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幽情(後集) 八陰陽互換
    一個月後,在京都郊區,可以聽得到宇治河流水聲的小山莊裡,弟弟綺羅無精打彩的發著呆。這個山莊是女東宮的母親送給女東宮的,雖然不是很豪華,但也不至於太簡陋。是最適合避人耳目,好好休息的山莊。

    七月初時,天氣還非常炎熱,弟弟就跟兩個隨從,四處探聽綺羅的下落。今天到播磨,明天到近江,馬不停蹄的找。

    尤其,近江是父親隨侍侍女近江的故鄉,藏在那裡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綺羅弟弟也充滿了期待。結果又白走了一趟,根本連去過的跡象都沒有。

    接著,又進了大和區,到失意者或想出家的人最可能去的吉野和初瀨。

    綺羅的行蹤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毫無線索可尋。必須靠摸索來尋找已經夠困難的了,綺羅弟弟行動時又得小心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更使搜尋工作難上加難。

    因為跟綺羅長得太像了,肆無忌憚的走在街上,一定會有人前來招呼說:

    「您不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嗎?」

    在吉野和初瀨,也遇到一些從京都來參拜的人,跟弟弟綺羅問安,嚇得他趕緊躲進山莊裡。找到今天,弟弟綺羅已經無處可找,無線索可尋了。只好躲在山莊的一室裡,無所事事的發呆。

    這一個月來,女東宮的書信幾乎沒有斷過。最讓弟弟綺羅煩惱的是,三天前送來的那封信。弟弟綺羅拿起那封信,再看了一次。

    「尚侍,你好嗎?

    我知道你不能寫信給我,但是我還是覺得很惆悵。

    可是,我怕我把寂寞表現在臉上,皇上會說「把尚侍叫回來吧!」,所以,也不能顯出一副惆悵落寞的樣子。

    尚侍,綺羅的行蹤有什麼線索了嗎?

    你一直是躲在府邸或後宮裡,不太常走路。這一次四處奔波,一定很辛苦。想到這一點,我就心疼得要落淚……。」

    弟弟綺羅不禁撫摸著自己的腳。如女東宮所擔心的,勉強的強行軍,確實使得弟弟綺羅這兩、三天來,腳和腰部痛得沒有知覺了。

    當然,弟弟綺羅是騎在馬上,走路的是跟班的那兩個人。可是對有生以來第一次騎馬的人而言,騎馬和走路差不多,都是件苦差事。

    不過,那匹野馬能表現出那麼一顆體諒人的心,讓弟弟綺羅既高興又感動,不禁一陣鼻酸。也許是因為分別兩地,倍感寂寞,讓她多多少少增添了一些女人味吧。弟弟綺羅繼續看下去。

    「尚侍,我知道不該寫這種事,可是,不寫的話,一顆心又吊在半空中,所以還是決定寫了。

    昨晚,我閒來無事,要三位局念《源氏物語》給我聽。正好念到浮舟在宇治川徘徊那一段,我覺得感受好深刻。浮舟最後終於自殺了,我愈聽愈害怕,不敢再聽下去。尚侍,綺羅該不會是跳下哪一條河裡去了?

    你一定會很氣我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可是,你應該考慮到各種可能性呀!

    在現在這種狀況下,你應該堅強起來,走一趟自殺名所,查查看有沒有看起來像綺羅的土左衛門(編按:日本稱浮屍為土左衛門)。你認為如何呢?

    首先,你可以從宇治川著手。正好那附近也有我的山莊,你就住在那裡,先好好享受一頓宇治川抓的魚,消除你累積的疲憊,再開始找土左衛門。」

    弟弟綺羅歎一口氣,把信擱在一邊。女人你應該說是殘酷還是天真呢?居然能聯想到這種事--這就是弟弟綺羅的讀後感想。

    不但很不吉利,還被故事裡自殺的公主所感化,未免太孩子氣了。

    不過,想歸想,對於「綺羅自殺」這個看法,弟弟綺羅也是無法一笑置之。

    不論是出家或是藏身某處,經過這樣拚命的搜索,也該有一些蛛絲馬跡吧?可是卻毫無成果。讓弟弟綺羅不得不懷疑,會不會真如女東宮所說,跳河去了?

    依綺羅的性格來看,是不可能自殺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對無結局的戀情所產生的絕望感,來得如排山倒海般的快而猛然,讓她來不及反應就跳下去了。

    弟弟綺羅覺得這種想法有些荒唐,可是宇治就在回京都的路上,所以就順道去了宇治。可是,看過所有最近浮上來的土左衛門,並且收集了所有浮屍的資料,都沒有看起來像綺羅的。

    弟弟綺羅一方面很慶幸的想,當然找不到囉!綺羅一定還活著的。可是另一方面又覺得很洩氣,連最壞的假設都做了,居然還是找不出綺羅的蹤跡。

    樹木和風都將迎接秋天,對隱身在外的人而言,秋天是最難熬的季節。

    姐姐說不定就窩在那座山中呢!弟弟綺羅愈來愈沮喪,不由得閃過這樣的念頭。而且覺得好像是既定的事實,整顆心糾結在一起。

    一個月前充滿勇氣和期待的心情,已經被不安給吞了。

    小百合跟女東宮一樣,也是不斷的來信。信上說,皇上時而讓命婦級(編按:高職位女官)的侍女捎信來,時而派人來窺探弟弟綺羅的狀況。

    現在還好,可是再躲下去,說不定會引起皇上懷疑,派勒使(編按:傳達天皇之意的正式使者)來一探究竟。到時候就再也隱瞞不住了。

    在體力上和時間上,弟弟綺羅都已經快被逼到無法承受的地步了。

    「公子呀,不要老是歎氣呀!去散散步吧,心情會好一點的。我會準備好豐盛的魚料理,等你回來的。」

    守著山莊的老婦人,以為綺羅是跟女東宮有親戚關係的某處官人,一直很小心侍候著。弟弟綺羅不願辜負她一番好意,就起身出去了。

    本想叫隨行的人一起去,可是走到他們房裡只聽到鼾聲大作,兩個人都積了好幾天的疲憊,睡得七橫八豎了。弟弟綺羅於是一個人走出了山莊。

    附近也有不少貴族山莊,但是,稍為再走遠一點,就可以看到一山連一山的景致,非常的幽靜。沿著半腸山徑走去,出奇不意的看到了一座庵寺,對從小在京都長大,只看過大邸宅和宮殿的弟弟綺羅而言,是非常新鮮有趣的!

    說不定某個有名的僧侶,正遠離俗世,躲在這裡修道呢!

    偶爾,會跟把山菜籠頂在頭上的山女擦身而過,也都讓弟弟綺羅不禁要端詳半天。走到左右籬笆圍立的小路上,弟弟綺羅突然停下了腳步。

    隱隱約約傳來了女人的爭吵聲。

    他倒也不是存心去一看究竟,只是順著微微斜坡的道路走下去,聲音就很自然的愈來愈近了。稀疏鬆動的圍籬裡,有一棟好像隨時會倒塌的草庵。

    女人們的聲音好像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是農家的庵捨吧?不遇,也夠破的了。居然還不會倒塌。這兩個女人只是在吵什麼呢?》

    在都市成長,從沒看過女人相向怒罵的弟弟綺羅,偷偷從籬巴的間隙窺視。

    「怎麼全都是小魚!這些連山芋也換不到的!」

    「你敲竹槓啊?敢小看我?那種營養不良的山芋,兩籠都不夠換我的魚呢!我還真想請教你,怎麼能挖到那種病態的山芋呢!具芋娘!」

    「你說什麼!你提的那些泥巴魚,連一條山芋都不如呢!」

    「唷!你的鹽巴根本有一半是砂子。難道宇治這地方,是把砂子稱做鹽嗎?」

    好像是一場爭奪戰呢!弟弟綺羅看得目瞪口呆。

    好像是在爭山芋吧!可是,為什麼要為那種東西罵成這樣呢?弟弟綺羅百思不解。不過,看樣子是芋娘居於下風。

    那個大叫山芋這樣、鹽巴那樣的女人,因為背對著弟弟綺羅,所以看不到臉。不過,聽她說話非常有力。

    「用摻了砂子的鹽巴是不能做壽司的,過濾後大概要丟掉一桶多的量呢!你要怎麼賠償我?芋娘!」

    「你不要再叫我芋娘!不過是臭和尚的妾,還這麼囂張!」

    「妾?喂!你不要血口噴人!你以為我是誰呀?」

    「就是在宇治河河底撈小魚的河女呀!明明是個女人,還跟男人爭著抓魚。其實哪抓得到什麼魚呀,根本是藉機釣一些男人,靠他們吃飯而已!騷包!」

    「你說我騷包?」

    「沒錯!別以為你長得漂亮附近的男人都喜歡你就這麼猖狂,別忘了你是一個外地人!長得這麼漂亮,卻躲在這裡過日子,八成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你這個臭女人!我讓你閉上那張惡嘴!」

    一聲怒吼,伴隨著驚人的辟哩叭啦聲,芋娘抱著籠子被摔了出來。

    山芋滾落一地,芋娘邊哭邊撿山芋,撿完後就逃也似的跑了。

    《好厲害的女人……。到底是怎樣一個捕魚女呢?》弟弟綺羅真是看呆了,不由得走入內。

    披肩的頭髮,隨便用蘆葦草什麼的紮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個鄉下女孩。可是,頸部和肩膀的線條卻出奇的細緻、優雅。

    站姿也非常的大方,從背影和剛才吵架的氣勢來看,應該還很年輕。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進來,女人回過了頭。看到那個女人的臉的一瞬間,弟弟綺羅瞪眼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好熟悉的一張臉。皮膚被水浸泡得紅了一點,但是,那線條清晰美麗的眉、靈氣的眼神、畢挺的鼻樑,好強的嘴角……

    「姐姐!不是姐姐嗎?」

    「--那麼,你果然是我弟弟囉?我還以為看到了鏡子呢……」

    女人也大驚失色,顫抖著說:「你…你為什麼打扮成這樣呀?還剪了頭髮……」

    「姐…姐姐!」弟弟綺羅接不下去了。

    找了半天的姐姐,居然是在離京都這麼近的宇治,弟弟綺羅不知道是難以相信,還是太高興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別站著說話啦,進來吧!我做芋粥給你吃。」

    綺羅對著呆呆矗立的弟弟笑笑,轉身進了草庵。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問的問題太多了,不過第一個要問的是,為什麼失蹤?快告訴我。」等不及把坐墊鋪在-髒的水泥地上,弟弟就急切的問起來。

    「被你這麼一問,我都不好意思說了。」綺羅一邊把芋粥倒進碗裡遞給弟弟,一邊不好意思的縮縮脖子。「我以為自己有了寶寶,不能在京都待下去了。」

    「寶寶…?你是說孩子…有了小孩……?」

    弟弟喊著同樣的話,聲音卻只出來了十分之一。

    認為綺羅是對沒有結果的戀情絕望才失蹤的想法,說真的,連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那麼有誰會想到綺羅是為了有小寶寶才失蹤的呢?

    「誰…誰的?」

    「宰相中將的。不過,只是弄錯了……」

    「那個宰相中將?跟右大臣的三公主私通的那個宰相中將也跟姐姐……?」

    弟弟差點沒口吐白沫昏倒,氣得全身抖動不已。難道是那個花花公子宰相中將,不知如何知道了綺羅的秘密,強姦了綺羅,讓綺羅懷了身孕?

    「我饒不了他!可惡的宰相中將!非宰了他不可!」

    弟弟蒼白著臉半坐起來,不料從坐墊上滑了下來,差點跌得四腳朝天。

    「喂!十年後才輪得到你說這種話呢。結果只是我多心,誤會一場而已。」

    弟弟邊拂去身上的泥土,邊說:「誤會?什麼意思?他對你做了什麼可以讓你誤會的舉動嗎?」

    因為當時的氣勢所然,弟弟也顧不得羞恥了,很露骨的逼問綺羅。

    「就是…嗯,嘴唇的接觸…」

    「嘴唇…?就是…可是,不只是那樣吧?」

    「就只是那樣嘛!」

    「就只是那樣,你為什麼會以為有小寶寶了呢?太奇怪了吧!」

    「我以為嘛!」

    「以為…?我說姐姐呀…」弟弟啞口無言,嚴肅的看著姐姐。「姐姐,你該不會是…」

    綺羅咳嗽幾聲,企圖掩飾自己的慌張似的喝著芋粥,說:「沒錯。可是,都是你不好呀!說什麼某個部份跟某個部份相接合就會有小寶寶。偏偏我看到宰相中將跟三公主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兩個人的嘴唇接在一起,所以才以為那樣就會有小孩了嘛!」

    「以為那樣…?」

    「是呀。那個宰相中將一邊喊著不管會不會被指為畸戀,他也要這樣那樣的,一邊逼了上來,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嘴唇貼在我嘴上了。我以為我一定也有了小寶寶,還煩惱得要命呢!」

    弟弟按著太陽穴,靜靜聽完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原委。

    的確,沒有把這種事說清楚是自己的錯。可是一個誤以為接吻就會有小孩的人,居然能夠在宮中平安無事的任職到現在,也真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產生那樣的誤解後,你就馬上到宇治來了?」

    弟弟綺羅放下心中的大石後,開始喝粥。一會兒,才開口問了那一句話。

    「是呀!走到宇治河邊,覺得肚子好餓,正後悔沒帶乾糧山來,站著發呆時,一個和尚不知道哪來的,突然從後面抱住了我。我邊喊『變態!』邊揮掉他的手,他卻抓住我的袖子,大聲叫著說『別輕生呀!你還這麼年輕,投了河難道就可以解決事情嗎?』兩個人拉拉扯扯的,就掉進河裡去了。喝了好幾口水,差點死掉。」

    「你不是來宇治尋死的嗎?」

    「別開玩笑了!」綺羅哈哈大笑,揮揮手,說:「我並沒有想過要尋死呀!只是下定決心,要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生下寶寶,母子兩人以賣東西為生,勇敢的活下去。」

    「是呀。賣東西跟投河,你是一定會選擇賣東西的。」弟弟綺羅頗有同感。

    綺羅就是應該這樣做的。綺羅之所以為綺羅,就是因為她有這樣的膽識。

    誤以為綺羅是來投河的僧侶,一再向綺羅致歉,並且很有心的詢問事情原委。

    面對旅途上萍水相逢的人,綺羅反而能坦然的將有了小孩的事,一五一十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就是這時候,指正了綺羅的錯誤認知。

    「知道是誤解之後,應該就可以回京都了。可是,那樣回去,事情還是不會有改變的。這次還好只是誤解,可是誰能擔保宰相中將不會再逼來?而且,我也已經受夠男人的裝扮了。所以,就接受了僧侶的意見,先住進這草庵,再慢慢思考今後的路。這裡是僧侶以前住的草庵。」

    「哦……」弟弟深深的點點頭。可是,無論怎麼說,終究是吃了不少的苦。

    被歌誦為京都第一的美麗容貌覆蓋在襤褸的衣裝下,還口出惡言跟采芋的山女互罵。想到姐姐過著這樣的日子!弟弟的眼淚就不禁奪眶而出。

    「辛苦你了,姐姐。」

    「討厭,你哭什呀!我過的很愉快啊,宇治的魚梁捕魚不是很有名嗎?現在人手不夠,所以我很受重視呢!不久就要開始捕小香魚了!嗯…三公主生產的事,我也聽聞了,很替她高興。偶爾會想到皇上…哦,不是的,會想到許許多多的往事,覺得幾許惆悵,不過…」

    「不過,不能永遠這樣過下去對不對?你沒有想過今後要怎麼做嗎?」

    「想過了呀!可是前途仍舊是是一片黑暗,一點辦法也沒有啊!而且,我也不想再回去當綺羅中將了。」

    弟弟趨膝向前,說:「姐姐,我想了很多,我們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對吧?」

    「嗯!」

    「我們互換!我當綺羅中將,姐姐當綺羅尚侍。只有這樣才能恢復正常。」

    弟弟的表情很認真,綺羅搖搖頭說:「不可能的。你是沒問題,這副打扮,絕對可以當綺羅中將。連我都覺得是面對一面鏡子呢。可是,我呢?這樣的頭髮,怎麼當尚侍呢?所以,你快以失蹤的綺羅中將的身份回去吧!這樣,至少還有你可以走上正常的人生之路。只要再來段『尚侍失蹤』就行了。」

    「不行!不可以沒有綺羅尚侍。」

    「為什麼?」

    弟弟猶豫了一下,說:「綺羅尚侍不久就要接旨入內為妃了。在入內前失蹤的話,爸爸的頭準保不住的。」

    「入內為妃?」

    綺羅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在自己離開京都期間,發生了這樣的事。

    皇帝果然在一開始就是抱定這樣的主意要綺羅公主仕進的。然後,再找個正當時機,提出入內為妃的事。正巧保護尚侍的自己不在,皇上就暗自慶幸不已,趕緊提出冊妃的事了,一定是這樣子的。

    好一個好色之徒,好一個薄情的人!

    自己遠離京都,想的都是皇上,而皇上卻……!

    「是嗎?不要管他!真是輕浮的人,我一不在,他就色瞇瞇地盯上了你。」

    「的確,我也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他說了一堆頗費人猜疑的話。」

    弟弟露出神秘的笑容說:「他說在某個地方邂逅了一位公主,為了想再見那位公主一面,聽說你跟那位公主長得很像,所以才急著要你元服仕進的。還說北嵯峨怎樣又怎樣的…」

    綺羅屏住了氣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說得曖昧不清的,總之,他要說的就是,那個讓他一見鍾情的女孩實在太像你了,所以他一直把你當成女性來看。」

    「一見鍾情的女孩?難道……是我嗎?」

    「不知道呀,那些全是我不知道的事呀。姐姐,你沒什麼記憶嗎?聽女東宮說,皇上三年前在北嵯峨邂逅了一位冰清玉潔的公豐,直說那樣的女孩正是他心目中的理想,稱她為北嵯峨女孩呢!」

    「北嵯峨女孩……冰清玉潔的公主……」這一點,令她覺得懷疑。如果是北嵯峨的話,說的確實是自己,自己的確在那裡遇見了皇上。可是,在那種狀況下相遇,皇上為什麼會說是什麼冰清玉潔的公主啦、心中的理想啦、等等的?

    「不過……應該是我呀。那麼,皇上他……」

    綺羅突然全身燙了起來,臉頰和耳朵都泛紅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現在你明白了吧,姐姐。就是因為這樣,只要我們兩個能順利互換,一切的問題就解決了。」

    「話是沒錯,可是……」

    對互換作戰有些心動的綺羅,聲音卻顯得很沉重。

    弟弟握有「可以馬上恢復男兒之身」的王牌,當然可以高高興興的,很輕鬆的說「只要互換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可是,自己呢?如果頭髮不能一天長一-的話的,根本不可能變身為尚侍的。

    「你說的也對呀……」弟弟也承認有這樣的困難。「總之,在這裡沒辦法好好談,先回山莊再想吧!」

    「山莊?我們在宇治沒有山莊吧?」

    「女東宮的。」

    「女東宮的?你還真有一手呀!」

    綺羅把草庵整理好,只帶了一些隨身的東西,就跟著弟弟走了。

    走到山莊附近,兩個隨從正擔心的走來走去的,看到弟弟綺羅就跑了過來。

    「您到底上哪去了?京都來了信……啊,這女人幹什麼的?」隨從皺起眉頭,看著綺羅。「女人!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快走!」像趕什麼髒東西一樣,用手噓噓噓的要趕綺羅走。

    弟弟綺羅慌張的說:「沒關係,她是我一個很重要的客人。」

    說著,拉起綺羅的手,衝進了山莊內。

    「少主真是瘋狂了,幹嘛帶那種-髒的娼婦來玩呢?」

    「不,長得不錯呢!只是被泥土弄得髒了一些,應該是挺漂亮的。少主還真有眼光呢!」

    聽到兩個隨從的竊竊私語,綺羅和弟弟不禁相視而笑。

    一進屋裡,就看到女東宮來的信。弟弟一口氣看完,苦笑著拿給綺羅看。

    「尚停,找到綺羅的土左衛門了嗎?--」

    看到開頭的第一行字,綺羅瞪了弟弟一眼。

    這一對戀人,把失蹤的自己當做話題,都談了些什麼呢?

    弟弟縮縮頭,表示歉意。

    「最重要的是,快沒有時間了,尚侍。

    皇上已經開始懷疑尚侍抄二十卷經的事了,因為所花的時間實在太長了。而且,他也非常擔心,尚侍會不會因為不想入內為妃,而做出什麼傻事。他說,在北嵯峨遇到的那個女孩,就是因為被逼婚才去投水的。很羅曼蒂克吧!

    所以,他好擔心這一次尚侍會不會去投河或上吊,直說要尚侍明天甚至今天就回來,都被我死命的擋住了。

    現在,你應該放棄尋找綺羅,然後想辦法回歸社會。這樣,至少還有你一個人恢復正常。

    至於方法,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就是假裝我跟尚侍曾是一對戀人。

    可是,我是東宮,而綺羅是有婦之夫,再加上妻子又跟別的男人發生了感情。綺羅一時心灰意冷,就失蹤不見了。

    現在,妻子三公主的事已經圓滿解決了,綺羅對我的感情又無法抹減,就想見我一面再出家。結果,一回來就被發現了。

    此時,正逢狂風暴雨,我溜出後宮追隨你而去,想和你殉情,把一切演的像故事書裡的情節一樣。

    當然,真死了就沒戲唱了,要安排小百合或其它人趕來阻止這個場面。

    這麼一來,大家就會像認同三公主和宰相中將一樣認可我們,不會太責怪我們吧?我想皇上也不會不認我這個妹妹,可能只會廢止我女東宮的身份,但是,那正是我所願的。你頂多也只會被除籍而已。

    如何?這個主意不錯吧!只能這麼做啦,你快回來吧!我們再好好商量這個辦法。雖然蠻對不起投河身亡的綺羅,但是,她這麼做或許也是身為姐姐希望弟弟能恢復男兒之身的一份心意呢。你就接受她這番好意吧!

    再叮嚀你一次,已經沒有時間了。盡快趕回京都來--

    東宮」

    綺羅歎口氣說:「還說什麼『對不起投河身亡的綺羅』,居然能這樣無視於我的存在,想出這種計策。三公主也一樣,戀愛中的女人真是迫力十足呀!」

    「你就別往壞處想嘛,女東宮也是擔心我呀!」弟弟無以辯解,難堪的低下了頭。「沒時間了,女東宮也急了。皇上好像在擔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擔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看來皇上真的是完全相信了我當時編出來的話……》

    綺羅陷入沉思中。對了!皇上一直以為尚侍曾經因為被逼婚而企圖投河自盡,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姐姐,你生氣了嗎?」看到姐姐沉默了那麼久,弟弟擔心的問。

    綺羅抬起頭,說:「--說不定行得通呢!應該可以這麼做的。如果失敗了,頂多是去當尼姑罷了。不過,只有這個方法可以恢復女兒之身了。我決定這麼做了,不成功便成仁!」

    綺羅把弟弟叫近身邊,在他耳邊悄悄的說了一些話。那一晚很晚的時候,有一輛特意偽裝過,不怎麼起眼的魚梁車,進入了在京都三條的左大臣家。一個帶著女商人斗笠布斗篷,從斗笠覆蓋下來想隱藏臉部和身體的女性悄悄下車,一溜煙的進了東北跨院。

    接著,三天後,綺羅公主因為無法抗拒皇上的再三宣召,放下抄到一半的二十卷經書,再入宮仕進了。

    可是,不知到是因為長時間吃素齋戒的關係;還是因為經書只抄寫到一半,而顯得很沒有精神。一直關在房裡,連女東宮都不敢宣召她到御前侍候。

    「聽說尚侍經書只抄到一半,就再入宮仕進了。」

    政務告一段落正在休息時,隨侍在旁的大納言突然想到這件事,就跟皇上聊了起來。皇上露出憂鬱的神情,頗內疚的說:「也許我是給她的心願潑了一盆冷水。可是,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我愈來愈擔心,才急著宣她同來的。」

    大納言搖搖頭,安慰皇上說:「怎麼會呢,恕我直言,其實再怎麼抄寫經書,找回綺羅中將的希望也已經很渺茫了。尚侍不久就要成了新的皇妃。如果每天窩著那樣抄經,搞壞了身子,可怎麼得了呢。所以,皇上宣她回來是正確的。」

    皇上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每當有人無意中提到綺羅的名字,早上的心情就會複雜得無以言喻,一邊強烈的希望尚侍入內為妃,一邊又後悔這樣的決定實在是太愚蠢。

    夜深了,皇上邊考慮明天是不是要去宣耀殿看看,邊走到了夜御殿。正模模糊糊要入睡時,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和高八度的說話聲。

    好像是蠻大的一場大騷動。皇上披上外衣,走到外廊。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吵?」

    女東宮身邊的侍女三位局和一條不顧值夜官人的阻擋,衝到皇上面前跪下來。

    「不好了。女東宮好激動,誰也拿她沒辦法。尚侍她,尚侍她……」

    三位局和一條「哇」一聲哭了起來。

    表情顯得非常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才好,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太悲慘了,同樣身為女人的我們實在說不出來……!這件事實在太恐怖了,一定是有妖怪在作祟,太悲慘了!」

    聽到侍女們不得要領的哭訴,皇上急得都快瘋了。立刻命令起駕到梨壺,匆匆趕到了女東宮住的梨壺宮。

    才靠近梨壺,就聽到人聲、哭聲吵雜聲。

    皇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跳遽然加快。

    「東宮!女東宮沒事吧?!女東宮在哪裡?」

    「皇上!」女東宮跑出來,抱住了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怎麼辦才好呢?」

    說完就哇哇放聲大哭了。皇上真的是愈來愈糊塗了。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清楚一點!」

    「尚侍,尚侍說她絕不要入內為妃,決定出家為尼……」

    皇上臉色發白。

    「我不准她那麼做。現在綺羅中將行蹤不明,對左大臣而言,她是唯一的女兒了,左大臣也絕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

    「太遲了。她也知道我們一定會反對,所以剛才一個人毅然剪掉了長髮。」

    「什麼……」

    「現在關在宣耀殿的一室裡,我讓小百合盯著她。她非常的激動,看樣子不但是剪頭髮,連生命都可以了斷……」

    「太傻了!」

    「皇上,我不要讓尚侍出家當尼姑呀,您快想辦法吧!」

    「叫我想什麼辦法呢……總之,不要讓這件事傳出去。我去找尚侍談談。」

    皇上匆匆趕往宣耀殿,殊不知在背後恭送的女東宮正露出了很奇妙的笑容。

    侍女們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個個用袖子遮著臉,嚇得東倒西歪。

    發現皇上正要進來,小百合立刻上前阻擋。皇上說現在是非常時期不顧小百合的阻擋,掀開御簾進去了。

    在屏風的陰暗處,有一個像是尚侍的身影。

    突然,眼角掃到了一團黑黑的東西。正眼一看,原來是剛剛剪掉的頭髮,像無數的蛇一樣盤捲在發箱裡。

    尚侍居然激動到,可以毫不足惜的-而且是自己一個人-剪下了那比一般人多而茂密的長髮,叫皇上驚訝得久久不能自已。

    但是,在一瞬之間,也喚起了他在北嵯峨的記憶。

    《沒錯,尚侍本來就是這樣的個性。曾經因為被逼婚,連投河自盡的事都做得出來。當尼姑、剪頭髮之類的事,哪算得了什麼!》

    皇上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默默佇立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聲音來,說:「尚侍,你為什麼這麼做……在你這麼做之前,為什麼不先跟我說一聲?實在太殘忍了……怎麼不想想你父母親的心情呢?」

    「原諒我,我只有這條路可行了。」

    從屏風後面傳出了很緊張的聲音。瞬間,皇上如遭雷劈般的驚異。

    那是尚侍的聲音嗎?

    真是的,當然是啦,本人不就坐在眼前跟自己說著話嗎?

    而且尚侍本來就不太多言,根本也不能很清楚地辨別出哪種聲音才是尚侍的聲音。可是…隱約提高的尾音、清澈的聲音,都像極了某一個人。明知他們是姐弟,聲音像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皇上就是壓抑不住心中的一股衝動。

    「為什麼這麼不願意入內呢?莫非你心有所屬?」

    「--是的,我心已有所屬……」綺羅發抖著說。

    想到接下來的表現,關係著兩人互換劇的成功與否,平時的膽量就一下子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剩下的只有打從心底湧上來的顫抖。

    畢竟,這齣戲是關係著兩人的未來啊!

    「心已有所屬…?那是……」

    皇上張著嘴,愣在那兒。害羞又怕生的人,會在哪裡邂逅了男人,還對他產生了情愫?再怎麼想,這都只是一個逃避現況的借口而已。尚侍寧可編這樣一個只能逃避一時的借口,也不願入內為妃,讓皇上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聽說你在仕進之前一直都躲在府邸深處不曾外出過。究竟是在何時何地邂逅那個人的?為什麼要編這種讓人一眼就看穿的謊言?難道你真的那麼不願入內?」

    「--我曾去過一次北嵯峨。抱著一死的決心……」

    「什麼?」

    「我忘不了當時和他邂逅的事。他對尋死的我說,活下去吧!因有他那句話,我得救了。那之後,我一直思慕著那個人。」

    「有這種事……他的名字是……」

    「不知道。不過,他給了我一串念珠。因為有這串念珠支撐著我,我才能活到現在。我的人非他莫屬,不然就出家當尼姑。」

    「……」皇帝驚訝得一時無法思考。她在北嵯峨遇見的公子,正是自己。

    那麼,北嵯峨的女孩一直不露痕跡的愛慕著自己,守身如玉到現在嗎?

    撇開這件事不談,那聲音明明是綺羅的聲音。皇上向前一步。

    「尚侍,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請原諒我的無禮。」

    說完,除去了屏風。裝成尚侍的綺羅正要用袖子遮住臉,說時遲那時快,皇上抓住了袖子,讓尚侍的臉朝向光源。

    「綺羅……!」皇上實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以為毅然剪了長髮的女人,會顯得狼狽憔悴。然而眼前的綺羅尚侍卻與他所想的截然不同,可愛且楚楚可憐。可是,那一張被削短的黑髮遮住了輪廓的白皙臉龐,簡直是跟綺羅同一個模子鑄出來的,不!根本就是綺羅本人。

    本來就是跟尚侍互換了身份的綺羅本人,也難怪皇上覺得像極了。

    「沒想到這麼像……」

    皇上深深覺得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聽綺羅的話,相信尚侍是個很害羞的人,堅守不靠近尚侍的諾言,以至於到現在為止不曾見過尚侍的臉。

    綺羅則是緊張得血液都衝往腦部,因為現在是最緊要的關頭了。當-那間看到皇上的臉,緊繃的神經線好像被拉到了極限猝然斷裂了似的,發出一聲:「啊!」

    「真有你的呢!綺羅尚侍!」

    八月已過,季節進入了九月,在一個拂面而過的風變得有些冷的日子裡,女東宮、綺羅和小百合聚集在梨壺。

    「為了以短髮的樣子跟尚侍互換,居然編出了決心為尼的謊,真虧你想得出來呀,綺羅。你真的是有演戲天才呢,想到當時侍女們驚慌失措的表情,就覺得好笑!」女東宮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偷偷笑著。

    女東宮現在是對外裝作患了相思病、臥床不起的,不可以發出太大的笑聲。

    「三位局和一條都很擔心害怕,綺羅會不會再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呢?她們都說,那種平時溫和不吭一聲的人,誰都不知道她會突然做出什麼事來。」

    「我們那邊的侍女,也怕綺羅再做出什麼傻事來,輪流看守著她呢!」小百合也相應和。綺羅化身為尚侍再入宮仕進的事,只有女東宮和小百合知道,從左大臣家跟來的四十個侍女和其它人,都以為還是原來的尚侍。

    侍女們都以為那個說要出家為尼就獨自剪了頭髮的人是尚侍本人。有自己跟在身邊卻還讓尚侍做出了這種傻事,侍女們都非常自責,也深深覺得對不起左大臣。

    「這一個月來,好像沒有人產生懷疑呢!是不是?綺羅。」

    「至少皇上就沒有絲毫的懷疑呀。看不出來皇上還是個很羅曼蒂克的人呢,說是上天安排的重逢,興奮得不得了呢!」

    綺羅很滿足的聽著小百合半調侃的話。

    實際上,綺羅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會進行的這麼順利。尚侍不僅是長得像綺羅,簡直就是綺羅本身,讓皇上在驚嚇之餘,北嵯峨的感動又緩緩地復甦了過來。深深發覺到她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性,連日到宣耀殿向綺羅展開攻擊。

    還對著綺羅本人說,之所以會對綺羅產生不正常的感情,都是把她的影像和綺羅重疊了。聽到這麼滑稽的話,在屏風背後的綺羅拚命忍住笑都來不及,根本不能回答皇上什麼話。

    為了不讓綺羅斷髮的事外洩,下令戒嚴,還把剪落的頭髮--其實是弟弟剪掉的頭髮--做成假髮的都是皇上本人。

    也就是說,現在,綺羅靠精巧的假髮偽裝得天衣無縫。

    再來就是什麼時候,怎樣讓化身為綺羅中將的弟弟回到宮中來。弟弟一天不回來,這次的互換行動就不能算是圓滿結束。

    今天,綺羅和小百合聚集在女東宮的地方,就是為了這件事。

    「真慢呀,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午時了嗎?左大臣差不多該向皇上稟報了吧?尚侍,哦,不對,他現在是綺羅中將了,綺羅中將昨晚回三條邸了吧?」

    女東宮很緊張的念個不停。

    綺羅已經很成功的轉身為尚侍了,女東的關心自然轉向了所愛的弟弟綺羅。

    「應該是差不多了。女東宮,你不要這麼急性子呀,等第一報來了再……」

    「我知道。接下來,我是這次行動成不成功的主要關鍵。我會好好做的。」

    「啊,好像是來了呢!」

    小百合聽覺敏銳,聽到了腳步聲。緊接著是侍女們衣裙的摩擦聲愈來愈近。

    女東宮趕緊鑽進被窩裡,蓋好被子。

    綺羅和小百合也走出御簾外,正襟危坐。

    這時候三位局衝進來了;神色慌張的說:

    「尚侍,告訴你一件大事!快!過來呀!」

    綺羅稍為挪動身子,朝向三位局,舉扇裝做特意避開女東宮的樣子,說:「什麼事?如果是有關女東宮的病情,典藥頭(編按:掌藥的官)員他……」

    「不是那件事,是綺羅中將的事。綺羅中將昨晚回來了呢!」

    「什麼!我哥哥綺羅中將回來了?」綺羅故意把扇子掉在地上,尖叫起來。

    三位局手忙腳亂的阻止她,說:「噓!被女東宮聽見就不好了,她最擅於偷聽了。聽說綺羅中將吵著要見女東宮一面再出家呢。現在,整個殿上都在談這件事,皇上也可能馬上會來這裡了。不過,這是怎麼回事呢?綺羅中將和女東宮之間有什麼瓜葛嗎?如果說綺羅的失蹤跟女東宮有關,那都是我們的責任……」

    「你說綺羅中將回來了?」女東宮穿著小袖便服和單衣,從御簾後飛奔出來。

    「綺羅中將回來了?他一定是回來見我的。我早知道他不會棄我而去的。快!去把綺羅中將帶到這裡來!哦,不,我去見他!我馬上去!」

    「安靜點,女東宮殿下!安靜點!小百合快阻止女東宮!」

    綺羅跟小百合按住女東宮,三位局驚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時,一條以引路的身份先來稟報皇上駕臨的消息。女東宮一聽,更是吵鬧不休,按住女東宮的綺羅和小百合被女東宮弄得處處瘀傷。隨後到達的皇上正吃驚的想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女東宮卻在皇上發問之前,甩開了綺羅,一個箭步跪在皇上跟前。

    「如果綺羅中將出家的話,我也要去當尼姑!如果您要降罪給綺羅中將,我就去死!我…我…啊…!」

    這場戲演得叫小百合跟綺羅都不禁相視苦笑。

    可是,什麼也不知道的皇上,就一臉彷徨的杵在那裡。侍女們總動員讓女東宮冷靜下來,綺羅和小百合則趁機溜回了宣耀殿。

    「也未免演得太誇張了吧?被懷疑的話,一切就完了呀,女東宮也應該拿捏好分寸才是嘛!」被女東宮在掙扎中打了一巴掌的小百合生氣的說。

    「哎!好不容易才安撫了女東宮。」

    不久,皇上拖著一身疲憊,來到宣耀殿。

    「尚侍,你沒受傷吧?我被抓到了手。真叫人不敢相信呢,女東宮居然會鬧成那樣子…她本來就是個動不動就大吵大鬧的人,不過,居然會為了愛情問題……」

    這一驚好像是非同小可,皇上不停的思索著原因。

    「還是不能相信,那個綺羅中將會跟女東宮有不可告人的一段……把女東宮激動時語無倫次的話做一個整理,結論好像是因為尚侍仕進以來,綺羅每天都來看尚侍兩個人才親熱起來的……可是,你有感覺出來嗎?」

    「沒,從來沒有。」

    綺羅怕一出聲就會忍不住笑出來,強壓抑著,所以聲音也顯得有些顫抖。

    皇上很體諒的點點頭說:「看來你也是不知情的,不然不會嚇成這樣。可是,最吃驚的是我呀,綺羅失蹤時,女東宮還不慌不忙的跟你在玩陞官圖呢。怎麼會有這種事呢?」

    說完又開始沉思起來。

    綺羅失蹤後,女東宮還是顯得神采奕奕,是這個計劃的一大致命傷。

    小百跟綺羅使使眼色,好像是在說「早叫她不要演得太誇張的嘛!」隨之拉下了臉。綺羅乾咳幾聲,說:「恕我直言。女東宮會不會是雖然知道綺羅因自己而失蹤,可是為了保護綺羅的名譽,所以一直強顏歡笑到現在?」

    「強顏歡笑?女東宮好像不是那種性格吧?」

    「女人談戀愛時會變的,就像三公主一樣。」

    「說得也是。平時柔弱不堪的人,遇到逆境也會毅然的剪掉頭髮呢。」

    皇上半調侃的笑著說。

    看來是給女東宮過度的演技做了最好的批注,綺羅也鬆了一口氣。

    「可是,怎麼辦呢?綺羅回來我當然很高興,可是,變成這樣子,我該用什麼態度來對他呢?……」

    「皇上好像很喜歡綺羅噢……」綺羅躲在扇子後跟小百合偷偷眨著眼睛,曖昧的笑著說。

    皇上慌忙解釋:

    「啊,不,那是以前呀!而且那也是因為他長得很像你的關係。」

    綺羅聳聳肩膀,想:

    《真是的,不知道該說他單純呢?還是說他很會見風轉舵呢?不過,值得感謝的是,因為他這樣的個性,所以對我的所做所為一點也沒有產生懷疑。》

    「您打算降罪給離棄京都失蹤的哥哥綺羅嗎?」

    「不,他也沒犯下什麼重大過失。而且在鬧得滿城風雲前,最難過的一定是他本人了。我打算等他冷靜下來後,再催他入宮仕進。你一定也很想見他吧?」

    「--一個生在京都長在京都的人,流浪各地,一定遇過不少艱辛的事。說不定面貌、神情都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呢!」

    這一點是這個計劃的弱點,所以綺羅很小心翼翼的窺探皇上的反應。以前,自己曾接觸過很多貴族。感覺敏銳的人,也許會覺得再回來的綺羅,給人的感覺跟以前不太一樣。而且,弟弟又沒有以男人身份仕進的經驗。所以,為了做預備工作,在宇治山莊躲了將近一個月。但是,一旦仕進後,還是很有可能出各種紕漏的。其它的貴族還不算什麼,可是,只要皇上一個人起了疑心,就萬事休已了。

    「說不定連宮中規矩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呢!可憐的哥哥,一定會被宮中的人嘲笑,在離開京都這段日子,變成了一個低俗的人。好可憐呀……」

    看到綺羅憂心忡忡歎氣不已,皇上方寸大亂,不斷的說好話討綺羅歡心。

    「別胡思亂想呀。綺羅中將就是綺羅中將,從使外表有些改變,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個宰相中將在事發之後,不也是整個人都變了嗎?年輕的達官公子本來就會因為某些事而變得像另一個人一樣,大家不會因此嘲弄他的。」

    現在,皇上已經一頭栽向了綺羅尚侍,根本沒有興趣去研究回來的綺羅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只是很心疼尚侍為這件事煩惱的心情。

    雖然還不是很相信,不過綺羅中將和女東宮既然已經擺明了戀情,自己再去重提那一段畸戀,就未免太愚蠢了。更何況自己所期待的綺羅就在自己身邊呢!

    可是,綺羅中將跟女東宮的事,該怎麼解決呢?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是現在畢竟還是東宮身份,如果傳出東宮跟臣子談戀愛的消息,那群老冬烘貴族一定會舊事重提,批評當初不該立女東宮,應該想辦法生個皇子等等的。

    然後梅壺皇妃等人,又會為這件事引發爭端…皇上突然覺得心情好沉重。

    「您在想什麼呢?」

    皇上深深歎了好幾口氣,讓綺羅很擔心。莫非是還留下了什麼可疑點?

    「嗯…我弟弟他……」

    「弟弟?」

    「哦,不是,是哥哥。哥哥跟女東宮的事,您會承認嗎?」

    「我當然想馬上承認他們呀!女東宮本來就不願意當東宮,只要卸下她東宮的職位,她就可以以皇妹九宮的身份跟綺羅中將結婚了。可是,要這麼做之前,我得先要有個兒子才行。」皇上心機頗深的說:「該為我生皇子的人還遲遲不肯入內,看來他們的戀情是多災多難嘍。」

    說完,偷偷瞄了用扇子遮住臉的綺羅。綺羅悄悄一個人偷笑著。

    弟弟已經以綺羅中將的身份回來了,雖然和女東宮的婚事難免再引起一波騷動,但是看來是會順利發展下去了。雖然經歷了不少風險,綺羅姐弟奇特的命運,到最後總算跟童話故事一樣,有了非常圓滿的結局。

    《現在,只要我生下皇予就萬歲萬萬歲了,不過,我還是不太瞭解那是怎麼回事呢!哎呀!總之,能這麼順利互換成功,已經該謝天謝地了!》

    「皇子嗎?不久,如來神仙跟出雲神仙就會來跟我們商量好,在適當時候,賜給我們既可愛又健康的寶寶吧!」

    聽到綺羅那麼自然的回答,皇上不禁感歎怎麼會有這麼純真的公主,會心而笑。在屋子的一角靜靜伺候著的小百合,忍俊不住,終於抱著肚子笑翻在地上。

    --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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