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多了一個小玻璃缸,那只沒了尾巴又瘸了一隻後爪的小老鼠就被養在那裡。
「韓漳啊……人家都養倉鼠,你倒好,抓隻老鼠養!不嫌噁心嗎?」越立拿根線繩子逗弄老鼠,問。
韓漳笑得很詭異:「不會啊,就算別人不喜歡,就算它又噁心又難看,我喜歡就行了。」
「……你這話好像有雙層意思哦?」
「沒有沒有,你太多心了,呵呵呵呵……」
對,沒有必要一定和「別人」一樣,也不用管它在別人眼中是不是很噁心很難看的事情,只要自己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幸福就好。
星期六和星期天兩天,越立幾乎沒能離開那張床一步,除了被「做」,被擁抱,以及不得不睡覺的時間之外,韓漳對他呵護備至,連飯都恨不得一口一口餵他。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樣就是很完美很幸福的時間了,但是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實在很詭異。對於韓漳,他只有「七年的哥們」這樣的感覺,可是韓漳卻在瞬間把他的認知打了個粉碎,然後一路將身份飆升到了「情人」。
情人。
情人?
情人!
直到現在,這個詞在越立的腦袋裡還是沒有消化,始終就在「它是一個詞彙」這樣的事情上打轉。
這不能怪他不能接受,實在是太快了,對他這種遲鈍到了一定程度的傢伙來說,實在是有點太快了。
而與此同時,一夜之間就被進入了幾次的身體也變得奇怪起來。那不是正常的行為,可是從始至終他都有感覺,即使痛得要死他也有感覺。難道是說韓漳技術太好?或者他的「本質」已經從內部的某個地方開始崩壞了……
他無法控制這種情況,只能一邊被「激烈運動」一邊痛斥韓漳很惡劣很不是東西,然而他「痛斥」時卻總是由於快感和高潮而只像是情人間的蜜語,絲毫構不成對他人的危害。
他已經後悔至極,如果那天他沒有回來……或者回來以後沒有問那些該死的事情,那事情或許就不一樣……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想再回到以前,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星期天的晚上韓漳給某人打了個電話,聽起來電話裡的人很生氣,很憤怒,聲音大得連仍然窩在床上打盹的越立都聽見了。因為韓漳要求那個人馬上到他家裡來,但是那個人的家似乎很遠很遠……
不過在那個人破口大罵了一番之後,卻由於韓漳低聲地說了一句什麼,馬上安靜了下來。
半個多小時之後,沈齊鳴和葉翔兩個人被韓漳迎進了門。
當時越立正一絲不掛地俯臥在床上,一見那兩個人進來,他嚎叫一聲抓起床上所有能蓋的把自己全部蓋住,雙目噴火地看著那兩個不速之客和把他們迎進來的傢伙。
「我看他很好嘛,有什麼好擔心的?」沈齊鳴雙手插在褲袋裡,有些不耐煩。
「我就是有點不放心。」韓漳說,「他一直說腰痛背痛沒有力氣……」
越立幾乎昏過去,那個傢伙……那個傢伙原來只是為這個就給他召了兩個醫生!!這種事他居然也說得出口!也不跟他商量!那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葉翔對臉色已經開始發青的他一笑:「嗨,現在覺得怎麼樣?」
「你你你……你們快走……走了我就沒事了!」越立又往後縮了縮,結結巴巴地說。
「嗯……」沈齊鳴也看出他並不歡迎他們,決定單刀直入,「你肛門附近痛不痛?要是痛的話現在就告訴我們……」
單刀入得太快,扎得越立眼冒金星。他抓起床上所有的小東小西死命地朝他砸去:「用不著你們多管閒事!都滾!快滾!」什麼禮貌,什麼矜持,都是放屁!快滾吧!全都滾!不要再留在這裡看我丟人現眼!
兩位醫生狼狽逃竄,韓漳跟出去,和他們說了好長一會兒話才進來。
「你又跟他們說什麼……」越立的眼睛狠毒地盯著他。
「我問他們,這樣第一次就連續做好幾次,對你會不會有影響……」
床上的枕頭、毛巾被……床邊的床頭櫃也險些砸了出去。
「你這個混蛋怎麼敢——哇啊——」話沒說完,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來。
太丟人了!太丟人了!那個沒神經的連這種事居然也告訴別人!他到底想要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是不是要連單位的領導也知道了才算完啊!
「我要是失業了就讓你賣身養活我!」他嚎哭著大吼。
韓漳笑得都快沒氣了,把越立扔過來的東西又放回床上,抱住死命掙扎的他,笑問:「你腦袋的回路怎麼長的?怎麼就轉到那上面了?」
越立使勁掐他腰側,韓漳連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
「這種事情我又不是對什麼人都會說,他們兩個是不一樣的。你放心好了。」
「哪裡不一樣了!」「不一樣」……這個詞讓人很不舒服!「他們兩個又有什麼地方能不一樣了!」
「你吃醋?」
「你放屁!」
韓漳大笑,低頭抓亂他的頭髮:「有一次我去咨詢的時候,他們診療室的門關著,我推門就進去了,結果看見……」
「啊?」
「結果看見,那兩個人抱在一起吻得難分難捨的情景……」
「……」
「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才不擔心!」越立漲紅了臉說。不擔心……不擔心才見鬼!不過現在不擔心了。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韓漳敷衍地說,「他們剛才還說,你要是痛得太厲害了就要說出來,你大概也不會讓他們檢查,最好自己小心一點,萬一肛裂……」
「你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啊啊啊啊!!!」
「還有,明天沈醫生會給你開個病假單,讓你休息幾天。」
越立很快安靜了下來:「……真的?」
「真的。」
「哦……」越立把臉埋在他身上,好像有什麼話要講但是終究沒有開口。
「越立。」
「哦。」
「越立。」
「啊?」
「越立。」
「你幹嗎!」
「有事的話要跟我說,知道不?」
「……我幹嗎要跟你說!」
「不說不是好孩子。」
「你去死吧。」
「拿走了!?」
等韓漳第二天好容易抽得了空去醫院取病假單的時候,卻聽到了這個讓他吃驚的消息。
「是啊,是他親自來拿的,說是自己送到單位領導那裡去,」葉翔被他的瞬間大得驚人的聲音嚇了一跳,「呃……有哪裡不對嗎?」
「不對……」當然有不對!他昨天晚上和他說得好好的,今天在家裡乖乖休息一天,有什麼事情他幫他做就好了。那傢伙也答應得很好,很順從,什麼相反的意見都沒有提……
等一下!問題就在這兒了!他怎麼會沒有相反的意見的!?他明明應該心情極度惡劣才對,每當這時候他都是很不講道理的,怎麼可能這麼順從!?
問題……問題在哪兒……
連聲再見也沒有說,韓漳直接從醫院狂奔而出,往越立所在的雜誌社衝去。
「他有什麼問題嗎?」沈齊鳴戰戰兢兢地進了辦公室,問葉翔。他剛才泡好兩杯咖啡,卻險些在韓漳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全數扣到他身上。韓漳很少有這麼冒失的時候,今天是怎麼了?
「不知道,鬼才知道。」葉翔接過一杯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啊∼∼∼∼速溶的味道就是不怎麼樣。」
「嫌不好喝就別喝!」
「不要!總比沒有好。」
韓漳召了一輛的士一路衝入雜誌社的大院,衝到了報社主編的面前,揪住那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可憐老頭的領子使勁晃:「越立呢!越立哪裡去了!」
老頭子被晃得血壓瞬間達到了最高點,腦袋都快不夠用了:「我我我……我不知道!他請假了!把假條放在這裡就走了!」
「他請了幾天?」
「三天!」
他甩下老頭又衝出去,老頭窩在籐條椅中驚魂未定,幾個剛才躲得遠遠的仁兄又摸了過來:「主編……越立不是騙了他錢吧?」
「我怎麼知道!」主編悲憤難當,「你們幾個!剛才也不知道出來替我解圍!統統扣錢!」
「啊!主編不要啊∼∼∼∼∼∼∼∼∼∼∼∼」
韓漳跑回自己家,越立不在那兒;他又跑到越立的房子,越立自然也不在那兒。
平時除了工作的需要之外,越立也很少出去,多數時間他只喜歡躲在韓漳的房間裡,睡覺、看電視、吃飯、打遊戲,所以他現在怎麼想也想不到除了兩個家和單位之外,越立還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韓漳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機撥通了越立父母家的電話號碼。越立的母親現在已經退休在家,恰好接上了電話,但是越立也不在他們那裡。韓漳也不好講越立失蹤了,匆匆敷衍了幾句之後掛掉了電話,不過在掛掉之後他才想到,就算越立回了家,也至少要十幾個小時之後才能聯絡到他,因為這裡離他們家實在太遠了。
他不是不想撥越立的手機,可是越立那種人總是忘記開機,就算開機了也經常會因為忘記充電而自動關機。今天也一樣,他試著撥了幾次,都只有「用戶已關機」的回答。
那個傢伙到底去了哪裡?想做什麼?
……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在韓漳正焦急地四處尋找越立時,越立已經踏上了回家的火車。不過他並不是回自己家,而是要去韓漳家。他在一個小時之前給韓聆打了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面談」,韓聆同意了。
要見韓聆並不只是目的,也是某種手段,他暫時不想看到韓漳的嘴臉,至少現在一點都不想,所以他要逃避一些時間,可是又不敢回家——要是他一個失策回了家,那傢伙還不定怎麼追上來……到時候萬一被爹媽知道了真相,他就算有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韓漳的那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就是你不知道」讓他膽戰心驚,難道是他真的是比較遲鈍嗎?有那麼誇張嗎?(你還對此有所懷疑?)真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嗎?
不小心思考到這裡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當時韓聆笑著說的那個不好笑的笑話,某人為了得到他,甚至不擇手段,用卑鄙的手段威脅她……這時候韓漳那種惡劣得讓人很想多踢幾腳的形象就忽然浮現在了眼前,然後還有他那句「愛了你七年」……
罪犯呼之欲出,但是還需要確認,所以他要見韓聆,面對面地聽她說,說清楚當年那個人究竟是誰。
在火車上的時候,他一直在想著這件事情,這件事實在是很匪夷所思,就算理智相信了,感情上也不能相信,不過要是以結果來推論證據的話,韓漳以前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有其他的意義的。
沒錯,就算他們是「哥們」、「好哥們」、「非常好的哥們」,也不應該像他們這麼親近。韓漳為他做飯,為他洗衣服,為他打掃衛生,鉅細靡遺地照顧粗心大意的他的生活起居,把他嬌慣成了一個沒了韓漳就什麼都不會的白癡……這不是正常的事情,作為「哥們」不可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而且他們現在幾乎可算是「同居」狀態了,同吃一鍋飯,同睡一張床,有時候甚至會因為越立的睡相極糟而抱在一起……
想到這裡,越立不禁膽戰心驚。倒不是因為韓漳當時會對那時候的他做什麼,而是他發現,自己對韓漳的習慣性實在有點匪夷所思了。被他照顧生活,和他一起睡覺,被他擁抱……為什麼會感覺到那樣的事情是如此習慣,如此地自然而然?
太自然了,就變成「不自然」的徵象了。
不過現在想一想的話,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習慣於被他擁抱而毫無感覺的呢?似乎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記得上大學的時候還因為某個蠢材誇張的親密擁抱而把他打成豬頭來著。那麼他是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而要把一個人多少年的習慣如此扭轉,又必須花去多少精力才能成功呢?
要是放在別人身上的話,「或許」會為韓漳的用情之久與用情之深而感動不已,可是他沒有感覺到韓漳的用情,只覺得恐懼。
沒錯,是恐懼。
韓漳用了這麼長的時間,布下了這麼一個綿密的名為「溫柔」的陷阱,等他被自己逐步地牽引而踩踏進去,他就在機關的附近,微笑著觀望他一步一步掉進去的情景。現在越立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自己被陷阱裡的機關啪地一聲夾住的聲音,可是雖然疼痛在漫溢出來,他卻仍然在意著陷阱上那隻小小的美味的蛋糕。這就是他恐懼的來源。
他已經習慣了韓漳的溫柔,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的感受,正像韓漳說過的,他已經變成了他的空氣,在身邊的時候已經習慣到了沒有感覺的地步,但是要是不在身邊的話——就算想一想那種情形,也會讓他痛苦得無法呼吸。
這不是愛,是習慣。
而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愛情,而是習慣。
「各位旅客,我們已經到達了終點站……」
越立跟隨著人流下車的時候,發現韓聆站在迎接旅客的人群中,正在向他用力揮手。今天她沒有帶著毛頭,慕遙裡也沒有跟在她身邊,越立知道,這是必定是因為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不希望有人打擾。
「你打算在這裡呆多久?」他剛剛走到韓聆面前,韓聆劈頭就這麼問。
「啊?啊,大概一晚上吧,明天就走……」他覺得有些納悶,韓聆不是沒有禮貌的人,這種問題實在不像她會在見面的當時劈頭就問出來的。
「你是白癡嗎?」聽見他的回答,韓聆的臉陰沉得滴水,「既然要住一晚上,為什麼連基本的盥洗用具都不帶?」
越立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雙手空空,真的什麼都沒有。以前他要是到外城市出差,一般都是韓漳為他準備東西,否則他絕對會丟東忘西。有一次死命提醒自己要帶盥洗包,走的時候倒是沒忘,可是到了目的地卻發現包裡只有一瓶洗髮水,刮鬍刀牙刷香皂一樣也沒裝。後來他習慣了,只要韓漳不說帶東西那就是不需要,韓漳給他準備的東西絕對沒問題,他連想都不用想,只要跟著韓漳的意思走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我想到了旅館就有一次性的用具嘛……」尷尬的乾笑,連他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
「那你身上帶了多少錢?」韓聆雙手抱在胸前,又問。
「我帶了,帶了,」他摸摸褲子口袋,呃……那裡的零錢買車票了,然後又摸摸上衣……冷汗嘩地就下來了。他明明記得的!明明記得錢就放在那裡的!三張百元鈔票!為什麼會……對了!那是星期五的時候穿的衣服了!韓漳一定認為他今天不會出門,就沒有把那些錢放在他今天要穿的衣服裡…… 「……沒錢了……」
韓聆做出了一個掐死他的動作,狠狠道:「你這種男人……要你這種男人有什麼用!一點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給!」她從身上挎的小包裡拿出一隻錢包,塞到他的口袋裡,「剛才我哥打電話過來了,他就知道你沒帶錢,害怕你落得沿街乞討的下場,專門讓我帶點錢給你。」
「你你你……你哥?!」他這麼快就找到了?!他慌忙四顧,生怕韓漳會忽然從地底下鑽出來抓他。
看著越立張惶失措的臉,韓聆歎氣:「你這種白癡……為什麼我當初會喜歡上你!我哥沒來!只是告訴我你的生活經驗已經退化到最原始的地步了,要我注意著點,別把你丟了。」
「我不是白癡……」
「不許跟我強嘴,否則我馬上把我哥召來。」韓聆向他勾勾手指,「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你不是說有重要的問題要問我嗎?」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的確是不知道比較好,但是有更多的時候,真相這東西,還是讓它深埋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一輩子都看不見比較好。
一個很普通的小飯館裡,韓聆和越立兩個人坐在靠著整片玻璃窗的位置上,面前擺了幾樣菜,但是誰也沒有動。
「你說有重要的問題要問我,是什麼問題?」韓聆是在問話,但是她說話的語氣裡卻沒有疑問的意思,很明顯,她是知道他要問的問題的。
所以越立也不多說廢話,直接開口道:「大概你也該知道我跑這麼老遠來,也不會問你無關緊要的問題,所以我也不多說廢話,我要你現在給我一個實在的回答——當初威脅你的人,是不是韓漳?」
韓聆一笑:「沒錯。」
說是要一個實在的回答,越立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得到答案。他愣了一下:「那個……真的是他?」
「這不是任何人都能猜出來的結果嗎?」韓聆笑笑回答,「我那時候可是既有願意為我赴湯蹈火的男朋友,也有一個暴力哥哥做後盾的女人,我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人威脅?既然發生了那種事,兇手就只可能有兩個:一個是你,一個就是我哥。當然不是你,答案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個,反倒是之前你愣猜不出來實在讓我惱火。不過把毛頭放你們那裡一天也算報仇了。」
「……這難道是我的錯嗎?」正常人會想到那方面去嗎?女朋友的哥哥威脅女朋友和自己分手,原因還是因為他喜歡上了自己,普通人可能想到這一步嗎?可能才見鬼!
「他喜歡上你當然不是你的錯,不過某這個遲鈍的蠢材沒發現就是他的不對了。」
「……我就是遲鈍的蠢材怎樣……」越立的心裡非常非常不爽,不知道到底是被罵了蠢材還是在怒自己的遲鈍,「難道說那時候真的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嗎?」
「沒有啊,」韓聆安慰他,「其實那時候知道的人不太多,也就我知道、於德參知道、我那兩個死黨知道,還有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
這就已經很多了……越立抱住頭,心情嚴重低落。
「那其他人是怎麼知道的?總不會都是自己發現的吧?」
「哦,大概有一部分是吧,還有一部分,都是被我哥收拾過以後才知道的。比如哪個於德參……」
「等一下!」越立做了個停的手勢,「什麼叫『被你哥收拾過』?你哥為什麼收拾他們?這個跟那個又有什麼關係?」
韓聆一手托腮:「……你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了還跟你在這裡哈拉個鬼!」
韓聆伸出了一支手指:「妄圖和你交往者,殺。」伸出第二支手指,「和你有親密動作者,打,」第三、第四、第五……「可能對你有不軌企圖者,揍;和你單獨一起的時間太長者,逼供情況;膽敢為你介紹朋友者,威脅……恩,差不多只有這些吧。」
差不多「只有」這些!?什麼叫差不多只有這些!?怪不得他在大學時代那麼慘淡,朋友只有數得過來的幾個,有許多的無辜人種只要見到他的臉立馬逃之夭夭……原來……原來……原來原因在這裡!
「他怎麼敢這麼幹!」越立氣得捶桌子叫。周圍為數不多的幾桌客人都向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他本來就是個膽大妄為的傢伙,」韓聆似乎很悲傷地歎氣,「小時候他甚至會為了一塊炸雞陷害我,說那是我吃的,可是老天爺做證!那根本就是他吃的!我就在那種環境裡生活了十幾年……」
「你父母不是在你五六歲的時候就離婚了嗎……」之後他們就分別跟著父母……哪裡來的十幾年?
「啊,咳……」韓聆乾咳一聲,「那種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越立開始對她的話產生了懷疑,她不會是因為以前被韓漳威脅過,所以這次專門來拆韓漳的台的吧?像那種「妄圖交往者殺」的事情實在太科幻了,要說是她編出來的他還比較相信一點。
「至於我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我自己不予置評,」他一皺眉,韓聆立刻就明白在想什麼,隨即說道,「你只要回去,我家蟑螂大哥馬上就會告訴你實情。」
「蟑螂大哥?」越立疑惑地問。
「……就是我家韓漳啊。」也就是韓漳=韓蟑螂=蟑螂大哥=打不死的小強罷了。
越立決定暫時相信她的話,等到回去以後再慢慢求證。他希望現在能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快點問完,因為沒人知道那只蟑螂大哥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到時候被他抓住還不知道會有多麼慘的下場。
「你大哥啊……」抿抿嘴,他現在很想咬自己的手指頭,因為他現在這個問題就有些那個了,問出來的話,韓聆必定會臭罵他。但是……又不能不問,「你大哥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韓聆好像沒聽清:「啊?」
越立又重複了一次。
韓聆低頭,抬頭……面容表情變得奇惡無比:「你有毛病嗎?這種事情你問我!?我和他在朝夕相處的時間還沒有你長,你這會兒居然敢來問我!他給你做飯洗衣服照顧你的生活跟你同居你要什麼就馬上給你什麼,你這隻豬腦袋居然對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問我『他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他是要你對他極度依賴,可是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現在我終於發現了,你除了是個生活白癡之外還是個常識白癡!就算他沒有保護你這麼久,你恐怕也是個白癡中的白癡!」
其他桌子上的人們譴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越立身上,明白地散發著「負心漢」的灼灼白光,越立覺得自己身上都要被燒得冒出煙火來了。他抱住頭盡量壓低身體,希望不再引人注目,小聲對韓聆道:「我要問的……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韓聆冷冷地反問。
「我不太瞭解『韓漳』這個人……」
韓聆拍案而起:「還說不是那個意思!」
譴責的目光更強烈了,越立只恨這裡沒有地下室可以鑽進去。
「求你坐下來,咱們慢慢說……」韓聆坐下,越立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是不瞭解韓漳這個人。如果把你所看到的他和平時與我一起的他相比較的話,簡直可以下結論說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人。我知道你應該不會騙我,因為沒有必要,但是你所說的韓漳和我所認識的完全不同,我想相信卻不知道該怎麼相信才好。但是這兩天我才終於知道了,那傢伙根本就是雙重性格,只要他想,就可以用一套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嘴臉來面對對方……」
「對不起,插一下嘴,」韓聆對他擺手,「你說『這兩天才』?這兩天發生什麼事了?」
越立沉默,但是臉色開始發紅,最後紅成了豬肝色,就好像憋氣憋到快死掉一樣。看他這德行,是人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所以韓聆也不再追問,而示意他繼續說。
「……所以我想大概我認識了這麼久的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說到這個,越立很沮喪,「我這種人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沒錯,清澈見底。」
「跟我在一起幾天的人都能很自信地預計我的行為軌跡……」
「因為你一條路直達目的地。」
「可是他不一樣……」
「他滿肚子的花花腸子。」
「求你讓我說完好不好?」
「對不起。」毫無道歉的誠意。
「我過去以為我很瞭解他,以為他很溫柔,他很好人,他肯包容我身上所有的缺點,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可是現在事情忽然變了,他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有無數的臉給不同的人看,給我看的只是他想給我看的那一個……我感覺很害怕……」越立的聲音變得很小很小,「就好像陷阱上面鋪的草,看來是很漂亮很安全,誰知道下面的東西有多危險。以前我就在陷阱旁邊玩,卻不知道那裡就是致人死命的東西,現在掉進去了,偽裝都沒了,陷阱下面的東西……我知道了它的可怕,卻還是看不見它的全貌,在這種情況下,我甚至連伸手去摸索的膽量都沒有……我……我……我……」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某個桌子上,一個單身男人帶著的小孩哭起來了,韓聆看了一眼那邊,又繼續說,「那傢伙的確很可怕,人又壞心機又深沉,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簡直卑鄙到了極點。」
「你是在說你哥哎……」
「你住口。」韓聆拿起一隻筷子,問,「說,這是什麼?」
「?」越立不明白她的意思,「筷子啊?」
「沒錯,是筷子,」韓聆把那方形筷子的一面面對著他,「這是什麼形狀?」
「……」更不明白了,「長方形啊。」
韓聆又把筷子的頂部向著他,問:「那這是什麼形狀?」
「正方形。」
她又把筷子的尖對準他:「這個呢?」
「……圓形……」她到底想說什麼?
「這樣你那只遲鈍的腦袋應該明白了吧?」
「不明白。」
韓聆一筷子敲到了他的頭上,但是聲音依然很冷靜:「這只是一支筷子,它沒有改變,但卻因為看的方向不同而對你呈現出不同的樣子。你能說之前它對你做了偽裝嗎?當然不能對吧?因為變化的不是它,而是你的視線。」
「……」若有所悟。
「我哥沒有對你偽裝什麼,也沒有專門給你看他的某一個面目,因為你是他喜歡的人所以他當然會呈現出他最好的一面來,但那不是絕對的,他不可能永遠都偽裝給你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這七年裡你任何時間都能看清楚他沒有在你面前顯現出來的面貌,可是你卻從來沒看見過。這怨誰呢?難道全都是他的錯嗎?」
「對不起……」頭頂已與桌面平齊。
「跟我道歉幹嗎,你誤會的又不是我。」
「……對不起……」頭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韓聆抑制住用筷子戳他的慾望,又說道:「總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是自己去體會的好,在我眼裡的他和在你眼裡的他肯定不一樣的。如果你不想瞭解他就快點逃走,但是想瞭解的話……嗯,你這種遲鈍者要你自己感受怕是比登天好不了多少,不如你自己去問他吧。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我明白了……」越立好容易才將腦袋抬了起來,對她微笑,「真是謝謝你了,小聆,你真是好人。」
「我也想不管,但他畢竟是我哥……」韓聆說,「而且他也不是特別壞——雖然很可惡也的確很壞,不過還不到壞得流膿的地步,所以我才會幫你。如果真想感謝我的話,等下次我們去你們那裡玩的時候再幫我照顧一下毛頭就好了。」
「……我能不能用別的辦法感激你……?」就算再給他一百萬他也不想再去照顧那個毛頭,小孩都是惡魔,專門生來壓迫大人的。
「休想,沒得商量。」韓聆抱胸看了他半天,忽然歎了口氣,「作孽喲!你上輩子是做了什麼缺德的事情,居然讓你這輩子被我哥纏住,可憐……」
「小聆……」別人已經夠傷心的了,能不能別再刺激人了啊?
韓聆不理他被傷害的小心肝,又問:「你今晚住哪兒?要不要我幫你找個酒店?」
越立想了想,答:「不,我還是不在這裡住了,等會兒我就坐火車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
韓漳一笑:「當然不是你蟑螂大哥那兒……」
越立走出去的時候韓聆沒有送他,只是從透明的玻璃那裡向他揮了揮手,算是告別。當他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後,她站起來走到了那個帶孩子的單身男人身邊。
「遙裡。」
男人抬頭看她,文質彬彬的臉上有幾分尷尬。
韓聆噗哧笑了出來:「好啦,跟都跟出來了,還裝!怎麼?今天不用上班?」
「我請假……」
「請假理由呢?」
「……」
「要是『老婆紅杏出牆』的話,我就揍你喲。」
「我說孩子生病……」
「什麼借口……你啊!我不是都說了我現在最愛的是你嗎?那個越立算什麼東西,只有我哥那種變態才會喜歡!呵呵呵呵呵呵……」
「……」你這麼說,不是表示你以前也是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