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認得我嗎?」
她輕輕地揚眉一笑,「你還真是不死心呢!本小姐都拆穿你的西洋鏡了,你還想硬撐下去是嗎?好吧,那就讓你死得愉快一點。我姓邱名亞茲,一點都不是你口中的什麼紫不紫的。怎麼樣?還要我再說明白一點嗎?要不要連電話都留給你好了!」
世上真會有生得如此相似的人嗎?又不是雙胞胎……
「你該不會有個姐姐或妹妹和你長得很像吧?」
「喔,我有妹妹。」她點點頭,釣了他一陣胃口後又接下去說:「不過,她今年十歲,你要追嗎?」
不對、不對!沒有「那種」感覺。眼前的她雖然擁有和紫幾乎一模一樣的外表,可是談吐與氣質和那天簡直是一百八十度的不同……而且他也沒有那種「心動」似的感受。
「喂,呆子,你還要站在這兒擋住我的路擋多久?」
「對不起,恐怕我真的認錯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有沒有到DEATHPUB去過?最近這半個月以來。」
女孩撩撩她的長髮,以那張可愛的臉皺了一下眉頭,卻很不淑女地說:「沒啦,那種聳得要命的PUB誰要去,都是些小孩子去的地方。大姐我混得場所比那裡酷多了!」
果然不是同一個人。黎迅羽露齒無奈地一笑,「那就是我的錯,我認錯人了,真的非常對不起。打擾你,抱歉。」
女孩的目光突然定在他身上,像是突然發覺眼前的傢伙也蠻不錯的,無聊地從頭打量到他腳邊,又繞回來。「你真不是要釣我嗎?」
對於這種問題,向來拿捏女性心理極為準確的老毛病一犯,黎迅羽慣性地恭維回去,「你願意讓我釣的話……我十分榮幸。」
這真的不是他存心故意要這麼說,只是多年在PUB與女孩子打混的經驗,造成他不知不覺地說出口。哪曉得女孩一聽此言,卻毫不遮掩她的興趣,馬上勾住了黎迅羽的頸子,「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我們合不合得來噦!」
「咦……」尚在驚疑之中,女孩柔軟的唇已經自動地貼上前來,大方地與他四唇相貼,熱吻起來。
他沒有抗拒也沒有主動,全然由女孩掌握了攻勢,對方看似老練地黏合了他的唇,挑逗地以舌尖在他唇縫邊來回地輕拭著,當他要啟口請她結束這一吻的時候,她竟然乾脆把舌頭伸進去,加深了這一吻的熱度……
哇……現在的「女孩子」真是越來越開放了。
黎迅羽也不是沒見過比她更火辣的女人,不過好歹大家也會看看場合吧!在這種人來人往的慈善聚會中,好像有點不適合……黎迅羽心裡倒是反常地冷靜,就算她與紫是一模一樣,而且比紫更加大膽……卻無法挑撥出他任何的熱焰。
嗯,看樣子,紫已經佔據他的心神,甚至能讓他「無能」
了。
對這樣的自己,黎迅羽自己不禁發噱。說出去,大概沒人相信懷抱著一個美女熱吻的自己,竟然連一點男性應有的反應都沒有。這樣再吻下去也沒啥意思了,他悄悄地把手放在對方的腰上,暗示地輕輕推著她。
她終於結束了一吻,鬆開環在他頸上的手,還有點生氣地說:「喂,你要是沒意思,就別裝出一副想要的樣子!」
「對不起,我……」他正想說明這場誤解時,耳旁卻傳來一聲咆哮的怒吼。
「黎迅羽你這傢伙……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馬端強氣得發黑的臉,與子京略受打擊而蒼白的模樣,都一併映入他的眼簾。
天呀,他們倆全看到了?怎麼會那麼湊巧?
「小京……你們……」
「不要叫她的名字!」馬端強一副佔有慾極強的態度,把子京拉到自己身後,「本來還想和你公平競爭的,可是看你這樣子,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你根本不配小京的一片真心!我已經決定了,我絕不會把小京讓給你的!你就一輩子去打光棍,做你快樂逍遙的花花公子好了。小京,我們走!」
「慢著,事情不是你們所想的……」
但是馬端強根本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一手拉著小京就朝外走,小京也失神而沒有抗議,隨著他往廳外走去另一方面,剛結束熱吻的女孩瞪著黎迅羽一臉小生氣地說:「好哇,原來你已經有女伴了。」
「是呀,她是我的……」
他話沒說完,臉上已經挨了對方一耳光。啪地一聲,整個場地頓時鴉雀無聲。
「你這低級的色狼,不要再靠近我!否則我就讓你好看,哼!」一扭頭,轉身,女孩大步地離他而去。
去!他這是招誰又惹誰了?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黎迅羽看著四周那無聲的目光,不禁想怒吼:「有什麼好看的?」
* * *
馬端強一面開車一面擔心地望著坐在身旁的子京,瞧她那入定般的神情,簡直是被嚇呆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剛剛才向黎迅羽告白,卻沒想到回到大廳卻看到他與另一名美女在擁吻,而且還不是發乎情止於禮的那種吻,想到剛剛那幕,馬端強自己都一肚子火。
站在子京的立場想,她會有多尷尬,多吃驚呀!
黎迅羽擺明了沒有把她的告白放在心上,才會轉個身又自顧自地與其他美女搭訕去了。再怎麼沒神經的人也該有點自覺,怎麼能在子京面前做出這麼殘忍的事呢?可憐的子京一定傷心死了,她一語不發的模樣,一定是強忍著心中的淚水。這麼堅強又溫柔可人的女孩子要去哪裡找!馬端強真想捉著黎迅羽問,他的眼睛是脫窗了不成?竟不懂得把握降臨在他身上的好運道!
所以,他再度下定決心。不論子京怎麼拒絕,他都要不屈不撓地追求她,直到她明白黎迅羽根本配不上她,只有他馬端強才能帶給她真正的幸福!
把車停靠在子京家的巷子邊,熄了火後。「子京,你還好吧?」
傻傻地回過神來,子京連自己怎麼走出宴會廳,又怎麼坐上馬端強的車,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眨眨那雙猶呈驚嚇狀態的大眼,「啊?喔,已經到家了嗎?」
馬端強皺了下眉頭,捉住她正要開啟車門的手說:「聽我一句話就好,子京,快把那種傢伙給忘了吧!忘了他,投入我的懷抱,我絕不會像那傢伙—樣傷你的心,我對自己的專情有信心,我一定會徹底地只愛你一個人。」
子京沒有心情應付馬端強這番熱烈的表白,現在她只想快點回家,快點問清楚……為什麼會有另一張與紫一模一樣的臉孔出現,而且還出現在黎迅羽的面前。她已經決定不再假扮成那名女子的時候,為什麼卻會「出另一個「紫」!
拉開車門,她轉身投給他抱歉的目光,「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說這些,謝謝你送我叫來,再見。」
「慢著,子京?子京!」
望著她匆忙上樓的背影興歎,馬端強趴在方向盤上,苦惱地搔搔頭。自己真的是一廂情願嗎?難道子京除了黎迅羽外,眼裡已經容不下其他男人了?他不相信,他有哪點比不上黎迅羽呢?
歎口氣,啟動車子的引擎,掉頭離去。
慌張地打開房門,隨腳一踢地關上它,連鞋子都沒脫就直往臥室走去,她捉起那只好好地擺在梳妝台上的老舊木雕神像,大吼地說:「喂!回答我!聽到沒有?我在叫你呀!」
木雕當然是不會講話的。可是子京已經管不了那許多,她拚命地搖著它,一直叫著:「你聽到沒有?聽到了就顯顯靈或什麼的!喂!喂!」
五分鐘過去了,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啪答—聲,子京看著滴落在木雕上的水,才知道自己竟然掉下淚來了!結果就像是連鎖反應似的,啪答啪答的,淚水連擋都來不及,直往下落,沾濕了她自己的手也沾濕了那尊神像。
她已經完全無助了。
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才好?原本以為一切都回復正軌的道路,以自己的面貌與自己的真心與他坦誠相對,命運卻開了她一個大玩笑。這也算是作繭自縛吧!竟然會有另一個「紫」的存在,想到自己成了間接媒介的原因,簡直像四格漫畫般荒謬又可笑。
若不是那天化身為「紫」去接近黎迅羽,黎迅羽也不會認出現在這位「紫」,就算他欣賞這位「紫」的外貌,也不至於在這種場所去釣她,也就不會出現那種親熱的場面了……
現在那兩個人是不是一拍即合地雙游雙飛?一定是這樣吧,錯不了。
自己一手導演出一場糟得不能再糟的喜劇,現在要怎麼才能讓它落幕……不!也許是她這位導演下台一鞠躬了,因為黎迅羽與「紫」已經找到彼此了,她這不搭軋的導演及差勁的配角,還硬在舞台上等待些什麼?難道要等到黎迅羽的喜帖丟到臉上來,讓她加倍地痛苦與傷心嗎?
這又不是童話故事,她沒有辦法拿出一隻玻璃鞋證明她才是真正的「紫」!
盜用的美麗畢竟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淚水漸漸漸漸地干了。
不要再去追究為什麼還有另一位「紫」的存在了,那並不重要。不,說起來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從頭到尾她是知道的,吸引黎迅羽的並不是在「紫」的外貌下屬於寧子京的內在。紫的美貌才是重點,而紫的美貌並不是永遠屬於她,那只是一夜的夢幻。
不論現在黎迅羽將與那位「紫」發展出什麼樣的情感,都已經超出她能左右的範圍了。
心,該何去何從?情感……終將無疾而終?
* * *
打開辦公室的門,裡面空無一人,黎迅羽知道自己現在一臉呆樣,可是那微張的嘴就是無法發出聲音。太吃驚了,從子京到這裡上班的幾年以來,不論刮颱風下大雨,她從來沒有一次比他晚到的,今天卻……
昨天的打擊太大了嗎?腳步沉重地走進陰暗的辦公室內,裡面依然瀰漫著一股未散的煙味。僅只過了短短的二十四小時沒人上班,給他的感覺卻恍若隔秋。
信步走到窗邊,拉起了百葉窗——以前這些都是子京會先做好的事,刺眼的陽光讓他忍不住瞇起雙眼,天氣真是好得不像話,要是心情也能放晴該有多好。一想到今天不知該怎麼向子京解釋昨天的行為,他就滿臉的黑色線條。
他聽到身後傳來的鑰匙聲,轉回頭,正巧與進辦公室的子京的視線相遇,也許兩個人都沒什麼心理準備,猛然相撞的視線,帶來了些許狼狽與尷尬的感覺,僵持了一秒,兩人都同時把視線移轉開來。
糟糕,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黎迅羽心裡一陣惶惶不安。小京的眼睛還有點腫腫的……是哭過了嗎?昨天也沒睡好吧,瞧她一臉蒼白帶著黑眼圈的模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心裡的歉意又往上攀升一層。
與那位貌似「紫」的女孩子親吻的事,雖然不是他故意造成的,更不是有意要讓小京撞見的,可是自己沒有拒絕也是事實。他也不能否認在那一刻自己的確對那名女子有意思。她實在和「紫」生得一模一樣……不能怪他想在她身上繼續尋找紫的影子,雖然四唇相觸的那瞬間已經瞭解到自己犯下的錯誤,也為時已晚。會被小京撞見則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馬端強罵得也沒錯,他再怎麼沒神經,也不該在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
現在,跟小京道歉又似乎太矯情了些,也沒有理由這麼做。小京一個字都沒提,他先提起來反而是先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早……早安。」清了半天的喉嚨,也只能這麼說。
子京垂下視線,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放下皮包,「早安,黎先生。」
他看出來了吧?自己紅腫的雙眼,怎麼冰敷也還是看得出痕跡,曾經想用化妝來蓋過,卻苦於拙劣的化妝技巧度而是欲蓋彌彰。這張狼狽的臉實在不想面對他,想要蹺班,可是一想到整個辦公室缺了她根本沒有人可以替班,所以還是死心地來了。
比平常的上班時間還晚了半小時,難怪黎迅羽已經在辦公室了。剛轉開門把手的那瞬間看到他,毫無防備地被他那直視的目光擊中,頓時手足無措、進退不得。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嗎?昨天晚上已經下了無數次的決心的!見到他的臉,那些決心又到哪裡去了?
辦公室內瀰漫著可怕的沉默。
藏在皮包中的辭呈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子京卻不知該如何將它拿出來。下定決心要告別這段情,告別自己的過去,告別這五年的光陰……有這麼多的事要告別,累積起來卻只是薄薄的一張紙,難怪它會有如千斤那樣重,重得她不知該如何拿出來才好。
要笑著說再見,這是她眾多決心中的一個,要好好地跟他道謝,這五年來的照顧,自己在他身邊獲得了許多不是金錢能衡量的東西,沒有悔意只有感謝地,以笑臉與他道別。
從旁人的眼光看來,很不可思議吧!真的有人能這樣無悔無恨地離開一個工作崗位,對自己單戀五年的男人的情意,到頭來一無所獲,對方也什麼表示都沒有,這樣也要道謝?
子京是真的感謝,這五年來,因為有段情,所以自己的人生才能活得這麼幸福,這麼快樂,這麼沒有遺憾。道謝不只是對他而已,這也是珍視自己的一片真心,她並沒有白白地過了這五年,她是這麼覺得,所以要用對得起自己的方式道再見。
子京閉上眼睛,再次確認自己的心已經沒有任何的疑惑.然後睜開雙眼,起身為黎迅羽與自己沖泡每天早晨的第一杯咖啡。
咖啡壺中「噗嚕噗嚕」響起的蒸氣音,滾動著,慢慢地滴落出來褐色的液體,用著第一次泡咖啡時那樣專注的心,注視著它緩緩累積出早晨的活力。
「黎先生,你的咖啡。」
「喔,謝謝。」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與平常慣性的灑脫笑臉有些不同。
轉身在自己桌上放下另一杯咖啡,從皮包中取出那紙辭呈,她平靜得像是遞給他日常公文似的,以淡淡的口氣說:「還有,這是我的辭呈,我做到這個案子結束為止。」
剛喝進第一口咖啡的黎迅羽,隨即嗆得噴出來。「咳、咳、咳!」他猛力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接過子京遞來的面紙,擦拭自己與桌面。「你……你要辭職?」
「多年來承蒙你的照顧,非常謝謝。我學到了許多東西,也接觸到許多我不曾接觸過的人,有過許多有趣的歷練,這些我想在別的地方一定都不會見識到。這五年來,我過得很充實、很愉快,謝謝你,黎先生。」
「慢……慢著,別用這種演講台詞來跟我打馬虎眼呀!」
黎迅羽激動地站起身來,「謝什麼,好像你要去遠方似的。拜託,我……我這小事務所不能沒有你呀,子京!」
「我會馬上登報找下一位助理的,請你不用擔心,交接的問題我會處理。」
「我不要新的助理,你是最好的了!」
「謝謝你的讚賞。」
「是我哪裡做不好了?你直說嘛!或者,你心裡在介意昨晚上的事?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不對,這麼說好像老公在對老婆道歉他不該外遇偷情似的。「我是說,我那樣做是有點欠缺思慮,可是我能夠解釋,你聽我說一句好不好?你說你喜歡我的事——」
「關於那件事——」子京毅然地打斷他的話,接著說:「讓你困擾了,真是對不起。請你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什麼不要放在心上,這又不是說你做錯了什麼事!我是很認真地在考慮你和我——」
她再度打斷他說:「黎先生,我無意用我喜歡你這件事,勒索你的情感。如果你認為我現在辭職是欲擒故縱的手段,那你就完全誤會了。我喜歡你這件事是私事,而我要辭職的事是公事。這是兩回事,我不想把它並為一談。」
一時間被她堵得無話可說,那義正嚴辭的態度,簡直是神聖而不可侵犯,似乎他再多說一句,都會對她的人格造成侮辱。黎迅羽只能用雙眼瞪著她,而她當然也毫不退縮地瞪了回去。
「呼」他吐了口長氣,搔搔自己的頭髮,「好像輸給你的氣魄了。」
子京垂下眼,這種堅強其實是脆弱的反證,因為心裡無法去面對他討論這件事,既然已經決定要告別這段感情,若是再與他討論什麼喜歡或不喜歡的,就再也無法控制內心的情感,也許連淚水都會逼出來。
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哭什麼呢?乞求他的情感嗎?乞求來的情感對自己而言又情何以堪?驕傲與愛情是不能並存的,這點她非常清楚,捨棄驕傲能不能獲得情感,她不敢卜賭注。
「那……至少告訴我,你真正想辭職的理由。這點,我總應該有資格問吧?你不想談的事可以不談,但是身為僱主,我希望能知道有什麼你非辭職不可的理由,我才能決定讓不讓你走。」
真正的理由,其實相當簡單。因為一旦把情感說出口,它就會以倍速湧上來,渴望一個出口,渴望一個擁抱,渴望能在顧盼之間也有個人會回首,對著她微笑,然後滿足地再等待下一個同樣的循環展開。
沒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扮演一個「專業」的助手角色。
剛剛大言不慚地說,公私不能混和,可是她才是那個先把公私混為一談的大笨蛋。已經無法挽回地,把情感的圍籬給打破了。
「我需要時間,把自己找回來。」這是個最差勁的理由、逃避的借口,可是她只能這麼說。
「什麼時候把你自己搞丟了?」
五年以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或者是三個月前?或者是一分鐘前?那都沒有差別,也不重要。子京沒有開口回答他。
「你眼前就有位現成的偵探,要不要僱用我,幫你尋找呢?」
子京皺了下眉,想擠出笑臉,還是失敗了。「對你而言,這也許只是個笑話,可是迷失的人卻不覺得好笑。」
「抱歉,我太不正經了。就當我老毛病又犯了吧!」
她搖搖頭,無意再談論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那,也不用麻煩你登報尋找助手了,我不想再找其他助手了。」
他的這句話,讓子京從自己困惑的思緒中轉而一變,地張大嘴巴看著他,「你……為什麼……」
輕柔地用指尖幫她把嘴閹上,他溫和地望著她說:「沒那個必要,我想不論你找來什麼樣厲害的助手,都不能讓我滿意的。我們合作了五年的默契,豈是一個陌生人能夠隨便替換的?我也沒心思再去習慣別人的行事作風。」
「那怎麼可以,你一個人……事務所一定會忙不過來的。當你出去查案的時候,沒有人接聽電話,沒有人整理那些文書,沒有人幫你處理會計上的事務,你打算怎麼辦?」
他利落地聳聳肩,「應付不過來就應付不過來,頂多少賺點錢、少接些case就是了。不管怎麼樣都能撐下去,要是真的撐不下去,那就把事務所結束也沒關係。」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事務所是你的全部,把它結束掉,你要做什麼?」
黎迅羽像是開玩笑地摸摸鼻尖說:「嗯,說的也是,到時候就變成了無業遊民了。可能得找人收留我也不一定。」
「你認真一點,好嗎?」如此地為他擔心,他自己卻毫不在乎的樣子。
揚起半邊眉毛,他轉頭看看這間事務所,「當初我從死去的老爸手裡接過來的時候,心裡頭想的並不是要繼承這間事務所,把它遺留給子孫這樣子的事。對我來說,這間事務所就像是我老爹一樣,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在家裡好好陪我玩過一天的老爹,總是一天到晚泡在這間事務所裡忙進忙出,忙得連我老媽都受不了而和他離婚。小時候我還曾經為此而自暴自棄過,覺得老爹心裡頭只有這間事務所,而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可是當我老爹去世後,我才發現我們父子之間,什麼都沒有。我怨怪我老爹忙於工作,自己卻從沒有好好地想過……他為什麼要為這間事務所如此付出,他真的是愛工作勝過愛自己的子女嗎?如果我老爹有錯,那我也有錯,因為我也沒有主動地瞭解他,只是一味地抱怨與痛恨,永遠停留在原地不動地悔恨,誰都沒有跨出那一步的勇氣。
「所以,我把公職給辭了,接下這間事務所。每當我坐在這張皮椅上,就會感覺到我老爹的氣息也依然存在這裡,看著過去累積出來的成千上萬的檔案,在我老爹生前曾經幫人解決過的困難……我就會瞭解他在我童年生活中缺席的理由。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透過這間事務所,我和老爹就好像依然有所聯繫似的……」
子京第一次聽他提起這件事,她知道事務所對他的重要性,卻從來不知道原來背後藏有如此的理由。
「不過,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呀!黎迅羽轉回視線正視著她,明朗的笑臉一如往常爽快,「事情順其自然,結束在該結束的地方,也沒什麼不對的。所以,萬一靠我一個人事務所撐不下去,我就把它結束,然後到美國去。」
「到美國?」
「我大哥在美國開了間保全公司,生意還挺不錯的。他一直嚷著要我過去幫忙,我總是推說這邊的事務所不能結束,放不下。如果事務所結束,我想他決不會放過我,一定會把我捉到美國去幫他的忙的。」
到美國去?那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他了……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同一個城市中,還有著些許微渺的希望,在某處能不期而遇。可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國度,即使是同一個地球,見面的機會卻接近於零吧!
「子京,我知道你並不想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是……昨天你所看到的,並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我素行不良,所以這麼解釋也許你不相信,不過,我每句話都是真心的,也希望你能好好地聽。」
她一點都不想聽他提到那位「紫」,一說起這件事,她不由得想逃!黎迅羽敏銳地察覺到,伸手把她拉住。
「她是我一見鍾情的對象……」
為什麼要這麼殘酷,逼她非聽不可呢?
「不,應該說她和我一見鍾情的對象長得一模一樣,可是她並不是那個『她』。她們相似的只是外貌,可是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
子京想逃的慾望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知道?他居然知道那女子並不是「紫」。即使外表一模一樣,他還是能判斷得出來,那並不是「紫」——不是她化身的「紫」?
「我是在一間PUB裡遇到她的,對於她我也僅知道她名叫『紫』。說起來很不可思議,我對她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當然啦,她是個美女,可是她給我的感覺除了漂亮之外,還有些我不曾在其他人身上所感受的……一種熟悉的、不需要用言語就能溝通的……反正我不會形容,就是很特別的感覺。」
原來那天,自己給他的感覺是這樣的……你口中正在談論的人,與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同一人,你知道嗎?迅羽。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是平空而來的,你那敏銳的嗅覺為什麼不再更敏銳一點,是我呀!站在你面前、與你相處了五年、熟悉得不能再更熟悉的人,就是我呀!
「那天她有急事匆忙地離開,沒有機會多認識她,讓我扼腕。努力地找了好幾天,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她就這樣子消失了,沒有再出現在那間PUB裡,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因為那只是一夜的夢幻,一場不像是真的魔術,一夜就好,讓我嘗嘗被你的目光擁抱的滋味的傻瓜夢想。
「昨天乍見到那名女子,以為她就是我要找的紫。很快我就知道自己認錯人了,那個吻……」黎迅羽難得地微紅著臉說:「我只是想拿她代替一下,因為她實在長得太像紫了……所以我沒有拒絕。我也知道這樣子很差勁,可是……
我真的找她找得好苦。」
苦的人並不是只有你而已。子京想到昨夜的場面,心裡依然有著尚未平復的……醋意。
「你與『紫』,其實有點像。」
撲通,子京乍然間聽到這句評論,亂了心跳。
「當然,外貌上是不大一樣的啦。可是你們……怎麼說呢?有些舉止間,會有種類似的感覺。啊……就是這種有一點點羞澀最像的了!不過,紫比較大方主動一點就是了。我不是一開始就這樣覺得,而是近來的你給我的感覺會突然地和我腦中的『紫』連在一起。」
苦惱而皺著眉的黎迅羽,流露出無法正確形容而沮喪的表情,像極了生自己氣的大孩子。子京差點心軟地想告訴他,自己就是紫。
他會相信嗎?
「對不起,扯了一長篇跟你沒有關係的事。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才是主題。小京,我也很喜歡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