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清早,天還未亮,時於伶便像極了偷腥的貓兒,輕手輕腳的爬下床,匆匆忙忙逃離住所,五點不到便開著她難得亮相的四輪休旅車抵達公司。有誰看過當清潔女工竟開著百萬名車出門掃地抹窗戶?沒有。
快手快腳的趕在八點半完成所有工作,腰酸背痛、汗流浹背的又衝回家,心想此刻最好能來個按摩浴,但時間已不夠了。
一打開門,就看到麥斯默極度不悅的臉,他盤腿坐在正對大門的廊道上,眼神犀利的掃射她的表情;他是極度驚慌的,卻用怒氣來掩飾。
驚慌什麼?只為一早他橫臂一伸,卻只觸到冰冷的床單,足見她消失很久了,幾種理由開始出現……因為她沒有通知他,更誇張的事是她沒帶手機出門,所以他生氣?
聲音突然出現,極度駭人。
「你該死的跑哪兒去了?連手機也沒帶!」咆嘯聲貫入耳。
是誰說只有女人個性會陰晴不定?看看這男的,就知道這句話錯得有多離譜。
哼!哪個王八蛋說異國情人都比較放得開?對性比較無所謂?
她沒要他負責,他倒自作主張起來,擺明了她歸他管似的,連朋友打電話聊天,他也要硬插上一腳。靠!想告知天下她時某人正和某個她曾深惡痛絕的阿兜仔有不可告人的親密關係……
時於伶瞪眼咋舌,看看他,再聽聽他剛剛說什麼……
該死的管她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這兩天半讓她徹底對異國男人改觀。是誰說他們會拍拍屁股走人的?是誰呀?
還要她耳提面命的盯著他打越洋電話,逼他找出他弟弟,也是她老闆Antonio。人是聯絡上了啦!
那麥斯默為啥還杵在這裡咧?
還不就是颱風所帶來的大量雨水,連出門的興致都沒了,於是困在房子裡的俊男美女就繼續熱情演出,越演越烈的結果就是俊男開始囉哩叭嗦,美女就開始厭煩加不適應,怎麼會這樣勒?她百思不解。
幸好過了今天她就自由了。
要是知道他這麼難纏,她就乖乖奉上存款讓葛笠芬去逍遙,總好過現在的莫名其妙、情況控制不住的任意發展……她無法讓這種飄飄然的詭異感覺繼續下去,她一向把事情掌控得很好。
「我去晨跑兼買早餐。」她早有準備,「還有,今天要送你回公司,你不是約了老闆嗎?所以我去熱車子。」
「過來!」他雙手抱胸,「為什麼沒叫我起床?」
為了等一會兒的甩人大計,她只好乖乖的上前,主動吻他,「我不忍心吵你嘛!早安。你先吃早餐,我一身臭汗,該去沖澡了。」
他立即將她抱個滿懷,「下次要運動找我就好了呀,還是說你精力旺盛?而我沒讓你滿足?」他吻著她。
該死!她在心理臭罵。他非得把話說得這麼嗯心兼色情呀?雖然嘀嘀咕咕的,但她還是羞紅了臉,「不行,我還要去上班。」
「請假!」他用鼻子去摩擦她的鼻子。
「嘿,你不是該要去和你弟弟、我老闆碰面?有工作就不能偷懶。」
「不管!至少你該多陪我一點……」他用下巴的鬍渣去碰觸她細緻的肌膚,喔!他此刻又想把她拐上床。
她忍著心裡猛然升起的慾望,該死的男人!一大早就撩撥她……
「你不要工作是你的事,可我這個人是不會無故缺席的,更不想才初嘗性事就縱慾過度。」她故意瞇著眼。
她推開他,轉身走進浴室。
幾乎是用逃的,她怕極了他的注視,太媚惑了。
蠢蠢欲動的恐慌肆虐她的神經,好像將要萬劫不復似的。
畫面剩下影像移動和麥斯默臉部表情的特寫和嘩啦啦的水聲……
麥斯默雖覺得事有蹊蹺,只是一時也想不出原因。這個女人除了第一次主動之外,其餘都像是懷疑他的慾望似,想到就氣人!明明都已經是他的人了,搞得好像他是她嘗鮮的對象,還想用完即丟?
這有沒有搞錯呀?他何時被女人這樣對待過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浴室。他這兩天來的觀察是:這女人跟他印象中的所有女人有很大的不同,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似乎是她越不在乎,不把他當一回事、越想撇清關係,他就越想把她留在身邊。
更何況他欣賞她率直的盯著他看,不是故作浪漫,不是假惺惺,用單純對等的立場跟他說話;還有,她腦子裡裝的古怪東西,依他敏銳的感覺,他約略知道,在她心目中,男人是不必要存在的,不單只外籍男性而已。她所透露出的行為態度根本就表示:過去,現在和未來,她並不打算和某個男人共同經營……她不是同性戀,這他深信不疑,只是……
該說是她已經成功的激起他征服的慾望,因為不明不白的未來方向使他立即做了決定:既然她膽敢碰他,那她就必須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她應當去讀一讀報章雜誌對他的批評。他,麥斯默,是一個惹不得的人。就別說身價了,就他本身的特性,凡是他矚意奪取的,一定手到擒來;凡是他接演的角色,沒有不出神入化的完全融合成為該角色的專有代表……而她,她既然自願成了他的女人,那他會將她變成只屬於他的女人,這一點他不曾懷疑。
於是,十點整,她將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口。
「這電梯是頂層辦公室專用的,你上去後電梯打開直走就到你弟弟的辦公室,啊!她的秘書姓陳,陳小姐。」時於伶坐在車裡等他一下車,交代清楚,對他揮揮手,「bye。」發動車子準備離去。
「你不一齊上去?」
她搖頭搖得很用力,「我要停車,這裡沒位置,我到外面停……而且我等一下的工作不是到頂樓。」因為她得要去巡邏了,順便向總務處的小姐報告上個星期的大小事。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她把車子開往出口去。
麥斯默眼眸閃過一絲狡詐。
呵!玩貓抓老鼠呀?就不知,當她知道他的身份時會怎樣?是像其他女人一樣扒著他?還是依然故我,待他像平常人一樣?只是他相信她更可能卯起來躲得不見人。
沒關係!只要她人還在大樓裡工作,總是會有機會的,何況他只是來商談工作細節,並沒有不回「家」。回她家喔。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前方的兩個人一齊回頭,盯著他瀟灑的跨出電梯,帥氣慵懶又迷人的微笑、奪人呼吸的神采……
「Maximo!」兩個人同時大叫。
不同於陳秘書的驚愕,她身旁的男子已經街上前給予大熊式的熱情擁抱。
「Antonio,你想把我勒死呀?」麥斯默也很用力的拍擊老弟的背。
「我以為昨天晚上你是打電話來胡謅的……」
「嘿嘿,我是來突擊檢查的!」
「真高興你來。先說好,這是公益活動,也就是……」
「知道啦!小器巴拉的,我還對你能不能付得起我的身價質疑哩。」
「我把老爸的公司包起來送給你好了。」
「我有說要拿片酬了?」
兩人勾肩搭背的往最裡端的辦公室走去,留下一臉錯愕的陳秘書。她聽不懂又快又急的西文加英文,但還是興奮的往茶水間去倒咖啡。
哇哇!總經理和超級巨星認識呀?
而且是很熟的那一種,從平常很少激動的總經理此刻溢於言表的行為來看。
等一下下知道能不能討一張簽名……還是合照一張?
喔!偶像!卯死了!——
十點二十分,某商業銀行的某個vip室,冷氣適中,咖啡味道正香濃。
葛笠芬俏麗的栗色短髮,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細皮嫩肉,粉嫩得吹彈可破;她身穿一襲剪裁簡單大方的駝色套裝,姿態優雅的倚在沙發上看一整排的電腦螢幕。
門被推開,時於伶一身俐落的運動裝扮,球鞋一下子就被踢掉。
「呵呀,」她伸個懶腰,窩進柔軟的沙發,「累死了。」
「是哪種累呀?」葛笠芬不懷好意的回應她的自言自語。
「要不你去幫我抹地板擦窗戶?」她拿起冰普菊,大大喝一口。
「都說叫你別做啦!」葛笠芬轉個話鋒:「嘖嘖!以前也沒見你會累成這樣,還是說你縱慾過度體力不支啦?」
時於伶差點被一口冰茶噎死。「咳!咳咳!胡……說八道!I
「哎呀!還是你準備要奉上白花花的銀兩供大小姐我去揮霍呀?」
「哼!是你花錢才對。」順了口氣,時於伶也不甘示弱的回嘴:「如期完成。」
「怎樣?這個不錯吧?上等貨色耶。」葛笠芬馬上等著挖內幕,一副標準八卦婆樣。
時於伶阻止她靠近的臉,「喂!你是拉皮條的呀?」
「說嘛!說嘛!」
「說什麼?不就是一拍兩散,使用完畢。」時於伶故意說得雲淡風輕,但臉皮子還是洩漏了機密。
「唉唷,你臉紅了耶!」葛笠芬糗著她,「啕!過程一定很精采。」
「ㄟ,你很無聊耶,這種事情哪有什麼好說的?」時於伶抵死不肯說出心底話,怕要是一說出來,被笑不打緊,最糟的事是演變成一種在乎、一種渴望,那是她最不需要的。
「那我總得去求證吧?否則被你騙了還得了。」
「不……」時於伶被她嚇死了,「不要吧?萬一他糾纏不清怎麼辦?而且你就信他說的?萬一他不承認呢?多丟臉呀,人家還以為我要他負責咧,就一夜情罷了嘛。」是呀,萬一他不承認呢?心裡悶悶的。
「說的也是。」葛笠芬心裡猜想麥斯默一定會打電話給她這賭局莊家,她可不認為麥斯默會是一個這樣沒良心的人。「可是人家還是很想聽聽細節嘛。怎麼樣?拋棄處女情節感覺如何?」
「喂,你不會去試一試呀?」
「那你們是怎麼說再見的?」
「誰跟他說再見呀,最好不見!哼,自大狂……」
「呀……是你勾引他?還是他直接餓虎撲豐?」她還是不死心的追問。
「你很無聊耶……」
電腦螢幕黑底曲線圖反映出兩個女人的影像,模模糊糊的……
一閃一閃的指標和隱約的談話聲……
「呀,你有沒有戴『雨衣』?」葛笠芬突然想到這件大事。
「我今天開車出門。」她喝一口茶,悠悠閒閒的。
「我是說保險套!』葛笠芬乾脆明示。
「呀!」慘叫一聲之後,VIP室內一片死寂。
戰巍巍的聲音抖著:「……風大……雨大,誰會想到先去7-ELEVEN買套套呀。」
「就是風大雨大才要買呀!」葛笠芬拍拍額頭,一語雙關。繼續一片死寂……
還是時於伶先打破僵局:「呃……如果我沒記錯,這幾天大姨媽應該就會來了吧……那應該是安全期了。」這點婦女常識她還是有的。
「最好是……」
慘澹的低氣壓攏罩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
「喂,你說好要給錢讓我去度假喔。」時於伶勉強擠出這話。
「也得等沒事了再說吧?萬一真有事……」葛笠芬心裡七上八下、五味雜陳。她也不敢肯定大明星麥靳默會不會認帳。這事說來也挺麻煩的,當初只是一時好玩,憑著自以為是的第六感幫時於伶拉紅線談個小戀愛,哪裡想得到這些呀,她知道自己太過衝動了。
「那就更要去了。」時於伶看好友一臉自責,花錢消災嘛。」
「說的也是。放心好了,到時候我會陪你一塊兒去散心的。」葛笠芬果然夠義氣。
「都你在說的!」時於伶瞪了葛笠芬一眼,她自己倒是沒那麼震驚了。畢竟做都做了,還能怎樣?就是等嘍!
「好嘛,對不起嘛!我哪知道你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呀,以後我不敢了啦。」唉!總是要犯錯才會進步嘛,葛笠芬自我安慰。
「還有以後?哼哼!萬一我中標或得病,你就慘了,嗚嗚……賠我下輩子的幸福來!早知道就不跟你賭了啦,現在七上八下的,很討厭耶,都是你啦!」時於伶平常也難得會嘮叨,現下是情況特殊,只怪她們兩人都是菜鳥嘍。
「好嘛好嘛,若是有萬一,我幫你討回公道!」葛笠芬拍著胸脯保證。
「省省吧你,別再給我惹麻煩了。唉,真衰!」
「唉唷!你吉星高照,不會有問題的啦,我每天為你禱告!」這般對話一直持續著……
但似乎遺漏了某些鏡頭,於是應該回頭倒帶……倒帶……直到停電那一晚那一幕之後……停格!
然後重新再播放……——
颱風夜翌日,風停雨未歇,滴滴答答落在天井玻璃上。
時於伶率先醒來,微微翻個身子,手臂卻撞到一堵溫暖的……睜眼一瞧,心裡驚呼:我的媽呀!
真是驚醒好用的絕招,曾幾何時,她跟男人同床共枕了?
迫使低血壓的她完全賴床不得,她撐起手臂,看著身旁的陌生男人。
他,有好看的五官、健美的身材和良好的睡姿,睡沉了但沒有打呼聲耶!她微笑著。
想著別人的形容,男人十個有八個睡死了時,無不鼾聲雷動。
忍不住伸手勾勒著他好看的臉,呵呵!似乎她已經開始不討厭他了,那麼,要勾引他也會比較容易了吧?
而且她以女人的神經直覺,他應該是不會拒絕她的,她笑意加深,呵呵!
才一晚上閒聊的工夫,他便讓她接受阿兜仔的俊美不是邪惡的象徵,真是不容易呀。
看來他該會再睡一會兒了,因為她摸來摸去已能稱之為騷擾了,他卻沒醒來,肯定是累斃了。想到他才剛下長途飛機,就被她拖到清晨才睡,略微感到愧疚的她,躡手躡腳的起床,開始計畫她的誘惑方式。
浪漫電影?燭光晚餐?美酒佳釀……還是直接跳到人家身上?問她可不可以對他……他要不要?嗯……這個好,快又明確,不必花太多不必要的投資及時間。
但是她卻忘了考慮麥斯默的想法。
麥斯默一知道她是這麼想的,差點兒吐血身亡。
即使他經驗豐富,也不會如此隨便。這讓他直想把她抓起來毒打一頓,哪有人這樣的呀?她可還是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