懾王龍鷲,不僅官員們爭著搶著想要巴結他,而且連後宮的妃子也都對他異常好奇,希望能夠一睹其真人。
妃子們當然不是看中他王爺身份之類的東西,而是因為他的美貌。後宮幾乎所有的女人都曾聽聞過關於這位王爺那張美貌容顏的傳聞,什麼沉魚落雁什麼閉月羞花都無法形容,大家都知道他美,而他美到了什麼程度,卻是見過的人也都只是訥訥地找不到形容詞。
女人們都很好奇,尤其對於美人——尤其中的尤其,是對一個男性的美人。她們都曾明裡暗裡猜測過,那個王爺能美到什麼地步呢?她們都是全國之中精挑細選而來的真正美人,難道還比不過那位王爺嗎?一個男人如果美到了連女人也比不上的話,那說不定就不是人,而是妖孽了。
四年的時間飛一樣就過去了,龍鷲也蛻去了小兒的樣貌,完全變成了一個成熟的青年。再看到他的人,還是會忍不住在心中贊一聲美,但是他現在的美和過去的美根本完全不同。無論再美的少年也會變成男人,更何況他已經快十八歲,擁有了男人所應該具有的一切特征,再將他與女人相比已經不適合了。
四年來他變了很多,外表和聲音都變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可是只有一樣沒有變,那就是他那雙寒冰一般的眸子。始終都是那麼冷,沒有變過。
龍鵬的後宮已經變成了他來去自如的場所。為此有些老臣還極力反對過,但龍鵬一句話就把他們堵了回去。
他說:“如果朕連自己的弟弟都不相信……難道相信你們嗎?”
一語雙關,讓他們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不過龍鷲也從來沒有和後宮的妃子宮女們有過什麼瓜葛,他每次只是靜靜地到龍鵬的寢宮,然後又靜靜地回去。
不過有一天,卻發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那天龍鵬並沒有按時到寢宮去見他,似乎由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命人帶話給他,讓他在宮中隨處轉轉,他會盡快回來的。
龍鷲在寢宮中小睡了一會兒,醒來時龍鵬還沒有回來。他隨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出了門四處去轉。每次他來都專門侍奉他的小太監要給他帶路,他有些不耐煩地將他趕走了。
其實他對後宮不算很熟悉,唯一最熟的就是龍鵬的寢宮和通往永華殿的道路。
想起永華殿,龍鷲忽然便心血來潮地想去看看。但是由於他的要求,龍鵬沒有在永華殿安排新的嬪妃入住,而是命人上了封條,任何人不准出入。幾年之後,通往永華殿的各條道路便被籐蔓和雜草封住,且由於長久不去,連龍鷲自己也幾乎就要忘記那裡怎麼走了。
他向著自己記憶中模糊的方向走去,也許是這條路……不,或許是那條路才對。他猶猶豫豫地走上一條更像是記憶中通往永華殿的道路,跟著彎彎曲曲的小徑信步前行。走了很久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走錯了。因為永華殿沒有人住,可是他卻遠遠地聽見了女人們的笑聲。
他轉身想往來路上走,卻忽然聽到有人撲通落入水中的聲音,隨之而來的呼救聲,還有那不曾稍減的快活笑聲。
這種事情在後宮很多,常年見不到皇帝的妃子們寂寞難當,或者有時僅僅只是無聊,便想出了各種方法折磨身邊的宮女。自然,當初轅貴妃也曾這麼干過。這次必然又是哪個妃子在用宮女發洩吧。
他懶得管這種事,想邁步離開,然而在聽清楚那呼救的聲音之後,他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救命——救命啊……救……”
這聲音為什麼這麼熟悉……
“——救命——咳咳”
好像在哪裡聽過……
“救——”
卻又不像……
“救命——”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
他眼前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少女窈窕的體態,少女笑著跑過來,撲進他的懷裡。
“那是……”
那是……
難道是——!
他轉身,向聲音的來源發足狂奔而去。
轉過層層疊疊的綠樹如茵,眼前是一片人工開鑿的湖水。一個穿著宮女裝束的女孩還在水裡掙扎,但只有一雙手還在水面上無力地揮舞。岸邊一群宮女簇擁著一個嬌艷的婦人,都掩著嘴吃吃地嘲笑那已經快死的女孩。
龍鷲連外袍都來不及脫就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奮力向女孩劃去。那群正在嘲笑著女孩的女人們忽然發現在這種早春季節居然還有人敢跳入水中去救她——而且還是個*男人*——都吃驚地停住了笑聲。
龍鷲游到女孩身邊,從後面拎起了已經無力掙扎的她的領子,硬是將她從水中提起,拖著她往岸邊游去。到了岸邊,他先將她推上岸,然後自己才爬上去。
女孩趴在岸邊,困難地嗆咳著,最後咳出了一些黃黃的水,這才慢慢緩了過來。
“你沒事吧?”龍鷲問她。
他的聲音很柔和,他此生從來沒有用過如此溫柔的聲音,若是現在這裡有一個知道他平日面目的人,現在或許都會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我沒事……咳……咳咳咳……多謝……多謝大人搭救。”後宮的嬪妃中都有很多都根本不認識龍鷲,更何況她這個小小的宮女。因此在不知道身份的情況下,她叫他大人才是最適合的。
那妃子帶著帶著宮女們怒氣沖沖地快步走了過來,一指龍鷲罵道:“狂徒好大的膽子!本宮正在責罰這小賤人,你居然敢救她!來人!給我再推她下去!”
兩個一看她們面相就知道是那種異常刁蠻的女子走過來,不由分說就拽起女孩的胳膊要將她再推下去,龍鷲慢慢地站了起來。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帽冠也不知丟到了哪裡去,一頭長發濕漉漉地披了下來。然而就是他這麼狼狽的模樣,卻從呼吸之中都透出了高貴與清冷的氣息,他只是站在那裡,用冰冷的目光看著那兩個宮女,她們便霎時間好像連心脈都凍住了,上下牙齒格格地打起戰來,在他還沒有說出任何威脅的話之前便迅速轉身,逃回了那妃子的身後。
那妃子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小小的往後退了一步:“狂……狂徒無禮!你是什麼……什麼人!”
“在問我之前,怎麼不先報上你自己的名字?”龍鷲冷冷地說。
“你……你你你……你擅闖後宮禁地!你死路一一條!居然還敢問……問本宮……”
“你的名字。”龍鷲說。
原本他這種態度一出現,別人便應該認出他的。但很可惜,後宮裡淺薄的女人實在太多了,總是以貌取人的她們根本沒有把如今這麼狼狽的他和“那位”王爺聯系起來。
那妃子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挺起了高聳的胸脯,用硬撐出來的倨傲與面前這個冰寒的男子相對峙:“告……告訴你!本宮是皇上如今的寵妃!原本是文淑妃,現在是文貴妃!馬上就會是皇後了!你這狂徒還不快快跪下求本宮饒你不死!”
龍鷲冷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他的笑真怪……怪得讓人恐怖……
龍鷲帶著那種笑容低下頭,輕輕地、輕輕地對她道:“皇後?放心吧,別說是小小的貴妃,等到明天……不,說不定用不了幾個時辰,你就連才人也做不了了。”
他在發怒,已經很少有龍鵬之外的人能讓他發怒了。
那文貴妃眼睛睜得極圓,眼珠子凸得就好像馬上就會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一樣。
“你是……難道你……”
龍鷲不理會她,低頭柔聲對還跪在地上咳嗽的女孩道:“你能走嗎?”
女孩點點頭,在他的扶持下站了起來。
“你……你是……”
龍鷲看著她,唇角微微扯動了一下。
“我是,懾王。”
他擁著女孩離去,身後傳來文貴妃的一聲尖叫,然後就是宮女們一片 “娘娘醒醒!”的慌亂叫聲。
龍鷲回到寢宮,太監們大驚小怪地沖上來噓寒問暖,七手八腳地就要將他帶到裡面去換衣服。他正想進去,忽然想起什麼,問道:“皇上有沒有消息?”
一個太監答道:“皇上命人傳話,他已經處理完事情,馬上就回來。”
他皺了皺眉頭,令他們拿來兩件狐皮大衣直接披在自己和女孩身上,之後對總管太監道:“等他來了以後告訴他我有事,就先回去了。這個女孩是文貴妃身邊的宮女,我要把她帶回王府去。”
總管太監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哼哼唧唧地道:“這個……小的很為難……”
龍鷲不耐地道:“出了什麼事情本王擔著!你要麼乖乖聽本王的,要麼去死,自己選!”
那太監嚇得險些丟了手上拂塵,撲通一聲雙膝跪下,道:“奴婢遵命!”
龍鷲拉著女孩的手快速出宮上了王府的馬車,站在寬大精致的馬車裡,女孩原本還弓著腰不想坐,結果馬車一開始跑她就趔趄了一下,他順勢一拉她手,一把將她按在了身邊。
“多謝王爺……”女孩用很低很低的聲音怯生生地說。
“你不要給我裝。”龍鷲煩躁地低聲說道。
女孩依然怯生生地道:“奴婢不懂王爺的意思……”
龍鷲低吼:“我說了你不要給我裝!你記得我的!你一直都記得的!對不對!”
女孩不語,只雙手狐皮大衣上絞扭著。
龍鷲將她絞扭的手一把拉開,狠狠地拉向自己的方向,那雙眼睛裡除了必然會有的寒意之外,還充滿了焦急和恐懼:“我知道!我就在你後面,我看見了!你把湯倒了!你每一次都這麼做對不對?你騙不了我的!玉兒!”
“奴婢真的不懂……奴婢……”
“你想叫我今生無所依托嗎!玉兒!”
“……我不叫玉兒,”女孩淒楚地微笑起來:“我今生的名字,叫做蓮容。”
龍鷲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將她抱在了懷裡,非常用力地抱著,就好像要把她揉碎一樣。
“不管是玉兒也好,娉婷也好,宜人也好……或者是蓮容也好,我總算找到你了……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蓮容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滑了下來。
龍鵬好容易忙完了事務回到寢宮,卻聽太監稟報說龍鷲剛剛帶個宮女離開了。
“宮女?什麼宮女?”龍鵬心中有些不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掉所有的事情,就是為了回來與龍鷲溫存一番,可等他回來,龍鷲卻跑了?而且還帶了個宮女?
“回皇上話!”總管太監躬身稟報,“是文貴妃身邊的宮女。剛才王爺帶著她回來的時候兩個人渾身都濕了,本來要換衣服的,可是一聽皇上要回來,王爺只披了狐皮大衣便走了。”
“聽到我要回來,所以才急著要走!?”龍鵬難以相信地又反問了一句。
“是。”
龍鷲從來沒有這樣過,每次他說在寢宮那就一定在寢宮等著他回來,毫不反抗地隨他褻玩。可今天卻如此刻意地逃走,為什麼?
他心中直覺地認定了是那個宮女的問題,又問道:“那宮女長得什麼樣子?很美嗎?”
總管太監呃了一聲,有些為難地小聲答道:“這個……很美的話,便不會只是宮女了……”美女在選送入宮的時候便由美貌排出級別,貌美的才是嬪妃,不夠美貌的則只能作為宮女使喚。
龍鵬點了點頭,眼睛飄飄忽忽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上?”
“擺駕,去懾王府。”
“遵旨!”
回到懾王府,龍鷲命人帶蓮容去沐浴換衣,自己只是隨意梳洗一下便換了衣服,之後竟親自進了廚房裡。廚子們一看是王爺,嚇得話也不會說了,跪下就猛磕頭,龍鷲也不理他們,任他們跪在那裡不停地磕,自己卻動手准備起了熬姜湯的材料。
蓮容梳洗完之後來到內廳,發現龍鷲正坐在那裡看著她笑,身邊的桌案上放著一碗正在冒熱氣的湯。
她走過去,訝異地看著那碗湯:“這是你煮的?”
龍鷲溫柔地看著她:“是我專門為你煮的。”
蓮容吃驚的表情裡帶了些淒涼的神色,她笑了一下,眼淚卻忽然掉了下來,正巧落入碗中。她慌忙擦干臉龐,強笑道:“今生你可是金枝玉葉的王爺,怎麼能做這種粗活……”
龍鷲道:“我就是願意,別人我還不屑為他做。”
蓮容擦擦眼睛,端起碗,淺淺地喝了一口。
龍鷲有些急切邀功地問:“怎樣?”
她用碗擋住臉,微微詭秘地笑了一下,忽然皺起了細細的眉頭:“啊!好甜!甜得人頭痛!我不要喝了!”啪地放下碗,她發脾氣一般一扭身坐到了桌案的另一邊去。
龍鷲吃了一驚,拿起碗喝了一口,撲地一聲噴了出來,抹著嘴驚訝地道:“真的!怎麼會這麼甜!我好像沒放太多糖……啊……好像放了兩次……”
蓮容看著他的樣子抿著嘴微微地笑起來,龍鷲板起臉做出生氣的樣子,卻沒有堅持多久,也笑了起來。兩人都在笑,笑著笑著,笑聲越來越大,蓮容笑得伏在了桌上,龍鷲抱著肚子躬下腰,一邊笑,一邊有眼淚順著臉頰一串一串地掉下來。
“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龍鷲邊哭邊笑著說,“我不會哭,我也笑不出來,別人說我是冰做的,我是木頭做的。我就想,總有一天我會活過去,我不會永遠是冰塊是木頭。我知道我見了你就一定會好的,我想見你,想見你,盡管虧欠了你那麼多,我還是想見你。我好想見你、好想見你、好想見你、好想見你……”
蓮容站起來,用輕巧的步伐走到他面前,托起他的臉,細心地擦掉他臉上的淚水。
“我每次倒掉湯的時候都很害怕,害怕是不是會因此把和你的百世情緣也丟了。但是我還是要這麼做,只為能找到你,陪你度過這磨人的十世情緣,我是不是很傻?”
龍鷲搖頭,輕聲道:“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自己天命未盡的時候都該怎麼活下去了。”
“所以你沒有虧欠我什麼,” 她柔聲道,“一切都是我願意的。我只希望你過得好,你過得好,我就過得好了。”
龍鷲低下頭,抱住她的腰把她拉得近一點,臉埋在她的腹部,輕輕說道:“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蓮容撫摸他的頭頂,露出了一個淒楚的微笑。兩人靜靜地擁抱著,龍鷲緊緊地環抱著她,就好像一個蜷在母親懷裡的小孩,表情平靜而柔和。
那個人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那個慢慢地踱進來的人背對著門外的光線,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看見他身體的輪廓被罩上的光環。
“是什麼樣的美人,居然能讓我的懾王千歲連大內禁令也不顧,隨意從我的後宮帶人出來?” 在看到屋裡相擁二人的瞬間,那個人全身都散發出了一股極其強烈,幾乎讓人能看得到的怒意。聲音帶一點冷笑的意味,而更多的,則是威脅和警告。
龍鷲猛地推開蓮容,表情有些扭曲地看著那個人。
龍!
鵬!
龍鵬看著他扭曲的表情,冷冷地笑了出來:“鷲,看見皇兄,怎麼不知道下跪?”
龍鷲攸地站了起來,想將蓮容推到身後用身體擋住。
然而蓮容卻沒有從命,硬將他推自己的手又推了回去,向龍鵬跪下,口中道:“奴婢蓮容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鵬向她走過來,似乎要更看清楚一點她的容顏,龍鷲向斜方跨了一步,擋在了他面前。
“讓開。”龍鵬瞇起眼睛看著他說,“我想看看這個女人美到了什麼程度,居然有資格讓你親自為她做湯喝。”
“我不會讓你再傷害她!”龍鷲狠狠地道。他的眼睛看著龍鵬,那裡面恢復了原本的冰寒,又包含了一抹帶有仇恨的敵意。
龍鷲從來沒有用這種目光看過他。龍鵬笑起來,那種笑容足以讓整條黃河結冰。
“你說‘再’?我認識她嗎?我以前對她做過什麼嗎?”他伸手去撥龍鷲,可原本以為輕易就能撥開的身體卻怎麼撥也撥不動,他皺起了眉頭,“你不要以為我寵愛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給我讓開!”
“你寵愛我?你寵愛我?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寵愛我!”龍鷲的聲音被痙攣的喉頭扭曲得尖細起來,“我需要你寵愛嗎!我用得著嗎!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這樣!我——”
蓮容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輕輕將他推到了一邊去。
“王爺,請不要這樣。”她仰頭對他說。
龍鷲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僅有一雙陰得仿佛發出了綠色的眸子狠狠地盯著龍鵬。
“請皇上息怒。”她跪著對龍鵬道,“王爺他不是有心的,只是奴婢在宮外時曾與王爺有過一面之緣,今日見奴婢被人欺侮,才有些氣憤,因而口不擇言沖撞了皇上,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皇上要罰的話,只罰奴婢一個人就好了。”
龍鵬看著她,臉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呵!我倒不知道後宮之中還有這麼伶牙俐齒的女子。讓你當宮女真是太可惜了,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就升為才人,如何?”
蓮容猛然抬頭,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的表情。龍鷲撲過來想拉開她,龍鵬卻比他更快一步地將她拉起來拽到自己身後,帶著令人心生寒意的笑容道:“真是聰明伶俐的女人。朕自然不能錯過。”
“你放開她!”龍鷲怒吼。
“啊,對了,”龍鵬好像剛剛想起來一般說道,“朕好像並沒有准許你帶走朕的宮女,你這麼做,你和她可都是死罪。”
龍鷲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不過這次看在是‘你’的份上,朕不予追究。不過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朕的嬪妃了,”他拉過已經粉臉煞白的蓮容,把她的手舉在龍鷲面前,咬牙切齒地低聲道,“如果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你們可就是叛國之罪,欺君之罪……有什麼結果,你當然很清楚……”
他離開了一些,欣賞著龍鷲面色青白地咬住下唇,直到咬出血的模樣,很高興地笑了。
“不過今天朕很生氣,今晚你給我到寢宮去……在這之前,好好想想該怎麼取悅朕吧!”拉著腳步趔趄的蓮容,龍鵬大步地走了出去,
四年來他一直在等,等著他再成熟一點,這樣或許才更美味。可是今天他發怒了,極度惱怒的情緒鑽到了太陽穴,突突地狂跳,頭也疼了起來。
他現在,只有憤怒。
判斷力消失了。
前院內黑壓壓地跪了一片懾王府家丁丫鬟以及舊宮女,御林軍士手執明晃晃的刀槍分列院內四周,嚴密看守著他們。
龍鷲拉著蓮容走過,咬牙沉沉地吼道:“擺駕!回宮!”
他的臉扭曲得太可怕了,迎上來的太監險些都忘了自己應當說什麼,好一陣子才忙揮著拂塵細聲叫道:“皇上擺駕回宮啦——”
跪了一片的家丁們隨即高呼:“恭送皇上!”
御林軍士收起刀槍,整齊劃一地走了出去。
龍鵬始終也沒有放開蓮容的手,硬是將她拉到了車輦上。一進去,他將她猛地推到了車內最裡面,她的頭撞到了車壁,還沒有來得及呼痛,他就壓了上來,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他以為她會尖叫,可她沒有;他以為她會掙扎,可她也沒有。她只是用她水一樣清亮溫柔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讓他再也做不下任何動作。
這雙眼睛好像在哪裡見過……
如此熟悉……
如此熟悉……
她到底是誰……
在哪裡見過……
或許不是今生……
是在很久以前……
“你還是愛他,是吧?”她用近乎憐憫的聲音說。
猛地一個翻身,從她身上下來坐到一邊,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住口!”他怒吼。
她坐起身來看著他,悲傷地笑笑。沒有說話。
晚上,龍鷲在太監的帶領下,進入了那個他多年來已經熟悉無比的寢宮。
裡面沒有點燈,只有一支燃得異常微弱的燭火。寢宮裡的一切由於這支小小的燭火而變得影影綽綽,仿佛有怪物在那其中異樣地張牙舞爪。
龍鵬坐在床上,簾子被放了下來,只能看見他黑色的身影。
龍鷲走過去,跨步,甩襟,大禮跪下,三跪九叩:“臣弟,龍鷲叩見皇上!”
龍鵬沒有反應。
沒有他的允許,龍鷲自然也不會站起來,就靜靜地跪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在這靜寂的空間裡,兩個人微弱的呼吸聲就仿佛打雷一樣此起彼伏,這是他們還存在於“此處”的證據,如果沒有這個,他們甚至都會覺得自己融入了黑暗之中,再也不存在於任何地方。
“朕命內事管監查了那個叫蓮容的女子。”龍鵬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空蕩蕩地漂浮在黑暗裡,無處著力,“她的原籍在江南一個小村,是一戶農人家的女兒,在被選送入宮之前從未離開過那裡。入宮之後,她一直在文貴妃的身邊做近身使女,沒有離開過。可你並未見過文貴妃,自然也沒有見過她。”
他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等龍鷲解釋,但是龍鷲沒有說話,就好像只有一具空殼在那裡一樣。
“你難道不想解釋一下,你們兩個究竟是如何相識,又是如何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奸情的嗎?”冷淡的聲音,隱含著即將爆發的氣息。
龍鷲開口了,但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們並無奸情。”
“呵!你以為朕會信嗎!”
“我們並無奸情。”龍鷲重復。
“那她為何會並非完璧?”龍鵬聲音依然冷淡,然而他投下的這句話卻好像火藥一般,將整片的黑暗驟然炸裂。
龍鷲的身體周圍仿佛也發生了隱然的爆炸,他帶著幾乎肉眼可及的火光從地上半跪了起來失聲叫道:“並非完璧——你為何知道她並非完璧!你怎麼知道她並非完璧!莫非你對她——”
你把她——
龍鷲被龍鵬模稜兩可的話而被瞬間剝奪了思考的能力。其實如果他夠冷靜的話,便應該很快就能想到在內宮之中判斷一個女子是否處女所用的方法,那種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如此緊張。然而俗話說關心則亂,不管他有多少世的記憶,在面對他如今在塵世中最重要的人的事時,他還是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
“你覺得我是怎麼知道的?”龍鵬冷冷地笑問。
關心則亂的不只龍鷲一個人,還有龍鵬。他已經怒極了,龍鷲的態度讓他怒不可遏,他恨不能現在就把那個女人弄出來,一點一點地將她撕成碎片!
是的,他在嫉妒,強烈地嫉妒!
他其實一直都愛著龍鷲,不過這種愛和他對後宮那些妃子的愛沒有什麼區別——既自私又獨霸,既冷酷又無情。他不屬於龍鷲,但是龍鷲卻是他的;他可以在後宮之中如魚得水,他可以在萬花叢中飄然而過,但是龍鷲不可以!
龍鷲就是他一個人的,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那個女人……應該怎麼殺她呢?龍鵬心裡這麼想著。
龍鷲的身影在他跪著的地方閃了一下就不見了,而等龍鵬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到了距離他不到半尺的地方,下一刻,一記重重的拳頭便砸在了他的臉上。龍鵬根本沒有看清楚他是如何消失又如何出現的,更沒有看清他如何出的手,便硬生生地被打倒了。
龍鷲騎上他的身體,雨點般的拳頭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你想讓那個女人和你一起死嗎?”龍鵬只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龍鷲欲再次揮上的拳頭猶豫了一下,竟再也打不下去。
龍鵬怒極而笑。他被打中的地方似乎連骨頭都裂開了,但是他憤怒的不是這個,而是讓龍鷲停止向他揮拳的原因。
因為他搬出了她,所以他才住手。
她哪裡好?讓你懾王如此在意她?
龍鷲慢慢地退開,龍鵬坐了起來。
“你到底把她怎樣了?”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龍鷲開始為自己對龍鵬剛才那句話做出的判斷產生了隱隱懷疑。不……他也許猜錯了……或許是……
“你想知道?”龍鵬笑著反問他,“你今晚是來做什麼的,還記得嗎?在你沒有取悅朕之前,你不可能見得到她。”
龍鷲的身體由於屈辱而開始微微顫抖,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只是緩緩地在龍鵬面前跪了下來。
小小的燭火在燭台上燃到山窮水盡,勉強燃燒著的絨芯在融化的燭淚中無聲地倒下來,溺死在了裡面。寢宮內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龍鷲看不見龍鵬的表情,也看不見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對他來說,還是這樣比較好。
龍鵬感覺到自己的龍袍被一雙微顫的手解開,之後是裡衣,小衣……然而等脫到褲子的時候,龍鷲的手還是猶豫了一下。
“你不全脫下來,等會兒該如何侍奉朕?”
龍鷲的手終於動了,將他的褲子也脫了下來。
龍鵬感覺到龍鷲在哭。他看不見他的臉,也聽不到哭泣的聲音,但是他就是能感覺到他在哭。他伸手想撫摸龍鷲的臉,卻被躲開了。
龍鷲的手觸摸上他下身還未蘇醒的東西,猶豫了一下之後,一個溫暖濕潤的空間包圍住了他……
伴隨著淫穢的吸啜聲音,在寂靜的黑暗中可以聽得見某個人被壓抑的清晰抽泣,盡管現在的快感異常強烈,但是龍鵬還是失去了興致,忽然一腳踢開了龍鷲。
“夠了!”他低聲吼。
“皇上……不是要臣弟服侍您?”龍鷲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聲音暗啞難聽。
“我要你心甘情願!不是這麼哭哭啼啼!”盡管在黑暗之中看不見,他還是用衣物將自己依然屹立的下體遮蓋了起來,煩躁地說道,“行了!你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天我再跟你說!”
“那她呢?”龍鷲低聲問。
龍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蓮容……”
好容易熄滅下去的憤怒又燃燒了起來,龍鵬嘶聲咆哮:“你還想著她!在這種時候你還想著她!你到底愛她什麼!她哪裡值得你愛到這種程度!”
龍鷲的聲音仿佛輕喃,但是他還是聽清楚了。他說:“我不是愛她……我不愛她任何地方……只是……她是我的全部……”
這句話,比他說“我愛她所有”更讓人狂怒。
龍鵬忘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循著感覺大步走到龍鷲的身邊,扯住他的頭發將他往床上推。龍鷲的帽冠掉落了,和發簪一起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龍鵬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那頭柔順冰滑的頭發落到自己手上的觸感,但是他沒有心情欣賞這個,將龍鷲按倒在床上之後,他就開始急躁地撕扯他的衣服。
“放開我!”龍鷲尖聲叫著,身體扭動掙扎,企圖脫開他的掌握,“你說了讓我回去!”
“是嗎?我忘了。”龍鵬說,“不過我知道你有武功,你可以掙扎試試看。”
龍鷲依然在掙扎,但是卻始終沒有用出剛才在他臉上打那一拳的能力,龍鵬可以感覺到他的掙扎很無力,甚至充滿了絕望。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他反復地說著這一句話。
龍鵬扯下他的褲子,由於他沒有耐心再等,於是龍鷲的上衣只是被散亂地扯開,讓他的手可以撫摸到所有他想碰的地方。他一雙手握住了龍鷲的臀部,將他強行拉至與自己屹立的部位平齊,讓他的腿纏住讓他的腿纏住自己的腰。
“你還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嗯?”龍鵬帶著惡意這麼笑著問他。
龍鷲努力用殘破的衣物遮擋自己的身體,連一眼也不敢看她,只能叫著她的名字,擋住自己的眼睛流淚。
而蓮容的眼睛一瞬也沒有離開他,目光之中盛滿了對他的悲傷和憐憫。她微啟唇,用溫和的聲音對他道:“你本可以過得好一點的,可是你太執著了,難道連此生你也要將自己置於不幸之中嗎?”
“難道那是我的錯不成!”龍鷲尖銳地反駁。
蓮容道:“不是任何人的錯,其實只要你忘了,一切錯誤便不會重蹈……”
“我為什麼要忘!”龍鷲的聲音近乎尖叫,“我不能忘!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不要忘!”
他們的話龍鵬一點也聽不懂,這讓他他不由得憤怒起來。這原本應是掌握在他手中的事情,為什麼會變成他被屏蔽在外!?
“你們在說什麼!”強行扳過龍鷲的臉,他捉住龍鷲的下巴怒吼。
龍鷲對他露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好像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幾聲壓抑的單音節。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龍鵬用近乎吼叫的聲音問。
蓮容的聲音很輕,卻以極強的穿透力越過龍鵬的怒吼,穿入了龍鷲的耳中:“其實,忘了就原諒了……”
“決不原諒……”
龍鷲眼睛死死地盯著龍鵬,盯得他渾身發冷,忽然頭一偏,昏了過去。
龍鵬抱住龍鷲軟下來的身體,好像想起了什麼,將他身上殘破的外袍一掀,發現他從臀部至腿腳一片淋漓鮮血,並且還在蜿蜒下流。
龍鵬大驚失色,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他忽地抱起了龍鷲匆匆跑到床邊放下,自己隨便披了一件外袍,向外面咆哮起來:“來人!傳御醫!快傳御醫!你們這些蠢材!快點給我傳御醫!快!”
寢宮外一片大亂。
“你能得到幸福的,可是你看不見啊……”被遺忘的蓮容喃喃自語,“太執著了,其他的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