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三十分,第三法庭:刑事庭。
事由:刑法第三百零九條公然譭謗罪。
身著黑色法袍藍領鑲邊的法官正襟危坐在審判席上,左手邊是黑袍黑領鑲邊的法庭書記官。
黃法官環視整個法庭。第一眼掃向庭下右手邊,被告連同身著黑袍白領的律師早已安分坐在席上;至於左手邊——
「抱歉,我遲到了!」語帶匆忙的嬌聲道歉讓黃法官皺眉的動作停頓了下。
就在這時,一襲黑袍紫領鑲邊的身影急急衝進法庭,踉蹌的步伐直至檢察官坐的告訴席才停下。
瞄了眼起訴狀,黃法官開口前先咳一聲以示法庭威嚴。「施檢官,你——施檢官?」不會吧?!
回頭再確認這個庭的起訴代理人,視線移向在告訴席忙著拿文件的纖秀身影,試探地問:
「施逸倫施檢官?」
「是,我是。」施逸倫撥開散在眼前的髮絲,朝審判長甜甜一笑。「早安,審判長。」
「啊?呃、咦!嗯……」五旬上下的黃法官嘴巴張開,表情古怪得像是在大白天見到鬼。
施逸倫——這名字如雷貫耳;但出名的原因不是因為她表現傑出,而是因為她聲名狼藉。
從來不在早上出庭,暗地裡有「草包美人」之稱的年輕檢察官。
之前看過起訴狀,也曾耳聞關於這位美女檢察官的傳言,多少也有檢察官不出庭的心理準備,突然看見告訴席有人,很難不感到驚訝。
不過……或許是他輕信傳言。唉,身為審判者,實在不應該因言廢人或因人廢事,也許傳言只是傳言,並不一定切合事實。
也許施逸倫並非如其他同僚所說,是個不濟事的冗員檢察官;也許、也許是旁人誤解——任法官二十載的黃法官對庭下年輕的執法者抱持期望地暗想。
「審判長……審判長?」旁邊書記官小小聲地催促。「開庭了。」
「咳、咳咳!好了,現在開庭。」黃法官回神道。
一句話,開啟法庭審判進度。依照正常程序確認被告身份後,黃法官轉向檢察官。
「施檢官,請做訴之聲明。」命令的語氣隱含對年輕人的期望。
「是的,審判長。」施逸倫站起身,端肅秀顏,朱唇輕啟:「如起訴狀,請依法判決。」
語畢,俏臀坐回席上,開始撥弄今早晨起沒時間打理的糾結髮絲,如入無人之境,把裁斷人間是非公義的嚴肅法庭當成私人化妝室。
現場陷入一片鴉雀無聲的靜默,在場眾人無不絕倒於她雷聲大雨點小的開場。
以為凝肅的嬌顏意味著將帶來一場嚴謹精采的法庭辯論,沒想到竟然又是一個檢察官怠惰處事的實例。
黃法官深深、深深歎了一口氣,覺得有所期盼的自己簡直就是步入中年、腦袋昏聵的傻瓜。
又一個通過司法考試、不思進取、尸位素餐,企圖穩坐檢宮位置直到退休的檢察官。
「草包美人」這四個字她還真當之無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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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忽略近在眼前的熱切視線,雖然他不曾正眼迎視過。
被美女凝視,姜靖翔相信,任何男人都會因為自己贏得美人青睞而感到自豪,覺得不枉來人世一遭。
但這位美女的凝視,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俎上肉,感覺像是——
被綁進盤絲洞裡的唐三藏,隨時都有被吞吃入腹的危險。
「施檢,你沒有事做嗎?」基本的客套稱呼之後,是直接、沒有修飾的詢問。
姜靖翔不是不懂公務員的職場生態,但面對施逸倫,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不是誠實得可以領乖寶寶獎章,就是犀利得只差沒拿刀捅她,一反之前在花蓮任職時拐彎抹角的官腔或客套。
早就知道的,不同調的工作態度會造成今日無法和平共處的局面。
陋厭惡地,甚至表現得極度明顯;但她——
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他,甚至與琳琳建立起無話不談的交情。兩天前,他乖巧的小妹還用「女人之間的小秘密」這種話,將他這個作兄長的擋在門外不讓進。
女人之間的小秘密比他這個兄長重要……該死!到底是什麼小秘密?!
「什麼什麼小秘密?」施逸倫好奇問道,姜靖翔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在無意間脫口說出梗在心裡的想法。
「沒什麼。」淡然回應,姜靖翔翻過一頁訴狀,繼續打字。
施逸倫仍沒有離開的打算,兀自欣賞意中人努力工作的側影。
勤奮如拚命三郎的下屬,懶散似天篷元帥降世的上司——構成一幅相當矛盾不協調的畫面。
姜靖翔瞄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再掂掂訴狀尚未key進電腦的份量。
打完這頁再去倒水喝,他暗忖。
「喀」的清脆一響,杯子敲上桌面的聲響將他的目光拉離電腦螢幕。
「我泡的咖啡很好喝哦。」美女檢官突然改姓王,轉行賣起瓜來。
她幫他煮咖啡?呵,這似乎有點本末倒置了。
「喝啊。」不見他動作,她再催了次。「冷掉就走味了。」
「謝謝。」姜靖翔配合地停下手邊工作,端起杯子小啜一口。
「好喝嗎?」一反之前的自信,試探的聲音有些緊張。
姜靖翔愣了下,實在不明白她慎重其事的表情所為何來。
他對手中這杯咖啡的評價很重要嗎?她的表情無言地給予肯定答覆,讓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不在乎他對她在工作方面的評價,卻重視他對這杯咖啡的好惡——女人的邏輯向來讓男人傷腦筋。
不說話是代表不喜歡嗎?她擔心地想。
不會吧?煮咖啡是她的強項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說不好喝的。
真的不合他口味嗎?是因為豆子?還是其它?
在上司過分熱切的注視下,姜靖翔總算開了尊口:
「如果你對工作的認真態度有煮咖啡的一半就好了。」
啊?什麼意思?她不懂。她煮的咖啡到底是好喝還是不好喝?
她困惑的表情逗笑了他。
他、他笑了?!施逸倫看傻了眼。
共事到現在,他還不曾對她笑過。
搜尋關於他的記憶,總是對她皺眉、對她不滿的表情——因她揚起的笑容,這是第一次!
好帥、好俊、好感動……嗚嗚,他對她笑耶,第一次對她笑耶……施逸倫感動得雙眸微熱,覺得正有一群小天使圍繞在身旁高唱歡樂頌。
老天!此時此刻,她相信,若他再釋出更多善意(拍拍她,甚至抱抱她),她保證自己絕對會淚灑當場,像見到偶像的小女生一樣失控尖叫。
著迷失神間,施逸倫聽見一聲「怦咚」自體內深處響起——
那是她原本在愛情海上載沉載浮、不敢貿然投入的芳心,在滅頂的最後一刻所發出的絕唱。
誰說只有女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男人也是可以的。
眼前的姜靖翔就是一例。
捧起杯子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只露出圓亮的眼,視線無法從初次因她而展露的笑容移開,就算只剩唇角殘留的淺淺笑意,也捨不得錯失。
聲音咕咕噥噥從杯子後頭飄出:
「你認為女人主動示愛是花癡的表現嗎?」
回頭想繼續工作的男人煞時一愣。「什麼?」
「女人主動追求心儀的對象,你覺得那很……不要臉嗎?」噢!不要讓她再重複一次,很丟臉耶。
為什麼話題會轉到這裡?姜靖翔意外自己從咖啡評論家搖身一變,又或了上司的愛情咨詢顧問。
「施檢,現在是上班時間。」他提醒。
「先回答我這個問題。」事關自己的愛情,甚至是終生幸福,工作——閃一邊去。「你覺得呢?」
看情形,不回答這個問題,她是不會回自己的位子上了。
「不論是男是女,都有權利表達自己的感情,只要在合理的範圍內,不造成對方的負擔。」一愣,趕緊附上但書:「或傷害對方。」
近年來情殺、情傷案件激增,多半起因於一方表情示愛的方式不對,或另一方的回應太傷人,才會導致悲劇發生,顯見現代人處理感情的技巧拙劣——相較於施逸倫的風花雪月,姜靖翔腦袋裡想的是不久前整理的幾筆傷害案件。
「我回答你了,施檢。」他說,暗示她可以回去工作了。
噠噠噠噠……修長的指頭重新落在電腦鍵盤上,發出清脆俐落的節奏。
「有人追過你嗎?」
「這與公事無關。」委婉地拒絕回答。
那就是有了。施逸倫這麼解讀。「成功了嗎?」
噠噠噠……本案被告張阿燦——
沉默就是默認的意思……是誰?是誰這麼幸運,又這麼可惡?
「一直成功到現在嗎?」好失望。
噠噠……根據、被告、陳述、於民國、九十四年——她究竟想問什麼?
「施檢,現在是上班時間。」
「又遲了。」為什麼會這樣呢?沮喪、懊惱猶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失望的表情,彷彿世界末日來臨的模樣讓姜靖翔想忽視都難。
果然,上帝從來不打算眷顧她的感情生活,擺在眼前的好男人,這個說沒有女朋友的男人,已經有人在追。
遲?什麼遲了?心思不自覺被牽引,連帶打字速度跟著減緩,所幸並不會影響工作進度,起訴狀只剩幾行就完成。
「你問我什麼遲了嗎?」施逸倫出口問,姜靖翔這才知道自己不自覺低喃出口,讓耳尖的她聽見了。
「嗯。」打字聲重新快捷起來——基於以上證據,檢方確信本案系被告所為……
「如果、我是說如果……」
「什麼如果?」……依據刑法第兩百七十八條第一項重傷害罪,求處被告五年有期徒刑——完成!姜靖翔輕吁一口氣,準備存檔結束工作。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會不會來不及?」
喜——「什、什麼?」她剛說了什麼?還是他聽錯?滑鼠不再動作,充份顯示主人的錯愕呆愣。
「你,剛說什麼?」他不確定地問。
這種事怎麼好意思說第二次!望著他的反應,施逸倫窘紅了臉,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
真想逃……早知如此,她就回家抱棉被痛哭自己第N次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也不要抱著垂死掙扎的覺悟作最後一擊。
可現在……她深深後悔自己衝動的告白。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向前,不能後退。
深呼吸,再來一次。「我說,如果我現在說我很喜歡你,會太遲嗎?」
「你——」
「就、就這樣!」不行了,她要逃。
即思即行,施逸倫跳起身,轉頭欲跑。
急於逃跑的她無心注意腳下,電線絆住她的腳,一個顛仆,身子往前傾。
「啊!」告白失敗,出糗在即,天欲亡她,嗚……
遲遲感覺不到疼痛,施逸倫睜開眼,橫亙在她眼前的是扶住自己的男人手臂,淡淡的薄荷味撲鼻,那是姜靖翔的味道。
薄荷,應該是用來提神醒腦的,但她卻開始覺得暈眩,幾乎要醉了。
她,是真的真的喜歡上他了……施逸倫淒慘地想。
「沒事吧?」
「我、我沒事!」慌慌張張地站好,不待姜靖翔再開口,施逸倫逃難似地拔腿就跑。
這回,她沒有再被電線絆倒,倒是插頭經她蓮足這麼一勾再勾,離開了插座的懷抱,落地敲出清脆一響。
幾乎是同時,電腦螢幕瞬間化明為暗,無言宣告被迫罷工的事實,不再運作。
她停步,回頭看著自己的傑作。
「呃……」視線落在螢幕與姜靖翔之間,施逸倫獨嘗尷尬的苦果,久久無法成言。
姜靖翔盯著電腦螢幕,只想著——
不知道這台電腦有沒有預設自動回復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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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逸倫敢發誓,從小到大,她的人生字典裡從來沒出現過「糗」這個宇。
她,施逸倫,代表的是優雅氣質淑女路線,是台大畢業、應屆的檢察官榜首,是人人眼中驚艷不已的氣質型美女。
即便她已經二十有九,但天生的麗質加上後天的細心保養,她依然是走在路上經常被人搭訕的美女。
她的氣質娟秀,宜室宜家,行止優雅,深具淑女風範(至少她以為),從來不曾出糗過,但——自從她的生命中出現一個名叫「姜靖翔」的男人——「米」跟「臭」組成的這個字,幾乎和她成了莫逆之交。
噢,丟臉!丟臉丟臉丟臉!
有哪個人在告白之後會差點跌倒,又會在告白之後扯掉電線,把意中人辛苦工作的成果,啪的一聲終結?
還來不及展現她能成為賢內助的資質,就已經表現出成為外患的特質,為自己慘澹的情路再搬來一塊大石頭。
他一定更討厭她了,嗚嗚……
不是搗住她的嘴,就是拿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何夭夭斜睨趴在她左手邊的同僚,正考慮著要用哪種方法比較有效。
最後,她卻什麼都沒做,只是口頭宣示:「你已經花了我五十三分十六秒哭訴你的情路不順,夠了吧?」
怎麼這樣說!「你沒有同情心,嗚嗚……」
「我——嗤!」她沒同情心?何夭夭死瞪佔據自己桌面的腦袋。
她要是沒同情心,會讓這個孝女白琴待在她辦公室哀號近一個小時嗎?!「最好是我沒有同情心。你可以滾了,施逸倫小姐。」
「嗚嗚,別這樣嘛……」桌子好硬。施逸倫改抱住同僚的玉臂,在柔軟的臂膀中尋求安慰——「嗚嗚,姜靖翔的比較結實,抱起來比較舒服……」
「那你去抱他啊,我的手臂沒辦法為你圈起一個世界,成為你的避風港。」何夭夭冷冷地說。
「嗚嗚,我也想啊,可是他——」話到傷心處,施逸倫又是一陣嗚咽。
他對她的評價向來不高——工作散漫、只知道打扮購物、不知民間疾苦、尸位素餐的檢察界冗員一名。
如今,只怕在他眼中,她這個冗員又要加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成為礙手礙腳的代名詞。
她怎麼會讓自己走到這種地步?
「那是因為你從來不把心思花在工作上。」這種事還需要人講嗎?
噢!一針見血,刺得她心痛。
「我有在努力了,每次開庭都有去——」
「把『如起訴狀,請依法判決』這句話念一逼,」何夭夭接道,反問:「這樣跟不到庭有什麼差別?敬業不是只要出庭就好。你不笨,應該清楚認真工作的定義是什麼。」
施逸倫突然抬頭,雙手改捧住眼前美艷的臉蛋。「你的皮膚偏干,毛孔有點粗大,粉刺也很久沒清了對不對?」
「對,最近為了查案,好幾天沒睡——喂,這不是認真工作的定義好不好!」
「可是認真工作之後就會變成這副德性。」
這副德性是怎樣?礙到她哦?何夭夭氣呼呼地想。
施逸倫縮手,幽幽怨怨地歎了聲。
她知道小何很美,是與自己迥然不同的類型,如果說自己是名門閨秀的代言人,那麼她就是情婦的最佳代表作。
「有種就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這個女人是不是失戀到犯失心瘋,所以淨說瘋話?「什麼叫做『情婦的最佳代表作』?」
「啊?呃!」糟,說溜嘴!
托施逸倫的福,她終於明白呂洞賓被狗咬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把同情心放在你身上還真是浪費。」這是她的結論。
「嗚……怎麼這樣說,嘜啦……人家不是故意的嘛……」耍賴、撒嬌,施逸倫使出渾身解數,只為平息同僚的怒氣。
何夭夭受不了地白她一眼。「你確定你是台大畢業的?二十九歲?」一個小學生都比她強。
「我是台大畢業,二十九歲就別提了。」想到這,又是一陣傷心。「嗚嗚,我看了靖翔的人事資料,他還小我兩歲,嗚嗚……」
「不只是女追男,還大追小——女人,你很會搞狀況嘛。」
「你笑我不要臉嗚……」
「我可沒這麼說。」她剛說的話裡哪句包含「不要臉」三個字了?「拜——托,你能不能關好你的水龍頭?我這裡可不是龍山寺啊,白蛇娘娘。」
「嗚嗚……白素貞淹的是金山寺,不是龍山寺嗚……」
還糾正她?「你讓我愈來愈想收回同情心了。」同情心用在她身上,簡直像用來打狗的肉包子,有去無回。
「嘜啦……」台語又溜了出來。「我們是好姐妹,嘜按ㄋㄟ啦……」
「誰跟你是好姐妹!」趕緊撇清,她跟這傢伙絕對沒關係。
「人家很喜歡你的。」
喜歡她?何夭夭像看見妖怪一樣瞪著她。
「真的哦。」施逸倫靠著她撒嬌。「你讓我體會到有姐姐的好處。」
姐姐?美目斜睨。「依稀、彷彿、好像你還大我五個月,『施姐姐』。」
「噯,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何夭夭斬釘截鐵地說。
施逸倫摸摸她的皮膚,再摸摸自己的,感受到前者乾澀、後者水嫩的膚觸,有點得意地竊笑起來。
這傢伙……還來不及罵人,施逸倫自鳴得意的表情又黯淡下來。
「還樣的你都有楊洛了,而我——唉,我的白馬王子還是下理我。」她條件這麼好卻不得青睞,想來就怨。
何夭夭差點沒跳起來。「什麼叫『這樣的你』?」
「啊?!」好痛!施逸倫的腦袋跟著好姐妹左右開弓的擰臉動作搖晃。「痛!痛痛痛……」
「施逸倫,我警告你哦!要交朋友可以,就是不要給我說話十句裡帶七句諷刺,要不然——」想了想,脫口:「我以後再也不理你。」
話甫出口,何夭夭就後悔了。
切!這種對話連現在的小學生都不用了。
但對施逸倫來說,還是相當有效。被擰得扭曲的美顏登時再減三成秀麗,雙眉糾成一團。
「唔唔……不要嘛……人家不是故意的。」扯扯何夭夭裙擺,一副討好的模樣,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不要不理人家……」
「嗯。」見她一臉悔意,何夭夭消了火氣。
然而下一秒,施逸倫又立刻引燃這個朋友的肝火。
「人家只是說實話而已,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以後都說謊話好了。」
去!狗改不了吃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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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已經發呆很久了哦。姜琳琳看著對面心不在焉的兄長,試著喚回他飛到九重天外的神智。
五分鐘前,她家大哥就維持現在這樣不知如何下箸的姿勢,動也不動的。
好奇怪,從來沒見他這麼失神過。
「哥!」
「嗯?」如夢初醒,稍微聚焦的眼眸望著小妹。「什麼事?」
姜琳琳用筷子朝桌面劃了半圈。「你不餓嗎?菜都涼了。」
「嗯。」虛應一聲,姜靖翔腦中仍盤旋著上司今早說的話——
「我說,如果我現在說我很喜歡你,會太遲嗎?」
多麼驚人的話!她,喜歡他?
「哥?」又發呆了。
猛回神,原來不知不覺中思緒又飛離飯桌。
甩甩頭,姜靖翔試圖甩開這困擾了他一整天的告白,無法理解如此複雜難解的女人心,決定拋諸腦後。
目標定在任職書記官三年後報考司法官考試的他,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恍神於這段莫名其妙的插曲。
要求自己同時兼顧工作與準備司法考試,他實在不能、也不該想這種事。
然而下一秒,最疼愛的小妹澆了他一桶冷水。
「哥,你最近常常發呆哦。」
此話一出,姜靖翔彷彿被人打了一記悶棍,疼得揪眉。
他最近常發呆?
「這樣不行哦。」姜琳琳細長的食指在他面前左右晃動。「未來的檢察宮不能愛發呆哦。」
「小丫頭。」姜靖翔笑著握住她手,戲謔輕咬。
「啊,哥咬人!」
「專心吃飯。」
「不專心的是你,一直發呆,該不會……」靈活大眼一溜,機靈地定在二十七歲的兄長身上,企圖從那張帥帥的臉上看出端倪。
「你在看什麼?」瞧得他很不自在。
「哥,你覺得逸倫姐怎麼樣?」
「不怎麼樣。聽哥的話,離她遠一點。」
「逸倫姐對我很好。」
「那又如何?」姜靖翔皺眉。
「而且人又長得漂亮。」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自家人面前,姜靖翔說話不留餘地。
「-!哥,從來沒看過你這麼討厭一個人。」
「是嗎?」不以為意地輕哼。
「可是啊,我聽說討厭與喜歡只有一線之隔,哥——」十七歲的女孩笑瞇雙眼。「愈討厭愈有可能喜歡哦。」
姜靖翔雙眼一翻,放過小妹可憐的手指,改捏鼻子。「收起你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還有,言情小說給我少看一點,聽到沒?」
唔,痛……姜琳琳下滿地噘嘴,不敢說施逸倫暗中借給自己一堆愛情小說的事。
「吃飯。」
「哦。」咕噥應了聲,姜琳琳低頭扒飯。
約莫一分鐘後,抬頭望向對面——果不其然,她親愛的帥老哥又在發呆了。
不自覺又陷入沉思的姜靖翔並未發現妹妹的注視,腦海中淨盤旋著已糾纏他一個下午的疑問——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又為何喜歡他?
一連串的疑問於焉開始,著實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感情,與突如其來的告白。
他是做了什麼,才讓她對他……有感情?
而對他告白之後的她整個下午都不見蹤影,讓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不同於其他人對她的溫和態度,他擺明著不認同她,甚至說話間時常有犯上的譴責口吻——她的感情來得未免太讓人無法理解。
女人心,海底針。
他算是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