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目標的生活就像一杯透明的白開水,簡單、平凡,但卻安穩而又平靜,沒有任何波折,也沒有任何痛苦,每天所要做的,只是機械地重複著人類為了生存而必須的本能活動。
真由靜靜地坐在淺黃色的長毛地毯上,懷裡抱著一個軟墊,無意識地出著神。在他面前,原木矮几上零零落落地散著幾張空白的樂譜和一支沒有合上筆蓋的鋼筆。
在這樣一個幾乎每一件事物都靜止著的房間裡,時間彷彿已經停止了它永不停息的流動,如同一幅被定格在牆壁上的風景畫。
「鈴鈴鈴……」
忽然,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毫無防備地打破了這幅被時間遺忘的玻璃畫,畫裡的人無聲無息地動了起來,輕輕地拿起仍在嘈雜的電話機——
「這裡是鹿取家,請問您是哪位?」
「真由,是我。」
聽見熟悉的語調,他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一些。
「……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只是想問一問你是不是……重新開始創作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源於關心的忐忑不安。
「……還沒有。」真由淡淡的響應裡包含著絲絲的歉意。
「唔,我沒有要強迫你立刻工作的意思。」似乎是意識到真由的抱歉,大和連忙急急地糾正自己的話,「你不用太為難。」
「我明白。不用擔心,我很好,只是目前沒有靈感工作而已。」
「關於那個,目前還不急,」大和似乎鬆了一口氣,「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了。」
「『Predict』的進展還順利嗎?」
「嗯,托你度假前所作的曲子的-,他們第三張專輯的銷量比起前兩張,有相當驚人的進步。」
「負責他們的工作人員一定都很高興吧。」
「是啊,連卓美都誇獎了他們。」大和興致勃勃地向真由報告由他所負責的『PrediCt』樂隊的可喜成績,「這兩個月來,他們的確是很努力地在工作,連最不安分的和籐都很爭氣地順利錄完了音。要硬找出唯一的美中不足嘛,就是和籐這小子整天吵吵嚷嚷著要去找你,這個小鬼頭真是永遠也長不大了。」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爽朗笑聲,真由不禁微笑,「聽起來他還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沒錯!要是哪一天他沒有了『生猛海鮮』的活力,那麼這個世界就要毀滅了。」大和大笑。
「那也是他的優點。」
「不過,這個優點和缺點只是一線之差。這小子的精力一旦沒有地方發洩,就連銳揚和夕-親熱的時候他都敢去鬧呢……」
話在此處忽然停了下來,不用親眼看見,真由也知道此時的大和一定牢牢地捂著自己的嘴,一臉懊悔的表情。
「不用太介意,不論逃避多久,我遲早還是要面對他們的。」
「真由……」大和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焦慮,但更多的卻是擔心,「你真的已經沒問題了嗎?」
「現在也許還有些勉強,但再過一段時間我大概就可以了。」
「那就好。」大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對了,旅行中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
真由的眼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琉璃書架上那隻金黃色的絨毛小鼠,怔忡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開口——
「……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說的也是,你只是去散心……」
「別把話題光繞在我身上了,」真由輕鬆地打破兩人之間灰暗的沉默,「你和武田怎麼樣了?」
「啊……那個………他說……再也不會做任何讓我傷心的事。」
這段看似短得不能再短的話,生性害羞的大和卻吞吞吐吐地說了好半天。
「那很好啊,難得武田會這麼用心,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我也這麼想。啊!對不起,武田回來了,我要去開門,你能稍等一下嗎?」
「不用了。」真由理解地笑了笑,「今天是休假日,你就專心陪陪武田吧,我沒有關係。」
「那……好吧。」
「嗯,我們下次再聊。」
掛上電話,真由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躺在軟墊上繼續出神地凝視窗外的天空。
一陣陣微風不時地悄悄吹進來,弄亂了矮几上的樂譜,白色的紙張像一片片秋天的落葉那般,無力地滑落在地上,然後靜止住,不動了。
***
拿著樂譜,真由從自己的白色愛車裡走了出來。眼前的淺灰色建築物已經久違了兩個多月,緩緩地踏上階梯——
「啊!鹿取先生,您終於回來了!大家一直都在期盼著呢!」
接待處的山田小姐頭一個發現身著米色便裝的真由正慢慢地靠近,她不禁興奮地叫了起來,在一邊埋首工作的鈴本小姐和早桂小姐聞言立刻抬起頭爭先恐後地向他問好。
「好些日子不見了。」真由朝她們微微一笑。
「啊,鹿取先生怎麼瘦了一大圈?」細心的鈴木發現真由的改變,山田和早桂都瞪大了眼睛,「那可不行啊!」
「可能是有些累了,不過沒什麼大礙。」真由禮貌地響應她們的關心。
「那就好。」三個女孩都放心了。
「不好意思,我現在要上去工作了。」
「好的,大家一定都很想念您呢!」三個人微笑著目送真由走進電梯後,向董事長辦公室打了一個內線電話。
才走出電梯門,真由就被早已守候在門口的和籐和大和逮了個正著。
「真由,你終於回來了!」身高十分驚人。但帥氣的臉龐裡仍帶著些許幼稚的『PrediCt』成員和籐俊一一看見真由跨出電梯,便忍不住衝上前去來了個大擁抱。
「俊一,先放開我好不好,不然的話我沒有辦法呼吸了。」真由像哄小孩子一樣,輕拍他寬闊的肩膀,在旁邊觀看的大和不禁笑著搖搖頭。
「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來看,我已經成年了!」覺察到真由的態度,和籐鬆開手頗為不滿地抱怨道。
「是,是。」真由笑著摸摸他紅褐色的頭髮,「那已經是大人的俊一要不要讓我進去呢?」
高興的和籐終於乖乖地放開真由,三個人一起向裡面走去。
「我說和籐,你可不要忘了,真由已經二十七歲了,對他來說你的確還是個小孩子!」
一路上,一直在看笑話的大和半開玩笑地潑他冷水。果然不出所料,和籐一聽見這個,氣勢頓時矮了半截。不過,他立刻又翹起下巴,理直氣壯地聲明道:「哼!十一歲算什麼,只要喜歡,什麼都構不成障礙!」
「哦?代溝可是會導致戀情的淡化哦!」『壞心眼』的大和繼續火上加油。
「什麼代溝!」和籐不服氣地反駁道,「真由才沒那麼老呢!我已經暗戀他十五年了,如果要淡化的話老早就淡化了,還用等到今天嗎?」
「十五年啊!」大和故作不可思議地嘖噴嘴,「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才滿十六歲吧!」
「我從一歲開始就暗戀真由了,不行嗎?」和籐氣咻咻地強詞奪理,在一邊聽著兩人抬槓的真由忍不住笑起來。
「真是早熟的小鬼頭!」大和樂不可支地下了結論,就在快到門口的那一刻,他輕輕地在真由耳邊提醒道,「銳揚和夕-今天都在。」
「……我知道。」真由的眼神不知不覺地暗淡下來。
「你在對真由說什麼?」和籐看見兩人裨神秘秘的舉動,便不高興地皺起眉。
「我在告訴真由,千萬不要找你這樣的小兒做情人!」大和大笑著推開且大的鋼化玻璃門,門內的許多人聞言也都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話!你還算是我的經紀人嗎?」
和籐生氣的臉讓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大和說得沒錯啊!如果鹿取做你的情人,他豈不是還要兼當『保父』?」
「就是就是,鹿取會因為太辛勞而折壽的!」
「對呀對呀!」
在問候過真由後,大家便開始你一言、我一句極有默契地調侃和籐。以這樣的情形來看,這類事情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在一片愉悅的氣氛中,真由忽然在人群裡看見一個令他幾乎不敢相信的人。注意到他大和便連忙解釋,「那個人是最近剛剛進公司代替上個月結婚的高板的計算機混音師,聽說是高板在中國留學時大學的學弟。」
「怎麼可能?」真由無法置信地看著季楓一步步朝他靠近,最後停在他面前極為有禮地一鞠躬。
「這位應該就是大和前輩所說的鹿取前輩吧?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真由瞪大眼睛望著眼前彬彬有禮的他,幾乎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認錯人了?但接下來他的自我介紹卻立刻將他拉回現實中。
「我叫季楓,來自中國,今年剛從大學畢業,二十二歲,沒有任何做這一行的經驗,以後還請前輩多多關照。」
「……你好。」真由怔怔地看著他,不知所云地吐出一句寒暄語。
「前輩,不知下班後我可否邀請您一起去喝酒,因為您沒有參加我的歡迎會不是嗎?」
季楓不露痕跡地創造了一個兩人獨處的機會。
「……可以。」說實話,真由很想搞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他便順水推舟地接受了季楓的邀請。
「真由,你是不是應該去銳揚那裡報到了?」大和適時地提醒因為季楓的出現而有些迷糊的真由,「銳揚大概一直在等你吧!」
「對不起,我可以和鹿取前輩一起去見董事長嗎?因為我也有些事情想問一問他。」
「啊?那個……」大和似乎有些為難,他看了看真由。
出乎大和的意料之外,真由居然很乾脆地就答應了。
走進銳揚的私人辦公室,真由就看見他像往常一樣獨自坐在辦公桌前處理事務,聽見真由的腳步聲後他便抬起頭來,卻意外地發現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季楓,有什麼事嗎?」
「他是陪我進來的。」真由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堅定。
「哦……」銳揚似乎瞭解了什麼,他不禁多看了季楓一眼,再將視線轉回真由的身上時,他的語調顯得溫和而平靜,「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旅行很愉快,所以心情也平和了許多………我現在很好。」真由淡淡一笑,「你和夕-過得如何?」
銳揚放下手裡的派克筆,笑了笑,「還不壞,只是兩個人還是經常要抬槓,而且幾乎每一次都是-贏。」
真由淡淡地笑,「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我還以為你是戰無不勝的。」
「是啊。」銳揚聳了聳肩,「在遇到他之前我也以為自己是戰無不勝的,但在遇到他之後,我就淪落到戰無不敗的命運了。」
「夕-呢?」真由輕輕地揚著嘴角。
銳揚朝旁邊的休息室努努嘴,「大概還在補眠,就像貓頭鷹一樣。」
「你說誰像貓頭鷹?」他的話音剛落,休息室的門就開了,夕-頂著微翹的黑髮走了出來,「真由,好久不見!唔?季楓也在?」
「是啊。」一直在一邊沉默不語的季楓笑瞇瞇地開口了。
夕-走到季楓的身邊,也在柔軟的麵包沙發裡坐了下來,「你陪真由來的?」
「你還其不是普通的『狡猾』。」季楓從他的面部表情上就清楚的知道他已經洞悉了大部分的事實,他無奈地笑了笑。
「謝了。」夕-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真由,這小子的腦袋好得很,你可不要讓他輕易追上了,讓他吃點苦頭才好!」
真由有些驚訝地怔忡了片刻。
「你少扯我的後腿!」季楓不滿地咕濃著,「你就是那類惟恐天下不亂人種。」
「彼此彼此。」夕琦愉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頗有哥倆好的架勢,「對了,四個中午一起吃飯吧。」
「不好意思,中午我要和真由一起吃飯!」季楓樂不可支地拒絕他的邀請,「你想做電燈泡嗎?」
夕-斜倪著得意洋洋的季楓,「真由答應了?」
看見真由默默地點了點頭,夕所露出一個只有他和季楓才看得懂的曖昧表情,「既然如此,那我和銳揚就不打攪你們了。」
「唔。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和季楓就先出去工作了。」真由下意識地中斷了這個話題,「樂譜的話,我會交給大和處理的。」
銳揚點點頭,「麻煩你了。」
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夕所便大剌剌地從沙發上『挪動』到銳揚的身上,彼此交換了一個熱吻後,他將頭抵在銳揚的額上,用充滿『威脅』的口吻道,「你覺得怎麼樣?季楓有可能代替你嗎?」
銳揚順勢在他的唇上又偷了一個吻,「答案你不是已經心裡有數了?」
「你的回答還真是偷懶到極點!」
「言簡意賅豈不是更好?」銳揚用迷到眾生的笑容輕鬆應對,並將他樓進懷裡後才正色道,「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他還需要好一段時間的努力,因為真由對於感情方面的事從來就很執著,要消除我在他心裡留下的陰影勢必要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不過,季楓的出現確實讓我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感覺輕鬆了許多。」
「意思是你非常看好他嘍?」夕-無聊地在他的掌心上畫著圈圈。
「可以這麼說。」銳揚的表情暗了暗,「這件事是我的責任。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去解決。所以,我由衷地希望他可以給真由我無法給的。」
夕所用手撐住腦袋,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沒有出現的話,你是打算讓真由做你的終生伴侶吧!所以,問題就源於我的出現。」
「說的也是。」銳揚忽然邪邪一笑,「你這個專愛和我抬槓的小惡魔才是真正的萬惡之源,我這個可憐的男人只是因為受了你的『迫害』,才不得已傷害了別人。」
面對銳揚嚴重扭曲事實的說詞,夕-先是瞪大了美麗的眼胖,繼而便狡黠一笑,只見他伸出手將銳揚迷死人的俊臉皮往兩邊拉出一個標準的菱形,在銳揚呼痛之際笑謎謎地開口道——
「原來是真的皮耶!我還以為你把大象的皮貼在臉上了!」
「你這算是愛我的表現嗎?」
「如果你要那麼認為的話,我也不反對你美好的幻想就是了!」
「真是不可愛的回答。」看著夕-一臉的不以為然,銳揚笑了笑。
「希望真由能和我們一樣幸福。」銳揚懷裡的夕琦像是在喃喃自語。
「會的。」
銳揚溫柔地回答了愛人的歎息後,唇與唇又深深地密合在了一起……
***
寬敞明亮的咖啡店裡,真由凝視著眼前那張他曾以為不會再見到的臉龐,「你是什麼時候來東京的?」
「在你離開泰國的第二天。」季楓注視著已有一段時間不見的真由,心疼地發現他又瘦了一圈,「雖然那是我原定的旅行計劃,但我想念你卻是促使我來這裡的根本原因。」
「日本說小也並不能算太小,你怎麼能肯定一定可以找到我?」
「老實說,我根本沒有任何把握能找到你。」季楓笑了,「只不過,我相信緣分遲早會把你帶回我的身邊。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原本打算花一年的時間找遍關東地區,卻沒想到在第一站就得到了你的消息。」
「關東?」真由疑惑地看著他。
「因為你的口音是以東京為中心的關東腔,」季楓端起面前的咖啡,輟了一口,「所以我想,你應該是住在關東地區。」
「還是一樣自信得過分。」真由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我的口音雖然是東京的地方口音,但這並不等於我就一定是關東人。」
「現在聽起來是有些荒唐,不過當時我的確是那麼想的,只要能找到你,就算跑遍整個日本我也會去做。只不過,命運好像特別厚待我,當我第一天到東京的時候。就在一本時尚的音樂雜誌上看見了你的名字以及所屬的公司。」
真由忙征地看著他明朗的笑顏,「即使你找到了我那又如何呢?我們之間的約定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對。」季楓點點頭,「所以我想申請第二次的機會。」
「為什麼?」真由只是微微地驚訝。畢竟,再次見到季楓的時候,他就多少預感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你忘了我對你一見鍾情了?無論成功率有多渺茫,或者失敗過多少次,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會盡全力讓你成為我的情人。」
面對真由的沉默不語,季楓只是耐心地等待著他決定自己命運的回答。
「早晨的事,你應該知道我是在利用你吧!」真由忽然將話題轉開。
季楓依然坦誠地微笑著,「但從另一方面來看的話,這是不是也代表著在你的心裡,我至少還有著微小的地位?所以我很高興能被你『利用』。」
真由愣住了,然後,歎息,「從你的外表,我完全看不出來你會對感情這麼執著。」
季楓輕輕地握了握真由放在桌上的手,「因為對象是你,我才會這麼執著。」
「……你會待在我身邊到什麼時候?」
「我還無法計算。」季楓在片刻的思考之後便瞭解了真由的想法,「但以我的執著程度來看。最起碼不會少於一個月。」
「……一個月是嗎?」真由喃喃自語。
靜靜地思考了一段時間,他終於淡淡地開口了,「那麼,你可以待在我身邊直到你厭倦為止。」
***
「今天就到這裡。」
大和透過隔音室的玻璃向裡面『Predict』的三個成員做了一個『OK』的手勢,和籐見狀立刻就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出錄音室。
「真由,你是特地來看我錄音的嗎?」
「我就在懷疑和籐今天怎麼會這麼賣力,原來是他的偶像在錄音室外面看著他啊。」還沒等真由開口,負責監控的敷島就搶先揶揄興奮的和籐。
「那是什麼話!」和籐不服氣地反駁,「我平時一直都很努力!」
「啊?有嗎?『Predict』的另外兩位成員之一的恆理龍太郎走到他身邊故意反問道,而和龍太郎一起走出錄音室的星野月則板著一張臉孔一語不發。
「當然有!」和籐嘟儂。
「那真是少有的情況,」龍太郎感歎,「我記得用指頭就能數得出來。」
「啊!你胡說!」
和籐那高大的身軀和幼稚的表情成為截然相反的對比,惹得在場的工作人員笑個不停。
「如果不願意被自己仰慕的人聽見丟人的糗事,那就好好地努力!」大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俊一,要努力工作哦。」真由也微笑著提醒了他一聲。
「是!只要是真由的要求,就算再困難的事我都盡全力做到,更何況只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和籐得意洋洋地說道,「我一定會做得很好的!啊!對了,真由,中午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抱歉,俊一,我中午已經和別人約好了。」
「那明天呢?」和籐不死心地繼續要求。
「明大大概也不行,這陣子我都沒什麼空陪你吃飯了,只能以後再說好嗎?」真由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歉意,在徵求到哭喪著臉的和籐無奈的點頭後,他便和大和一起向計算機混音室走去。
「啊!為什麼!?……」望著真由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和籐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挫敗感。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前輩也有了情人的緣故!」一直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星野忽然給了原本就沮喪不已的和籐當頭一棒。
「你在胡說什麼!」和籐氣憤地嚷道。
「只有笨蛋才聽不懂前輩話裡的意思!」星野毫不留情貶低和籐的智商,「他告訴你他最近沒有空陪你吃飯的意思,就是說他已經有了情人,他要和他的情人共進午餐!蠢才!」
「你說誰是蠢才!」和籐差一點兒就跳起來,「虧你長得那麼可愛,卻說出這麼惡毒的話,你是披著天使皮的惡魔!」
「好了,好了,你們倆鬧夠了沒有?」三人中最年長的龍太郎啼笑皆非地阻止兩人越來越激烈且幼稚的言辭,「要吵也要回去再吵,在這裡太丟人了!」
「誰要跟他吵!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看見其它工作人員一臉『又來了』的笑意,星野別過頭去冷哼一聲,「這個傻瓜沒有人提醒,是一輩子也發現不了事實的!」
「你又說我是傻瓜!」和籐瞪著星野。
「哼,龍太郎,我們走。」星野不理會想和他『鬥毆』一場的和籐,逕自走了出去。
「你呀!」龍太郎一把捏住和籐的臉皮,順便把他拖了出去,「拜託你就多生一根神經吧!」
***
安靜的房間裡播放著懷舊電影《魂斷藍橋》,那哀傷的音樂在不知不覺中將時光帶回了遙遠的過去。季楓坐在淡黃色的長毛地毯上入神地盯著屏幕,半躺在他懷裡的真由則閉上雙眸靜靜地欣賞那動人心弦的音樂。
「真由?」季楓忽然輕聲喚他。
「……唔?」真由睜開眼睛,紫褐色的雙睜向上望去。
「我以為你睡著了。」季楓溫柔地在他額上吻了一下。
「只要是有動人音樂的電影,我就不會輕易睡著。尤其是像《魂斷藍橋》這樣有著永恆魅力的懷舊影片。」
「總覺得我們不像現在這個時代的人。」季楓失笑,「現在很少有年輕人會看這類電影。」
「比起流行音樂,還是具有懷舊氣息的音樂能吸引我。」
「所以你的作品是以抒情曲居多?」
「嗯,可以這麼說吧。」真由又閉上眼睛,繼續享受那充滿著濃厚懷舊情調的音樂。
「真由,除了作曲以外,你在公司裡還需要做些什麼工作?」季楓不經意地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時常看見你和大和一起忙忙碌碌的。大和的話我可以理解,因為他是『Predict』的經紀人,但你的工作應該就只是作曲不是嗎?」
「那是因為大和不光是「Predict」的經紀人,而且他還是公司裡唯一一個夠水準的調音師,一旦有重要的歌手需要錄音的時候,他就會忙不過來。所以需要我的幫忙。」
「別人不行嗎?」季楓有點疑惑。
「除了大和外,就只有我能輕鬆應對和籐的無窮精力了。」一想到那只『生猛海鮮』,真由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和籐?」儘管進入公司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但季楓仍是沒有記住眾多歌手、明星的姓名。
「就是常常會跟在我和大和身後的那只『生猛海鮮』——『Predict』成員裡最小的一個。」
看見季楓恍然大悟的表情,真由才帶著笑意繼續解說。
「他是我在北海道老家的鄰居,我從小就認識他,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吧,所以現在我才能比較輕鬆地管住他。如果我和大和都不在的話,和籐那無窮無盡的精力極有可能讓公司『毀於一旦』。」
「聽起來的確有『生猛海鮮』的威力,」季楓樂不可支地評論道,「那大和又是怎麼「制服』這只『生猛海鮮』的?」
「那個啊……」真由有些神秘地笑了笑,「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是不是因為武田的關係?」季楓摟住他的腰壞壞地笑。
「你已經看出來了?」真由驚訝。
「因為他們兩個只要一碰見,就會露出你情我濃的甜蜜表情,想不知道都難!」季楓親了一下他的頭髮,「只不過,我還不能完全確定武田和和籐的關係。」
「那也已經很不錯了,一般說來,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這一層。」
「我會猜到的是因為我在無意之中發現和籐和武田在外貌上有一些很相像的地方。不過,假如你沒有說到這個話題,我也不會把他們聯想在一起。」
「是因為和籐和武田的性格完全是南轅北轍吧。」
季楓點了點頭。
「很少人會聯想到武田和和籐會是親兄弟通常都是這個原因,至於他們倆的姓不同,是因為和籐在三歲的時候就過給武田家的親戚,也就是我在北海道老家的鄰居和籐家做養子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麼算起來,大和就是和籐的『嫂嫂』?」季楓打趣道。
「可以這麼比方。」真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就難怪和籐會乖乖聽話,長嫂如母嘛!」季楓的玩笑話一出口,兩人便笑作一團。
「聽起來很有道理,」腦海裡浮現出穿著圍裙的大和形象的真由笑個不停,「拜你所賜,大和的形象被我的想像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大和本人不知就萬事OK了!」季楓的滑稽表情讓好不容易停住笑聲的真由又再度綻開笑容。
「在我的記憶裡,從父親過逝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再也沒有這樣真正開心的笑過。」恢復了柔和表情的真由淡然道,「我曾經以為這或許是我再也無法作出的表情了。」
季楓溫柔地從背後抱住他,「幸好我看見了,否則,這會是我終生的遺憾,我一直想看看你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因為我知道那一定很美。」
季楓在他淡櫻色的唇上點了一個吻,「以後,我一定會經常讓你這樣開心地笑。」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嗜好。」
順勢朝季楓的懷裡最舒服的位置靠了過去,而且,真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是如此自然流暢,沒有一絲猶豫。
「想起來這種很棒的嗜好還是在遇見你以後才形成的。」季楓很滿意心愛的人這種習慣成自然的舉動,「自我們認識以來,你一直都沒有過開心的笑容,所以我才會萌發了想要看你笑顏的念頭,這個念頭經過數月的醞釀就演變成我熱愛的嗜好了。」
「你似乎很擅長甜言蜜語,以前和你交往的女孩子們一定很迷你吧?」察覺到季楓的偷笑,真由便抬起頭狐疑地望著他那張盈滿笑意的臉龐。
「但不幸的是,她們最後一定還是會哭著離開我的。」
「為什麼?」
「因為我交不出真心給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季楓苦笑,「儘管我很喜歡她們,但卻無法愛上她們。每次當我遇到一個女孩子時,心底的直覺都會很快告訴我,她不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人。」
「一直在尋找的人?」
「說起來你一定覺得有點幼稚得可笑,」季楓的眼光不知不覺地眺望向窗外深黛色的天空,「我一直覺得……這一生我只會愛上一個人,這個人會在我第一眼見到時就引發我心靈的悸動。為了尋找這個人,我曾經嘗試著和許多女孩子交往過,但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不過,你終於還是出現了,不僅重新驗證了我的執著也讓我滿懷期待地等待真正的幸福來臨。」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人?」
「對。」季楓用真摯的眼神凝視著真由紫褐色的撞,「所以我才會用心地追尋著你的下落,因為我深信,你將會是我一生的伴侶。」
「我既不能給你誓言,也無法延續生命……這樣的我是不適合做你的終生伴侶的。」
「難道你忘記了我那兩個死黨的另一半也是男人嗎?」季楓提醒已經有些敗下陣來的真由,「只要有真心的話,什麼也構不成阻礙吧!」
「你——還真是固執得可以。」
季楓閉上眼睛,將心愛人的手握在掌心中舉至心口,鄭重地宣誓道,「我,季楓,從我二十二歲以後的人生開始,無論是在生病的時候,還是健康的時候,永遠都會愛著鹿取真由。」
「這是你第二次向我宣誓你的真心了。」真由低低地歎息道,「我應該相信你的誓言嗎?」
「即使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也沒有關係,因為。我的折一日言是要用一生來證明的……」
最後一個字的字音漸漸消失在兩人密合的唇舌間……隨著熱吻的不斷加深,真由的襯衫無聲無息地滑落到地毯上……
蒙隴的星光模糊地映照著柔軟的床上兩人纏綿的身影,屬於情人的夜晚,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