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滿燦爛陽光的無邊天際,兩架滑翔翼在風裡輕盈翩飛。 以極優美的姿態乘著氣流,一前一後地保持著飛行時三十公尺的安全距離。 漸漸地,前一架較小型的滑翔翼拉開距離,後者見狀,加快速度追上它,快要撞上的同時,駕駛者漂亮地旋轉減速,以幾乎能造成事故的近距離靠近他的同伴。兩架滑翔翼於是轉向同一個方向,在預定的地點降落。 歐陽極在卸下裝備後,走向與他一起飛行的深雪。 深雪是一個身材嬌小,臉龐只有巴掌一般大的女孩。她及腰的長發在風裡翻飛,躍動的發絲彷佛都帶有精靈般的力量。小巧的五官組合而成的是安靜而畏縮的美麗,但當她迎風而立,每每令歐陽極動心不已。 深雪無疑是他的驕傲,更是他的至愛。 ‘走吧!’歐陽極一把摟住她,將她帶回草坪前方的獨棟別墅裡。
晚餐前,深雪去淋浴,霧氣蒸騰整個浴室,她仰著臉,任又急又熱的水流沖擊自己。
在喧嘩水聲中,深雪可以暫時忘記一切,什麼都不想;自己是誰?現在和什麼人在一起?這些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暫時忘記。
可是── 門被拉開,歐陽極走進來,他一伸手,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入懷裡,水柱將兩人沖得濕淋淋,彷佛要溶合在一起。他的口接住她的,縱情地品嘗著她。 深雪緊閉著眼睛。水很熱,歐陽極的身體更熱,像火,隨時會把她吞噬,終於,他關起水龍頭,細瞇起的眼睛,帶著不容忽視的銳利。
‘你今天,是試著要逃走吧?’
深雪的目光露出驚慌,證實他說得沒錯。歐陽極拿著黑色的大浴巾將她小小的身軀包覆,像一朵在黑夜裡綻放的白色海芋。
她是如此地令他愛不釋手,他怎麼捨得放開她? 歐陽極將她抱進房間,放倒在床上。 深雪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知道自己無從逃脫,但她仍然以一雙漾著水光的眼睛,哀哀望著他。
她搖頭,下意識地往後退縮,全身緊繃,歐陽極卻如獵豹般,冷靜、沉穩,慢條斯理地享受著獵捕的愉快。 大手勾起她的下巴,他以視線愛撫她的臉龐。 ‘我……我不會再逃了……’慌亂害怕的深雪,從口中斷斷續續地吐出破碎的保證,‘真的……我會聽話,請相信我……’
歐陽極卻只將目光往下移,停留在她雪白的胸口,冰冷的眼睛令人猜不透,他究竟是怒是喜。 她的楚楚可憐其實更加撩撥著男人的欲望,歐陽極的吻如雨般落在她頸上,深雪推拒:‘不要!求求你──’
她的哀求被封進他決然的強吻裡,如大浪撲來,她被襲倒在他熾烈的欲望之海裡。
包裹著她的大浴巾滑落,歐陽極倒吸一口氣。
雪色的頸項、性感分明的鎖骨,胸前挺立昂然的兩處柔軟、修長的雙腿毫無瑕疵,有如珍稀的璧玉,足以令全天下的男人動心,年輕的肌膚驕傲地展視著最盛放、最鮮妍時節的美麗。 是的,不論幾次,他都仍然會為她的美麗而心醉、失神,甚至……瘋狂。
不論幾次…… 歐陽極的氣息吹在她臉上,赤裸結實的身體緊貼住她的,深雪身體所表現出來最直覺的反應和顫抖,只是更激起他赤裸裸的情欲。
但擁有這幾近完美軀體的深雪卻是如此痛苦,她常常想著,若沒有這樣的臉孔與體態,是不是歐陽極就會放她走?他要的不過只是美麗的女體,若她沒有這一些,是不是這三年的禁錮與糾纏就不會有了? 深雪動彈不得,即使是腦中所想的,也逃不過歐陽極的眼睛。 ‘不要想逃,你的一切我都要……’ 她太天真了!上天對她的厚愛並不僅只於軀體,還有一個絕頂聰明的頭腦,歐陽極怎麼可能放過她? 他視她為上天賜給的禮物,對於自己擄略得來的戰利品,他絕不手軟。 深雪,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部份,只有她,才能令他深沉地痛苦與快樂。 抓住她的腳踝,歐陽極將深雪拉向自己。 將懷中的女人緊緊擁抱,他要藉此感受她的呼吸、她的存在,不只要進入她的身體裡,他也要進入她的靈魂深處,從身到心,完完全全地占有。 他給她身體裡的熱度,要她和他一起燃燒。他如冰湖的眼睛裡生出火焰,那裡,有最狂熱最血腥的愛戀。血的味道,猛獸總是百嘗不厭。 分開深雪顫抖的雙腿,歐陽極侵入她。
深雪全身如遭到雷擊般的戰栗,一波一波無情的來襲,她緊繃住,卻反作用地造成更大的痛楚。 歐陽極的口與手溫柔地撫著她,讓她放松,漸漸,不那麼疼了,她抱住男人的肩背,閉上眼睛,想像著自己在風雨欲來的天空裡飛翔。 前方危機四伏,動蕩不安,歐陽極給的,是最刺激冒險的旅程,普通的女人是跟不上他的。
他讓人極致的痛苦,也能讓人享受至高無上的激情,這就是他,如惡魔般的男人。 而他,就是有辦法說服她,就是有辦法,讓她心甘情願跟隨他。 這是否就是她的命運? 歐陽極的嘴角浮起滿意的微笑,懷裡的女人依附著他,她永遠逃不出他的掌心。 ‘這一輩子,’他輕緩而堅定地誓言,‘我絕不讓你逃開我。’
※
一早走進局裡,關弘人就察覺十分異樣的氣氛。 他抓住一名經過的同事,‘家齊,是怎麼回事?’
‘不用我多說了,’陳家齊指著裡面的辦公室,‘上頭在等你呢!’ 關弘人的直屬上司是情報局的副局長,他一臉的凝重,頭上的禿頭看起來有愈加嚴重的趨勢。
‘阿關,你才剛放完大假回來,我們就出大事了,從警方那邊傳來消息,我們好幾個臥底的干員,在一夜之間全被暗殺,這決不是意外,我們的臥底名單很有可能已經洩露出去了。’
‘那阿聲呢?’關弘人著急起來,他最好的朋友吳俊聲也是臥底,‘有沒有任何他的消息?’ ‘還沒有,不過以目前的情形來看,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有人跑來敲辦公室的玻璃窗,‘阿關!電話!’ ‘阿關,是我。’ 打來的正是吳俊聲,他的聲音和平時不同,聽起來非常緊張不安。 關弘人不能不承認,接到他的電話,實在讓自己松了好大一口氣,‘你那邊還好吧?’
‘目前還沒什麼,但我可能暫時不能再聯絡你們,我──’ 突然很大一聲巨響,電話斷了。 ‘阿聲?阿聲!’ 到底發生什麼事?!關弘人的一顆心沉到谷底。
幾分鍾後,陳家齊走到他面前。 ‘發生轎車撞電話亭的意外,車子高速沖撞上電話亭時,裡面正有人在打電話,很可能就是──’ 關弘人抓了外套,馬上沖出去。 到達事故地點時,現埸是一片零亂慘狀。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會有轎車這麼魯莽地撞上路邊的電話亭,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關弘人亮出情報局的證件,‘我是干員關弘人,肇事者呢?’ ‘逃走了,好像是有車子來接應。’一個分局警員回答關弘人。 關弘人看著前方不遠蓋著白布的屍體,他沒有勇氣走過去。 ‘死者呢?’他只好這麼問。
‘身份還沒確認,不過這裡有他的東西。’這名警員遞過來一個裝證物的透明袋。 關弘人一看到那東西,眼眶就一陣發熱;他認出其中的一個打火機,不僅沾著血跡,表面還凹陷進去,可想而知事故發生時,當時的沖撞力有多大。 他已經當了好幾年的干員,什麼樣的案子、什麼樣的屍體都見過,但這一次,死者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短短的幾步路,關弘人感覺自己舉步維艱。 掀開白布時,他的手克制不住地顫抖,躺在血泊裡的確實是吳俊聲,半小時前,他們還說過話,可是就在瞬間── 天人永隔。
他突然好恨這一切! 一個他最要好的朋友,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走了,究竟是誰?!他絕不放過造成這一切悲劇的凶手!
※
‘惡名昭彰,代號“極光”的電腦駭客,今天警方已證實他成功入侵警方系統,竊取臥底員警的檔案資料,販售給犯罪集團,造成十多位臥底干員在一夜間全部遇害;昨天上午,在東區有一輛轎車蓄意沖撞電話亭,造成一人當場傷重不治,經調查,死者的身份也為情報局的臥底干員,犯罪集團以如此誇張、魯莽的手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殺警,可視為對警方公權力的挑釁……再談到這名已犯下多起重大電腦入侵案的駭客“極光”,他究竟是誰?他的下一個入侵目標又是那裡?已造成全球的恐慌,因為到目前為止,只要是被他看上的目標幾乎全無幸免,而“極光”的出現,也再次暴露出資訊時代的網路安全問題──接下來為您報導的是來自醫藥界的最新消息……’ 歐陽極好像再也忍受不住似的,拿了搖控器,將牆上的電漿電視給關起來。 空氣裡剩下空調微小的運轉,及深雪的刀叉偶然碰到瓷盤所發出的聲響。她低著頭默默吃早餐,看不出任何情緒,整個人安靜地簡直要讓人忘記她的存在。 她的長睫在發間若隱若現,光是看著她的側臉,就能令歐陽極心猿意馬,不能自己。 他常常想也許自己會毀在這個小女人的手裡,他總是有這種不祥的預感。可是他心甘情願,為了擁有她,歐陽極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他離開自己的座位,手一伸就侵入她的衣領裡,酥軟在握,他的唇也不放過她── 深雪任由著他,不反抗也不掙扎,沒有辦法,她有求於他。 ‘我的家人們還好嗎?’ 歐陽極放開她,從書房裡拿來兩張印滿許多無意義符號的文件擺在她面前。 深雪望著大落地窗外的海,她明白他的意思。 ‘下午,我可以去游一下泳嗎?’ 歐陽極摟住她的肩膀,‘你已經夠美,不必鍛練身材了,我不喜歡太健壯的女人。’ 深雪不放棄,‘我可以去嗎?’ ‘去吧!不過──’他的同意有附加條件,‘不許太累,留點體力,晚上用。’ 雖然歐陽極俊美的五官上是開玩笑的壞壞表情,但深雪不懷疑他說的任何一句,違抗他,只是使自己的境遇變得更加悲慘而已。 她仍然望向海,那裡是能讓她自由的地方,也許有一天,是的,也許…… 深夜。 深雪在看過窗外海上點點的船影後,沉沉睡去。她實在累了,身上還穿著白天的連身洋裝,靠著沙發就墜入了夢鄉。 歐陽極望著電腦螢幕上快速跑過的數字,他吐出的煙遮蓋住視線一會兒,當煙霧散去,螢幕上已顯示‘身份確認,歡迎進入本系統’的訊息。歐陽極滿意地關上電腦,來到深雪身邊。 他抱起她的時候,一向淺眠的她馬上醒過來。
‘這麼累?’他心疼地撥著她的頭發,讓她的臉蛋整個露出來,才能讓他盡情地看著她的臉。 深雪搖頭,以手撐著床坐起來。拿起桌邊以藍色玻璃杯裝盛的水,她啜了一口,干渴的喉嚨舒服許多。 ‘我們又要完成一筆大交易了,你高興嗎?’ 深雪的表情是漠不關心的,她唯一只在乎一件事,‘我的家人呢?’
歐陽極拿出一個紙袋交給她,深雪迫不及待地抽出裡面的相片,那上面每一張都是令她快樂辛酸的臉孔。
‘你家的情形大致沒變,你父親仍然在大學教書,母親在家裡,你的小弟今年升上高中,你姊姊……’歐陽極停一會兒,‘她結婚嫁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了。’ ‘姊姊結婚了?’ 深雪不太相信似的,她為姊姊高興也好感傷,她還殘留著小時候和姊姊一起玩耍的記憶,她們一起玩過家家酒、一起向爸爸吵著要買洋娃娃,那麼小的姊姊,突然間就結婚嫁人,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啊!
‘都已經過了三年,你姊姊出嫁也是很正常;’歐陽極說,‘倒是你,跟了我三年,到現在還不屈服嗎?’
他抬起深雪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 ‘你表面聽話,但我知道你的心還是沒有完全向著我,你總是想著要離開我,對不對?’ 深雪抿緊唇,不說話。 她的沉默形同默認,歐陽極一字一句打樁似地警告她:‘若你敢離開,你的家人也不能活!出嫁的姊姊也一樣,我會殺光他們,再去追到你,不論你在那裡,我都會把你找出來,你聽清楚了嗎?’ 深雪仍然不開口,但眼裡已飽含淚水,一閉上眼,冰涼的淚珠潸潸滾落。
歐陽極見她哭了,語氣和動作都溫柔下來。他吮去她的淚水,柔聲哄著:‘別哭,只要你不走,這些都不會發生,只要你不走……’他的聲音消失在她柔軟的肌膚裡。 歐陽極拉下深雪的衣物,大手滑過每一處;由腳趾至腰際,深雪無瑕的胴體如絲般光滑,總是給他最高的觸感與痛快。
‘不要!’深雪掙扎著,卻讓歐陽極緊緊抱住,不給她任何拒絕的余地,他的嘴唇強硬地壓下來,在她口裡綿長地糾纏。 ‘不……’她的聲音微弱,身體也沒有了力氣,只能無力地攀附住他。 歐陽極比深雪更熟知她自已的身體密碼,他知道如何喚醒她身上的女性、如何取悅她,深雪永遠拒絕不了他。 他是深雪唯一的男人,過去,現在,還有將來,都不會改變。 而深雪也是他唯一的女人。 即使這三年中,她不肯對他低頭,不肯真正交出自己的心,但他願意等。 不論多長的日子,歐陽極都願意等下去。 ※
停好車,關弘人不忘拿起報紙,將它卷成筒狀拿在手裡,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 一開門,他養的大秋田犬挺直地坐在門口迎接他,興奮地猛搖著尾巴。 ‘嗨,大頭!’他草草地摸摸它,走進玄關,大頭卻以為主人手上拿的報紙是要跟它玩拋接游戲,它緊咬著不放。 ‘不行,大頭,這不是給你的!’關弘人把報紙拿高,另一手去開燈。 打開燈,他被嚇了一跳。 ‘你終於回來了?’一個嘲弄的聲音,‘我以為你打算搬去局裡住了。’ ‘艾妮?你怎麼不開燈?’關弘人撫著胸口,進房裡換衣服。 艾妮追進房裡,‘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等你到這時候?你怎麼不問問桌上那些冷掉的菜是為了什麼?’
‘桌上有菜?’關弘人真的心不在焉,連女朋友艾妮在桌上擺了一桌的東西都沒看見,他再探頭出去,看見桌上還有一個蛋糕,‘誰的生日?’
艾妮已經放棄再跟他說話了,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感情,她不再說了,只沖進房裡,拿了行李箱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想了很久,關弘人才想起今天是艾妮的生日,而且他依稀記起,下午似乎接到過艾妮的電話,她特別交代要他回家吃飯。 他已帶倦意的臉上,這回再加上歉意,‘對不起,我真的忘了,一忙起來就──’ 艾妮的口氣冷冷的,‘你不用再說了,工作既然對你這麼重要,你讓工作當你的女朋友好了!’ ‘你聽我解釋好不好?!’關弘人阻止她繼續收拾,‘阿聲死了!前幾天在電話亭被撞死的那個干員就是阿聲。’ ‘阿聲?你不是說他出國了嗎?’艾妮也認識他,他們三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阿聲是去當臥底,我沒有辦法才對你說謊的,我不能洩露工作上的機密。’
艾妮終於停下來不再收拾行李,她癱坐在床上,對於這段已維持兩年卻陷入泥沼的感情,她覺得好無力。 關弘人小心翼翼地問她,‘你不走了,是不是?’ 思考了很久很久,沉默了很久很久,艾妮終於開口:
‘弘人,我看我們之間……還是算了吧!’這是她最後的結論。 ‘你是個好人,又是個非常盡忠職守的干員,你熱愛你的職業,對朋友也重義氣,當初我欣賞你的就是這一點,可是交往以後,我常常擔心,是不是今天和你一分別就再也見不到你?我的害怕,你明白嗎?’ 關弘人無話可說,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立場去留下艾妮。
‘你明白嗎?’艾妮抓著他,又問他一次。無疑地,她仍然是愛他的,但她自己也很清楚,關弘人是不可能為她放棄他的職守,既然理念不同,就只有分道揚鑣。
艾妮放開抓著他的手,從地板上站起來,‘這樣的你,將來也不會是個好丈夫,我好怕,我不想再擔心下去了。’ 一直趴在地板上的大頭站起來,好像已經知道艾妮要走了,它用它的大腦袋撒嬌地摩擦著她的膝蓋。
‘大頭……’ 艾妮抱著它的脖子,悲從中來,眼眶都濕了,因為平時她一個人在家,都是這只大狗給她溫暖的依靠,他們有相依為命的特殊感情。 ‘大頭,以後阿關一忙起來,你可能會好幾天沒飯吃,你要好好保重,沒事要多運動,知不知道?’ 大頭的大眼睛望著艾妮,它的眼睛也水汪汪的,很捨不得的樣子。
也許因為說得很清楚了,他們之間已沒有爭吵,關弘人默默幫她收拾,也開車將她和她所有的行李送回她原先的住處。 分別前,艾妮交代他,‘答應我,你要好好活著;還有,若是你離開情報局,不做干員了,記得來找我。’ 說完,他們倆都笑了出來,關弘人揮揮手,‘有空我會過來看你。’ 從情人的關系解套出來,對彼此也許都好,他們都比較能夠心平氣和了。 關弘人的車開走,艾妮眼眶又紅。 她希望這不是自己和他的最後一面,她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