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寒料峭,霪雨綿綿。
南唐王朝,江河日下。
金陵城內,一片風雨蕭條,金雕玉砌染上一層灰蒙,絲竹之聲早巳杳然無蹤。
這個王朝看來是完蛋了!
後主李煜正與中書侍郎傅翼徽月下對酌,朱磚灰柱下的涼亭,頻頻傳來男子飲泣的哭聲。
"翼徽啊,朕不想當皇帝了,朕當這皇帝當得我夜夜都犯頭疼,心力交瘁,好苦的啊!"李煜一口飲盡杯中物,屈辱與永無終結的絕望,盡寫在臉上。
與之對飲的傅翼徽,身為人臣,自是不忍見主子頹靡消沉,但大勢已定,僅剩獨一孤臣,自是無力回天。
"聖上,您別想得太過悲觀,現在北方形勢朦朧未定,宋朝大軍還正忙著與契丹周旋,一時片刻還不會驚擾到聖上您,您就寬寬心,別顧慮太多。"傅翼徽再替李煜斟上一杯,喝醉也好,至少能暫時忘憂解愁。
聽了臣子一席安慰的話,倒也釋懷多了,在這幽深的黑夜,深泛的孤寂籠罩著這座高牆環圍的深院,偶爾傳來寺院莊重的鐘聲和城樓的更鼓聲,稍稍舒緩了後主內心的愁悵。
人生在他眼裡僅剩淒涼別恨,哪裡還有以往的聲色豪奢,風情旖旎的妙美歲月呢?
唉,是該做個抉擇的時候了……
他拿起絲絹拭了拭淚,在酒酣耳熱,昏茫參半之際,從腰際間拿出一包用黃袍所覆蓋的東西來。
他放在大理石桌上,緩緩將上頭的結繩解開,傅翼徽在一旁看得突兀,不明白後主在此時,還在精算著些什麼事情。
"翼徽啊,朕就將這兩僕東西交給你了,你是朕在朝中唯一倚重的股肱大臣,今後,朕的江山,全都仰仗你來承續了。"李煜雙目含淚,雙手顫抖地將袍中物,推向傅翼徽眼前。
帶著七分酒意的他,老腹昏花看不出個所以然,待聚精會神仔細瞧看,什麼酒意也全煙消雲散而去。
"聖上,這……這可是國璽啊……"他誠惶誠恐,老臉抽抖個不停。
"朕當然知道是國璽,左璽主政,右璽控軍,有了這兩樣,將來滿朝流亡在外的文武百官,都得聽命於你一人,以後朕的江山,就靠你來中興了。"他硬是將國璽推到傅翼徽跟前,雙手還壓著他那顫抖不休的手上。
這樣的重責大任,是他一個小小的中書侍郎所能托付得起的。他老腿下沉,膝頭碰地道:"聖上,臣……臣擔當不起啊……"
"你絕對擔當得起,朕早有耳聞,傅大人家中有著兩位聰穎絕倫,機靈無比的女兒,若能將國璽交由兩位千金來保管,將來不管是遇到任何狀況,朕相信她們一定能逢凶化吉,將國璽妥善保管的。"
"要……要交給我那兩個女兒?"不知是哪個與他交惡的同儕故意陷害他,竟把腦筋動到他一對千金上頭。
"你千萬不要辜負朕的期許,說不定將來就靠她們來光復故土,如此一來,朕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人土了。"說完,當場舉杯向傅翼徽致意。
"可是畢竟小女皆是女流之輩……"
"無所謂,前朝不也出了個女皇帝,朕只是不甘心將國土給那姓趙的和那遼蠻子給奪了去,其他的……朕一點也不在乎……"早就無心主政的他,只為了賭一口氣,寧可交由朝中大臣,也不願任由外邦奪去。
"可是這……"他怎麼想怎麼不妥。
"別再說了,喝酒吧,唉,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後主邊說邊對明月對吟。
"聖上,微臣認為還是得再三考慮……"
"欲尋陳跡悵人非,天教心願與身違……"
"聖上……"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
李煜越走越遠,邊吟邊哭,早把國家大事置於腦後,蒼天啊蒼天……
這到底是個怎樣糊塗的君主啊,傅翼徽手裡拿著國璽,此時此刻,可換他犯頭疼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