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些大學同學,先後自掘墳墓的跑去結婚,唐仲夏覺得他們真是沒用,本來打算回台灣後開個同學會,好好的罵罵那些人,沒想到同學會的事還沒影子,放假的頭一天又有個不爭氣的傢伙,跑來說要結婚了,他不耐煩的聽著。
「你真是想不開,唾手可得的女人比比皆是,玩到你不想玩都有可能,現在你卻為了一個女人甘願棄守萬花,你可得想清楚值不值得?」正愁著無人可罵,一聽完同是愛玩的大學好友的佳訊,仲夏非但無意恭喜,反倒是奚落一番。
仲夏那一番損人的話,只令與他同桌的陳之風尷尬的笑了笑,卻讓與他隔桌而坐的丁亞彤,聽得十分不是滋味。
這個男人嘴巴怎麼這麼賤,把女人貶得一文不值,難道他家裡沒女人嗎?不慎聽見仲夏那番輕蔑女人的大話,亞彤不僅覺得尖銳刺耳,更想給背對著她的男人一點小教訓。
手中雖無武器,但借用那過度自我膨脹的男人一句「唾手可得」,心念一轉,撕下紅紙巾的一角,搓揉成一團,趁四下夫人注意時,朝著那顆大頭奮力一拋。
最好是能擊中那人的後腦勺。亞彤是這麼希望的,可惜老天爺正打瞌睡,沒聽著她的心聲,小小的紅紙球不從人願的飛過了仲夏,先是彈落在他的桌子上,接著又彈進他的咖啡杯裡,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你說錯話了,老天爺懲罰,你成了咖啡泡球了。」有幸目睹一切的之風,慶幸有人替他出口氣,教訓了仲夏這小子、他很佩服有勇氣拋出紅球的人,目光不禁飄向了真兇的亞彤。
「哼,老天爺若真是要懲罰我,他會讓我墮人婚姻的漩渦,」而不是做這種事,不知是哪個小鬼的惡作劇,真沒家教!」仲夏撈起成了咖啡色的紙團,厭惡的看了一眼。
說我沒家教,那豈不是拐個彎連我的父母都罵了嘛!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一一母難日,在這麼偉大的日子,竟然敢出口罵辛苦生我的母親!亞彤愈想愈生氣再次撕下紙巾使勁的搓揉著,愈大愈硬愈好,這次她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不信打不中你。她找來了橡皮筋當作彈射的工具,對準那顆惹人厭的頭狠狠的將紙團射出去。
「啪!」一聲,准、狠、快的小紅紙球在橡皮筋的協助下,正如亞彤所期待的,不偏不倚擊中仲夏的後腦勺,她滿意的拉長嘴角笑著。
後腦勺突然傳來一陣痛楚,像是被某樣東西打到,但又沒人靠近他,令仲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摸著痛處,不放心的四下望了望,眼光轉至翻著雜誌、喝著咖啡狀似輕鬆的亞彤時,直覺告訴他八成和那女人有關,但他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她,應該不會是她拿個不知名的東西丟他才對,莫非真是說錯話了?
「仲夏,不要四處張望了,好不容易才和你吃頓飯,你也要不安分的看女人。」不知為何眼看好友被襲擊,之風竟覺得有些幸災樂禍,他取笑般的說著。
「老實說,咖啡坊內的女人,除了女老闆風韻猶存值得一看外,其他的皆姿色平庸毫無看頭,我沒興趣。」剛剛那一轉雖然意不在看女人。卻也習慣性的瀏覽了一下,要說全無看頭是騙人的,至少他對隔桌那位有雙美眸的女人有印象,即使僅僅是在她抬頭的那一剎那,短暫的一瞥而已。
「你把話說得太絕了,小心再遭天譴!」之風等不及要看總是豎起耳朵聽的隔桌女孩,這次的紙彈要射往仲夏的哪裡?
這話還差不多,不像那自負的男人,什麼姿色平庸毫無看頭?不管旁人如何,就說她丁亞彤好了,一雙沒近視的靈活大眼,在學校不知羨煞了多少人?那可是她的特色,旁人的焦點,怎會毫無看頭,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可是實話實說,不過話說回來,忠言總是逆耳,有人不服氣也沒辦法。」話說到一半,他往門口看去,進來一個長髮披肩、身材修長的女子,他說:「像她就不錯,看上去滿溫柔婉約的。」
揉著紙團的亞彤聽他這麼說,好奇的眼光也往門口瞧去,想知道怎樣的女人叫溫柔婉約?定眼一瞧,赫然發現是來幫自已慶生的好同學兼知己秀美。
好色的登徒子,膽敢動歪腦筋動到秀美身上,一定叫你好看!二話不說,亞彤重新架起橡皮筋,瞄準目標,誰知讓秀美一叫,分了心失去準頭射偏了,小紅紙球僅射中了他放於桌面上的太陽眼鏡,之後便落在鏡片旁,變成了她謀害他人的物證。
雖說沒有直接證據顯示她就是幕後的真兇,不過當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快逃,而她也眼見自己的行為有穿幫之虞,亞彤不等秀美來到,心虛的拿著帳單起身。
「到電影開場的時間,她們大概都來齊了,我們現在就過去,走啊!」秀美覺得她怪怪的,慌慌張張的,但也正如她所說的要好的同學都來了,就不多嘴的任由亞彤拉著走。
「你的溫柔婉約走了,還不跟出去。」之風藉故引起仲夏的注意力,好搶先藏起小紅紙球,只是仰夏的動作比他預料的還快,紙球先落人了他的手中。
「我也約了人看電影。」把玩著手中不起眼的小紅紙球,仲夏邊沉思邊淺笑著。「她好像叫亞彤?」他聽見那溫柔婉約的女子是這麼喚那名美眸女子的,應該錯不了。
「哪個她?你的女人有千百個,我怎麼知道指的是誰?」他閃爍其詞的避著話。
「信不信我把你的過往情史,一頁一頁的攤開來告知你即將娶過門的老婆。」若是之風坐在他的位子,背對著後面那張桌子,他真的會相信好友沒見著一發接著一發的小紅球是出自何人,但不幸的是,之風現在坐的位於視野很好,鐵定將剛剛所發生的一切納入眼底,他就不信之風會不懂他的話。
句句威脅到家的話,之風不想因此讓到手的老婆給飛了,不得不從實招來。「她的朋友是這麼叫她的,這小紅球連同咖啡杯內和頭上那一擊,共三球都是她發的,其實你不該怪她的,是你那洋洋灑灑的女人話題惹火了人,才招來的禍。」
怪?不,他不會怪她,只是讓她給桃起了極大的興趣,這下不僅是有印象而已了,而是印象深刻得不得了,仲夏的臉龐不禁泛著一抹邪笑。
「我也要去看電影了,這頓給你請。」妥善的收起小紅球,仲夏帶著他那抹笑踏出了咖啡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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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彤,有煙味,聞到沒?」
「一點點,真是討厭,等會走出去一定是滿身煙味。」她動動「虎獅鼻」,皺起眉頭說著,而且煙味似乎有愈來愈濃的傾向,就在她疑惑的當下,叼根煙的仲夏摟著女人從她身旁經過。「沒公德心!公共場所不是禁止抽煙嗎?」她眼光緊隨著仲夏不放,目不斜視的問著同坐一排的同學。
「法條是這麼規定的,」有人說。
「沒錯,你看前面的禁煙標誌那麼大,就是有人愛裝瞎子,視而不見。」連她都看見了那禁煙標誌了,八成錯不了,她想著該如何對付那人?亞彤的手在背包裡摸來摸去,最後駭人的掏出一把大利剪。
「亞彤,你又隨身攜帶凶器,該不會是要來那套了吧?」秀美見著了,大吃一驚,她真怕亞彤又因受不了煙味,臨時起意跑去剪斷人家的香煙。
「小姐,拿來做為犯案工具的剪刀才叫凶器,它還未開封呢?」抽出了剪刀,亞彤小試一下,滿意的說:「嗯!不錯,正好派上用場。」誰教那男人在咖啡坊裡,嘴巴犯賤的嚼女人舌根,到了電影院,又不知熄掉香煙的耍帥。
「你哪來的剪刀?」有了上次剪煙的經驗,秀美只要一見她身上帶有剪刀,一律沒收,沒理由還能拿得出剪刀啊!
「文具店買的,幹嘛那麼大驚小怪,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她笑得陰險極了。
亞彤最討厭煙味與酒味了,戲才上演到一半,可不願下半場就此泡在煙霧中,她不懷好意的玩著剪刀,暗想:剪刀啊剪刀。目前你還不是凶器,不過,待會兒可就難說了。
一見亞彤那帶點找碴意味的舉動,深怕即將會有血光之災的秀美,重重的握緊亞彤的手臂說:「告訴我,你不會亂來?」
「我不會亂來。」但她要剪刀小試一下,就那麼一下即可。
「保證安分守已?」
「亞彤,我絕對守本分。」
「絕無虛言。」不放心的秀美又說。
「絕對無半句假話。」
事實上,她要做的事,也算是盡公民的職責,她很安分守己沒錯。也就沒亂來了。那麼理所當然的無半句虛言囉!她只是隱瞞事實而已。
「秀美,幹嘛又搶我的剪刀?」一個月內已被沒收了五把,亞彤氣急了,她可是等著那把新剪刀教訓人那!
「為你身家安全著想,更為我們這群同學的寶貴性命著想,只好對不起你了!」她義正詞嚴說著,還有那班頻頻點頭的同學聲援,就算亞彤有理,恐怕也站不住腳,她認命的放棄要回新買的剪刀。
「算了,反正都已經讓你中飽私囊了五把,也不差這一把了。」把把進了秀美的口袋,有進無出,本以為今天偷偷摸摸買的這把可以躲過劫難,沒想到還是白白送人了,她喝口礦泉水降降自己的火氣。
水?火?這讓她想到了消防隊的灑水救火功夫,拿著礦泉水,亞彤站了起來,並且不怕死的邁開大步,住那星星之火走去。
「幫你加點水,不用大多,一點點就夠了。」她喃喃自語的走著,臉上則是掛著給人好看的神情。
秀美不解的看著亞彤手棒著礦泉水又自言自語的模樣,見她往前走去,方才恍然大悟,著急地要拉回亞彤,卻只扯著了衣角,「亞彤,回來,不要去,會出事的。」
本以為收了亞彤的剪刀,她就會安分的看電影,沒料到會突然來這招,這是秀美千想萬想也想不著的,眼見衣角一寸一寸的自手中脫離,要防要擋都已來不及了,現在她該擔心的是自己會受連累。
「安啦,安啦!我會見機行事的,你們只管看你們的電影。」亞彤回過頭說著。
安啦?她們恐怕沒人能安心,更何況見機行事向來就沒與反應遲鈍的亞彤有過交集,一次也沒有。
唉!秀美低聲歎氣,整排的同學也不約而同的跟著歎氣,原因無他,只因亞彤的蠢舉動是班上聞名的。
有啥好怕的,老祖宗的名言中,不是有句「有理走遍天下」,她憑的就是個「理」字,亞彤天不怕地不怕的往香煙繚繞的目標物前進。
「先生,公共場所禁止吸煙,你不知道嗎?」她假裝好意的提醒,藏於背後的手則陰險的旋轉著礦泉水的瓶蓋。
「對不起!我馬上熄掉,」正對著女伴猛灌糖漿的仲夏,聞聲掉轉過頭來說著,他沒想到她會來得這麼快。
「我很樂意為你效勞,」隨著聲音而倒下的,不是應聲而斷成兩截的香煙,而是一瓶子澆著煙頭的水,得要有足夠的水,才能熄去紅煙頭,她可不願讓煙能熏著了。
仲夏神情愕然的盯著手中的落湯煙,再順著水滴往下瞧,他的名牌褲子泡水了,襯衫亦濕了一片,而行兇者非但無悔意反倒是堆滿得意的笑容,他火了。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人家都說要熄掉了,還拿水澆,衣服全濕答答了,這些可都是名牌貨,你賠得起嗎?」仲夏尚未開口教訓人,他的女伴可先發起飄了,連環炮方落,她一改口吻,嗲聲嗲氣的轉問:「仲夏,親愛的,你沒怎樣吧?」
「衣服都濕了,你說有沒有怎樣?嚇著你了吧!親愛的綸綸!」仲夏嘴哄著人,那雙眼睛卻是注視著亞彤。
瞪著我幹什麼?我又沒做錯,倒是你們的對白好肉麻,亞彤打了個哆嗦,趕緊邁開步伐離開噁心之地,免得又聽見超惡的話,她可受不了。
「哎呀!人怎麼全都走光了?真是沒義氣!」亞彤回到位子上,望著原本坐滿同學的椅子全空了,不過是跑去澆煙的一轉眼功夫,便害怕得棄她而去,還說看完電影要去唱卡拉0K,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了,這算哪門子的慶生!她賭氣的坐下。
只是屁股坐不到三分鐘,便讓秀美一把拉起。「還看電影!快逃才是,免得待會兒被人追殺,快點走了啦!」「本壽星不走,你們個個沒良心的扔下我,還回來幹什麼?」她甩開秀美的手,帥氣的坐著,打算好好的欣賞眼前的大螢幕。
開玩笑,今天的電影票全是她出的,沒人捧場,她當然得一個人待到電影散場補回來,不然多浪費她辛苦打工賺來的鈔票。
「讓你請看一場小小的電影,卻要人冒著生命危險陪你,怎能怪同學呢?」要不是她怕亞彤人單勢薄,萬一受傷了沒人可攙扶,她也不會半路折了回來。
「我是好心讓水火兩兄弟相鄰,老天爺會保佑我平平安安的。」才沒秀美說的那麼誇張,亞彤一臉的不以為然。
「不求別的,只求能順順利利看完電影,」秀美合掌祈求,如今也只能無奈的捨命陪君子囉!她怯怯的問:「會不會遭人圍毆啊?那個人長得凶不凶啊?」
「問老天爺吧!我一概不知,不過……」她故意停頓下來,欲嚇唬捉弄一下秀美。
「不過怎樣?慘了,是不是那個人帶著凶器?棍子、武術刀、開山刀,還是王水?」
亞彤噤聲不語,只是瞪大眼睛,神情慌張的望著她,令秀美惶恐不安,心急了的問:「到底怎樣嗎?不要嚇我嘛!」
「你說的凶器,全都……寄放在店裡啦!」
「這樣嚇人,小心天打雷劈。」幸好沒有心臟病,不然今天就算沒被亞彤的仇家砍死,也會讓亞彤嚇得心臟病發,秀美接著自己仍跳動的心臟感到慶幸。
「是你自己嚇自己,王水是隨便能拿到的嗎?你呀,社會新聞看大多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哪像你莽撞行事惹來仇家尋仇,嫌香煙味臭就找人的碴,找完了碴又捨不得走,被砍了,你就知道生命無價呀!」秀美怕了她那個性。
「那你還不走?我可沒留人,膽小鬼!」不說自己少生了個膽卻老說她莽撞,她這可是替天行道那!
秀美也開口了,但不是堵她的話,而是突然慌張起來的嚷著:「他……那個人轉過頭來了,亞彤……快蹲下去。」
亞彤一聽不用秀美拉,快速彎下身子將整個人躲在椅子背後,小聲問著採取同樣姿勢的秀美。「你上去看看,那個人的頭轉回原位了沒?」
「為什麼要我去看?你不是不怕的嗎?還蹲?」她本來就怕極了,要她伸頭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是你叫我蹲的啊!而且我蹲下來是為了要……」她思索著找借口,看著自己的腳,硬是睜眼說起了瞎話:「綁鞋帶,跟那個男人無關。」
「我叫你蹲就蹲,那剛剛叫你走,怎麼不走?」走了不就用不著膽戰心驚的躲了。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時段不同當然反應也不同了。」亞彤說得理所當然,但她的一顆心同樣是不安極了。
「那好吧!我數一、二、三,到時候我們兩個一起上去。坐好位子看電影,如何?」她們是來看電影的,不是為躲人而來,總不能就蹲在椅子底下等散場吧!秀美勉為其難的說著。
「腳都麻了,還數數?」她可沒那耐性,只要有人陪她,膽子就會大了些,所以不管秀美反不反對,硬是拉著秀美往上竄。
「你太性急了,至少等弄清楚了四周的狀況,再上來也不遲啊!」坐回位子的秀美謹慎的環視四周,尤其留意亞彤跑去找碴的方位,突然只見她緊張的猛吞著口水,不停的扯著低頭拆袋中零食的亞彤的衣衫,低聲喊著:「亞彤、亞彤……那個人、那個人……」
「他又怎麼了?拜託你好好的看電影,不要去注意不相關的人。」她真搞不懂秀美,幹嘛對個嘴賤的男人那麼留意?
「他……他……站起來了……他……朝我們這邊走來了。」天生容易緊張的秀美,怕得說起話來有些口吃,她支支吾吾的說著。
嘴巴叼根魷魚絲的亞彤,見仲夏的身影也愣住了,傻了一秒鐘,視線隨著他而轉,自顧自他說:「我看到了。」
「他……會不會是來報仇啊?」秀美眼觀前方,惶惶的問著。
「不知道。他快靠近了,秀美眼睛不看他,往前盯著螢幕看電影,放自然一點。」她亦惶惶不安。
「光會說我,你自己不也像個機器人,過來了。」
她們倆挺直腰桿,頭動也不敢動的對著正前方,目光卻不由主地隨著仲夏愈來愈近而愈來愈斜,怕得心臟「卜通! 卜通!」的跳著,耳朵裡聽進的,不是劇情的對白,而是一陣陣的心跳聲,「卜通!卜通!」
頭不動的兩人,由九十度角的垂直目視,直盯著忡夏前進,畫著圓弧緩緩的轉著,愈靠近一百八十度角的平行線,心跳聲愈是加速,愈是高分貝,「怦怦!怦怦!」
終於,准一百八十度角,他站在她們身旁的那一刻來臨了,兩人皆瞬間屏住氣息,僵立著,誰也不敢多動一毫,深怕災難因此臨門。
但仲夏過而不停,與萬分緊張的她們錯身而過,沒有出現任何暴力的場面,亞彤與秀美僵直的肩膀隨即鬆垮下來,累倒在椅子上,搶著呼吸空氣,顧不得戲院內的是混濁自氣,猛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我早告訴過你,那個人不會對我們動手,這下相信了吧?」亞彤手仍接著狂跳不已的心口。但卻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大話。
「馬後炮!你一問三不知,讓我信空包彈呀?」秀美不高興的白了亞彤一眼。
「不是有個『不』字嗎?那就是不會了羅!要會的話,早拔腿溜了,還能輕輕鬆鬆的坐著看電影、吃魷魚絲?」
「淨會耍嘴皮子,再逞強嘛!不是不怕嘛!剛剛那副德行叫不怕?」秀美沒好氣的說著。
亞彤替自己狡辯,「近朱者赤,那是被你感染的,跟著緊張大帥的你瞎起哄,我是不怕啊!」至少逞兇的時候,她是不怕的,現在是有那麼一點點害怕啦!
看這模樣,秀美知道她又白費唇舌了,直播著頭輕歎,其是孺子難教矣!
「秀美,幹嘛,電影就快看完了。」左手破拉,她用右手緊抓著椅子不放。
「結局可想而知,用不著看了,再不走,命也完了,你想上社會版頭條,我還不想,」她無法再忍,用力扳著亞彤的手指,好強拉走她。
「我有武器防身。」
「武器?你那把剪刀是拿來自殺的,它比得上手槍嗎?快放掉你的手,不然我捶下去了。」秀美手握拳威脅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亞彤聽話的放開五指,沒辦法,她靠這雙手吃飯,每天都得靠它敲敲打打來賺取生活費,被槌了,動作遲緩一些,她就會挨罵,不願放也得要放。
她一鬆手,便讓秀美給拉出戲院外,風平浪靜,連太陽都沒那麼毒了,她不免怨起秀美。「說不會有事了,你偏不信,看看街上,有人拿刀帶槍嗎?」
「暴風雨來的前夕,總是一片樣和、寧靜,」她丟了頂安全帽給亞彤,停歇了幾秒鐘,突以稱羨的語氣說:「好漂亮的跑車!亞彤,你看,流線型的車身。單車門、亮紅色,百萬的身價,好拉風!」
亞彤聞聲一瞧,果其是令人十分讚歎的車子,她一輩子也買不起,真是令人嫉妒。
「開這種車的人,不是有錢人,就是竊盜集團的小偷,要不黑道大哥也買得起,而有錢人也不一定是帥哥,長得醜的大有人在,搞不好裡頭坐的是個光頭老人。」她酸溜溜的說完,頭便往一旁撇去了。
彷彿是為了和亞彤作對般,仲夏搖下車窗朝外頭吞雲吐霧,他的出現令秀美眼睛為之一亮,崇拜的喃喃著:「肯定是位帥哥,叼著洋煙的修長手指、有個性的髮型、酷酷的太陽眼鏡、筆挺的鼻子,還有迷人的嘴唇,薄薄細細的唇辦。」
迷人的唇?男人的唇也有迷人的嗎?亞彤不信,帶著狐疑的眼神轉過頭去,順著秀美癡呆的眼光,直向他的嘴唇望去。仲夏這時也正好挨了個姿勢,與她雙眼對個正著,亞彤的心突然快速的「卜通!」跳了一下,慌張失措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沒漏了她那慌亂的神情,仲夏覺得十分有趣,既玩味又好笑的看著,指著亞彤道:「小妞,過來!」
我?他是叫我過去嗎?亞彤一臉不敢置信的瞪著,那直指著自己的手指頭。
照道理講,她沒理由卻步,不過就是一個不熟識的男人,有什麼好畏懼的?但她的腿就是有幾千斤重,怎麼抬也抬不起來。
「亞彤?」秀美輕輕推著正呆若木雞的亞彤唉著。
她這一推,亞彤如受驚嚇般的輕叫出聲。也嚇掉了手中的安全帽,偏偏它跟她作對般的,毫不客氣的滾往仲夏的車子,它愈狀似無阻礙的順著斜坡向下滾……滾啊滾的,亞彤的一顆心益發的不安與惶恐。
最後,終於它如亞彤所害怕的停落在仲夏那輛搶眼的車門下,她頓時冷汗直冒。
那模樣秀美見了,直覺得奇怪。「亞彤,你認識?若是你不敢過去要回安全帽,那我去幫你要回來好了。」不知內情的她,並不認識仲夏,因為她剛踏進咖啡坊亞彤便將她拉出店外,光線昏暗的電影院內沒有好眼力的她,更加不認得仲夏那張臉,可是亞彤的樣子卻讓她有些擔心。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己去。」話說得瀟灑極了,但她的內心也懼怕極了。
「你千千萬萬要誠心誠意的跟人道歉,就算是低聲下氣也不要隨便就動怒了,要記得忍、忍,忍,知道嗎?」亞彤堅決,秀美也無意相爭了。
他不嘴賤的找罵挨,我會衝動的罵人嗎?亞彤一想起他那番女人論調,脾氣就上火了,但也祈禱能不發一語順順利利的拿回安全帽。
「太陽好大、好熱。」亞彤仰頭望日,拭著汗水說話,想轉換一下心情。
怒氣可忍,懼意難壓,無論怎麼空想,亞彤仍是志忑不安的硬著頭皮去撿安全帽,因此不到十步的距離,在她走來卻有百步遠,好不容易到了車子旁,她從側邊蹲下去撿,起來時一陣亮光閃在她臉上,令她僵立在原地,然後她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
「終於來了,早知道我找你不如你找我般快動作,就該納涼的讓你主動奔過來,那應該會來得快些,亞彤小姐。」擋了刺眼光線的仲夏,嘲諷似的強調「奔」字。
仲夏的一席話一出口,亞彤便已心知肚明,她很清楚他挺在意的,只是不曉得是在意一件事或是兩件都在意?不管如何,她是來道歉的,也很願意做,甚至想趕緊走人,不想理會他那些多餘的話。
「我……」正當她要開口時,一陣陣刺鼻的煙味吹來,嗆得她直咳嗽。
「要當我的女伴是有條件的,我可不是送上門的就非要,至少要符合條件。」
亞彤不懂他說的話,但一見現身電影院門口的亮麗女郎,與仲夏那嘲諷的嘴角,再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灰黑白夾雜的過寬格子襯杉、過長的牛仔褲、破舊的球鞋、隨手紮了橡皮筋的髮束,簡直就像美麗的天鵝與醜小鴨,她真覺得自己很卑微、很笨拙。
「我……咳咳咳……」又是一陣討厭的煙霧,擋住她的話,她快抓狂了。
「和能忍受我吞雲吐霧,照情形看來……」他邊向女朋友揮著手,邊隨意的上下打量亞彤說:「你只有淘汰出局的份,不過不無補救的機會。」
好吧!就算他有張令女人抓狂的臉孔,那也不代表她丁亞彤在他面前的舉止,都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做的,說她自動送上門,又說她只有淘汰的份,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好一個自大狂!
最差的就是那張嘴,虧他有迷死人的唇辦,卻不知修口,滿口不饒人的女人話題,難道他就沒缺點,真是不知恥!亞彤以頗有譏笑的表情和口氣道:「先生,猴子的庇股是什麼顏色,我想你一定非常清楚。」
仰夏聞言,莞爾一笑帶過。「謝謝你的機會教育,等我看過之後,下次有緣再見時,我一定會告訴你。」
「那可真是我的不幸,猴子先生!」
「非常不幸,敝姓唐,名仲夏,家裡也沒養猴子,」他笑道,停歇了一下,掏起口袋中的小紅紙球,突然又開口。「我該稱呼你一聲繡球小姐?或是澆水小姐?這小小的球雖長得不像繡球,但免為其難如此稱呼,因為它有很深的『你』主動追我的含意在。」
「它叫紙彈,專們用來打大言不慚的人,不是當繡球拋好玩的。更沒有『追人』的用意。」我還招你為夫咧!亞彤按捺下性子,忍著怒氣,好心為他詳細解說,免得他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就是愛惡作劇的小鬼囉!改稱你『野』丫頭好了。比較貼切一點。」生氣讓她的臉上紅潮加深,仲夏愛看極了,加把勁刺激她。
「我是來跟你道歉的,不是來聽你哈拉該如何改名字的。」管他猴不猴子,她只想做一件事,道歉了事就走人。
「你沒見我換一套衣服了嗎?這樣不行喔!既然要追我,就得用心留意我的一舉一動,不然怎會搶得過我那群女友呢!」他輕搖起右食指,裝起歎息樣。
追你?留意你?甭說主動了,被動也不可能,更何況我自己有個交往已久的男友,我會希罕你!亞彤直忍著氣,往心裡猛念「忍、忍、忍」。
「我會甩你的胡言亂語,就跟你姓。」緊緊握住拳頭的亞彤,一說完話馬上轉身就走。
真是莫名其妙,碰上一個自大的瘋子!亞彤在心理不停嘀咕著走回秀美身邊。
「下次見面時,你的道歉記得還我。」望著那拂袖而去的憤怒背影,笑容滿面的仲夏不忘調侃一下。
「才沒那麼倒霉碰到你兩次面,」她邊走邊不服氣的低語。今天的她諸事不順,諸事與她作對,尤其是那個叫唐仲夏的傢伙,專門與她作對,簡直就是衰神上身了。
「回去非得好好洗個柚子葉澡,去去霉不可。」虧她今天還是壽星,卻一點也不福星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