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很久不見了。」貝倫說。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他剛才已經說了一遍,可惜樓厲凡好像沒聽懂,依然維持著那種張口結舌的蠢樣子一動不動。
霈林海先清醒過來——因為貝倫似乎「又」把他排斥在外了,他有點高興——戳了戳樓厲凡腰側。
樓厲凡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了奇怪的嘶鳴聲,好像氣流想從那裡通過又由於窒息而出不來似的。
貝倫伸出優雅白皙的手,以他貴族般特有的姿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頭髮,用很溫柔的聲音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結束了臥底生活,有沒有什麼不適應?」
霈林海覺得這句話的話尾帶了一個鉤,似乎要把他也鉤進去,剛剛放下的心不由得又涼了一下。他決定不在這個炸藥一樣的地方多呆,於是悄悄挪步、挪步、挪步……妄圖離開貝倫的視線範圍。
也許他不動還好,狼盯的就是會動的東西。
那頭白狼的眼睛轉向了他,露出了更加溫柔的笑容:「你呢?過得怎麼樣?是臥底的生活難過,還是在這變態學院的生活難過?」
「我……我我我我我……哈哈哈哈……」霈林海的聲線顫抖得好像連注音符號都會掉下來一樣,「貝倫校長不對應該是理事長您好我最近過得很好哈哈哈哈真的很好哈哈哈哈多謝您的關心哈哈哈哈……」
他的顫抖太可怕,距離他最近的天瑾覺得好像連自己都快要抖起來了。
貝倫不再看他,又轉向了樓厲凡:「你還沒有回答我,樓厲凡同學。」
霈林海趁機一個箭步躲到了天瑾身後,縮在那兒說什麼也不出來。
「沒用的傢伙。」天瑾低聲說。
樓厲凡似乎還沒有回神,不知道他這種狀態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貝倫微皺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食指,長長的指甲在他眉心處一點,輕喝:「痛!」
樓厲凡覺得眉心就好像被人穿入了一根火鉗,痛得大叫一聲,捂著額頭拚命後退。
「你終於清醒了?」貝倫走近他。
樓厲凡發現他的接近,擺出了對戰的弓箭步,警惕卻顫抖地說:「你……你……貝倫理事長!上次那件事不是我們的錯!我我我我我們也是被逼的!那個變態一定要逼我們去做!如果我們不做就永遠把我們的戶籍嵌到妖籍裡!我我我我我我們真的很無奈!否則以我們對貝倫理事長您的仰慕來說怎麼可能幹那種事!請相信我!請一定相信我!……請不要過來!再過來我……我我我我我就算打不過您也會拚命的!」
「我沒有說要對你怎樣。」貝倫溫和地說,「我當然知道上次的事一定是那個變態逼迫你們做的,否則給你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對不對?」
樓厲凡死命點頭。
「哦,真是少見的情景,」天瑾低聲說:「『那個』樓厲凡居然在害怕……不,應該說,是恐懼。」
霈林海不想跟她搭話,他只想著怎麼才能逃到貝倫抓不到他們的地方去。
「所以說——」貝倫退開一步,忽然躬身,優雅地向他行了一個禮,「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樓厲凡『小姐』?」
靜默。
「……我……我……我……我不是『小姐』……」樓厲凡困難地說。
貝倫微笑:「是這樣嗎。那麼,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樓厲凡『先生』?」
樓厲凡僵硬地指一指彈奏著悠揚音樂的式神樂隊:「這是……情人舞曲。」
「我聽出來了,」貝倫微笑,「是一百多年前曾經風行一時的《鍾情之吻》,很有名。」
樓厲凡僵硬地指一指自己:「我……我是『先生』……」
「原來是這樣,你在乎這個嗎?」貝倫還在微笑,但是他的微笑在樓厲凡看起來就好像惡鬼一樣,「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請相信我。」
他的手指非常漂亮地劃了一個圈,從上至下。多彩的光芒圍繞著樓厲凡旋轉掠過,在他的驚呼——不,應該說是慘叫——聲中,他身上的休閒裝被變成了暗藍色的晚禮服。
——女式的。
——而且附送全套行頭,比如頭髮上流光異彩的髮飾、同色系的耳環、項鏈、手鐲……甚至一雙至肘的白手套以及上面的指環。
樓厲凡慘叫。
貝倫執起了他的手,挽著他的腰,把他優雅地拖向舞池中央。
樓厲凡持續慘叫。
「樓厲凡,真是美人。」天瑾陰森森的臉上似乎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說。
霈林海顫抖,汗出如漿。
***
愛爾蘭跪坐在地板上,頭低著看不清表情,滿身都是濃重的酒氣。木乃伊腋下夾著七個酒杯,在她身邊興奮地轉圈跳舞。
「呼呼呼呼……七杯56度的女士開納斯,我看你醉不醉!我看你醉不醉!呼呼呼呼……」
愛爾蘭打了個酒嗝,抬起頭來,一雙蔚藍色的貓眼有一隻已經變成了血紅色,另外一隻仍然湛藍而澄清。
「再來一杯……」
木乃伊一愣:「啊呀?還要?可是這種酒數量很少,剛才你已經把全部的存貨都喝完了……那邊的式神!請問還有沒有其他的——」
愛爾蘭慢慢地站起來,走到木乃伊身後拍拍他的肩。
「你說……什麼……」
「啊,好像沒……」
「沒有了……?」她連另外一隻眼睛也逐漸染上了血紅的顏色。
木乃伊驚恐,連連後退:「不,請等一下……請聽我說……」
「囉嗦——!」暴怒的鐵拳揮上,喀嚓一聲打中木乃伊的下巴。木乃伊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在天空中忽悠忽悠地飛行,式神們驚惶地躲開。隨著一聲巨響,它的腦袋硬生生地穿到了天花板裡,身體在天花板外面像紙一樣悠來蕩去。
「飲料呀——!!」
她週身冒出光亮的藍色火焰,直直衝上足有七八米高的地方。周邊無辜的人類開始四散奔逃。
「飲料呀——!!」
火焰又衝高了幾米。模仿凝結的天花板本不怕熱,但這是妖力形成的火焰,靈力、妖力、魔力之間的結合受不了它的衝擊而開始潰敗,屋頂被燒穿了一個窟窿。
在自身的尖叫聲中,火焰中的愛爾蘭身形在逐漸變大,雙腿和雙臂變長,胸部逐漸豐滿,臉部的輪廓也由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逐漸向成熟的女人蛻變。
「飲料呀——!!」
尾音又拔高一度。週身的火焰也不再往上升,而是砰地一聲放射性散開,幾個沒逃得及的學生被燒成了黑炭。她已經真的變成了一個成熟有風韻的女人,原本的長裙也變成了超短裙,上衣裂開,衣料覆蓋的肌膚若隱若現。
「我的飲料在哪裡呀——!!」
貓女全身的火焰炸裂開來,火球往人群中落去,慘叫聲此起彼伏。她本身也衝入了人群中,發瘋一樣見人就打。
——這,就是貝倫千交待萬囑咐不允許她喝酒的原因——發酒瘋。
東崇看著忽然出現的沖天火焰,本來手裡拿著東明饕餮的一杯酒這時候也滑到了地上,玻璃在地板上碎裂,發出不太明顯的嘩啦一聲。
「發瘋了……」
他們這邊一片大亂,式神樂隊卻繼續奏著他們悠揚的曲目。大部分的人們似乎也習慣了這種情景,挽著自己舞伴的腰繼續在舞池中央旋轉,絲毫不受影響。
貝倫當然也是不受影響的其中之一,一邊帶著一臉青灰恨不能直接去死的樓厲凡跳舞,一邊還很有閒情地與他聊天。
「你知道嗎?這首歌詞的原蝙蝠叫AKI,很有名。她姐姐的靈體很喜歡這個歌詞,所以一定要我幫忙,讓她為它譜曲之後再昇華,我當然願意幫忙。所以你現在聽到的曲子可是一位滯留人間的人類女魂和她的妹妹合寫的,一定要對她產生敬意……」
「怎樣都好……」樓厲凡的嘴唇已經變成蒼白色的了,「可不可以告訴我……理事長……我們還要跳多久……」
貝倫才不在乎周圍的眼光,可他在乎!現在幾乎所有經過他們身邊的舞者都用驚異的目光看著他。這其中有多少人認得出他來?多少都無所謂,反正只要有一個——僅僅一個!他就身敗名裂了!
貝倫對他微笑。他還沒有報復夠,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那個叫霈林海的以後有時間再說,不過今晚先玩這個。
「你累了嗎?」
多麼溫柔的聲音,但可憐的樓厲凡只想撞死去。除了他的姐姐,還從來沒有人能讓他有這麼恐怖的感覺。
「我我我我……我的腳……很酸……」
貝倫真是個敬業的妖怪,在為他改扮了一身行頭之後連最下面的問題都沒忘——那是一雙多麼漂亮的大尺碼高跟鞋啊,在短短的舞蹈過程中已經讓他的腳拐了不下五十次,而貝倫卻似乎毫無所覺。
「哦,是嗎?」貝倫繼續微笑,「那你覺得是你的腳難受呢?還是我和愛爾蘭硬受你一記靈擊炮更難受一點?」
他果果果果果然還記得!而且記得非常非常清楚!樓厲凡不知道他在心裡究竟咬了多少次牙才忍耐住不要用那雙獸齒咬死他和霈林海,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有一句話沒說對,那麼後面的日子會比現在更慘——沒準會他丟給他的學生們當教學用具?比如在訓練狩獵的時候……
樓厲凡想起他曾經吹噓自己年輕的時候一分鐘就能抓一隻兔子,他樓厲凡跑得決不會比兔子快,更何況現在的貝倫可不算老,能力方面只可能比以前更強。
「我我我我我錯……我錯了,理事長您到底怎樣才能放放放放過我……」顫抖得可怕的聲音,樓厲凡自己都有點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來的,「我會會會會幫您抓那個變態洩憤!真的!要不您想怎怎怎怎怎樣,拜託告告告告告訴我,我我我我我很害害害怕!」
貝倫大笑。
舞曲接連地變化,一些人停下舞步去休息,另外一些人又走進了舞池。這些曲目中有一些是被強行拖著跳舞的樓厲凡知道的,有一些是他不知道的,但有一點對他來說相同——從今以後,他絕對不會再認為這些歌曲中的任何一首好聽!
樓厲凡已經跳得有點想死了,可是舞曲卻逐漸變得更加深情而舒緩,他都想昏過去或者直接睡著算了。不過貝倫當然不會讓他那麼輕鬆就擺脫這個麻煩,忽然邁開了大步,瀟灑的身影在舞池中開始快速旋轉。
「你知道這是什麼歌嗎?」貝倫笑著問。
樓厲凡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問:「……是什麼歌?」
「同樣是那位AKI寫的曲子,歌詞非常不錯,你想聽嗎?我會唱。」
多麼榮耀!可樓厲凡一點都不希罕——卻必須裝出希罕的樣子。
「呃……好……」如果可以,他希望從樓頂跳下去,而不是在這裡跟一個隨時會咬死他的妖怪跳舞。
貝倫仰起頭,聲音從胸腔之中渾厚地噴薄而出。
「I want to see you, so I wished upon a star all the time,
Even the star moved around We couldn』t see each other, 」
整個會場的人都聽到了,這個深沉而優美的音色,在使用和「靈擴」相近的能力「妖音」傳送出去的時候更加深了它寬廣的音域共鳴。歌聲在耳邊震鳴,美妙得讓人渾身顫慄的感覺讓所有的人都不禁互相詢問這到底是誰在唱。
「but I still thought about you, Even on the night that clouds covered the stars,
Miracle won』t happen, but just for tonight, when the two stars meet in sky,
I only want a moment……」
正抓住一個無辜的學生暴扁,並且被五個以上執行會場監察任務的教師分別扣住脖子、胳膊、腰、腿的愛爾蘭當然也聽到了歌聲,她微微愣了一下。
「After a sudden evening shower, the wind breezes,
leaves that carried wishes makes a sound,
A clear night sky, the stars are increasing in number,
Tonight, I just want to make one wish come true……」
「你在警告我嗎……貝倫……」已經完全蛻變成一個漂亮——或者說瘋狂——女人的愛爾蘭低喃。被她掐住脖子的可憐男學生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You will not return to me, but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
You used to said that,I still believe it even now,
Just think about these, I can be strong again,
Miracle cannot happen, unless I can throw away the reality……」
「You are right,Baren, Miracle cannot happen……」愛爾蘭美麗地笑起來,豐潤的紅唇向上勾起。那動作是如此性感,就好像在邀請他人去親吻……
「所以我不期待奇跡!我只想知道你們這群混蛋到底把我要的飲料藏到哪裡去了——!!」她尖叫。
火焰的網絡螺旋狀爆散鋪開,她身邊十米以內的人無人倖免,一律被燒成了黑炭狀。
……真可惜,她能給的只有死亡之吻。
貝倫帶著樓厲凡在大跨步中悠然旋轉十圈半,樓厲凡的長裙揮灑出一個好看的半圓,迎來週遭人群一致的喝彩。然而誰也沒看到他裙子下面的腳又拐了十一次,更沒有人知道他在極度擔心到了明天它會不會變成巨型饅頭。
「愛爾蘭……」貝倫依然笑著,太陽穴上卻冒起了青筋,「該死的你居然不聽我的警告!不要以為你現在是校長我就不會再關你禁閉!」
***
「哎,那個人怎麼不唱了?」在肚子的抗議下,東明饕餮終於放棄了他的第三十二杯哈可耐和烏凱鉿,只抱了一個水果拼盤在吃。
東崇好像已經放棄了逃走的念頭,現在一臉的……嗯,那種大義凜然的表情。東崇看了他一眼,險些把嘴裡的東西都噴出來。
「你你你……你怎麼這個表情!又不是快死了!至少那只可怕的貓女還沒有發現你嘛!」
「你沒發現……你沒發現……」東崇顫抖地說,「剛才的歌聲是貝倫的,他是在警告她,可是……可是你發現了沒有?她卻完全沒有收斂……這說明她什麼都不怕了,什麼都不怕了……」
「啊?」
「她喝酒了!她一定喝酒了!」
「我也喝酒了。」東明饕餮說。
「可是她不一樣!」東崇抓住他的領口用力晃,「你知道嗎!她不一樣!不像你就算喝一百杯也不醉!她只要一喝酒就發瘋!她會發瘋的!剛才我還不敢確定,可是她平時很怕貝倫,現在居然……她已經開始發瘋了!!」
東明饕餮被勒得開始翻白眼,但為了自己的生命,卻還是努力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你……你就算勒死我也沒用……我們……我們……逃走……吧……」
「我們逃到哪兒去?她不是用靈力感應到我們的!她是用鼻子!只要我們還在這裡她就一定能找到!」
「那就逃出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門口有結界!聖誕夜只許進不許出,除非舞會結束!我們能逃到那時候嗎!?」
「我……我……不是我的錯……放開……我……」東崇終於發現自己幾乎把他掐死的事實,一鬆手,東明饕餮撲嗒一聲掉到地上,捂著脖子死命咳嗽。
「咳咳咳咳……也許……也許……」東明饕餮狠狠順了一下自己的氣說,「咳咳……你剛才不是說她害怕貝倫嗎?你……你……咳咳……你用『複製』唱剛才那個人唱的歌看看,說不定……咳咳……她就不敢過來了。」
東崇沒主意的時候很少有,那是因為他活的時間太長,遇見的事情太多,可是這種事對他來說卻是頭一遭,因此才會慌得沒了主見。這時候東明饕餮一提醒他才稍微冷靜了一點,想一想,這個方法或許真的不錯……他看著不斷冒出的火焰,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Where the dust of stars can be found,……」
他只唱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東明饕餮看著他,露出了些許放心的表情。
「During the moment when the star is falling, can miracle be expected?
I am hoping, someday in the future, ……」
東崇現在唱歌所用的並不是他自己的聲音,而是貝倫的。東明饕餮所說的「複製」就是讓他用自己的能力「複製」那個人的聲線,然後用特殊能力放散出去,讓他的歌聲聽起來就好像貝倫唱的一樣。
「You will be waiting for me in the eternal paradise,
And take me to see the fairest star once again.……」
不知內情的人開始鼓掌,為他漂亮的聲音而喝彩。可是東崇不想要這種喝彩,只希望那個貓女不要過來就好了。
可惜,很多事情常常與大家的希望背道而馳。
如果東崇不要那麼心虛地唱歌,或許已經醉得暈頭轉向的愛爾蘭還不會注意到他。然而他唱了,還是用貝倫的聲音唱的。
剛才已經被貝倫的聲音弄得心浮氣躁的愛爾蘭有點慍怒了。
「幹嗎還要提醒我……我是小孩子嗎?我是小孩子嗎?我已經不是你收留在家的小貓了……貝倫我要向你挑戰啊啊啊啊——」
東崇正在努力模仿貝倫的聲音,卻聽到身後火焰噴發的地方有貓女的尖叫聲,同時妖氣猛烈竄升。他大驚失色。
「饕餮快趴下!」
他向東明饕餮猛地撲到,正打算把水果拼盤的東西全部吃完的東明饕餮被他壓在地上,險些把水果卡在喉嚨裡。
「我的媽呀——」
轟地一聲,一蓬火焰從趴下的他們頭頂飛過,硬生生地將牆壁燒穿了一個洞。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屁股!哪裡有水!哪裡有水!」
「我的衣服!救命啊——」
一個學生的屁股著火了,另外一個學生的袖子冒出了青煙,兩人在同聲慘叫,有人慌忙用水術往他們身上潑水。
「我知道你在跟我挑釁!貝倫——你給我出來——」
不用看,只要聽身後那有些變調的尖叫聲就知道那是誰了。東崇自暴自棄地站起來,狠狠地與那個身上掛了七八個會場紀律維持人員的噴火女郎對峙。
愛爾蘭看著他,疑惑地歪了歪頭:「貝倫?你怎麼變得和那個傢伙一樣……」
「是東崇。」
她又往另外一個方向歪了歪頭:「誰?」
「是東崇……」
她笑了笑,美艷的面龐似乎散發出了潤澤的光芒:「東崇?」
東崇覺得自己真的有後退逃走的願望。
「是……」
「東崇——!!」她尖叫,全身的火焰和她的聲音一起絞扭成團,向東崇攻擊過去。
東崇想跳開,忽然想起剛站起來的東明饕餮還在自己身後,不得不伸出雙掌咬牙硬接。
「饕餮你快離開!」
只聽一聲砰然巨響,火焰被推向房頂,以傾斜的角度穿通出去直達天際。寒風從破洞處嗖嗖地灌了進來。
天空中,一個老頭坐著馴鹿所拉的馬車邊飛邊哼曲兒。
一蓬火焰忽然出現,夾帶著可怕的風聲呼地一下就將整個鹿車都給籠罩了起來。
「咳咳咳咳……這是誰!居然敢打正在綵排送禮物的聖誕老人!咳咳咳咳……我漂亮的白鬍子!咳咳咳咳……」
馴鹿:「你該退休了,老頭……」
「我終於見到你了,東崇。」愛爾蘭大笑,看起來似乎清醒了許多,美目含情地看著他向他慢慢走去,「你到哪兒去了呢?當初為什麼要不辭而別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好想見你哦……」
東崇慢慢後退,但他身後是被他剛才那一下壓得爬不起來的東明饕餮,他想退都無路可退。
愛爾蘭依然慢慢地向他接近:「其實我也想過了,你和那個女人說一句話又怎麼樣呢?沒關係嘛,我不需要打你,只要打她就好了嘛。打你的時候我好心疼的。可是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在幹什麼?你在教一個死小孩走路!我就在你旁邊站著,我站了好久好久啊,你卻沒有看到我。就因為他是你的共生體?就因為這個該死的原因?憑什麼我就不行?嗯?我不是你的情人嗎?是你的共生體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東崇真想踢開身後的東明饕餮逃走算了。
「胡說八道!」她尖叫,「我重要你會看不見我嗎!我重要你會拋棄我和那個死小孩在一起嗎!我重要你怎麼不和我共生啊!東崇!你這個負心賊!」她的火焰又竄高了一些,看得出她更生氣了。
其實東崇不該怕她的,原本他怕她也只是因為她是雌性,真的和她動手只會傷了自己的名號。可是現在不同,他為了救小時候的東明饕餮,把一半的力量都給了他,又為了給他再造身體而元氣大傷,現在的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他本能地再退了一步。身後的東明饕餮大概已經站起來了,所以他這一步退得沒有阻礙。
「東崇……就是她嗎……」身後的某人悄悄問道。
東崇流著冷汗點頭。
身後傳來水果拼盤掉到地上的乓啷大響。
愛爾蘭稍微傾斜了一下身體,疑惑地看著東崇身後的影子。
「他是誰?」
東崇身後背對著他們的東明饕餮倒抽一口冷氣,渾身僵硬。平時別人總是忽略他的,為什麼今天卻偏偏……
「他是誰?」
東崇把東明饕餮再往背後推一點,戒慎後退。
「……」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了……他是……」她妖力全部聚集到了手上,雙手發出強烈的白色光芒,「他是——你的共生體!東明饕餮!」她向他們猛撲過去,身上所掛的那七八個紀律維持者在空中悠蕩,他們的體重對她來說完全不起任何阻礙作用。
「哇呀我的媽呀!東崇——」東明饕餮不受控制地慘叫。
東崇轉身扛起他,向她撲來的反方向逃走。
噴火的女人身上掛著七八個人去追擊兩個男人,不管會場再大這種組合也很顯眼,樓厲凡很快就發現了們。
「理事長,那個好像……」
貝倫也看見了那讓人滿臉青筋的鏡頭,有些狂怒地握緊了拳頭。這舞是跳不下去了!
「愛爾蘭!」
他忘了自己的手心裡正攥著舞伴的手,樓厲凡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碎掉了,表情都痛得在扭曲卻一聲都不敢吭。
「我們的帳以後再算……愛爾蘭你給我停下!」
他甩下他,怒吼著向噴火女郎飛撲過去。
樓厲凡當然不會傻傻地等他回來算帳,踉蹌著扔掉那雙該死的高跟鞋,他光著腳提起裙子向霈林海和天瑾所在的地方跑去。
「霈林海!天瑾!我要離開這裡!」他邊跑邊吼,「我們快走!」
看見穿著裙子的他狼狽跑來的天瑾微微勾了勾嘴唇:「我要看戲,這麼精彩的戲不看完怎麼能走。」
「霈林海!你跟我走!」他又吼。
霈林海囁喏著,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好!你跟她是一條船上的了!」他氣憤地說著,想從他們兩個之間穿過,卻被他們一人一邊架住了胳膊。
「不能走了喲。」天瑾似乎在冷笑,又似乎很快樂。
「放開我!你這個多事的女人!」樓厲凡一秒鐘都不想和這個看盡他醜態的女人多呆。
「用你那雙瞎眼往門口看一眼怎麼樣?樓小姐?」
她是真的在幸災樂禍吧?樓厲凡這麼告訴自己,卻忍不住往門口看了一眼。
張嘴。
愣住。
「啊……糾察……」
真的走不了了……
那木乃伊好不容易把腦袋從天花板的窟窿裡脫出來,遵從地心引力的原理自以為瀟灑地降落到地面上,還臨時擺了一個風騷的POSE。
「喔呼呼呼呼呼……這才是我期待的平安之夜!多麼青春!多麼熱血!大家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興奮呢?喔呼呼呼呼呼……」
喀嚓。
木乃伊看看自己的身體。
「好像腿又斷了……哈哈哈,」第四聲沒有笑出來,它抱著自己的腿開始在地上打滾,「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呀呀呀呀呀——」
專注於自己傷勢的它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在那幾個玩追逐戰的人必經的道路上。
扛著一個人的人跑來,從它身上踩過。
它慘叫。
噴火女郎跑來,從它身上踩過。
它慘叫。
一個白袍的男子跑來,從它身上踩過。
它慘叫。
……
它安靜了下來,再有人去看時發現它似乎已經斷氣了。
羅天舞、蘇決銘、樂遂、公冶這四人組不知怎地和魔女專科學院的幾位美女掛上了勾,興奮不已地在她們身邊大獻慇勤。一會兒遞飲料,一會兒遞水果,偶爾說一些奇怪的話,能把美女們逗笑就是他們最卑微最幸福的願望了。
不過可惜的是他們有四個人,而魔女專科學院的美女卻只有三個,是真正的狼多肉少。為了給其中一個小魔女獻開普拉甜點的問題,羅天舞和蘇決銘開始了男人之間的戰爭。
「蘇決銘!你給我注意一點!開普拉是我要的!」
「你想要就再去要!」
「啊——那是我獻給美女的!」
小魔女嬌笑。
「爆裂詛咒!」
「徒手次元洞!」
轟!
「你們兩個別吵了……」
「啊!吵死了!封印符咒!」
小魔女笑得更嬌媚了。
「公冶你敢封印我!」
「天劫咒詛!」
「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
「哇啊啊啊——」
「你們都給我清醒一點!水淨化——」
嘩啦!
爭執的幾人同樣沒有發現自己正在別人跑路的必經路線上。只聽光噹一聲巨響以及幾聲慘叫之後……
扛著一個人的人把他們撞倒,從他們身上依次踩過。
噴火女郎跑來,從他們身上依次踩過。
一個白袍的男子跑來,從他們身上依次踩過。
……
幾人口吐白沫……
「她們為什麼還不採取行動……」樓厲凡喃喃地說。
霈林海苦笑:「好像在等……」
「等?」
「愛爾蘭!」貝倫手指發一道金光向愛爾蘭的頭部而去。
愛爾蘭的路線被一個礙事的學生擋得微微一變,正巧躲過。金光砰地一聲打中了最前面逃命的東崇的後腦勺。東崇仆倒,他肩上的東明饕餮被他壓在了下面,險些斷氣。
「東崇!」
貓女帶著她身上掛著的人向他們猛撲過去。貝倫往前猛然跳躍想伸手拽她的尾巴卻由於差了一點而沒有成功。
可憐的四人組由於在魔女們面前顏面盡失而憤怒不已,帶著他們傷痕纍纍的身體向踩他們的罪魁禍首襲來:「你們好大的膽子!賠償!賠償!」
「愛爾蘭貝倫東崇東明饕餮你們居然敢踩我——!」木乃伊尖叫著,也拖著它那一條斷腿以奇快的速度向貓女撲來。
「愛爾蘭我說過我沒有背叛你……呀——」
「救命!真的不關我事——」
「水淨化!」
「次元洞!」
「詛咒!」
「符咒!」
「殺了你們!」
「救命呀——」
「愛爾蘭你給我老實回家!」
「喵嗷——嗚!」
爆炸、火焰、黑洞、電光,妖力靈力混合,巨響和慘叫連連,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該出來了……該出來了……」樓厲凡念叨。
霈林海慘笑:「再不出來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天瑾看他們一眼:「要不要賭賭看他們在幾秒鐘之後出現?」
樓厲凡一歪嘴,冷笑:「那還用賭嗎?5。」
「4。」
「3。」
「2。」
「1。」
「0!」
「Holy, holy, holy! Lord God Almighty!」
清揚而空曠的歌聲驟然響起,二十二名白袍少女在半空中憑空出現,合力拿著一隻巨網向處於大混亂狀態的中心點拋下。
「Early in the morning our song shall rise to Thee……」
扣下的網中央鼓出來的部分出現了驚人的掙扎,有一處甚至鼓起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鼓包。
「Holy, holy, holy, merciful and mighty!」少女們繼續高唱著讚美詩,
「God in three Persons, blessed Trinity!
***Holy, holy, holy! All the saints adore Thee……」
巨網收緊,像擰麻花一樣擰轉了起來。裡面的掙扎更加激烈。
「All Thy works shall praise, Thy Name, in earth, and sky, and sea;
Holy, holy, holy; merciful and mighty!
God in three Persons, blessed Trinity!」
巨網中央被捆住的東西已經完全沒了反應,似乎裡面的人已經完全昏過去了。
少女們在巨網周圍放射狀散開落下,其中一人正想接近那網,裡面的「東西」忽然又開始死命扭動,把她嚇了一跳。
「Holy, holy, holy!」少女們齊聲歌唱。
巨網又沒動靜了。
帕烏麗娜和海深藍兩個人將這場混亂的開始與結局看了個清清楚楚,卻一直不知躲在那裡看戲,都沒有出面,直到少女們將混亂之首困住之後才慢慢地走了出來。
不知是誰先拍了一下手,然後所有的學生——以及教員,包括帕烏麗娜和海深藍兩位——全部鼓起掌來。
「多謝靈異糾察組這幾天為我們的賓客、以及今晚的所有人帶來的歌聲,並且——」帕烏麗娜用優美的姿勢拍著手,微笑著說,「感謝她們為我們解除了今晚最大的麻煩,請讓我們用最誠摯的心情向她們表示感謝!」
「這是我們的工作。」唱詩的領頭女孩笑著說,向大家彎腰施禮,其餘的女孩也這麼做。
大家的掌聲更加熱烈了。
沒錯,她們就是帕烏麗娜讓那個神秘的人請到這裡來保駕的靈異糾察組。每年的聖誕節都有靈異人員惹是生非,各地自然每年都有靈異糾察組四處糾察。每年的靈異糾察組的組成成員都不一樣,為了安全,糾察組必須在聖誕節之前就在自己的管轄地區內無聲無息地混入。所以有時候尋找糾察組也是某些人的樂趣——當然不是這些被抓的人的樂趣。
今年這些少女就是拜特學院地區的糾察組。原本這裡應該是級別更低一點的糾察組來的,但是帕烏麗娜知道今年比較不一樣,因此專門讓那人聘請了級別最高的糾察組——聖瑪利亞唱詩班的少女到這裡來執行任務。事實證明,她做對了。
女孩們拖著網,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離開,留下滿屋子的狼藉與倖存者們。
十二點了,學院的鐘聲自動敲響,悠揚的鳴動在學院的每一個角落振蕩迴響。
1,2,3,……9,10,11,12!
「merry chirstmas!」不知道誰高聲說了一句。
「merry chirstmas!」帕烏麗娜舉起酒杯。
「merry chirstmas!」所有的人舉起酒杯,再次形成手臂的森林。
***
那麼,被抓走的人到哪兒去了呢?
總第160號,重型二級靈能監獄。
由於靈能犯罪的特殊性,靈能監獄被分為輕型和重型兩種類型,這兩種類型又被分為十八個等級,以獄警和囚犯的能力高低為標準分類,與罪行輕重本身並無關係。
拜特學院中和那九個搗亂的人一期被抓走的紀律維持人員已經被釋放,因為騷動和他們沒關係。剩下的東明饕餮和蘇決銘等四個人被關在輕型三級監獄裡反省,東崇、愛爾蘭和貝倫則被關在重型監獄裡,只有拜特校長不知所蹤,究竟是被關在為特殊囚犯準備的特別監獄裡還是已經脫逃,其他人不清楚,也懶得去關心。
監獄就是監獄,不管是為靈能者準備的還是為普通人準備的都差不多。白色的牆壁,黑色石質地板,厚厚的鐵門,還有和鐵門正相對的只夠一個人爬出去的鐵窗,靠牆的地方擺著幾張床,其他的一無所有。
當然靈能監獄和普通監獄是不同的,尤其這裡是重型監獄。看似一無所有的牆壁和門窗上全部畫有隱形的符咒,普通的壁障便化做了強韌得可怕的銅牆鐵壁,就算以樓厲凡的技術再加上霈林海的能力,也絕對無法將之打碎。
166房,這裡面關著的三位不是人——一般重型監獄裡很少關押純人類,因為能擁有進入重型監獄的能力的人類並不多。因此所謂的重型監獄其實應該叫做非人類監獄才對。
「東崇你果然是移情別戀了!」房間內,一隻體型巨大,擁有一身棕花色皮毛的山貓正四爪站在一個好像已經死掉的人——不,應該說是殭屍——的肚子上抹眼淚,「你就是為了那個死小孩才想和我分手對不對!你這個負心的傢伙!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為什麼要找那些理由騙我!難道我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嗎!我好傷心!你居然這麼看我——」
她已經絮叨很久了,從免費住進來開始就這麼逼問,如果東崇是普通人的話八成就真的死了。
「愛爾蘭,」正臥在窗戶下方享受月光的巨大白狼忍不住開口,「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應該是60多年前跑到我那裡說你被遺棄了,我才讓你當的校長吧?你認為那小孩有60歲嗎?」
靈能監獄的隱形符咒有讓妖怪強行脫出人類形態而變回原型的能力,即使是愛爾蘭和貝倫也無法避免。
愛爾蘭好像被噎住了一樣半天沒有吱聲。其實她不一定真的忘記了時間,但是心裡的鬱悶不發出來就不爽,簡單地說就是在用和饕餮他撒潑出氣。
躺在地上做屍體狀的東崇始終都沒有開口說半句,因為他知道不管他怎麼說愛爾蘭都不會明白的。他不是不愛她,當然更沒有變心過,那時候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任性,想和她分開幾天讓她冷靜想想,這樣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好處。
但是他忘了貓的嬌縱和傲氣,她根本沒聽清楚他想說什麼就已經撲了上來和他廝打,並且邊打邊哭說他敢分手就殺了他。他不得已,只得逃出家門。逃出來後的他短時間內根本不敢回去,只有耐心地等著她消氣,可沒想到,等一個月後他悄悄回去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他們同居的地方也被拆成了一片廢墟。
她大概是真的以為他是想和她分手吧?可是他沒有這個意思,幹嗎一定要把事情搞成這樣?
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很想找她,也知道她大概在什麼地方,但卻沒有與她的爪子抗衡的勇氣,只有一年一年地拖下來,直到現在。
山貓沉默了一會兒,又嚶嚶地哭了起來:「我知道我亂吃醋不對,可你也不能就這麼判我死刑!明明我還是你的情人你卻和那個死小孩那麼親密你就是故意讓我看對不對!你想讓我死心對不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分手!小崇——」
無論她說什麼東崇都可以裝作沒有聽見,但是這一句他卻一定要解釋一下才行。
「你誤會了,我不是故意和他親密,只是……」如果我不救他他可就被你燒死了這一句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山貓的鼻子裡用力哼了一聲,把巨大而尖利的牙在離他臉很近的地方凶殘地亮了亮,他不由自主就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只是?只是什麼!你過去沒有變心,可是現在卻已經變心了對不對!」她尖聲吼叫,「我猜得沒錯吧!雖然那時候沒有遇見他,可是你現在遇見了!你覺得他好是不是?不想和我復合了是不是?你這個負心的人!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她強悍的爪子在他的胸前猛抓猛擂,如果她是「女人」的話,現在的情況可以被稱為「撒嬌」或者「發嗔」,可她現在是原型——山貓,這種行為根本無異於殘忍的兇殺。
東崇聽見自己的骨頭被她捶得卡卡作響的聲音,胸前的衣服也被扯得稀爛,眼看她似乎連他的腸子也要扒出來了。
「住……住手!」他可不想死在她手下,開始死命掙扎起來,「愛爾蘭!哇——呀……啊啊——放開我!疼……疼疼疼疼啊!貝倫!!你不管她嗎!她真的想殺了我——」
貝倫伏在自己的前爪上,閉上眼睛垂下耳朵,裝作沒有聽見他的呼救。
「愛爾蘭!放開啊!我的骨頭!呀——你要把我的內臟也扒出來嗎!——哇呀啊——!!……」
門口傳來嘀嘀幾聲電子音,獄門卡一聲打開了。
「你們三個,有人來認領——」女獄警的話沒說完就噎了回去,和她身後的兩個人一起愣在那裡。
門內,狼秉行著非禮勿視的原則背對門口趴在那裡,一個男人躺在地上,一隻山貓趴在他身上,以他凌亂的衣物來說,怎麼看都像是正在……
「……所以我提出申請要求把男女犯罪者分開關麼,為什麼總是駁回我……」女獄警身後,一身靈能檢察官服飾的三十多歲男子面無表情地這麼說。
「可是自從你提出輕度犯罪也要接受監獄禁閉的條款之後,所有的監獄都已經人滿為患,」他身邊像是他秘書的高挑女子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同樣面無表情地說,「如果再提出輕度犯罪的男女也要分開就沒地方了。」
狼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看向那個男檢察官。
「多年不見,雪風大法官。」
雪風聳肩,冷淡地一笑:「帕烏麗娜問我借糾察的時候我還在想,為什麼今年居然要級別最高的唱詩班……原來是你們。難怪了。」
山貓這才發現有其他人出現,爪子微微鬆了一下,東崇拚命從她身下掙脫了出來,拉緊自己破得像被人非禮過的衣服向他打招呼。
「你……你總算來了!雪風!」
「我接到東崇的求救電話就趕來了,他說這裡有三個人,但是我沒想到居然是你們……」雪風歎口氣,彈一彈手中一張薄薄的紙,向他們一亮,「這是釋放令,你們可以走了。」
「大法官,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秘書模樣的女子嚴肅地說,「您是輕型大法官,以後請不要再涉足重型領域,否則我就以越權罪告發您。」
雪風腦袋上冒出青筋,看著她生硬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秘書官女士!」
東崇有些愕然,做朋友這麼久,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雪風這個樣子。
狼走到了他們身邊,抬頭問道:「這位女士是……?」
雪風有點彆扭地轉過頭去,隨意地指了她一下:「我妻子,現在是我秘書組的秘書官,克瑞絲。」
克瑞絲禮貌地伸出手去和狼爪握了一下,然而在她想與東崇握手時卻發現有兩道仇視的目光從某對貓眼中向她射了過來。
「這位是……?」她詢問地看著東崇。
東崇還沒有答話,山貓已經向她亮出了滿口的獠牙:「我是東崇的妻子愛爾蘭!」
東崇摔倒在地。
「我怎麼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貝倫說。
「……只不過還沒有結婚!」她補充。
「……」既然還沒結婚就不要說是他妻子啊。
「不管怎麼樣,」雪風歪歪頭,連假笑都快笑不出地歎氣說,「我們……先走吧,在這種地方敘舊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他在前面先退了出去,剩下的人魚貫而出。
東崇跟在所有人身後慢慢走出牢獄,剛剛站在走廊中央,忽然聽到身後有輕輕的呼喚。
「東崇!」
他回頭。
扶著門框站在門口的愛爾蘭變回了她成年女子的樣貌,長髮曳地,艷美絕倫,更重要的是,她看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讓人心疼的幽怨。
「愛爾蘭?」她的確是美的,如果不是她太過暴躁,他們能在一起靜靜地過一輩子也不錯。
「我並不是故意要欺負你,」她泫然欲泣地說,「其實我只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想和我分手?我哪裡做錯了,讓你一定要拋棄我?」
「……我沒有想和你分手。」
愛爾蘭尖利的指甲抓斷了門框:「你說謊!」
「是真的。」東崇冷靜地說,「我只是想讓咱們分開幾天冷靜一下而已,誰知道你就消失了。」
消失了,之後再不見你的蹤影。
道道淚珠從她的臉上滑到脖子上,有的掉落地面,被摔得粉碎。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說明白!你讓我痛苦了六十年!六十年!」她嚎啕大哭,「我明明那麼愛你,卻每天都想要怎麼抓住你把你撕成碎片!我好矛盾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又不是我的錯……好吧,是我的錯……
挫敗的東崇歎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將她抱在懷裡。
「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她哭的聲音更尖更高亢了。
已經走到走廊盡頭的雪風和貝倫等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很有默契地靜靜離開。
***
聖誕節結束三天後,被糾察隊逮捕關押的東崇、東明饕餮、羅天舞、蘇決銘、樂遂、公冶回到了拜特學院,貝倫、愛爾蘭則回到了零度妖學院,至此,熱鬧的聖誕節事件才算完全地落下了帷幕……
嗯?還沒完?還少一個人?真的嗎?不會吧?還少誰?
總第11號,重型二級靈能監獄,超特別監禁間。
「啊——!!我好歹也是校長!你們怎麼能把我忘了!!為什麼救他們出去不救我!來人哪!我的特赦令在哪裡!雪風!帕烏麗娜!我可愛的學生們!我的拜特學院!!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