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拜金的女人!」
她一手提著高跟鞋,一手抓住包包,在黑暗寂靜的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鍾聖凱殘酷的話語一直在耳旁迴繞著。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或者哪兒她都不想去,她只是心碎……
她需要被麻醉,最好忘掉剛剛所發生的事,可她是如此的清醒,怎麼可能忘得掉……
她的初吻、他們的初吻,竟然是在這種荒謬的情況下……
他把她當成是那種女人,他將她吻得頭暈目眩,卻丟下一句: 「你這個拜金的女人!」將她從五里迷霧中驚醒,她的淚水隨即從眼眶中狂洩而出,帶著他給她的屈辱,狼狽地奔出那棟大樓……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她已經走過大半個台北街頭,只是不明白,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仍歷歷在目,一夕之間,他們怎會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是她的自卑毀了這一切,或者是她一開始就錯了?
也許她當初就不該有那麼天真的想法,以為找到一個富家公子她就可以擺脫貧窮的生活,許多現實的問題她都沒有考量清楚,她連鍾家的大門都不敢踏進去,還談什麼未來呢?
她不恨他,畢竟他一點都不在意她是什麼樣的家世背景,可她的感情卻無法凌駕她的自卑、她的罪惡感,最後,她重重地傷了自己也傷了他。
她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的演員,無法好好地演完這場戲,她的懦弱讓她中途狼狽地退出,也失去可能是惟一一次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
尹宸芯走後,鍾聖凱躺在床上無法入眠。他愈想愈不對勁,整個情緒沉澱下來之後,他發現她似乎沒有那麼罪不可赦。在他們交往的過程當中,她從沒向他要過一毛錢,當初要買那條項鏈給她的時候,她也曾拒絕過,就算她最後把它換成現金花掉,那也是因為她的生活有困難。
對於她這種連房租都付不起的人而言,難道金錢不是最重要的嗎?
他都已經說不在乎她的家世背景,如果她真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好處,就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為什麼還把自己當初接近他的動機老老實實說出來?
她這麼明白地告訴他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他竟然因為一時的氣憤對她說了那些難聽的話,虧他還自認很愛她,最後傷她最重的人反而是他,他怎會這麼衝動呢?
最不能原諒的是已經這麼晚了,他還讓她一個人回去,一點都沒顧慮到她的安危,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想通之後,他立即跳下床,撥了她的手機,可她的手機一直響卻沒有人接,他重複撥了好多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愈想愈擔心,抓起車子的鑰匙直接衝到停車場,開著車子繞遍附近所有的街道都沒看見她的影子。
最後他將車子開到他每次接送她的那個巷口,在那兒繞了好幾圈,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哪裡,要上哪兒找她呢?
他頹然地將車子開回住處,一夜無眠。
隔天,鍾聖凱一大早就跑到艾家找艾蜜兒,他認為艾蜜兒也許可以幫他找到尹宸芯。
「你怎會來找我?」艾蜜兒剛從床上被挖起來,披頭散髮的,卻也呈現另一種慵懶的風情。
「我找不到宸芯,你可以告訴我她住在哪裡嗎?」他急切地問。
艾蜜兒驚訝地看著他。他和宸芯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他怎會這樣失魂落魄地跑來找她問宸芯的住處?
「你先坐下來慢慢說好不好?」艾蜜兒覺得他好像一整夜都沒睡的樣子。
鍾聖凱坐下後,艾蜜兒倒了一杯牛奶給他。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她問他。
「不用了,找不到宸芯我什麼東西都吃不下。」他會因內疚而死。
「發生了什麼事?」艾蜜兒隱約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鍾聖凱毫無保留地將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告訴她。
「我真的很傻,她對我這麼坦白,我竟然還說那些話傷害她。」他懊惱得真想去撞牆壁。
「天下就有她這種白癡,枉費我這個狗頭軍師不時給她出主意,她竟然一點都不開竅,我真的敗給她了!」艾蜜兒沒想到尹宸芯會這麼笨,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卻全都說了。
不過,話說回來,鍾聖凱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男人,要是一般的富家公子聽見尹宸芯這樣的「告白」,恐怕早就逃跑了,他竟然還會想要挽回,想必是放下真感情了。
「嘿!鍾大哥,你真的不在乎宸芯的家世,就算你父母親堅決反對,你也不會妥協嗎?」艾蜜兒想知:道他究竟可以為尹宸芯犧牲到什麼程度。
「我什麼事都可以妥協,就只有婚姻的事,我要自己決定。」他堅決地說。
「那就沒問題了,我帶你去找宸芯吧!」有他這樣的保證,艾蜜兒不必擔心尹宸芯會受委屈了。「不過,我只幫你這一次喔!如果你再傷她的心,我就不管了。」
「我疼她都來不及,怎會傷她的心?」他昨天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讓忿怒淹沒了理智。
或許就是因為大愛她了吧?
「鍾大哥,我必須告訴你,宸芯是真的愛你,不是因為你有錢……」尹宸芯說不出口的話,就由她來說吧!
「就是這裡了。」
艾蜜兒帶鍾聖凱來到尹宸芯租賃的那間髮廊門口。
「你好好地跟她道歉,宸芯心很軟,她一定會原諒你!」
「謝謝你!」鍾聖凱覺得尹宸芯有艾蜜兒這麼一個好朋友,真是一件幸運的事。
「都怪我啦!沒事幫她出這種餿主意,才會讓她受委屈。」艾蜜兒嘟著小嘴,言下之意,還是有幾分責怪的意味。
「你也知道那是個餿主意?」鍾聖凱忍不住要責備她的天真。
「喂!你還得感謝我哩!如果沒有我的餿主意,你怎會遇上你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喔!不!她現在還是一個灰姑娘,就等你這個白馬王子來接她了!」
「蜜兒,找一天我請你吃個飯,算是向你這個媒人道謝。」他覺得艾蜜兒很坦率、很可愛。
「到時候紅包包大一點才是真的!」艾蜜兒向他眨眨眼。
「那是一定的。」
「我先走了,你自己去收拾爛攤子吧!」艾蜜兒向他揮揮手。
「我送你回去呀?」他怎麼好意思讓她一個人走。
「我坐計程車回去就好,你們好好談。」
「你小心一點。」這種關鍵時刻,他還是以愛情為重。
「拜拜!」
艾蜜兒走後,鍾聖凱望向那扇通往樓上的鐵門,樓梯口那塊「男賓止步」的紅色告示牌清晰可見,也讓他心中百味雜陳。
尹宸芯一直不讓他知道她住的地方,那座他以為門禁森嚴的殿堂,原來就只是髮廊樓上的一間小套房。
她總是若即若離的謎樣色彩,其中竟包含著這樣一個坎坷的命運與身世,他的人生從未與貧窮打過交道,那是一個他所陌生的世界,所以,他才無法體會一個人為了錢可以放棄某些珍貴的東西,就如同他送她的那條項鏈。
「先生,你要找人嗎?」
髮廊的大門不知何時開啟,一個裝扮美麗的少婦向他走過來,眼中有幾分的警戒,莫非……他現在看起來像居心不良的歹徒?
「是的,我找尹宸芯。」為了不被當成歹徒,他趕緊說明來意。
「喔!真不巧,她今天一早退租了。」
「什麼?」鍾聖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腦中轟轟作響。宸芯怎會退租?難道她要完完全全拋開這裡的一切?不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才一夕之間而已,她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他了?
「能不能告訴我,她搬到哪裡去?」這是最後一絲希望了。
「她走得那麼匆忙,只說要回家去,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哪裡。」美麗的少婦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我知道了,謝謝你!」他絕望地拿出一張名片給她。「如果有她的任何消息,麻煩你通知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見她一面。」
「好的。」少婦的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遲疑。
鍾聖凱頹然地走回車內,雙眼木然地看著髮廊的招牌,狠狠地吸一根煙,才將車子駛離這個傷心地。
「房東太太,謝謝你!」
鍾聖凱離開後,尹宸芯從屋子裡走出來,手中提著幾袋行李,眼眶明顯的紅腫,還有新的淚水在堆積。
「何必呢!他看起來也不怎麼好過,情侶之間偶爾吵吵架,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更何況條件這麼好的男人也不是隨處可見,你要想清楚。」房東太太只是被授意行事,她一點都不知道這對男女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和他有緣無分,勉強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尹宸芯抹著眼角的淚水,她已經鐵了心,不要再陷下去了。
她何必為了自己的一點兒女私情,弄得鍾家一家人失去和樂。
「你打算要去哪裡?」房東太太實在不怎麼認同她這樣衝動的決定。
「先回家鄉去吧。」她根本就沒有一個真正屬於她的家,媽媽目前寄住在幫傭的人家裡,弟弟住在學校的宿舍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兒?
房東太太搖搖頭,中不免心要感歎:多少兒女情長,到頭來總是一場空。
「有空回來看看我們吧。」房東太太無奈地說。
「會的,我回台北一定來看你。房東太太,你對我真的很好。」尹宸芯放下行李,上前給她一個擁抱。
她真心感謝房東太太,沒有在她落難時棄她於不顧,這份恩情,她永遠會銘記在心。
艾蜜兒終於在一個月之後接到尹宸芯打來的電話。
「我的尹大小姐,你究竟躲到哪兒去了,可把我急死了。」
「我在台中。」
「你還好吧?」她一個人躲到台中療傷止痛,讓她在台北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我很好,目前在一家才藝班教小朋友畫畫,生活過得很愜意。」她的口氣雲淡風輕的,有種大病初癒的感覺。
「你很好,我可一點都不好。」艾蜜兒在這一頭抱怨著。「你知道我都快被你那口子煩死了,三天兩頭就打電話來詢問你的下落,只差沒登報尋找而已。」
「他……不是到美國去了嗎?」有點懷疑的口氣。
「你當這是什麼時代?他現在人在美國,一樣可以用電話遙控我啊!」
「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有關我的任何消息,要不,我就不再跟你聯絡了。」尹宸芯威脅著。
「這麼絕情啊?」艾蜜兒啐道:「人家隔天早上就來找我懺悔,也跟我保證過婚姻的事他要自己決定,不受家人的安排。誰知你逃得那麼快,連聲再見都不說,枉費我那麼盡心盡力在幫你。」
「蜜兒,你不會懂,我和你們畢竟是不同世界的人,婚姻也不是兩個人情投意合這麼簡單的事,家庭背景差距太過懸殊,真正的問題都會發生在結婚之後,不是我們當初想得那麼簡單,我覺得聖凱的父母親要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小姐也是合理的。」經過這件事,尹宸芯彷彿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
「你想太多了啦!鍾聖凱又不跟他家人一起住,以後你頂多必要時回去做做樣子,更何況家事也不用你去做,你儘管將少奶奶的架子擺出來就行了。」艾蜜兒的想法仍是天真的。
「蜜兒,我覺得那樣子太累了,我寧可過著平凡一點的生活。」尹宸芯不想再去介入鍾聖凱的生活。
「你不愛他了嗎?」對她講理講不通,談情總可以吧?
「我愛他,所以不想害他!」
「你這樣叫不想害他?」艾蜜兒為之氣結。「他為你茶不思、飯不想的,一下子瘦了十幾公斤,這樣還不算害他嗎?」
「你又知道了?」這也太誇張了吧?鍾聖凱本來就不胖,哪還有十幾公斤的肉可以瘦?
「一定是這樣的嘛!要不他幹嗎三不五時打電話給我問你的消息?你要知道台灣和美國的時差,他為了打一通電話給我,一定是趁著半夜起來打的,這樣的睡眠品質不瘦行嗎?」艾蜜兒的掰功可不是蓋的。
「蜜兒,別再說了,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他!」尹宸芯懇求著。
「騙鬼啊,你忘得掉?如果愛情這麼簡單,我就不會逃回台灣避難了……」艾蜜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和那個法國男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艾蜜兒很少提自己的事,所以,尹宸芯對她那段戀情並不瞭解。
「想知道嗎?」艾贊兒故意吊她胃口。
「當然想!」
「那就把你現在的電話、地址留給我,我去台中找你,到時我們再好好地聊。」這麼好的機會,她怎會放過。
尹宸芯猶豫了片刻,才說:「我不能給你,因為你會出賣我!」
「你真的很小氣耶!防得那麼緊。」艾蜜兒翻了一個白眼。「如果能賣到一個好價錢,我跟你五五拆賬,怎麼樣?」
「你保證不告訴他!」她還是不放心。
「我的尹大小姐,鍾聖凱若想找你,翻遍台灣的每一寸土地,他也會找到你。」艾蜜兒恨不得現在就能敲她一下,讓她快點醒一醒。「宸芯,我真的很想見你。」艾蜜兒最後採取溫柔攻勢。
「那你就來吧!」尹宸芯終於妥協。
「我跟他說:『我父親絕不會讓我嫁給外國人的,所以,你還是收回對我的愛吧!』你知道那驢蛋怎麼說?」
艾蜜兒和尹宸芯坐在一家咖啡館裡,兩人正聊得起勁。
「怎麼說?」尹宸芯好奇地瞪大眼睛。
「他說:『我相信真愛是可以克服萬難的,我要讓你父親明白,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愛你!』」艾蜜兒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可那驢蛋一點都不明白,我們中國人的父親有著多大的權威,又有多麼固執,你想改變他的想法,不如先改變自己吧!」
尹宸芯可以感覺得出艾蜜兒多喜歡那個驢蛋。
「因為承受不起他熾烈無悔的愛,所以,你就逃回來了?」尹宸芯問。
「我必須回來冷靜想一想,如果我堅持要和他在一起,必須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艾蜜兒臉上漾著一抹苦澀的笑。
就像尹宸芯也曾冷靜的想過,要是鍾聖凱堅決要和她在一起,必須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一樣,她瞭解艾蜜兒此時的心情。
「你認為是什麼樣的代價?」尹宸芯問她。
「我爸可能會跟我脫離父女關係吧?」艾蜜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這樣我以後就只能一直待在法國,和父母親老死不相往來。」
「有這麼嚴重嗎?」
「你不知道我老爸的個性,他說一就是一,你絕不能違抗,否則你就會死得很慘。」
「看不出來,我覺得艾伯伯看起來很民主,他還讓你到法國去學畫畫,完成你的夢想。」尹宸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只要是他認同的事,他就會全力支持,我爸可能覺得家裡出一個畫家女兒,也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吧。」她可一點都不覺得父親是一個民主的人。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親情與愛情,似乎是難以抉擇的事。
「不怎麼辦。」艾蜜兒聳聳肩。「也許時間一久,我就把他給忘了也說不定啊!」
「你說過,愛情不是這麼簡單的事……」要真能說忘就忘,該多好啊!
艾蜜兒又是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因為,我們都在自欺欺人啊!」艾蜜兒瀟灑地啜了一口咖啡。
尹宸芯心一緊,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可在台中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回想起與鍾聖凱在一起那段短暫的時光,總覺得像做了一場夢一樣不真實,惟一烙印在她心上的是最後那場激情的熱吻,那種感覺到現在想起來仍是那麼真實,那麼驚心動魄……
鍾聖凱的唇像火焰般,將她整個人、整顆心都燎燒了起采。
「宸芯,不要再逃避,比起我和吉米,你和鍾聖凱的愛沒有那麼多困難,你這樣退縮,只會讓他更難過而已。」艾蜜兒想起鍾聖凱來找她的那個早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她都覺得於心不忍呢!
「蜜兒,我好不容易才讓生活步入正常的軌道,對於那段有點荒謬的過去,我想就讓它結束吧!」她還是沒有勇氣面對那樣的挑戰。
「你真是很懦弱耶,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幫你出那種餿主意,平白地傷及無辜。」艾蜜兒快快地說。
「對不起嘛!我真的是很沒用的女人。」不只沒用,而且還是一隻遇到事情只會選擇逃避的縮頭烏龜。
「看來我再逼你,你可能要逃到高雄去了!」她不知道尹宸芯的戰鬥力這麼弱,人家炮火都還沒開始攻打過來,她就棄械投降了。
「你在這裡教小朋友畫畫好玩嗎?」艾蜜兒轉開話題。
談到教學,尹宸芯的興致就立即高昂了起來。
「我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那些小蘿蔔頭,畫起畫來雖技巧不足,但創意絕對是在我們之上的,他們的想像力豐富,完全沒被一些既定的框架限制住……」尹宸芯說得口沫橫飛、興高采烈。
艾蜜兒興味地看著她,彷彿她真的從新的生活中找到無窮的樂趣。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可那個癡心漢那邊又該如何解決呢?
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對由她製造出來的愛侶,就這樣結束了吧?
結束了為期將近兩個月的研習活動,鍾聖凱終於又回到台灣。
他回國的第一件事當然就是向董事長報告這段時間的學習心得,他們父子倆在會議室已經討論了一整個下午,關於一些美國資訊業市場上最新的情報,鍾聖凱全都整理成一份簡報,很有系統地讓父親瞭解最新的發展動態,以及未來公司可能發展的新目標。
「做得很好,我相信公司以後交給你,必定能創造出更出色的成績。」鍾志鴻對兒子的信心滿滿。
「這只是專業的部分,我覺得在管理方面,我是遠遠比不上您的。」鍾聖凱很謙虛地說。
「這是經驗的累積,我想只要假以時日,你會將公司管理得非常好。」鍾志鴻雖然有兩個兒子,但小兒子一心一意在搞他的樂器,對於鍾家的事業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自然要將所有的重心擺在栽培大兒子身上。
「這還得靠爸爸多多指導。」鍾聖凱在某些方面是順從的,並且可以說是圓融的,他只希望能將父親一手打造的江山繼續傳承下去。
「對了!陳伯伯一直很關心你,有空打個電話過去招呼一聲。」鍾志鴻像是不經意的一提,其實暗示的意味十分濃厚。
「我知道!」想到這個棘手的問題尚未解決,尹宸芯又不知去向,他有種進退兩難的困窘。
「聖凱,婚姻只是男人的一部分,事業才是全部。」鍾志鴻感歎地說:「當初我娶你母親也是因為喜歡她,可女人結婚後都是一樣的,久而久之,都會像一杯白開水。」
鍾聖凱聳聳肩,不予置評。就算最後變白開水也無所謂,娶一個他愛的女人,至少他還曾經嘗過美酒的滋味;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他恐怕要喝一輩子的餿水。
想起陳雨蟬說翻臉就翻臉的模樣,他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鍾聖凱和艾蜜兒約在一家餐廳見面。
「我已經和宸芯見過面了!」艾蜜兒坦白告訴他。
「她還好嗎?」他的雙眸一亮。
「不錯,她現在在台中一個才藝班教小朋友畫畫,好像做得很有成就感的樣子。」
「她還恨我嗎?」每次想到自己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宸芯從沒有恨過你啊!她只是一隻標準的駝鳥,遇到事情就把頭埋起來,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你如果愛她,可能得多花點心思了。」艾蜜兒認為他們的未來就決定在鍾聖凱有多少的耐心與決心。
「你願意把她的住址給我?」鍾聖凱欣喜地問。
「為什麼不?」她一點都不在意尹宸芯會責怪她,這件事如果她不從中間穿針引線,可能就不樂觀了。「但是我給你的只是一把開啟的鑰匙,以後會怎樣,就得看你自己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
「蜜兒,你這樣幫我,我真不知……」
「別提要報答我的大恩大德,你只要好好的對待宸芯就好。」艾蜜兒不耐煩地打斷他接下去要說的話。
「宸芯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替她高興。」鍾聖凱十分感動。
「也許她還會覺得我是一個損友呢!」艾蜜兒笑嘻嘻地說。
鍾聖凱回以一個淺淺的笑容。
「你知道我那天在街上遇到她,她看起來簡直就像一條流浪狗,望著麥當勞裡的漢堡猛流口水……」
她回想起當時遇到尹宸芯時的那個畫面。
「後來宸芯把她的遭遇告訴我,我突然覺得好想哭……像我們這種過慣好日子的人,哪有辦法想像一個人過著三餐不繼、而且連四千塊房租都付不出來的困窘生活。所以嘍,我就決定要幫她的忙,沒想到卻幫了個倒忙……」她老老實實地把尹宸芯的糗事抖出來。
雖然艾蜜兒說得好像一則笑話,可鍾聖凱卻聽得心酸酸的,恨不得立即將尹宸芯納入他堅強的羽翼之下,永遠不要再讓她受苦。
「蜜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她。」他保證。
「你父母親那邊……」這是她最擔心的問題,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說過婚姻的事我要自己決定,大不了我們去公證結婚,等生米煮成熟飯後,他們想反對也來不及了。」他不認為這是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聽起來很刺激呢!」她就是缺乏這樣的勇氣。
「宸芯值得我鬧一場家庭革命!」
「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了!」她也很想知道革命的結果會如何,如果是一個不錯的示範,她也可以考慮向父親不可撼動的權威下戰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