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埃拉走進自己的臥室,走過大廳時她一直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坐在剛才坐過的椅子上,盡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
她實在難以理解早上伯爵還那麼和顏悅色談笑風生的,而現在突然變得那麼無情和不講道理。
他怎麼可以強迫她嫁給並不愛的人?他怎麼能搖得她一陣陣暈眩,並且揚言如果不服從他就要使用武力?這一切真令人難以置信,想著想著她又一次落下眼淚。
她真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從他們那兒找到安慰,而最要緊的是逃避即將發生的一切。 「我決……不嫁給他……我決……不!」她喃喃地說。
她感到彷彿被投入了監獄,永遠失去了自由。
她在自己房間裡呆了有一個多小時,這時奶媽推門進來。
「你在這做什麼,諾埃拉小姐?」她問,「我還以為你在樓下,因為馬伕正在找你呢。」
「找我幹什麼?」諾埃拉問。
奶媽進來前她已站起來,走到梳妝台前,不願讓奶媽看到她剛才在哭。
但是也許她說話的聲調變了,奶媽走向前來問:「怎麼回事,親愛的。什麼事使你心煩?」
諾埃拉此時感到心煩意亂,也不願談起,反過來問道:「馬伕……找我……幹什麼?」
「老爺剛收到一個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諾埃拉問。
「我想他給你留了張條子,」奶媽說,「等一下,我去取來。」
奶媽走出房問,諾埃拉不知道伯爵為什麼要寫條子給她。
後來她絕望地想,如果伯爵真的給她留下條子,那毫無疑問是要告訴她不要再吵鬧了,一定要嫁給斯蒂芬爵士。
「我恨他們……兩個!」她望著鏡子裡的身影說。
然而她知道她本人並不恨伯爵。
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喜歡聽他講話。
如果讓她坦白地說,那麼這城堡對她來說這樣有吸引力的原因,就是在這兒能和伯爵生活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毀掉了所有的一切。
她想對伯爵大發雷霆,說他不公平,他沒有權力象暴君那樣對她發號施令要求她服從。
奶媽去了一會,然後回來說:「他們正在音樂廳找你,我剛才下樓穿過走廊才找到他們。」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信封。
諾埃拉接過信,看到信封上是伯爵蒼勁工整的筆跡,寫著她的名字。
拆開信時,她覺得手在顫抖,有好一陣紙上的字在她眼前晃動。
「親愛的諾埃拉:我剛才得到消息,羅勃特叔叔,也就是爸爸的弟弟,去世了。他住在離這兒二十里遠的地方,嬸嬸要我馬上趕到那裡。
我責無旁貸,今晚啟程,安排好叔叔的葬禮後明天就回來。
因為現在是服喪期,所以你的婚姻要推遲一段時間。因此我想你不必為此事再煩惱了,等我回來後我們再商量。
你的哥哥林頓」
諾埃拉讀過信後覺得彷彿金色的陽光突然透過烏雲放出異彩。
她很瞭解他,知道倍中他寫的關於婚姻的那一段,實際上是向她道歉的表示。
現在她懷著一種希望,希望他能更通情達理。也許她能說服他,她願意將來結婚,但不一定非嫁給斯蒂芬爵士不可,哪怕他是合適的人選。
她又把信從頭至尾讀了一遍,用不同於剛才的語調問:「老爺已經……離開了?」
「大約已在半小時前離開了,」奶媽回答,「我想他走前找過你,沒找到,就走了。」
諾埃拉此時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她心裡明白,她一直害怕晚上再遇到伯爵而繼續進行爭論。
現在至少到明天,或者至少在服喪期滿之前,她是自由的。
「老爺告訴我,」諾埃拉對奶媽說,「他的羅勃特叔叔去世了。」
「在我上樓來以前約翰森先生已經告訴我了。」奶媽回答。
「我們要為他服喪多長時間呢?」
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她憂慮地等待奶奶回答。
「我想大約應該是四到六個月吧,」奶媽回答,「但這要問問伯爵,人們對這有不同的習慣。」
「那當然可以暫緩一段時間了。」諾埃拉想。
「葬禮時你要穿黑衣裙。」奶媽說,「我想葬禮過後你可以只在其他衣服上繫條黑腰帶,也許頭上要扎個黑綢揩,這樣來表示哀嫁。」
諾埃拉沒有說話;她心裡想,只要不嫁給斯蒂芬爵士,她寧願穿黑衣服,甚至是服喪也行。
她沒想到這個假叔叔死的時間這麼巧,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時間了。
奶媽又說:「你一個人不必去下面餐廳吃飯了,約翰森先生已建議你在自己的閨房中進餐。」
諾埃拉知道閨房與她的臥室相連。
但由於這城堡裡房間太多了,看不過來,而且在樓下她可以和伯爵呆在一起,所以她對那間閨房看過一眼。
這時奶媽打開中間的隔門,她看見都房間實際上非常漂亮。 用錦繡裝飾的牆壁上有一個金框鏡子,室內擺著法國式的傢俱,壁爐上點綴著德國德累斯頓的瓷器。
「我感到在這房間裡很高興,」諾埃拉笑著對奶媽說,「如果你能和我一起進餐我會更高興。」
「那可不行!樓下那些人會嚇一跳的,」奶媽說,「我要保持我的身份!」
諾埃拉樓住奶媽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
「你的身份就是和我在一起,」她說,「你使我想起我們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
她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奶媽趕緊說:「好了,不要自尋煩惱了,能到這裡來不挨風吹雨淋,肚子飽飽的,我們就很滿足了。」
諾埃拉笑了,這真像奶媽的為人,講話總是那麼實際。
因為她想忘掉和伯爵不愉快的口角,就拿起一本書讀起來,一直讀到晚餐開始時分。
有兩個僕人在旁侍候著,她覺得飯萊十分香甜可口,她真希望媽媽能看到她現在的處境。
當她吃完飯,僕人走後,她不知道是否該上床睡覺了。
這時有人敲門,一個僕人進來手裡端著銀盤,盤子裡放著一封信。
「這是給您的,小姐。」
「誰寫的?」諾埃拉問。
「我不知道,小姐。」
等僕人走後她看看信,信上寫著她的名字,她猜想一定是斯蒂芬爵士寫的。
她想再也沒有其他人會給她寫信了。
雖然她曾經接到過伯爵朋友的妻子們的兩份邀請,但那都是寫給林頓的,沒直接寫給她。
這時她真想把那封信扔到火裡燒了。
後來她提醒自己要理智些。
再說這樣做可能會使伯爵更加生氣.她打開信,立刻怔住了。
信箋上中央有一句話。
「立刻到四方來朝殿見我!」
她疑惑地想;這信準是寫給其他什麼人的。
這封信不是像她擔心的那樣由斯蒂芬爵土寫的,而是來自賈斯伯-雷文。
當他們向北進發在倫敦暫住時,她曾見過他的筆跡。
沒錯!他大寫字母的方式與自己的寫法不同。
這時她心裡一悸,她不知道他想叫她幹什麼。
她原以為伯爵已把他送走,不大可能再見到他了。
然而現在他這封信無異是命令,她不敢不從命,她站起身來望了望窗外。
已是黃昏了,初升的星星微弱地在天邊閃爍,她知道月亮不久就要升起來。
「我得去見他一面。」她想。
她擔心,如果不去見他,他會到城堡裡來要求見他。
她到隔壁的臥室披上漂亮的伯斯力布圍巾。
她知道這時奶媽正在樓下和其它僕人一起吃飯,現在神殿那兒只有一個當班的僕人。
她順著側樓梯下來穿過通向花園的門,這個門她曾走過。
雖然建築物已灑下長長的影子,樹木也呈黑色,但她不難穿過草坪。 她從那輝煌的噴泉邊走過,泉水仍不斷地噴向空中,這時她來到四方來朗殿。
這是一個四面帶愛奧尼亞式門廓的圓頂建築物,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葉尖。
建築內部因白色和金色交織而顯得更加堂皇。牆壁呈白色,柱子和楣梁呈黑色和金色,非常吸引人。
可是諾埃拉無心觀看,只想著有個人在暗裡等她。
他從一個柱子後面閃身出來,夜光穿過窗子射進來,照在他臉上,看上去十分陰險可怕。
她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跑開。 「晚上好,諾埃拉!」賈斯伯說。
「你……為什麼要……見我?」諾埃拉低聲問,「一定是搞錯了吧?」
「我一直等著我那好心、慷慨的表哥外出,」他回答,「當我得知他今晚不在城堡裡,我就抓住這個機會。」
一閃念間,諾埃拉知道在城堡裡一定有他的心腹向他報告伯爵的動靜。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過了一會,他走到一扇開著的窗子前。
她不知如何是好,也就跟了過去.他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問:「你……為什麼要……見我?」
「我想要你幫個忙。」 「要我幫忙……?」
「這很簡單,」貿斯伯回答,「你那所謂的哥哥欺騙了我,只給一點錢就想打發我,因此我想得到我應得的一份——不管他同意與否。」
諾埃拉吃了一驚。
「你不是說……你要從城堡……偷什麼東西吧?」
「我打算愉的東西多了,」賈斯伯回答,「這樣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不,……當然不可能……我怎麼能……幹這種事?」
「那很簡單,」賈斯伯嘴唇抽動了一下說,「除非你不想繼續呆下去而暴露你的身份。」
諾埃拉心頭一驚。
「你是在……威脅……我?」
「當然,我是在威脅你,」貿斯伯說,「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可愛的小騙子,你只有聽從我的命令,除非你想和你的那兩個疲於奔命的老僕被趕出去餓死。」
他把諾埃拉嚇唬住了,可以看出他很得意。
「你怎能……這樣……卑鄙?人家對我一直很好,你怎會想讓我……幫你……去偷人家的東西?」
貿斯伯獰笑著。
「那好,」他說,「你們這些人都知道沒錢的滋味,所以我想找些東西賣,這城堡裡東西很多,伯爵不會記得。」
「不,當然會記得!」諾埃拉堅持說,「伯爵知道……
他所有的東西,即使你拿了一件最小的裝飾品,僕人也會發現並報告伯爵的。」
「東西不見了,林頓又有什麼辦法。」賈斯伯說。
「你自己已陷得這麼深,我相信你該不會向他報告失竊吧!」
他惡毒地說。
突然,諾埃拉小聲叫起來。 「我想出一個主意,」她說,「你沒必要偷什麼了,我可以幫助你!」
「那怎麼可能呢?」賈斯伯問。
「今天下午伯爵告訴我,他父親給女兒留下了一大筆錢,只要他女兒回到家來就可以得到達筆遺產。」
一時間賈斯伯沒開口。然後說:「這當然是我沒意料到的事。當然,錢一到你的手裡時,你願幫助,那我非常感激。」
「我發誓把所有的錢都給你。」諾埃拉以為他接受了她的建議,於是這樣說。
「我可不是傻瓜,」賈斯伯狡黠地笑著,「你的錢是托管給別人的,只能給你一點點來買衣服。對我來說,那只不過是『杯水車薪』。」
諾埃拉深深吸了一口氣,沒開口。他接著說:「我需要的是現金!我馬上就要用,這才是我的本意。」
「可是……你……一定不要……去偷!」她央求著,「我……不能……幫你。」
「你必須按我說的做,」他強硬地說,「你只要把花園的門打開讓我進來,也就是今晚你走的那個門,然後等我走了你再把它鎖上。」
諾埃拉感到自己有些發抖。
「為什麼一定要我那麼幹?」
「對我來說這樣更安全,」賈斯伯說,「等他們發現失竊時,我已遠走高飛了。」 「這不好……我知道……這不好!」諾埃拉喃喃地說。
「不要再爭了,照我說的做!」賈斯伯狠狠地說,「伯爵預計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他可能……等安排好葬禮……明天回來。」
「葬禮!什麼葬禮?」
「他叔叔羅勃特去世了。」
她看出賈斯伯瞪著她,好像不相信她的話是真的.「你是說那個羅勃特-雷文死了?」過了一會兒他問。
「林頓說是他父親的弟弟。」
沒想到賈斯伯聽到這兒高興地叫起來。
「羅勃特-雷文死了!」他用明顯的幸災樂禍的口吻說。
「我可沒想到!我還以為他還會拖幾年呢!」
「為什麼?這與你有什麼關係?」諾埃拉問,「這當然與我有關,你這笨蛋!」
「怎麼會呢?我……真不明白。」 賈斯伯想開口,突然改變主意說:「不要你來問,你只是照我說的做就是了,明天……。」
「明天?」諾埃拉叫起來,「我以為你今晚來!這要安全的多……林頓……他不在家!」
「我本打算這樣,」賈斯伯說,「但現在我已改變了主意,我要伯爵回來——真的,這十分重要。」
他仍用剛才嚇了她一跳陰險可伯的腔調說。
她只想能更清楚地看見他的臉,也許就能更容易地猜出他在想什麼。
這時,他好像下了決心,說:「好了,現在聽著,不要搞錯。如果不按我說的做,我要揭發你。我十分清楚,我那表哥會如何來對付欺騙他的女人。我警告你,你會被趕出去重新變成窮光蛋的!」他劈頭蓋臉地說著,使諾埃拉輕輕發出了一聲抗拒。但賈斯伯不容她分說,又說下去: 「也許你爸爸的那個馬弁會活下去,但是你叫『奶媽』的那個醜老太婆就會在你眼前死去,你看著她死去,一定很高興吧?」
「你……不要……對我說這種話!」
「當然,」賈斯伯說,「你很漂亮,你無疑會找到一個男人保護你,可是絕不會有男人和你結婚;」
諾埃拉知道他是有意傷害她,但由於她認識到了這種侮辱的後果所以馬上說:「我已說了……我照你的話……做。」
「對,而且要盡力做好!」賈斯伯說。
「可是我想你該今晚來,」諾埃拉堅持說,「門開著,你可以跟我進城堡,我就回到我屋裡,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你這不是輕而易舉的嗎?」賈斯伯嘲笑地說。
這時天幾乎全黑了,但她感覺出他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望著她,審視她,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突然他喊了一聲。
「怎麼啦?」她問。
「我把手指割破了,」他回答,「把你手帕給我。」
諾埃拉在腰帶上摸到一塊奶媽在吃飯時給她的手帕。
當她把手帕抽出時,她想起這是屬於她自己的僅有的幾件東西,不是用伯爵的錢買的。
這是她母親做的,作為聖誕節禮物送給她的,手帕的一角上繡了一些花,中間還有她的名字。 她猶豫著,這時賈斯伯把手高高舉過窗台,她不情願地說: 「你自己有手帕,我看見就在你的袖口裡面。」
「把你的給我!」他粗暴地說。
沒等她把手帕遞過去,他一把將手帕搶過去纏在手指上。
她認為這太粗魯了,但知道說也沒用。
「好!現在聽我說,不准出半點差錯。」他說,「等明天林頓上床睡覺後——注意,一定要弄清他已上樓,在自己的臥室裡——然後把花園的門打開。」
他說得很慢,好像是一邊思考一邊說:「我在外面等著,如果樓梯上沒點燈,你要給我帶路,把我帶到你的臥室前走廊上,帶到我那慷慨的表哥的套房。」
他再一次用以前那種陰森可怕的聲調說,諾埃拉感到渾身在顫抖。
「回去吧,」賈斯伯尖聲說,「注意不要被人看見。如果有人看見你,問你到哪兒去了,你就說你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去了,明白嗎?」
「明白……」諾埃拉呆板地回答。
「還不走!你等什麼?明天不要讓我失望,否則你會後悔。」
他又一次威脅她,因為她再也不願聽了,就急速轉身走了。
她摸黑從神殿中走出來,感到稍微輕鬆了一些;天空中已佈滿群星,可以清晰地看見她面前城堡的角樓和塔尖。
當她急急忙忙地走過綠色的草坪時,她覺得每一步都使她鬆一口氣,離可怕的賈斯伯遠了一步。
他就像一條毒蛇,她想,她除了恨他沒有其它任何好感。
她從花園門進了城堡,插上門日,像走出來前一樣鎖上,跑上樓到了臥室裡。
當她走進臥室時,奶奶正等著她。
「你到哪兒去了?」
「樓下。」諾埃拉回答。
諾埃拉沒有反駁,她繼續說:「我以為你在圖書館看書呢!」奶媽說。
「現在你該上床睡覺了,多休息對身體有好處,不要再看書了,要不到我這年紀你眼睛會瞎的。」
諾埃拉以前不只一次聽過這話,親切中感到了一些安慰。
她讓奶媽幫她脫掉衣服。 到奶媽吹熄了燈時,她才想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她,並向她討個主意。
可是她知道這只會讓奶媽擔心,讓她一夜睡不好覺,那樣就太不應該了。
「晚安,奶媽,」她說,「不要忘了為我祈禱。」
「不會的,」奶媽回答,「我肯定,你為你媽禱告時她能聽見,如果世上真有聖徒的話,那就是她。」
當奶媽關上門,只剩下她獨自一人時,諾埃拉開始向她母親祈禱:「幫幫我吧……媽媽……幫幫我!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部是……錯的。現在賈斯伯想從城堡中偷珍寶,這會鬧出亂子來的,而且……也許我會……被牽連進去。」
她想到這兒,心中一陣戰慄。 她一遍又一遍的祈禱,過了很長時間才唾著。
第二天早晨回憶起昨晚與賈斯伯見面的情景就像做了一場惡夢,她真不敢相信真會發生那樣的事。
這時奶媽問:「我昨天給你的手帕在哪兒?」
諾埃拉清楚地記得賈斯伯把它拿走了。
「他甚至到這種地步,偷走我的手帕而不用他自己的。」
她想這樣回答,但她明白不能說出來。
下樓後,她偷偷觀察各個客廳,想看看他可能會偷什麼東西。 也許是那些精緻的法國米勒玫瑰瓶,諾埃拉知道,連同那些綠色的扣金子的托架是無價之寶;也許是那些翡翠和水晶裝飾品,伯爵告訴過她也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在另一問房裡有一個櫃櫥,裡面陳設著各種鼻煙壺,許多鼻煙壺上都鑲有鑽石或其他寶石,他知道這些都是珍品。
後來,當她看到那些畫和肖像時,一想到這些東西都可能被偷走,她真想叫喊一聲。
這些都是雷文家族史的一部分。
絕不可以讓多少代人保存下來的珍品被這個家族的一個敗於毀於一旦。
「如果這個賊被發現,」諾埃拉想,「我也不好辦。」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格外小心避免牽連進去。
因為她一直為自己要做的事情擔心和煩惱,所以整整一天她都精神恍惚地在城堡裡遊蕩。
她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撫摸著那些瓷器和小擺設,好像是在向它們告別。
她看著那些畫,生怕再看時就只剩下畫框了。
直到晚餐前,伯爵才回來。
那時她正在客廳中等他,通常他們七點三十分左右在客廳裡見面。
他走進屋來身著晚裝看上去十分瀟灑。
他穿著喬治四世時就流行起來的瘦腿褲,在諾埃拉看來,遠比那短褲和長絲襪更漂亮。
「諾埃拉,很抱歉離開家這麼久。」他一邊說,一邊朝她走來。「可是在那要辦的事太多了,大大出乎我的意科。」
「聽到你叔叔去世的噩耗我很悲痛。」諾埃拉說。
「我們的叔叔。」伯爵糾正說,但他仍然微笑著,然後他又繼續說: 「他去世前沒有什麼痛若,這最好。他第二個妻子非常賢慧,很鎮定,所以許多事就好辦多了。」
「他有孩子嗎?」諾埃拉問。
「有四個女兒!」伯爵回答,「當然,這很遺憾。」
他說著接過約翰森送進來的一杯香檳,呷了一口:「那麼這一整天你都幹了什麼呢?」
「沒於什麼,」諾埃拉回答,「我只等著你回來。」
「你看上去有些憂慮,」伯爵突然說,「在我留下的條子中已告訴你了,不要再擔心了,至少今後六個月之內不用煩惱了。」
諾埃拉的心高興得直跳,不知不覺雙眼放出興奮的異彩,說:「謝謝你……這樣……使我……更高興了!」
伯爵看了看她,然後向壁爐前走去,邊走邊說:「葬禮下星期六舉行,你也沒必要去了。好了,談點高興的事吧。」
「我很願意……。」
他們一直聊到吃完晚餐。 她知道伯爵正在盡力使她高興起來,更覺得他比以往可愛。
到了吃完晚餐,在客廳的爐火前又坐了一會兒,她才又擔心起來。
「我想我們應去睡了,」伯爵說,「說實在的,我很累,因為昨晚料理羅勃特叔叔的事情很晚才睡。」
「那好吧,你一定會睡得很香甜的。」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她看到伯爵疑慮地看看她,但他沒說什麼。
他們一同朝門口走去。
這時,大廳中有兩個僕人侍候。
諾埃拉上了授才發覺,他們正準備熄掉牆上銀燭台上和天花板上吊燈中的蠟燭。
她和伯爵走過通向主樓典禮廳的走廊,到達諾埃拉臥室門前時,他說:「明天早餐後我們就去騎馬好嗎?今早我錯過了。」
「我也錯過了。」
她一邊說一邊拾起頭望著伯爵的眼睛,不知為什麼不願將視線移開。
達時他突然說:「晚安,諾埃拉!」說著,他沿著走廊朝在另一頭的自己臥室走去。
走進臥室時看見奶媽正在等她,諾埃拉心中一陣熱乎乎的,因為伯爵令人感到愉快。
脫下衣服,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她全身不禁為之顫抖。 奶媽在那兒好像慢吞吞地收拾她的衣服,而諾埃拉希望她快些離開。 她要單獨好好想一想,做好準備。
「樓下的人都在談論羅勃特先生,」奶媽說,「他們都說他為人很善良。」
諾埃拉沒有吱聲,奶媽接著說:「很遺憾,兩個老婆都沒給他生個兒子。當然,老爺還年輕,今後會有許多兒子的,所以這也沒關係。」
她吹滅了梳妝台上的燈,問:「你知道約翰森先生跟我說什麼?」
諾埃拉費勁聽了一下,才知道奶媽在問她。
「他告訴你什麼?」
「他說,好像是如果老爺沒有兒子,那麼那可伯的賈斯伯先生就會繼承爵號。」
奶媽提到賈斯伯名字時,諾埃拉心裡一驚。
她知道他正在城堡牆外等她去開門放他進來。
她不知道他是否會有同夥,還是自己把東西偷走.這時奶媽說:「晚安,諾埃拉小姐,睡個好覺。」
「晚安,親愛的奶媽,」諾埃拉回答,「早上八點叫我。」
諾埃拉等了一會兒,確信奶媽已走到走廊的盡頭,然後將上三樓去睡覺。
她從床上坐起身來,點上一支蠟燭。
她下了床,披上奶媽放在椅子上的長睡衣。
這件睡衣很好看,即使讓她母親來挑選,也不會更精緻。因為這件衣服是她自己選的,所以她一直很喜歡。
藍色的絲綢象夏日的晴空,四周裝飾的小花邊,若在小時候她還會以為是出自神仙之手呢。
「這原本是夏裝式樣。」約克郡來的那個女裁縫說,「我給小姐做一件天鵝絨的可以冬天穿,並且周圍鑲上天鵝羽毛。」
現在因為她心裡很害怕,所以覺得很冷,她想穿天鵝絨的會暖和一些。
她穿上平底拖鞋,走到窗前看看天空。
不出她所料,一輪明月照得外面的花園有如仙境。
這時她想賈斯伯正在城堡外等著,就覺得這一切都黑乎乎的很嚇人。
她慢慢地,慢慢地打開房門。
走廊中只有兩三盞燈還亮著,其它燈都熄滅了。 她毫不費力地看清了路,躡手躡腳來到二樓的樓梯口。
所有的東西都隱藏在黑暗中,只是在最底層,由於通向花園的門旁直到天花板的玻璃窗沒有掛上窗簾,因此她可以借助月光走下樓梯。
走到門口時,她知道賈斯伯正在外面等著,她覺得他就像一頭惡獸蹲在那裡。
他會馬上衝進城堡,將那些美好的東西摧毀。
當她邁下最後一步樓梯時不禁想到,如果伯爵知道是她放這「強盜」進來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回到自己臥室時發現伯爵等在走廊上,又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她又一次懷疑為什麼賈斯伯不趁昨天伯爵不在家時來。
然而拉開門閂時,她知道了原因——真正的原因,這就像一顆炸彈在她心中爆炸了。 賈斯伯當然要等伯爵在家,因為他是假定的伯爵繼承人,所以他打算殺死伯爵,這種猜測象雷擊一樣使她感到目瞪口呆。她的心中彌布著疑惑,最後她肯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然而她已去開鎖,拔出下面的門閂。
此時由於恐懼、厭惡、懷疑,她還沒有看到賈斯伯是否從那半開的門進來就轉過身跑上樓去了。
她跑上二樓,這時她心中什麼都沒想,只想必須救出伯爵,發狂地穿過走廊跑到他的房間,打開房門。
她發現房間裡不像她預料的那樣一片黑暗,月光從開著的,沒拉上窗簾的窗子外透射進來,這時她才猶豫一下。
她驚叫一聲,但聲音很微弱,她三步並做兩步撲到他的床前。
她可以看到毯子下面他身體的輪廓,她一邊用手去推他的肩膀,一邊說:「林頓!林頓!快醒醒!」
「什麼事?你要幹什麼?」
素來警覺的他,立刻醒了。她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賈斯伯!」 「什麼賈斯伯?」伯爵疑惑不解地問。
「他要上樓來……來害你。」
伯爵瞪了她有一秒鐘,好像以為她發瘋了。然後說:「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趕緊防備一下,藏到窗簾後面去。」
他指著壁爐那一邊開門的窗簾,示意她去那兒藏起來。
諾埃拉嚇壞了,不知所措,乖乖地按他說的去做了。
她把窗簾撥開一個縫隙,想看伯爵做什麼。
他已下了床,使她感到驚奇的是,他把一個枕頭放在毯子下他原先睡覺的地方,把另一個枕頭放在頭部。然後他把被單拉上來,蓋住枕頭,她現在才看清雖然月光照在地板上,但床那邊還是在暗處。
她萬分焦急,覺得伯爵的動作太慢了。
他拿起床邊椅子上的深色長衫,披在身上。
然後他藏在那拉開的窗簾後面。
她看到他站的地方是看不見的。
這時房間裡一片寂靜,諾埃拉只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在跳動。
她突然想到:也許是她猜錯了?也許賈斯伯並不想殺伯爵?也許此刻他正在樓下裝那些鼻煙壺,摘牆上的肖像畫。
正當她懷疑自己做了傻事,並且很難把自己也捲入進去的情況解釋清楚時,聽到門外有——的聲響。
她全身僵直了。
從窗簾縫中她正好看見門慢慢地、輕輕地被打開,賈斯伯進來了。
看上去他就像一團黑影,但這黑影一直向床邊靠近。
他在床邊站著看了大約有一秒鐘,他以為伯爵正在熟睡,然而這一秒鐘對諾埃拉來說就像有一個世紀。
接著,他用左手從口袋中抽出一個東西,放在床上,用右手抽出一把又長又尖的巴首。
巴首在月光下反射著寒光,他猛力扎向那熟睡「人」的心臟。
就在此時,伯爵從藏身處跨出一步,說:「晚上好,賈斯伯!你真是個不速之客。」
賈斯伯一驚,向後退了一步好像伯爵把他嚇住了。
諾埃拉可以看見他的臉了,因為月亮正好照在他臉上,驚慌之中看上去幾乎有些滑稽可笑。
當他轉身要逃走時,她看見伯爵手中握著手槍。
「不要忙著走!」伯爵說,「解釋一下體的行為吧。」
「你敢打死我?」賈斯伯說。「打死我你就會因殺害手無寸鐵的人而受到指控。」
「你有凶器,」伯爵說,「你以為那巴首已刺進了我的心臟。」
「要有證據!你有證據說我刺了你嗎?」賈斯伯嘲弄地說。
「諾埃拉欺騙了你,我可以出庭做證。」賈斯伯大聲喊著。
諾埃拉驚恐之下從隱藏的地方走了出來,好像要為自己辯護。 賈斯伯看到了她,突然一下從被單中抽出了匕首,不由得使諾埃拉和伯爵都大吃一驚。
這時,賈斯伯出乎意料地一下子用手臂勒住諾埃拉的脖於,並用匕首逼住她的胸膛。
「讓開,要不我就殺了她!」他一邊對伯爵說,一邊開始拖著諾埃拉向門口移動。
「如果你不站住,」拍爵說,「我就瞄準你開槍了,你知道我的槍法很準。」
「如果體想保護她的話,那麼你最好省下那穎子彈。」
賈斯伯說。「她不是你的妹妹,只不過是一個騙人的小賤人。」 他的聲音似乎在房間中迴盪。
他又移動了一步,匕首已逼近諾埃拉的胸膛。
正當她發出恐懼,痛苦的尖叫聲時,房間裡傳出了一聲巨響。
這並不是伯爵射出的子彈。
這槍聲實際上來自賈斯伯的身後,他鬆開諾埃拉,跌倒在地板上。
這時她看到霍金斯正站在門口,手中的槍口冒著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