
「是是是……」司機又是嚇了一跳,這種客人還是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