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正如哲涵所預料的那樣並沒有持續太久,第三天晚上結束工作後,經紀人部門總管阪野一郎便邀他去附近的居酒屋小酌。
要了一壺清酒和幾樣酌酒小菜,阪野看似隨和地為哲涵倒了一杯清酒。
「小哲君,拐彎抹角不是我的習慣,所以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談吧。」
揚了揚眉,哲涵沒有多置一詞。
「事實上,上面一直對觀月君進入事務所的動機有些不解,畢竟,無論是從家世還是從態度上,我們都看不出他有什麼非要進軍演藝圈的理由;但現在,我們明白了。」
阪野啜了口清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以我個人的觀點來看,你們之間的事確實有些驚世駭俗;但戀愛畢竟屬於個人的私事範疇,旁人沒什麼權利干涉——雖然觀月君的父親以其監護人的身份為他簽下了在為事務所工作的期間內不准談戀愛的合約,但以觀月君的個性和家世背景,他若是有心想要戀愛的話,想必也不會有什麼能阻止得了他吧。」
阪野像是覺得無奈般地笑了笑。
「坦白說,Sea的走紅速度已經超出了上面的預料,說得現實一點,雖然其他四人也功不可沒,但觀月君的個人魅力卻是Sea迅速竄紅的根本理由,因此上層非常不願意輕易地放棄他——除非事情真的發展到無可收拾的地步,而這也是我們最不樂見的。我想,對於伴隨在Wings身邊長達四年之久的小哲君你來說,當年龍平君的事你一定有所耳聞吧。」
哲涵微微頷首。
「我不知道為什麼事務所選中的年輕藝人們都會在年紀這麼小的時候就確定自己的另一半——或許這是事務所的風水問題吧。」
阪野略略地幽默了一下。
「雖然龍平君的對象是女性,但由於他們之間相差了近十歲,所以在本質上與你和觀月君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因此對事務所來說,如果小哲君你也能夠像龍平君的戀人那樣耐心地等待觀月君成長到足以獨立抵擋外界風風雨雨的年齡的話,我想上面對你們應該不會持反對的態度——畢竟,龍平君已經為你們開了先例。」
「但前提是我必須離職,而且還要離開日本——就像當年龍平的戀人一樣。」哲涵似乎早已料到了阪野的言辭。
「是的,請原諒我的直截了當。」阪野頓了頓,「其實我想說的是,比起龍平君來觀月君還有一個劣勢。」
哲涵揚了揚眉,示意他繼續。
「正像我前面曾經提到過的那樣,觀月君的家世相當顯赫,尤其是從他曾曾祖父那一輩起繼承了『劍道宗師』的名號以後,在日本的劍道界『觀月』這個姓就代表著傳承了最高劍術的劍道世家。可想而知,出生在這樣一個以名望著稱的世家,觀月君進入演藝界已經是讓人跌破眼鏡的事了。或許觀月家的大家長們能夠縱容觀月君的一時興起而讓他在演藝界玩個三五年,但我個人以為,他們應該不會贊成你們之間的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直截了當地,哲涵打斷了阪野的說詞,「我需要三天的時間考慮一下。」
「可以。」阪野點了點頭,「Sea那邊的工作我會安排。」
「麻煩了。」
冷淡地道了聲謝,哲涵穿上外套走出店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Soul at Work綜藝節目錄製現場 後台Sea專屬休息室——
「呼,累死我了。」
剛剛結束了LIVE,Sea的五位成員魚貫進休息室,一一落座在沙發上——喝水的喝水,假寐的假寐。
「內貴先生,小哲老師快回來了吧?今天已經是他去大阪學習新型Hip-Hop舞步的第四天了。」渡邊單手撐著左臉,邊灌著可樂邊無意地問。
「應該快了吧。」
雖然內貴的回答並沒有什麼異樣之處,但觀月並沒有忽視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心虛——這已經是四天來的第三次了;且更令人疑心的是:在這異常忙碌的四天裡,哲涵一次都不曾聯絡過他。
突兀的手機鈴聲劃破了休息室尚算寧靜的氣氛,內貴看了眼來電顯示後便拿著手機走出休息室。
觀月站起身朝門附近放有礦泉水的桌子走去,順手拿起一瓶擰開蓋子,就著背靠著門的姿勢開始補充水分——
「是的,我是內貴。小哲先生那邊已經辦妥了嗎?5點就會出境啊……哦,那就好……觀月君這邊似乎已經開始懷疑了……是,我會盡可能穩住他。……那就拜託您了,再見。」
在內貴結束通話之前,觀月已離開了門回到沙發上,但他握著水瓶的手卻已將水瓶捏得變了形。
——現在是3點55分。
觀月站起身,以平靜的表情知會內貴他要去洗手間,而剛剛確認了哲涵就要離開的內貴一時不疑有它地頷首表示同意。
維持著平靜無波的神情走出錄製現場,然就在踏出大門的同一秒鐘,觀月已無法置信的速度飛奔向馬路,迅速攔下計程車後朝停放機車的地點飛駛而去。
「喂,姐姐麼?拜託你幫我查一下羽田和成田機場今天下午5點的出境旅客名單,馬上!」
跨上機車迅速發動引擎的同時,觀月結束了通話飛馳上公路。
凌厲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隔著單薄的演出服吹著他全身發痛,然觀月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似地持續加速中……
十五分鐘後,手機的貼身震動告知了觀月星的來電。保持著近乎超越極限的速度,觀月單手從胸前口袋裡掏出手機——
「是我,是成田機場。謝謝。」
然就在他切斷通話的同一秒鐘,一隻忽然竄上公路的野貓猛地進入了他的視線,還來不及恢復雙手掌控的觀月就這樣失去了平衡……
4點35分 成田機場
偌大的候機廳內,人來人往,站立於其間,只覺得自己是那樣格格不入。
揚首望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早已等候在那裡的波音737客機將於二十五分鐘後起飛,送他前往加拿大的溫哥華市。
播音小姐甜美的嗓音迴響在忙碌的空間裡,提醒前往溫哥華的旅客抓緊時間登機。
——該走了。
背起簡單的行囊,哲涵走向出境口將機票和護照遞給工作人員檢閱後便進入了登機通道。然沒走幾步,一種異樣的感覺忽然攝住了他的心神,站定在原地回過頭,一張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臉龐卻乍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不要走。』
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那雙絕美的眸子仍是燃燒著他無法忽視的要求。
一時之間,兩人的視線就這樣交匯著,凝結著,堅持著;彷彿周圍的一切都不再存在,時間的腳步也只為他們停留,直到天長地久……
而播音小姐再次響起的甜美嗓音卻劃破了這份靜止的永恆,緩緩地收回視線,哲涵轉過身,繼續自己未走完的路。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轉彎處的那一刻,沒有多加留戀,眼中一片異樣平靜的觀月筆直地轉過身,邁開堅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候機廳大門——
然而,在旁人乍然而現的驚異視線和突兀的女性尖叫聲中,不斷湧出的刺目鮮紅沿著那完美的下巴弧線順流而下,一寸一寸地將雪白的外套染成殷紅的色彩……
就在踏出大門的那一瞬間,那雙曾經映著所愛之人決絕背影的眸子終於靜靜地閉上了,生命的弧線亦隨之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
東京 上戶綜合病院
無論何時,病院的特級護理病區總是一片區別於其他病區的寧靜,在這裡,就連護士走路的聲音都幾近虛無,更枉論肆意的交談和無理的打擾。
病區的626號病房內,此時亦是一片近乎死寂的無聲世界,偌大的空間內唯一的白色病床上靜靜地躺著一位似乎正在沉睡的少年。
輕輕地推開門,穿著粉色制服的護士長端著放有紗布和護理藥品的托盤走了進來,與病床上的少年長著同一張美麗面容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書本淡淡一笑,「麻煩您了。」
「哪裡。」
「小翼,到換藥的時間了。」溫柔地撫去弟弟額前的栗色髮絲,觀月星低低地在他耳邊喚道。
每到這一刻,護士長的心裡總會泛起莫名的不安,因為在那雙即將睜開的美眸中,她看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情緒』的神情——那是一種純粹的漠然,有生命,但卻沒有人類引以為豪的豐富感情。
觀月翼,15歲,病症:斷裂的肋骨刺入肺部,部分脾臟損傷,輕微腦震盪,一周前脫離危險期,進入特護病區療養。
在心中默念著少年的入院資料,護士長熟練地拆去少年左側手臂上纏著的繃帶,露出仍然觸目驚心的傷處。雖然對於自己消毒和上藥的輕巧程度有足夠的自信,也知道即使是處理身上最嚴重的傷處時少年也不會有半點正常人會有的情緒,但她仍是懷著母親般的憐惜為他做最仔細最認真的護理。
「雖然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但還是忍不住。」做姐姐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痛麼?」
「沒什麼感覺。」沒有任何情緒的淡漠口吻,一如少年從整整三天的昏迷中醒來後一直呈現的狀態那樣。
「當一個人心裡的痛超越他所能承受的極限時,身體上的痛也就不是那樣重要了。」被喚做『星』的少女眉宇間有著稍縱即逝的淡淡惆悵,「只是……始終沒有料到,自小到大從來沒有放過什麼在心上的你會這樣地不顧一切……」
「我還活著。」漠然地,少年開口道,「而且也沒有了結自己的打算。」
「是啊……」
微微的怔忪過後,少女輕輕地莞爾,然眉宇間卻不經意地落下更多的愁……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死了更勝於活著的時候;而有些人,活著卻遠不如意外消逝來得幸福……
「明天,爸爸就會去FANTACY為你辦理終止合約的手續,我也會一起去……需要我為你帶什麼回來嗎?」
「沒這個必要。」
隨著護士長工作的結束,少年又躺回了原來的位置,淡然地閉上眼再度進入假寐的狀態。
「好好休息吧,我下午再和爺爺一起來看你。」
輕撫了撫弟弟的額頭,觀月星在無聲的歎息中悄悄地隨護士長一同離開了病房。
***
一個月後
碎金般的陽光在病房內悄無聲息地遊走,輕柔的微風在月白色的薄紗窗簾間輕盈地舞動著,彷彿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聲,一如這一個月以來每隔兩、三天的下午時光。
無視胸口重傷處傳來的陣陣讓人直冒冷汗的激痛感,觀月站起身走向窗邊。
溫暖柔和的陽光下,依然是一群身著淺橘色病服的孩子們在繁花似錦的病院花園裡玩耍;閃動著星星點點金色光芒的青草地上,也依然坐著一位裙裾飄逸的長髮女子;歡快的孩子們就在她溫柔的視線中嬉戲,偶爾也會有不小心摔跤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回到她身邊哭訴自己所受的委屈,這時她就會以近乎聖潔的微笑和母親般的溫柔安撫他們所受的小小挫折,直到他們破涕而笑。
在這些受到同等待遇的孩子中,他知道,只有那唯一的一個才是她的孩子——雖然不是病孩,但卻和其他孩子一樣都穿著可愛的淺橘色病服,然那張似曾相似的面孔卻昭示了他真正的身份。
——從第一次看到那個有著大大眼睛的小小男生起,他就覺得曾經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同樣的一張臉;然直到三天前,當那張被不經意地掩飾在漁夫帽下的年輕臉龐出現在那名女子身邊,並博得了這個小小男生興高采烈的一聲『爸爸』時,他才恍然。
——在那一剎那間,被背叛剝去了感覺而變得麻木的心卻因著眼前幸福的一幕而深深地刺痛著……
……如果幸福來自於堅持和等待,那麼他已經失去了得到幸福的可能;無意考慮以後,因為那對他而言是不可知的也沒有意義的未來。
回到床上,觀月靜靜地閉上眼;不再看,也不再想,將所有幸福的碎片隔絕在自己的心門之外,不復再現……
***
「是男人的話就該愛上女人,愛上男人成什麼體統!真是世風日下!」
晚餐時間過後,隔音效果極佳的病房內觀月健夫底氣十足的嗓音毫不吝嗇地十成十放送,以便起到先發制人的效果。但令老人家大感失望的是,被他的大嗓門震得耳膜隱隱作痛的卻只有沒有任何武術修為的觀月家長媳——觀月雙生子的母親觀月瞳,而他的長子觀月哲夫和長孫女觀月星只是輕輕地側了側頭,表示聽到了他老人家的『箴言』。
「只要我健在的一天,我就決不允許我的長孫娶男媳婦回來!」觀月健夫繼續拍案而起,「還有你,小星,你也不准嫁個女丈夫!」
「要是對方比小翼還強呢?」觀月星的眼中閃過一線戲謔的光芒。
「那就考慮考慮。」觀月健夫接得很順口。
直到發現長媳忍不住掩口而笑時,觀月健夫才發現自己一時的口誤,連忙清咳兩聲,「但前提是性別必須是男人。」
「明白了。」語調雖然溫順,但美眸中的戲謔卻更濃了。
「明白就好。」
老太爺算是滿意了,將目光投向愛孫,卻發現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將房間裡的一幕看進眼底,原本一直充滿著庸懶魅力和清新活力這對精彩矛盾的眸子自主人自幾近死亡邊緣的沉睡中醒來後就再也不曾綻放過璀璨的光芒;有的,只是似乎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非要不可般的冷然。
忽略去隱隱的心疼,觀月健夫再度凝起真氣吼出聲——
「觀月翼,下個月你出院後就給我去參加關東地區的劍道精英選拔賽——必須拿到冠軍!」
「瞭解。」口吻依然傲氣,但表情卻也依舊淡漠。
如此輕易地得到了想要的回應,本應高興的觀月健夫不知為何卻覺得心情一下子沒有緣由地沉重了起來……
直到踏出病院大門,老人家才忽然想起——
如果是以往的愛孫,一定會千萬百計地給他賴掉比賽——不是因為怕拿不到冠軍,而是覺得贏得太容易沒有成就感。
可如今,一切似乎都已經不同了……
***
午夜時分,原本白天就已十分安靜的特護病區此時更是寧謐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長長的,映照著溫和橘色燈光的長廊裡,護士長輕巧的腳步聲巧妙地掩去了緊隨其後的另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門,那麼輕那麼輕地被推開一道縫隙,輕得幾乎傳不到普通人的耳裡。微弱的燈光將那個修長高大的影子漸漸拉長,又漸漸縮短至無形;隨著黑暗的再度籠罩,門,再度被悄悄地合上了。
睜開眼,早已熟悉黑暗的眸子在一片無光的黯然中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朵浮雕雲的紋理——每一天午夜的這個時候,這樣短暫的一個過程都會週而復始地上演。
不明白它的意義,也不想去明白;在僅剩的半點心的記憶裡,當那個身影轉頭離去的那一瞬間,他們之間的節奏就已碎成千萬片,默默地消失在那片無聲的黑暗世界裡……
如果一個人的堅持能換來那片彩虹,即使耗盡畢生的精力他也會再所不惜;只是牽在一起的,不會只有一個人的手;而放開的,卻是屬於彼此的手。
記憶裡,十五年人生裡唯一的失敗經歷是八歲那年第一次和爺爺交手,自那以後,屬於他人生的字典裡就從未再出現過『失敗』二字;雖然不知道怎樣的戀情才能實現天長地久,但卻能深刻地瞭解:當一個人可以毫無留戀地踏上漫漫征途時,他就已經下決心完全放棄曾經擁有的一切——只因被他放棄的一切對他而言,只是無所謂有沒有的不重要之物。
不想承認失敗——只是浪費了感情,浪費在一個沒有勇氣對抗現實,也沒有毅力堅持到底的人身上,僅此而已……
——是的,僅此而已。
***
日復一日平凡無聊地等待著復原,在這些平淡得一如白開水般的日子裡,唯一一抹淡得近乎無色的色彩是偶爾會在午後俯視病院花園的短暫片刻。在象徵著夏天即將來臨的明晃晃的日光裡,小小的男生又長大了一些,而他那美麗的母親原本看不真切的纖細腰肢也因著漸漸隆起的腹部而慢慢鮮明起來——
橘龍平的第二個小孩應該會在盛夏的季節裡出生吧,只是不知道它還會不會是一如他翻版的小男生?亦或者,是像他的妻子一樣美麗溫和的小女生?
也許是一種佩服之情,佩服他們能夠在逆境中一直堅持著對方是自己畢生追求的信念,也佩服他們有攜手共渡一生的勇氣。
不知為什麼,人總是會羨慕別人擁有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也許,這也是人滿足自己變態心理的一種方式吧。
午後柔和的風中,即將成為第二個孩子母親的美麗女子揚起臻首仰望天空,卻在那一刻與他的視線交匯,沒有刻意錯開目光,她向他微微一笑,自然而平和。
溫柔地朝愛子招招手,小男生蹦跳著回到母親身邊,聆聽母親的叮囑並接過母親遞給他的淺橘色小紙袋後,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花園通往特護病區的小徑盡頭。
五分鐘後,門被輕輕地敲響了,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進來——
「大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短暫的詫異過後,觀月回到病床上坐下,「可以。」
「謝謝。」小男生興高采烈地關上門後來到觀月身邊,「我叫橘念誠,今年四歲。」
「你好。」面對小念誠真誠的目光,觀月的漠然被悄悄地融化了幾分。
「我知道大哥哥哦,因為爸爸和媽媽都有告訴過我。」小念誠很認真地把小紙袋放在觀月的膝上,「這是我和媽媽一起送給大哥哥的禮物,希望大哥哥可以早一點康復。」
在那雙純真大眼的注視下,拒絕第一次變得難以啟齒——
「謝謝。」
「大哥哥一定要快快地好起來哦。」奮力地爬下床,小念誠『登登登』地跑回門邊,朝觀月揮了揮小手後拉開門,「大哥哥再見。」
打開紙袋,一張小小的卡片映入了眼簾:卡片的中央粘著一片心型的樹葉,一半是淺淺的綠色,還有一半是迷人的金黃色,而襯著這片美麗樹葉的圖畫,是一道用蠟筆繪製的稚嫩彩虹。
「在看什麼?」
因為過於專注地凝視著這張小小的卡片,直到星在他的身邊靜靜地坐下後觀月才發現她的到來。
「沒什麼。」
想要收起卡片,卻被星輕輕地抽走了那片彩虹;欲取回,卻在伸手碰到她的右臂時引來了星下意識的微微蹙眉——
「手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被爺爺的篁竹劍劈到了。」發現弟弟想要伸手探個究竟,觀月星適時輕按住他,繼而輕輕一笑,「算是懈怠練習付出的代價吧。」
「為了什麼?」觀月凝視著她。
「一件或許對你來說已經不再重要的東西。」從書本裡取出一封雖未曾拆封但卻皺得可以的信件,觀月星淡淡一笑,「如果不是爺爺在喝茶時一不小心弄濕了貼身和服,誰都不會知道它早在一個多月之前就存在了。」
「會有什麼不同?」觀月淡淡地別開眼,看向窗外。
「也許有,也許沒有——在你拆開它之前誰都不會知道。」觀月星將信輕放在他的膝上,「讀它或毀它,所有的選擇權都只在你的手裡,因為這是他給你的信。」
然而許久,觀月都不曾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依舊燦爛的陽光。
「默許是世界上最難的回答,看來我只能把它留在這裡了。」觀月星輕盈地站起身,「一個小時後我再回來。」
門,再度被悄悄地掩上了,將世俗的一切都隔離在外。
游離的目光依然泛舟在璀璨的金色水域之中,隨著思緒緩緩地起伏,隨著時間靜靜地流淌,很久很久……
一小時後
觀月星停在病房前,輕巧地推開門,只見一室自由的風吹拂起月白色的窗紗,仿若一波又一波輕盈飄逸的雲之浪;而在這其間唯有一隻白蝴蝶隨風悠然旋舞,緩緩地,緩緩地飄落在她的腳邊——
『FLY IN THE SEA OF OKINAWA; THE BIRTHDAY OF YOU. ——BY KOJI.』
微笑,蕩漾在與那已經飛奔向那片自由天空的少年如出一轍的美麗臉龐上,那是發自內心的平靜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