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觀月翼。
說得更準確一些,我根本就是討厭他。
他是很美,但美得有些過頭;他確實很聰明,但聰明得不是地方;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他的態度都很隨性——說得難聽一點,他就是個很隨便的人,完全不按理出牌——在大多數時候。
跟這樣的人相處,很累。
我開始後悔為什麼不跟石田交換,即使他那邊也有一對看起來很像不良少年的雙胞胎(石田語)也比這邊這個難應付的傢伙要好!
同時,我也開始懷疑事務所的品味——為什麼這兩支新進組合裡都有怪人?
***
「你學過Breaking的舞步?」高井咋舌,「難怪啊——」
「不過我只學了裡面最有挑戰性的幾種,普通的就沒興趣學了。」觀月舒展了一下手臂,躍回原來的位置。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觀月揚眉看向哲涵。
「托馬斯側身翻不是光靠小聰明就能學會的,它對肌肉的柔軟度和韌性有相當高的要求。」
「哦,這樣啊。」觀月想了下,「劍道,空手道,射箭,還有中國明月流的拳法吧。」
眾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
「不過大多數項目都是半途而廢,因為沒興趣學下去了。」觀月聳聳肩。
「劍道是唯一持續到現在的項目?」哲涵回憶了一下觀月的資料——他出生在一個劍道世家。
「是啊,沒辦法,因為老爸老媽,還有爺爺逼著唄。」
「不老老實實繼承家業?」哲涵瞇起眼。
「那多沒意思!」觀月回答得很快,而且毫不猶豫。
眾人頓時吐血。
「OK,明白了。」哲涵轉過身面朝高井,「觀月就交給你了。」
「噯?為什麼?」高井大驚。
「因為他是個很省事的學生,教他比教舞蹈系畢業的學生還容易。」哲涵拍了拍高井的肩膀。
「至於剩下的四個,」哲涵看了眼剩下四個面面相睽的Sea成員,「大家平分。」
「那個……我們聽起來很像是什麼蔬菜或者魚類的樣子。」中島用手肘輕輕地頂了頂身邊的渡邊。
「是啊。」渡邊苦笑了下。
「是菜鳥。」
經過他們身邊,正準備抓依知川來看看舞蹈基礎究竟如何的哲涵糾正了他們的比喻。
「哦,原來是菜鳥。」中島恍然大悟。
「是啊,尤其是你……」
揶揄他的話還沒說完,渡邊便被舞隊的另外兩名隊員抓到一邊去估量了。
三個小時後——
「不行了……我要死了……」
勉強地抬起頭說完最後一句『遺言』,渡邊便癱瘓在地板上,正式宣告『不治身亡』。
除了為了學習劍道而一直接受嚴苛的體能訓練的觀月外,其他三人也和渡邊的狀態如出一轍。
反觀包括哲涵在內的十名舞隊成員,都像根本沒有連續跳過三小時的街舞那樣輕輕鬆鬆地坐在一邊談天說地,最多也只是擦擦汗,舒展舒展四肢而已。
「Oh……My God!」
正處在『彌留』狀態的依知川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那群體力超人。
「這樣就不行了?」
舞隊隊員們好笑地看著橫七豎八地癱軟在地板上的四隻菜鳥。
「……嗚……」
四個人發出慘痛的呻吟。
「現在的孩子果然是體力大不如從前啊。」
高井笑得前俯後仰。
「想當年Wings在出道前可是接受了整整一個月的體能強化訓練,平均每天要練習8小時以上呢!」
聞言,尚在『彌留』的依知川頓時也呈現出『身亡』的狀態。
哲涵看了一眼雖然也是揮汗如雨但卻仍四平八穩地靠在鏡牆上哼歌的觀月,揚了揚濃密的劍眉後坐下來休息。
***
十分鐘後,四具『屍體』仍然沒有絲毫復活的跡象,而觀月卻已經直起身體開始在原地小幅度地練習方剛學的基本舞步——
左手肘向外,左腳在下一秒跟上,然後讓身體從上到下做一個波浪延伸,右腳跟著滑向左腳,右手肘將整個POSE做一個定位的結束動作。
——看來很簡單的一系列動作,但想要自然流暢得就像身體的本能行動那樣卻全然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與練習過多種武術有關,觀月的動作雖還沒有達到行雲流水的程度,然卻在每一個動作中透露著一種與眾不同的張力,看起來十分有型。
「不錯嘛。」
高井也在關注觀月的舞步練習。
「看起來確實有當明星的潛質。」
「如果沒有的話,他就不會站在這裡了。」將視線轉向那四具『屍體』,「——不過這邊四隻目前還不太行,至少不太耐操。」
「只?」高井失笑。
「菜鳥不用『只』用什麼?」哲涵挑眉反問他。
「——也對!」高井拍手大笑。
「好了,不管用什麼方法,去把他們弄起來;即使是菜鳥也不能全是肥肉,練出點肌肉才好任人宰割。」
哲涵拍了拍手掌,喚起所有舞隊隊員的注意。
「休息夠了,繼續練習!」
「沒問題!」
隊員們都精神奕奕地大聲答道,而四具『屍體』則露出了『又要上刑場了』的痛苦表情。
第一天的舞蹈課終於在華燈初上、Sea的五名成員肚皮嘰哩咕嚕大唱『埃塞俄比亞難民之歌』的時候正式結束了。
「小伙子們,感覺如何?」
高井邊擦著汗邊用幸災樂禍的口吻揶揄四個看起來已經快要『壽終正寢』的美少年。
「嗚嗚,這是魔鬼訓練。」依知川努力撐開已經快要粘在一起的上下眼皮。
「原來當明星這麼痛苦!」阪田覺得自己的腿都快斷了。
「怎麼?後悔了?」
哲涵的心情卻是意外的好,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莫非他骨子裡其實是個虐待狂?
「後悔是不至於啦,不過——真的是很痛苦耶!」渡邊捏著礦泉水瓶子,直覺自己再多跳一分鐘的話就會被送到醫院去急救。
「這還只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哲涵再度扔下重磅炸彈一枚,炸得美少年們暈頭轉向,恨不能挖個地洞四處逃竄。
「嗚嗚,我要吃飯。」依知川『痛哭流涕』。
「那就快回家吧,乖!」
除了觀月外,精神看起來勉強還能算好的中島冒充長輩假裝慈愛地摸摸依知川的頭,惹得大伙都笑了起來。
「好了,解散吧。」
看了一眼阪野給的Sea明天的行程表,哲涵宣佈了今日練習的結束。
「明天請在上午10點在這裡集合。」
「OK。」
在事務所員工用的沐浴間裡簡單地沖了個澡,哲涵換了件貼身T恤後套上牛仔褲,胡亂地擦了擦濕發後又就著吹風機粗略地吹了個八成干。
走出浴室,卻在大廳盡頭的歐式陽台處看見了正坐在窗台上用手機通話的觀月。聽見背後傳來的腳步聲,觀月邊聽電話邊回過頭來——
「……是的,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我很快就會回來。拜拜。」
有點意外他完全是好孩子的口吻,但隨即便釋然——通常在外使壞的小孩,在家裡都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這是恆久不變的真理。
在合上移動電話的同時,觀月用帶著一絲戲謔的眼光看向哲涵——
「老師的身材很不錯啊。」
「能在演藝圈混下去的話,再過個三年五載,你也會差不多。」哲涵的口吻不慍不火。
「也對。」觀月挑了挑個性又美觀的長眉,「如果每天的舞蹈課都是這樣的強度的話。」
「並不算多。」
走過觀月身邊,卻因無意之間看到了他因為剛沖完澡而顯得格外撩人的臉部大特寫,哲涵而下意識地蹙了蹙額頭。
「確實。」雙手環胸的觀月唇邊噙著邪邪的笑容。
「你——」
哲涵停下腳步。
「真的只有15歲?」
瞇起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睛,觀月歪了歪頭,「老師是拿我跟誰比較?」
哲涵的眉宇再度鎖緊。
「如果是跟中島或者阪田比的話,或許我是可以算得上是個外星人;不過——如果是跟我的師兄橘龍平比的話,我們應該是半斤八兩——差不多吧。」
注視著那張八分玩笑兩分狡猾的俊美臉龐約兩秒,哲涵再度邁開步子——
「風格不同,無從比較。」
以一個非常帥氣利落的姿態躍下窗台,觀月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其實是老師不願意拿我和那位最特別的存在比較而已吧。」
「是啊,目前你還不夠格,再努力個一兩年看看吧。」
刻意忽略去他話語中的曖昧意味,哲涵藉著揮手的動作套上外衣和圍巾,逕直朝著大門走去。
「一兩年?太久了!我的計劃是——」
觀月輕輕地將掌心裡的銀灰色移動電話向上拋去,而後又穩穩地接住——
「一兩個月之內就搞定!」
***
要了一份干菊上湯浸唐蒿,一份梅肉醋拌牛肉百合,一份什錦天婦羅,再加上一壺溫熱的日本清酒,哲涵在這家早已熟識得不能再熟識的居酒屋裡悠閒地度過工作之餘的閒暇時光。
「晃司,要不要來份炸豆腐?!」居酒物的老闆山下笑瞇瞇地舉著剛炸好的日本豆腐。
「要啊,如果是免費的話。」哲涵半開玩笑地答道。
「沒問題,你的炸豆腐我請了。」話落,爽朗的山下立刻把滾燙美味的豆腐丟到哲涵面前那只盛著什錦天婦羅的碟子裡。
「呵,今天賺到了!」哲涵笑著夾起豆腐送到嘴裡品嚐,「味道還是一樣好!」
「是嗎?」山下一高興,又扔了一塊過來。
「喂!」哲涵失笑,「山下,你要是虧本了可別怪我!」
「小小一塊豆腐而已!」山下揮揮手,「你我是什麼關係,嘿!」
「吃與被吃的關係。」哲涵笑。
「切!我還姦夫關係哩!」山下用湯匙敲了一下哲涵的酒杯,「喂,晃司,說真的,你那個心上人……真的沒希望了?」
「是啊。」笑容,從唇邊悄悄地掩去。
「我一直想不通,你喜歡她都四年之久了吧,這期間為什麼不試試看告白呢?就算她有心上人那又如何?只要沒結婚人人都有公平競爭的機會嘛。」山下有點不平。
「因為對方是個很專情的人。」淡淡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回憶再度一點一滴的浮現,「一旦認定了自己的真愛,就絕對會堅持到底,心無旁怠;而我也不想因為私心而給那個人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你小子,骨子裡果然還是透著中國人特有的那種什麼『君子成人』的傳統美德啊!」山下搔搔頭。
「是『君子有成人之美』。」哲涵笑著喝了一口酒。
「對!就是那個!」山下大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是正常的,畢竟我只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剩下的四分之三都是屬於中國的。」
「是是,我知道。」
反正客人也不多,山下乾脆放下手中的料理準備工作,在哲涵對面坐下來跟他聊天。
「實在得不到的話也只能算了,我想就憑你晃司的條件,肯定能找到比她更漂亮也更專一的美人兒。」
「是嗎,那真是謝謝你。」哲涵吃了一口牛肉百合,淡淡的酒香沁入心脾,「不過我想應該比較困難。」
「噯?不會吧,我就不信你沒看到過比她更美的美人兒!」山下誤解了他的意思,義憤填膺。
停下夾食物的動作,哲涵思考了一秒種——
「最近是有一個。」
山下露出了『我就說吧』的大喜表情。
「不過個性糟透了,是我最不欣賞的那個類型。」
山下的表情由『我就說吧』的興奮轉變成了『這就沒戲了』的鬱悶。
「真的有那麼糟糕?」山下皺眉。
「是啊,隨便、輕浮、喜歡表現自己、說話沒分寸、不懂得上下禮數……總之,缺點堆成山。」
「……總不會一個優點都沒有吧?」山下單手托著下巴。
「除了那張臉。」哲涵想了一下,「差強人意的話,就只有他的頭腦還能算不錯。」
「聽起來好像確實是不怎麼適合當妻子的樣子。」山下忍不住歎息。
撇開觀月是個男人,不可能成為某人的妻子的事實不談,即使是當同性伴侶,他也一樣不合格——以他的標準來看。
「那黃金單身漢——晃司先生到底打算怎麼辦呢?」
「黃金?充其量我也只能算是鋁合金。」哲涵淡淡地幽了一默,「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實在不行的話就風乾了做成涼拌菜吧。」
山下翻了個白眼,「冷笑話。」
「是有點。」哲涵揚起嘴角承認。
「你喔,你的眼高於頂遲早有天會害死你。」山下敲了敲哲涵面前的桌面。
「請說我是寧缺毋濫。」哲涵笑笑,「況且我成不成家都無所謂,如果實在找不到心愛之人的話,當一輩子瀟灑的單身漢也未嘗不可。」
「也對,你唯一的姐姐也已經遠嫁到加拿大了。」
「是啊。」
「不過一個人的話,應該會很寂寞吧?」
「至少目前為止,我還是覺得單身生活比較滋潤。」啜了口清酒,哲涵的神情淡然。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山下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那就別說了。」哲涵再度笑了笑。
「好吧,那你慢慢吃,我去弄料理了。」
「唔,去忙你的吧。」哲涵點點頭,「謝謝你的義務咨詢。」
「下次就要收費了。」山下笑著揮揮手。
「我一定會光臨的。」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