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的吻,再沒有比他的吻更醉心的。嘉翎醉在這一吻中,逐漸下沉,沉入欲望的深淵。他的吻及他的撫觸都是她企盼的一切。
當他解開她的衣帶,而她未曾阻止過他時,她知道自己也要它發生。
「沒有小小的抗拒?」他一吻未停,又續一吻的慢慢引導她的情緒,「我竟碰上一個大膽的蕩情女巫?」
「這不是我喜歡聽的話,」嘉翎半瞇著眼,看著他輕巧的解開他自己的衣扣,袒露出他的剛健體魄及柔軟毛發。她伸手碰觸他,「我只是忠於我自己,做我想要做的事。我不喜歡的事,我碰都不去碰它。我為什麼要屈就於男人的欲望?並不是只有你們才會有沖動。難道你喜歡我假裝古板的學究?」
「噢,對了。」他攫住她的發,微微仰扯而令她細白的頸項露出,他貪婪的吻著。「我忘了你說過你對於你喜歡的事都是全力以赴的。那麼,你想和我親熱嗎?」
不吝於給他的擁抱,嘉翎點頭,「是的,我想。」
「有多想?你會不會以你的全力以赴逼得我喘不過氣來?」他繼續對著她的柔軟部位進攻,一如她無法不去探索他結實的胸肌。
「你會知道的。」她隨著逸出心頭的歎息,告訴他。
席鍾斯對自己承諾也對她保證,「是的,我一定會知道。」
初次的結合狂野如火,第二次是隨興的嬉戲。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在「愛」上表現這麼狂這麼放,這般的無拘無束。她重拾了以往自己從不覺得有趣的部分。過去也許勉強算得上有感受到溫柔,卻從未嘗如此強烈,而且,她不曾被愛擾亂思緒,也從未被愛取代理智。
如今和席鍾斯在一起,她竟寧可憑藉直覺和他共度這快樂的時光。將所有的顧忌掃到心底最不起眼的倉庫,用鎖關住它。
她感覺自己的腰被人輕輕捏弄了一下。她捉住那頑皮的手,「想干什麼?」
席鍾斯手罩上她的胸脯,在她的肩上印下一吻,「你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巫。」
「喔?為什麼?」嘉翎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因為我救了你的人?」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帶著她側臥說:「因為你不可思議得令我吃驚。你美得令我吃驚,膽識也非常的大膽,還有……」他賣著關子故意不說。
「還有什麼?」嘉翎回頭想看他。
他吻著她的耳,「還有,你是我最不可思議的情人。你怎麼可能……這麼單純,卻又深知我的需要呢?當我發現你是處子時,我真不敢相信。」
事實上,她不是。這可能要怪罪到亞當的身上了。他暗地動了手腳。
「那會造成什麼差別嗎?」她有點心虛的問。
「我不知道。」鍾斯想過後才說,「我不習慣和一個處子上床。通常女人會以此為手段,換取婚姻。」
「你放心,那不是我的作風。」
「那……什麼才是你的作風?我一度以為你是個專門詛咒別人的女巫,後來知道你會醫術也熱誠救人。你不諱言的坦白自己的渴望及需要,結果卻是個純白的處子。什麼樣的你才是你?嘉翎。」
「我就是我。每個人都有許多面,只是他們要不要表現出來給你看而已。」
「你呢?你會不會將你的每一面表現給我看?」
「你已經比別人看過更多的我了。」
「我還想看更多的你。」
嘉翎擺開他的手,卷著被單坐起。「為什-?」她煩躁的撥弄自己的發到後背,「你想找出我的弱點?我知道你不愛我,我們有的只是欲望。何必假裝你想了解我呢?我不是容易懂的。」
「你害怕我發現什麼?」他握住她的手腕,藍眸咄咄逼人。
「我所害怕的並非「發現」,你不會懂的。」她與他的智力在拔河,「你放開我。你已經得到你的滿足,可以走了。不必在這裡多逗留。」
「滿足?」他輕笑聲在她耳邊勾動心弦,「你話說得太早了。我離「滿足」這兩個字還早得很。」
嘉翎停止她的拉扯,瞪著他,「你還想做什麼?」
「現在?」他調笑的眼對著她的一本正經,「我想做很多事。想陪你睡覺,想和你溫存,更想和你在被窩裡玩兩人的游戲。你想做的是哪一件?」
他的話讓嘉翎臊紅了臉。「我累了,不想玩游戲。」
「那麼我們可以睡覺。」
「不。不行,你不可以睡在這裡。」嘉翎推著他說:「你快點離開。」
「怎麼你老要趕我走?上次恐嚇我說要殺我,現在則想一腳踢開我。你忘了你是我的囚犯,我是你的主人嗎?哪有囚犯趕走獄監的道理。你有什麼道理反對?」他又一副賴定她的模樣。
「你睡在這裡,每個人不就知道你和我……睡在一起?我已經被扣上女巫的帽子。不想再戴另一頂不名譽。」
「他們不敢。」鍾斯肯定的說。
「在你面前,他們是不敢。但在背後,他們說得可難聽了。」嘉翎看著他說:「我被污蔑也許無所謂,可是你想過自己的兒子沒有?小瑞特會怎麼想,聽見自己的父親見一個愛一個的換著女人。我很喜歡小瑞特,我不想在他眼中成為一個妓女。」
「我沒有一個接一個的換女人。」他平靜的說。
喔?這倒出乎嘉翎的意外。
「但你也不可能完全專情吧!別告訴我,我會是你唯一的女人。不,唯「二」好了,加上小瑞特的母親。」
「瑞特的母親,兩年前死於難產。母子都沒有救成。」
嘉翎聽過夏娃的簡報,她知道鍾斯的妻子是怎麼過世的。當時,她還正想著,他和自己先後同這喪失心愛人的哀慟,想必他也有過不好受的時光。
現在聽他親口說出,她感覺更加憂傷。
「很遺憾,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他搖搖頭,「不,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口中這麼說,但是眼裡攜著回憶,「我已經可以接受這事實了。」
「你想不想談談?我可以借你耳朵。」
他看看她,「她是個好女人。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她是個個性開朗的人,整天都笑著。在她之前,我有過女人,一堆的女人。可是她們一點意義也沒有,只是來來去去的身體,我不在意她們。直到我遇見她,她這麼開朗、慷慨,我猜我是陷入愛河了。所以我乖乖定下來,乖乖和她結婚生下瑞特。我沒有想到我會有失去她的一天。」
他的話讓嘉翎有著同樣深刻的感受。是的,她從前也一直依賴著穩重的允輝,沒有想過她會這麼突然的失去他。
「我明白。」嘉翎握住他的手,真心的說。
「那是漫長的一天一夜,她不斷的哀嚎著,我卻束手無策。天啊!那時,我真恨上帝,它不公平,我都還沒有回報夠多的愛給她,她卻要離開了。留下三歲的稚兒給我。」掉入記憶的鍾斯用力握著她的手,痛苦的說著,「她卻捨下我,捨下一切的走了。」
「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旨意。她是妒忌我們的恩愛,她只想破壞。」
「噓!」她按住他的唇,「不要這麼說,你不是真想毀謗她的。」
他則包住她的指頭,「不。我說的是真話,它——」他向上望,「自己也知道。我總有一天要問問它究竟是什麼意思。」
多說無益,她知道,自己也曾是冥頑不靈的一員。憎恨和懷疑也會是活下去的一種力量。「你活著,這是最重要的。至於想問神的旨意,未來還有機會。」
「是啊,我活著。」鍾斯攬她入懷,「你讓我活了起來。」
怦怦的心跳讓她有些許的恍惚。他說的是否表示某種「愛意」?
他松開了她,「今天,我先回去休息好了。」
「啊?」她怔怔的問。
他帶笑替她將下巴合上。「你不想讓人誤會,我就回去睡好了。不過,這種日子我不知能熬過多久。別太仰賴我的良心,知道嗎?」
嘉翎只好點點頭,看他拾起衣物,走向大門。「晚安。」他說。
「晚安。」
☆ ☆ ☆
「金小姐,你睡著了嗎?」夏娃在黑暗中出聲。
嘉翎一手枕在頭下,半臥著問:「又有什麼事了?」
「我找到「膽小」麥斯了。」
「真的?是誰?」她抬頭問。
「是你剛由鬼門關救醒的人,布湯姆。」
「不會吧!你確定?他是席鍾斯的重要副手,應該不會是來自二十二世紀的怪物才對。否則,別人也應該會對他突兀的出現起疑心,像我一樣。」
「他換了裝扮也留長了發,還蓄上一絡胡子,可是他沒辦法逃過我們的影像還原術。他所有的骨架及眼睛都符合了我們的檔案。你還不相信的話,可以在他胸口找到一樣證據,證明他是來自二十二世紀的罪犯。」
「哦,你該不是說二十二世紀,還有人替罪犯烙印吧!」
「沒錯。不過,並不是像以前人那樣在身上烙一輩子的印。那是一種特殊處理過的顏料,能依他服刑的日期維持一定的時日,只要他服完刑,顏料會自動消失。我們也不會在社會檔案上留任何紀錄。他只服到他該服的刑責。」
「是嗎?」抬抬眉,嘉翎倒也覺得這方式尚可接受。「那麼,布湯姆胸前會有顏料?」
「沒錯。重刑犯是黑色。中等程度會退到紫色。最輕微的則是桃色,和膚色也最近。」夏娃說:「而布湯姆的胸前,應該是紫色的。」
「那我要試著去看看他的前胸羅!」
「其實我們已經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是他了。你大可不必冒這個險。因為,我們無從得知他是否已認出你是追捕人。」
「難道他會殺人滅口?」
「這很難說,在這裡,你是他最大的敵人。他在二十二世紀犯過傷害罪,有壞的暴力因子埋伏在他體內,也許他會殺了你。」夏娃嚴肅的說:「亞當正懷疑他的受傷只是一種手段,目的是要你現出原形。」
現出原形,現在自己又成了妖魔鬼怪了。「他想要我用二十二世紀的手法救他?難道他不怕我不是,失手傷了他?他還曾經休克過,別忘了。」
「有很多工具可以供他裝神弄鬼。我們不明白他手上有什麼,只能說,他是個極聰明的人,他會這麼做不會沒有退路的。」
嘉翎現在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若是所有的猜測都是正確的,布湯姆——不,「膽小」麥斯,實在是個可怕的人。竟可以玩弄自己的生命來達成目標。「為什麼,你們會給一個這麼樣的人「膽小」的綽號?」
「他膽小的地方並非犯罪。他是屬於隱藏自己的罪犯,擅長湮滅罪證及推出代罪羔羊。他是這藝術的高人,所以也是最「膽小」最小心謹慎的人。你萬一被他察覺出是追捕人,最好留心他的詭計。許多人曾被他陷害,怎麼死都不知道。」
嘉翎歎聲氣,「看來罪犯也是愈來愈聰明了。」
「這也是他們的弱點,聰明是有盲點的。」
嘉翎仰看由床項延伸下來的條條床幔,「盲……點,是嗎?」
「像你,你的盲點就是專心在一件事情時,對其他事就沒有辦法分心。我怕你現在心裡只有一個席鍾斯,再也看不到其他方向了。」
「我們的談話只能拘束於公事,我不許你插手我的情感問題。」
「哼,別以為你瞞得過我,我知道你聽見他說那段遭遇時,只差沒痛哭流涕了。我說,你真的陷下去了,小心點,席鍾斯不太可能娶一個女巫的。老實說,他是個貴族,連個村女都不在他們那階層的考慮之列。除非你可以一輩子當個情婦,否則,趁早死心吧!」
「我一點都沒有意思要他娶我。」嘉翔鼓起雙短賭氣的說。
「那最好不過。」
「我受夠了。」嘉翎突然宣布,「我要你得到點教訓,不再干涉我的事。從現在起,我要將你擺到木箱中,我不想聽你指揮了。」
「你最好不要這麼做……喂喂,金小姐——」
嘉翎氣憤的拔下耳環,她對那紅寶石皺皺眉,打開放置在床下的大木箱,嘉翎將耳環扔了進去。「好好在裡面反省一下!」
砰!她關上了木箱門。
☆ ☆ ☆
早晨不是金嘉翎最喜歡的一段時光,但對於某部分小孩來說,它顯然是的。
席瑞特拉扯著她身上厚重的棉被,他一直扯一直拖,直到嘉翎終於被太陽伯伯溫和的拍拍屁股,說聲:「該起床羅!」
半睜開她惺忪的腫眼睛,嘉翎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問:「嗯?什麼?你說什麼?」
「起床了!巫婆!」瑞特像個小霸王,高高的站在她床上,俯視她說:「父親大人說要你起床到樓下去,他要見你。」
誰要見我?!嘉翎翻個身再捉回她身上的被子,「我不想見他。」
「不行!不行!」瑞特用小孩子特有的高尖嗓音,大叫著,「不可以的,你一定要去見他。你不准再睡下去了。」
嘉翎不理他,照睡。
瑞特不滿的瞪著她那有恃無恐的睡姿。小朋友的惡作劇心理開始出現在他小面孔上,他不懷好意的笑一笑,跳下她的床。
以為她的世界終於恢復平靜的嘉翎,更安心的擁抱她的夢鄉。她趴睡在床上。
一分一秒過去了。
嘩!一盆水在完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兜頭朝嘉翎的身上灑下來。
「噢!我的天!」她驚叫的爬起來。
濕答答的水由她的發滑落她的臉頰,繼而浸濕她一身的睡衣。金嘉翎現在狼狽得像只落水狗一樣。而罪犯還膽敢站在那邊對她咧開嘴角笑!
「我要殺了你,你這小鬼!」撥開黏在她臉頰上的發絲,她卷起袖子,「我捉到你以後,我要狠狠的打一頓你的屁股。你這無法無天的小魔頭!」
「咐!誰讓你這麼愛睡!父親說,對付懶豬最好的方法是給它們一盆水清醒一下。」他還拉下眼瞼,露出白眼做鬼臉說。
竟把她當成小豬仔!君子孰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報這一箭之仇。
「你有膽別跑!」她指著他,一邊跳下床追著。席瑞特朝她再做次鬼臉,隨即拍拍屁股,溜了。嘉翎正氣得眼紅,顧不得身上穿的是睡衣,冷空氣直讓她想打噴嚏,她照樣的追了上去,准備逮到他好好教訓一番。
席瑞特一出了門便滿口鬼叫鬼喊,「巫婆殺人啦!她要吃我了!救命啊!救命!」
一開始,樓下還沒有什麼動靜。等到他們反應起來的時候,他們才一古腦的全往樓梯上沖。正好讓所有人全瞧見了金嘉翎渾身濕透的追著一路又跳又跑兼嘻哈笑的席瑞特。
這群人裡面,也包括了席家堡的堡主,鍾斯。
那是幅令人發噱的畫面,很多人都開始笑起來。
鍾斯自己則是忍著笑,捉住了像猴兒亂竄的瑞特。一手攔在嘉翎和他兒子之間。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盡量莊嚴的問。
「問你的寶貝兒子。」沒好氣的,嘉翎告訴他。
鍾斯則低頭看著正在他手中不敢亂動的瑞特,「瑞特,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啊!」小鬼紅著臉說。
「你還說沒有!」嘉翎拉拉她濕透的衣裳說:「這都是你的傑作。」
瑞特看看她,又吃吃的一笑。「好嘛!是我將水倒在巫婆身上的。」
「瑞特,我教過你,對女士要有禮貌。你要稱呼她為金小姐。」鍾斯更正他兒子說:「還有,不可以說金小姐是巫婆。」
「是的,父親。」瑞特又低下頭去。
「還有,」鍾斯繼續說:「你怎麼可以倒水在金小姐身上呢?」
「因為你說要見她。我才上去找她,誰知道她賴在床上不肯起床,所以我就想起來啦!你說過,豬仔喜歡睡覺,可以用水叫醒它們。所以,我才去端水了,想讓金小姐起床嘛!」瑞特的敘述又讓身後的一群騎土及待從們哄然大笑。連席鍾斯自己都掩飾不住他愈咧愈開的嘴角。看見父親的笑意,瑞特更得意的說:「你沒看到,當我將水潑下去的時候,金小姐的樣子——」
「夠了。」看一眼正氣得冒煙的嘉翎,鍾斯決定不要讓她氣過了頭。「我知道了。可是金小姐並不是豬仔。你想過你可能會讓她著了涼嗎,還有,我打賭那張床上現在一定是一團糟了。我處罰你去把那間房打掃乾淨,一點灰塵都沒有。知道嗎?」
「是的。」
「現在,你必須向金小姐道歉。」鍾斯將瑞特推到她身前。
「對不起,金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倒水在你身上的。如果我引起任何不便,我向你道歉,請接受我的道歉。」
堅持下去對嘉翎並沒有好處,特別當她是穿著這麼單薄的衣物站在這邊。許多雙眼睛正注視著。「我接受。還有,我要你保證它不再發生了。」
「我保證它不再發生了。」瑞特舉起一手說。
嘉翎點頭,然後看向鍾斯。
鍾斯拍拍掌心,「好了,戲看完了。大家可以回去用各自的早餐了。」
聽到主人的驅逐令,所有的人也三三兩兩的走下樓梯。回到他們剛剛用餐的餐室。隱約可聽到他們正熱烈的在談論這樁笑話。想必,一天的開始有笑話可聽是件稀有的事。
看到單薄睡袍下的嘉翎正打著冷顫,鍾斯對瑞特說:「去請布蘭穆嬤送幾壺熱水到金小姐的房間去。別忘了讓他們抬個大木桶上來。」
「我想,」他直起身對著嘉翎說:「金小姐需要泡點熱水,以免著涼了。」
「謝謝你這麼周到的考慮。」嘉翎閃開他溫柔的藍眸,她急急往上移。
「如果方便的話,」鍾斯在她身後說:「在你泡完水後,我想在書房見你。我們有些事該談一談。」
嘉翎猶豫了幾秒,「我知道了。」
她於是盡快的回到她樓上的房間,光是他眼睛拂過她的身體,她都會敏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她只好遠遠的保持他們的距離。
☆ ☆ ☆
熱水一桶桶提上她的房間,倒入大木桶內,木桶已經刷洗乾淨了,倒入的熱水,騰騰冒著熱氣,提醒了嘉翎,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享受洗澡的樂趣了。想泡澡更是有困難,她每天都維持著例行的清潔,可是沒有想到她也有可以享受盆浴的快樂。
「謝謝。」她對一旁的布蘭說。
「哪裡的話,你還不趕緊到水中去泡泡,我看你的唇都快變成青色的了。可憐的孩子。」布蘭嬤嬤自己朝她的床邊走去,「我來替你整理床鋪。」
「不用了,我怎麼好意思讓你……」
「這是我的工作。我作了幾十年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布蘭揮揮手,
「不要管我,你盡管舒服的泡在水中吧!對了,肥皂就在你的右手邊的椅子上。這可是我特別留下來的一塊香皂。我用石楠花磨在裡面,包准你洗完後香噴噴的。」
還有手工制的香皂呢!嘉翎拿起那塊香皂,心中有著感動。這是個一切都由人類自行奮斗創造的時代,也是雙手萬能的時代。被現代化工業寵壞的自己,何曾想過香皂能以手工來做?一塊香皂花幾塊錢就可以買到,人也學會浪費。現在她才恍然又想起「珍惜」。
她小心的脫下睡袍,跨進桶內。
「瑞特少爺也真是的。」布蘭搖頭春著床上、被上的一片水漬,「這下,你今天睡在哪裡呢?床已經全都泡了水了。」
嘉翎合掌掬起一手的水,撥到肩上。呼!她幾乎想發出贊歎。「我想,可以試著用布將水吸起來,然後風乾床墊吧!或許還會有救的。」
「那可得整張床都搬出去曬。在這種秋見愁的天氣,我懷疑會有足夠的太陽。」嬤嬤搖頭,她伸手拉起整床被,「我說——」布蘭嬤嬤瞪著床中間的落紅。
嘉翎手正拿著肥皂,小心的薄薄塗上一層。她沒發現布蘭話說到中途斷了。她還在笑著回答,「那倒是真的,這種天氣是沒有什麼溫暖可言。也許風會吹乾吧!」
「是!是!可能風吹一下會乾吧!」嬤嬤趕緊接了話說,一手則拉下那張床單。將它卷了起來。「沒關系,到時候,我再問問爵爺就是了。」
布蘭嬤嬤接著又東拍西弄的,半天後才說:「我出去了。對了,床上有套衣服是主人要我交給你的。你也不能成天穿那黑咕隆咚的衣服,趁這機會換件衣服去見他吧!」
「謝謝嬤嬤,你替我准備得太周到了。」
「謝什麼呢?應該的。」嬤嬤拉開了門,「別泡太久了。水冷還是會著涼的。待會那杯熱牛奶別忘了喝。我走了。」
嘉翎點點頭,看著嬤嬤抱著大棉被及床單走出門。
她又在水中眷戀了些時候,才不捨的站起身,擦乾水滴。她先拍乾了頭發,讓水不再往下滴,才換上了那套古式(卻可能是這時最流行的)長裙。她摸摸這種天然的毛料,感覺真是與眾不同。嘉翎坐到火爐前,邊喝那杯牛奶,邊等著頭發烘乾成型。
幸好她沒有燙起了頭發,否則她現在很可能沒有辦法整理那頭亂發了。她側著頭拍拍直順的發絲。
約莫七成乾了,她才束起了頭發,准備去見席鍾斯。
看著銅鏡自己的反射,她覺得兩束發辮使自己顯得更清純年輕了。那兩朵天然的紅雲,顯現在她面頰上,襯得她更嬌俏。石楠的香氣,陣陣傳入她的鼻中。
嘉翎感覺她像十八歲的姑娘家,心兒怦跳著等著會情人,他讓她生命更鮮活了。
「少胡恩亂想,金嘉翎。」她責備自己,然後拉好自己的衣裙,朝著外面的書房走去。
她轉下階梯,走到二樓,那裡有著一間大書房。門掩上,嘉翎敲敲門。
「請進。」裡面的人回答。
嘉翎推開門,看見的是席鍾斯坐在他那張木椅上,木椅上還披著件獸皮。她想若在現代,他的角色會是攻城略地的商人,不,也許是更具侵略性的工業鉅子。不論是工業鉅子或是唯利是圖的商人,都比不上他現在領主的角色。這個角色,才能讓他的本性有所發揮。
「怎麼了?一進來就盯著我猛看,難不成我頭上長了一只角?」他卷起桌上的一卷羊皮說。
「這倒不是。」嘉翎走到他桌前,「你在讀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會讀?!」他將羊皮歸入旁邊的許多卷內。「用你的魔力嗎?」
「你當時看了我的字條。」她不慌不忙的回答。
「看,也許看不懂。這和會不會讀書寫字是不同的。」他靠躺在椅背上並說:「不錯,我是會讀一些文字,這是因為我是個次子,曾被丟到修道院去實習過,但不代表我喜歡閱讀,我的父親和兄長沒有一個喜歡讀這些歪歪曲曲的圖案,這太娘娘腔了。」
「可是你喜歡的。」嘉翎碰碰那些文字卷,「你看,你將這些書卷保存得多好。厭惡文字的人是不會懂得珍惜的樂趣。你的舉止告訴我這麼多。」
「我的舉止告訴你的?」他有趣的一笑,「那麼「我的舉止」還說了什麼?你知道我找你來的目的嗎?還是,你已透視我的內心了。」
嘉翎收回她放在他桌上的手,「你當我沒說過前面的話好了。」
十指交握,鍾斯對她點頭說:「坐下吧!」
坐在他的面前,是她唯一能有的選擇。因為只有另一張木椅擺在他桌前。
「你……今天還好吧?我希望昨夜沒有傷到你。」
「沒有,我很好。」討論這話題,對於嘉翎不算十分困擾。她將它當成另一種醫學問題就行了。
鍾斯對她爽快回答,愣了一下。「那麼,我們來談談你的未來。」
嘉翎點點頭。
「你救了我一名屬下。這讓我對於你的未來,有了一點不同的看法。」他抬眼看著她,「我想,你也許真的不想傷害我的人民。不過,在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何目的出現在這裡時,我無法對你做下結論。你願意完全對我坦誠一次嗎?」
深吸口氣,嘉翎娓娓的說:「我不想傷害誰。」
「你是路過這裡?」
「不是。我是有目的沒錯。可是是我私人的事,與所有村民無關。我辦完我的事,我就會離開了。若是獲得你的允許,我還會在這裡停留一陣子,直到我處理完整件事。」
「你要離開?」皺起眉,鍾斯問。
「不離開,難道留在這裡?這是個敵視女巫的地方和年代。」嘉翎暗加上。
「我救了你的人,只更讓大家畏懼巫術和我。我知道我使用的不是什麼巫術,可是你也聽見他們說了。他們說這是奇跡也是巫術。」
「你說你從沒使用巫術?」
「你看過我流血和受傷。我也是人,不是什麼女巫。」嘉翎再次說:「只是……巧合罷了。一切就是「巧合」。」
鍾斯聽著她的話,安靜了半晌。嘉翎知道他正評估著一切,也知道他想在相信她和事實之間取得一個平衡點。她暗中禱告著,讓他相信自己吧!
「好。我相信你。」他終於說。
嘉翎終於舒了一口氣。
「你不再是我的囚犯了。你可以以客人的身分,居留在我的堡中,暫時。至於其他人是否接納你,全都看你的表現而定了。我不會強迫其他人接受你。你知道,其中有許多人對你的敵意仍深,你自己盡量別去招意那些人。」
「謝謝你,這對我已經是很足夠了。」她站起來。
「不,我還有話要說。」
不解的,嘉翎春向他。
「我們昨夜的事,也許會有……寶寶。我一時沒想到,一直到布蘭提醒了我。所以,我不管你是否處理完你的事,我都要求你在這裡待到肯定沒有任何問題發生為止。」
他的話才是真正的撞擊了嘉翎。在方便的二十世紀,她只知道按時吃避孕藥,可是在允輝過世後,她便不再擔心它了。是沒錯,一個生命是有可能孕育的。
嘉翎責怪自己近來不注意她的生理時鍾,竟對安全期一點概念都沒有。她連昨天究竟是不是高溫期都想不起來。
「不會有事的。」嘉栩安慰自己也安慰他說,「我知道。」
「我可不肯定。」他回答,「但我要我的孩子。假使昨夜我真的讓你懷孕了,你最好是有心理准備,我不打算放人。」
他不是說真的吧!「你想做什麼?」
「要是你生了我寶寶,你就乖乖的待在這邊,撫養寶寶。我要這個孩子有母親在身旁。對於瑞特的情況,我不想看到它重復發生在我另一個孩子身上。」
「你現在是在告訴我,要是我有了孩子,不論我願意不願意,你都要我留在這裡?」
「正是。」
「以什麼身分呢?我請問你,高貴的爵爺?你不是在求婚吧!」
「求婚?!我問你——」
夠多了,他眼中的詫異和不信,已經多得讓她知道他的心意。
「當我沒問。」她頂了回去,「我只想奉送你一句話,「如意算盤別打得太好」,你會失望的。」她說完,也不睬他是否還有話要說,便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了。
鍾斯在她出去後,還不敢相信她真有膽要自己娶她。
一介民女,來歷不明。她或許是很特別,但是,還沒有特別到能讓他打破這世界的慣例,讓他降格以求。她對他來說,最多最多只能是個——也許連情婦她都沒有資格,她太傲了——少有的情人吧!
他搖搖頭,真不知道這女巫的腦袋在想什麼?
☆ ☆ ☆
嘉翎真為自已不值,她還為此對夏娃大發脾氣呢!幸好這家伙的狐狸尾巴先溜出來了。否則,她還不知自己要犯下多少錯誤才會學乖。
她在通往自己房間的樓梯間停下腳步,糟了,她將夏娃扔到那木箱中,夏娃會不會一怒之下切斷亞當及她的聯絡呢?嘉翎第一個反應是趕緊往上跑,可是她又猶豫的想到當初是自己先毀約在先的。她能怎麼對夏娃道歉?!她有什麼可以給——是了,嘉翎高興的奔下樓去,她可以去看看布湯姆是否真為「膽小」麥斯,若為屬實,她可以以這為藉口,和夏娃商量。這樣,夏娃便不會生她的氣了。
一到樓梯口,她先觀察了一下,堡內只留一、兩位的清潔婦正在打掃大廳,其他所有人都各自忙各自的事務去了。這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好機會,嘉翎故意挺胸抬頭的大步走向布湯姆休息的房間。
竟沒有人攔下她,她實在太幸運了。她順利的溜了進去。
嘉翎看到房間內有人在看護他時,她的心又沉下去。「爵爺——」她臨時想到說:「他要我來看看他的傷勢怎麼樣了。」她指著床上的人說。
那位姑娘點頭,沒有攔她。
嘉翎走到床邊。怎麼辦,現在?她可不能當眾剝下布湯姆的衣服,他傷的是腿不是胸部。她假裝的在他的腿上察看著,然後摸摸他的頭。
「好像有點燙,」她對自己喃喃說著,再摸摸自己的額頭確定。「是有點燙。」
「有什麼不對嗎?」那位姑娘站離她遠遠的,開口問。
「是!好像有點發燒。我想我需要一點水讓他的熱度退一下。能麻煩你嗎?」嘉翎對姑娘盡量親切的笑。
那位姑娘朝門口退去,「一點水是嗎?好,我去拿來。」
姑娘有點倉促的走了。
想來她的「巫婆」名聲遠真嚇人。嘉翎看回布湯姆身上,這樣也好,她才有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彎身朝布湯姆胸前的衣襟探去。
她解開一個個布扣,直到必要的程度。然後,她可以揭開他的——
「你在做什麼?!」
一聲喝斥,讓嘉翎倏的直起身。她收回手放在後面。「沒什麼。」她轉身看見前天對她很凶的那位騎士。
「亞喬先生,」方才的姑娘扯扯騎士的衣角,「我先回廚房去幫忙了。」
「去吧!珍妮。」他低頭對姑娘說。姑娘像得到特赦一樣的跑了。
亞喬這才回頭看著嘉翎,他手上一把長劍對著嘉翎說:「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一個女巫,昨天你只想騙倒主人而已,那只是你在演的一場戲,你不是真心要救湯姆的。果不出我所料,你現在又回來想加害他。」
「我什麼都沒有做。」嘉翎舉起手,向他表示清白的說。
「是嗎?你剛剛在做什麼?我都看到了。你想在他胸前下詛咒,對不對?」
四十歲的老頑固。嘉翎不悅的想,她該怎麼說?
「我只是想檢查看看他是否還有別的地方受傷了。就這樣而已。不是你所想的。」
「閉嘴,我可以現在殺了你。」
眼也不眨的,嘉翎不理會他,她朝門口移動。
「站住。」他喝道。
「是你的主人准許我在這裡自由進出的。他還說我是這裡的「客人」,不過到目前為止,你們的待客之道令我不敢恭維。假使你話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亞喬看她一點都不畏懼自己的劍,也倒退兩步,「你……你這巫婆……我……」
現在想想當個會令人恐懼的人,在某方面是有點好處。
「我不喜歡人家拿刀劍對著我。」她用黑眼冷冷掃過他,「更厭惡有人硬是指鹿為馬說我是個小氣殺人者。我可以和你當互不相犯的陌生人,你最好三思是否要成為我的敵人。」
「我不怕你,巫婆。」大聲的,亞喬幾乎是吹胡子瞪眼的說。
「怕?」嘉翎眼帶寒光說:「最好不要怕我。而要——尊敬我。」她帶著高昂的氣勢,大步的走出了那房間。
亞喬氣得差點將劍都給扔了。他用力踹房間中的椅子。
巨大的聲響弄醒了床上的人。「湯姆?你沒事吧!」
布湯姆慢慢睜開了眼,「亞喬,是你。什麼聲音那麼吵?」
瞄一眼一旁四分五裂的椅子,亞喬搖頭說:「沒什麼事,你呢?覺得還好吧!」
「是啊。我剛才還在做一個美夢,夢見一名美女替我寬衣解帶。」布湯姆用夢幻的眼神說:「可惜才做到一半就醒了。」
亞喬真想告訴他那不是夢。那名巫婆真的在替他寬衣解帶。「真可惜。」
「是啊,我想我可以再回去夢鄉,看看是不是能再繼續下去。」
「好主意。睡吧!」亞喬拍拍布湯姆身後的枕頭,「我們都希望你趕緊好起來。」
衰弱的點頭後,布湯姆又靠回了枕上。
門外的金嘉翎軟腿半坐在地上。幸好一切都沒穿幫。下次,她可得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