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多久,小船已駛出了內河,眼見水路逐漸開闊了起來。水面上的風大,彥青在甲板上站著,多少覺著些寒意,又不想回艙,就怕裡頭黑洞洞的,豈不是悶得慌?
艙門卻吱嘎一聲開了,丟出一件厚實的罩衫來。彥青正詫異地接住,忽聽有人在笑:「你難道還想再凍病一次不成?」
彥青一聽那聲音,又驚又喜,卻板起臉道:「誰在裡頭詭詭祟祟的!」
裡面的人說:「那你怎不自己進來看看呢?」
彥青將衫子往身上一披,說道:「誰要看你?風景比你好看!」
裡面的人朗聲笑道:「哈哈,我倒想看看你,你可比風景好看多了。」
彥青微微一笑:「你怎會在船上?剛才還尋思著不知你去哪兒了,想告個別也沒見著人影,正罵你呢!」
「難怪!我就說嘛,背脊一直發涼,怕是有人在身後說我壞話吧。」
彥青笑著別過臉去。
阿福從窗裡探出身來:「沈少爺,快進來說話吧!你們隔著幾丈遠,說著不累嗎?小的聽著都嫌累吶!呀,二公子別拉——」還沒說完,已被拖進艙:「臭小子,主子說的話,是你該瞎聽的嗎?出去出去!」
阿福怏怏地出了艙,走過彥青身旁,偷偷笑了,低聲道:「二公子嫌小的礙事呢!」
彥青的臉紅了紅,咬牙道:「臭小子,玩笑開到我頭上來了,看我今天怎麼懲治你!」說著,作勢要打他,卻見他吱溜一聲躍進了河裡,紮了個猛子,探出腦袋來:「少爺們說話,小的躲遠點!」
彥青急道:「這水冷得很,不比六月天了,快上來吧!」
阿福道:「沒事,小的臘月裡還玩水呢!好久沒舒舒筋骨了,難得出來一趟,就讓我再游會兒吧!」
彥青看他在水中生龍活虎的樣子,不禁笑道:「那你可得看著船,別游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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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濕的船艙內,凌振君斜靠在窗邊,微揚起嘴角,眼神灼灼地望著他走進來。
「你還沒回答我呢,怎麼躲船上了?」彥青問道。
振君伸手將他拉著坐下,說道,「今天一大早有個老同學來找我,正和他在廳裡聊著呢,遇見六子在安排船。我心想你這小子大概是病一好就想溜吧,這可不行!於是在船上埋伏好了,專等你來,要給你些顏色瞧瞧的。」
「怎麼是溜?我這是辦正事呢!」彥青道,「你也真是的,老同學千里迢迢過來,竟把他給撇下了?」
「他才不管呢,那小子在天津開的酒樓倒閉了,哭喪著臉過來問我借錢,我說錢可不借給你,要麼把店面一起盤給我!那小子忙不迭地答應了,哈哈!」振君一臉得意道。
「你要他的酒樓幹嘛?」彥青不解。
「還不是為以後作打算?既然我已決定不成婚,家產自然沒我的份了,在家裡讓大哥供著,我也不自在,倒不如去外頭闖闖!酒樓生意是難做,我想好了,現在世道亂得很,交通不便,若是做南北行准賺錢!」振君又歎氣道,「況且,還有你,我要為你的將來作好打算——可正和他談著價錢,你卻又要走,我能不慌了神嗎?」
彥青一把握住振君的手,急道:「你還是不相信我麼,振君?從前我從不以為一個人能真正地被另一個人所改變,現在明白了,原來真的可以!是你改變了我!你使我覺得自己不是孤獨的,我被你愛著寵著,被你需要著……振君,除非我死了,除非你對我倦了厭了,否則,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一輩子不離開!你信我不信?」
振君望著他眼中噙著的淚珠已滾落到了腮邊,柔聲道:「我信我信!我昨晚就信了!你呀,親完我的手就睡著了,害我瞧著自己的手,心猿意馬了一整夜!」
彥青回想起昨夜的境況,不好意思地轉過臉,把淚擦了:「你就是愛胡說八道,惹我傷心!」
振君把他的臉扳轉向自己:「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又吻著他未干的淚痕,低聲道,「還喜歡流眼淚,讓我心疼!」
彥青輕輕一笑,以前總覺得他們的未來太過渺茫,自己從不敢往深裡想,如今和他緊擁著,心也蹋實了。聽著船舷邊上水花飛濺開來的聲音,嘩嘩嘩,嘩嘩嘩,彼此都覺著從沒靠得這般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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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在鄉間三十里綿延的土地上種滿了罌粟,在不久之前還火紅地燃燒著,肥沃了凌氏家族的每根血脈,秋末時節卻已然見不到影了。
彥青面對著一望無際枯敗的莖葉,隱約從其間嗅到了星點馥郁,彷彿每寸泥土都凝著溫熱的胚胎,急待來年生養出更加鮮活的腥紅。
離罌粟田不遠是個大宅子,當年凌老爺子在古裡鎮上站穩了腳跟後,為光宗耀祖而建的它,待造好後本人卻是極少來住的,先前還有幾個遠房親戚借住在裡頭,但隨著老人們一個個的離世,年輕人再不願守著古舊的宅子一輩子,紛紛到鎮上或城裡去了,空剩下這個蕭瑟的屋子,任由它漸漸破敗了。
唯一留在宅子裡的是個皺巴巴的老頭子,叫祥叔,剛建好那陣就做管家了,身子骨還算硬朗,就是有些聾。想是難得見到人來住的,彥青和振君一到,就跑前跑後幫著搬行禮,拾掇吃喝,歡喜得很。
早前振邦派來打點的劉先生也不好意思在外頭的商棧裡住著,過來朝少爺姑爺他們拜見後,也收拾了東西住了進來,又把鄉間的事務原原本本地向兩人通報了:「是這樣的,幾個租地的大戶忽然說要退租。唉,偏在這節骨眼上!少爺們該見到了吧,秋收以後的地還未鋤呢,這可如何是好?一開春就要播新種的!」
彥青沉吟道:「他們究竟有什麼不滿?你和他們談過嗎?」
劉先生說:「早談過了,他們只說是時局不穩,不想被田地給拖累了。」
彥青道:「真是奇了,這年頭得塊地種種也不容易,別人想都想不來呢。」
振君在一旁道:「確實奇了,凌家待他們也不薄啊!明年他們不種地,喝西北風去嗎?最奇的是大家竟在同一時間提出退租來,明顯是串通了要給我們好看!」
彥青皺眉問道:「現在已來不及找其它承租人了嗎?」
劉先生答:「有是有,可都是小戶,沒人要租那麼多。」
彥青想了想,說:「這麼辦吧,明天你把他們都給請來,我見見。」
待劉先生去了,振君望著彥青道:「你想怎麼辦?」
「我希望他們是為了錢。若只是要趁這時局多撈些好處,便好辦了。」彥青又道,「還有,我看鳳蓮是撐不了多久了,如今只想把這事快點了結,好趕回去陪陪她。」
振君點點頭:「可憐的鳳蓮——我這妹妹小時候很是活潑,總跟著我們男孩子亂跑,和我挺親近,後來出了事,身子壞了,話也少了。」
彥青問:「究竟是怎麼出的事?問過她,只說是自己調皮爬到了花面缸裡。」
振君歎了口氣:「開始確實只是在缸裡躲著玩兒的,卻正巧撞見振秋自殺,就吊死在她面前!她是給嚇住了!」
彥青驚道:「五年前?」
振君道:「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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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祥叔給他們準備好了兩間臥室。彥青正要進自己的房間,卻見振君朝他眨眼睛,賊賊地笑著。
彥青看出他的意思,不禁窘了起來:「有什麼事那麼好笑?」
「我們多久沒那個什麼啦?」振君的笑意更深了,「嗯?」
彥青瞪他:「什麼什麼?你不會小聲些!旁人聽見了怎麼辦?」
「誰會聽見?阿福那小子今天游得太累,早睡了,老祥就更別說了,我和他面對面都得提著嗓子,否則准聽不見!」振君拉著彥青往屋裡去,回頭把門給鎖緊了。
彥青望著振君眼中的瑩光閃動,全身燥熱著,長衫已被扯開了,腿間在他的手蠕蠕撫弄下衝動起來,炙熱的喉間迸出了一串低喘……兩人反身倒在了床塌上,享受著彼此賜於對方愈加深刻的啃噬與佔有……
一星一點的幸福終於匯聚成浪潮,濡濕了彥青乾澀的心房。他感謝上天讓他遇到那麼好的人,他感謝振君在他彷惶膽怯的時候拉了他一把,他感謝自己最終戰勝了過往——誰說過,世上最苦是相思,最甜是相守,最珍貴是失而復得,是真的,他清楚那種感覺,他告訴自己再不放手,永不要失去——
激情過後,誰都沒有開口,只緊緊地擁著,傾聽對方的心跳。
振君望著他:「瞎想什麼呢?不理我,竟自己一人偷笑了。」
彥青笑道:「你猜?」
「我要你說給我聽。」
彥青一咬唇:「想你。想你給我穿喜鞋,想你摟著相公來氣我,想你在迎恩橋上要掐死我,還想你……想你……」
「還想我真是可惡,見著都想揍兩拳,偏就是怎麼忘也忘不了,是不是?」振君溫柔地笑道,親吻他的髮際。
彥青噗哧一聲笑了:「你呀,沒個正經。」
「好,說正經的。」振君下床點了盞油燈,從丟在一旁的衣杉口袋裡拿出件物事,遞給彥青道,「送給你的小玩意。」
接過來一看,原是個普通的銀製掛件,指甲大小,圓鼓鼓的,像是給滿月的孩子戴的。彥青不禁笑道:「送我這個呀,閃閃發亮的,讓我掛哪兒啊?」
振君不好意思了,一把搶過來,嘟噥道:「不要就算了,以後再給你買件貴重些的。」
彥青忙說:「我要我要!」又把物事拿了回來,湊在光線下看,見上頭鏤刻著兩個小人,都是書生打扮,手拉手在笑著。
振君湊上來說:「那是我與你。」
彥青白了他一眼:「騙人,明明是梁山泊和祝英台,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嗎?」
「厲害厲害。」振君伸手把那掛件翻轉身來,道,「我就是為這兩句話買的它。」
彥青望著上頭的字,輕聲念道:
「朝夕相對,舉案齊眉。」
正念著,心波一顫,猛得怔住,把它在手心裡握緊了,回頭靠在振君的肩上:「我喜歡,我真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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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阿福過來通報,說是那些退租的大戶們都到了,在堂裡候著呢。
振君道:「好,我倒要看看他們葫蘆裡都賣得是什麼藥!」說著要推門出去,卻被彥青拉住:「他們不知道你也在,不如讓我先去瞧瞧,萬一他們不服我,再亮你這張底牌也不遲!」
振君把嘴一撇:「竟說我是一張牌!看我怎麼收拾你!」既而把彥青攔腰抱著,朝頸子上就是一口,還把他戴在脖間的掛件含在嘴裡。
彥青笑著一把扯過,將它塞到了衣領內:「他們還在等著呢!」轉身出門,走遠了還聽見振君在喊:「大忙人,別忘了我也在等著吶!」
真是的!彥青心裡罵著,把手按在脖頸上,低了頭偷偷笑起來。
「呦,新姑爺來啦!」大堂裡已有人在喊了,抬眼往裡一瞧,見兩邊椅子上坐滿了人,富貴打扮,卻是滾著「福祿壽喜」等字的綢袍子,應是早就不時興了的,要說這些人幾十年來跟著凌家也賺了不少,穿著如此可笑確實怪了些。
「怎麼沒見祥叔老劉他們?」彥青問阿福道。
「天沒亮就出去啦,劉先生抱怨他房裡太潮,牆上還滲水,非要拉著祥叔去找個泥水匠來。」阿福一臉不屑,「他就是事多!」
彥青笑道:「由他去吧。」
說著,走進大堂,與眾人作揖道:「多謝各位前來,凌家有今天也都是靠大家齊心,如今你們要退租,不是趁年關威脅本家嗎?天下竟有這樣的道理!難道凌家有哪裡對不住大家?若你們是想要加好處,不妨直言了吧!」
為首一人說道:「什麼好處不好處的?退租的原由嘛——只要新姑爺跟我們走一趟就清楚了!」
「去哪兒?」彥青問。
「去地裡看看呀!」那人說,又回頭看看眾人,「你們說對不對?」
眾人叫囂道:「當然啦!本家也該看看我們種的那地!」
「地裡有什麼問題嗎?」彥青問。
「去了就知道了!」眾人道。
彥青心想看來不親自去一趟是不行了,但見大家氣勢洶洶,不禁心存疑慮,於是對在一旁伺候著的阿福道:「我跟他們去地裡看看,午飯備好了就來叫我。」說著,還朝他使了個眼色。
他知道,阿福待他前腳踏出大門,後腳就會將他的行蹤告訴振君,如此一來,就算眾人不滿意向他撒起潑來,也無多大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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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多的謹慎小心,最後還是做了無用功。
彥青已走出了幾里遠,見他們還沒有停步的意思,說道:「這兒不也是凌家的地麼,哪兒看不一樣?不要再往前了!」
一人回頭看他,笑道:「就是說嘛,新姑爺要在這兒看,我們就依了吧!」
彥青望見他們的臉面上露出幾分猙獰,已知大事不妙,朝後退了兩步:「方纔忘了叫上祥叔,他在田地土質方面是行家呢,要麼先回去……」
「現在還想回去?那可遲啦!哈哈!」一個個擼起了袖管,向他走去。
彥青心頭一緊,四下裡望去,竟無人煙,只有些枯萎了的罌粟莖葉在清冷的秋風中顫顫巍巍地抖動著。
他清楚,振君正往這邊來,只要再拖些時候,便可脫險。況且,當時也只當他們真是為了田地而與凌家心存齷齪,再怎樣凶險,不過是嚇嚇人的,難道真能殺人放火不成?
沒料到!
沒料到這些人是起了殺心的!
人群中還有人舉了柴刀出來:「新姑爺,有人雇了我們來做掉你!你做了鬼,可別找來我們的麻煩!」
彥青見了,拔腿就跑,可在十幾人圍困下,又怎逃得掉?
幾人衝上去,將他反綁了手,其間一人笑道:「哈哈,這姑爺真是個標緻的人兒,殺了可惜!」
又有人說:「你倒心疼了,我們收了錢可得幹得利索些!」
「你們不是租地的——你們是什麼人?」彥青喊道,「誰要殺我?」
「小相公,這可不能告訴你!那位是我們的恩公吶!」那人撅著嘴就要往上拱。
彥青死命掙扎,只恨自己力氣不夠大。
周圍眾人都咧著嘴笑:「老三,還不是你享樂的時候呢,不定有人會走過的,看見了可怎麼辦?」
這老三撇撇嘴:「兄弟我半年沒開葷啦!難得見了個上眼的,不讓我玩爽勁了可不成!」
眾人道:「那好!反正人都在我們手上了,也不差那一刀!先把小相公綁回去了再說!」
彥青大喊:「你們要幹什麼?還有沒有王法了!殺了我你們都得坐大牢!」
老三嘿嘿一笑,從懷裡扯出塊布,揉作一團,直往他嘴裡塞:「省點力氣吧,呆會兒有你叫的時候呢!」
彥青全身鑽過一串顫慄——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恐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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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穀倉,屋樑很高,只有一面牆上開著扇小窗,蛛網密結著,像是很多年沒人用了,地上只堆著些雜物,悶澀的空氣中飄散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使人想起了某種已腐爛的動物屍體。
彥青被綁在了一個鐵轱轤上,粗糙的草繩在他的手腕上磨出絲絲血印,口中塞著的布塊觸到了喉端,不禁乾嘔幾聲。
「呦,小相公快不行啦!瞧他臉,要死過去了!」一人嘻笑著對那老三說,「你真沒福氣,就讓我結果了他吧!一了百了!」
老三把那滾著「福」字的綢袍脫了,露出一件碎布的小褂子,嘿嘿笑著:「你敢?他死了,我就操你!總得找個人幫我解決問題!」
那人忙往邊上閃:「神經病!」
老三伸手把他嘴裡的布扯了出來,笑道:「可得撐住嘍,待我爽過勁來了,再送你回老家!」
彥青喘著粗氣:「那人給了你們多少好處?只要放了我,我可以給得更多!若殺了我,凌家不會放過你們,遲早是死路一條!你們自己掂量著吧!」
老三一把抓住彥青的下巴:「哈哈,哪來那麼多廢話?恩公叫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他給的錢我們還不要呢!」
不是為錢?就怕不是為錢,又不怕死!
彥青出了一身冷汗:難道真要死在這兒了?還不讓我死得乾淨!
眼見老三開始撕扯起自己的衣衫,彥青邊掙邊喊:「他對你們有什麼恩?難不成比一條人命還值錢?」
老三冷笑道:「十幾年前鄉下發大水,我們兄弟幾個的命都是他撿回來的,你說值不值錢?」
彥青心涼了一截,四周的黑暗和眾人猙獰的笑容打著旋兒壓到他的胸口,不得呼吸——老三把他的身子反轉過來,將自己的堅挺的下體抵住他的後腰,用力磨蹭著,漸漸往下移去……
彥青的淚水終於崩陷,屈辱和絕望在喉間化作了低吼:
「振君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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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走過來湊在老三耳邊嘀咕了幾句,老三停住了,恨恨道:「他媽的!偏這時候來!我那命根子還沒進去呢!」
站起身,繫好了褲腰帶,朝彥青身上踢了腳:「小相公,沒死吧?可別亂跑,等我回來啊!」說著,招呼眾人走出穀倉,把大門給鎖上了。
彥青掙扎著擦了擦被淚濡濕了的臉,聽著外頭的聲音,像是有大人物到了,眾人的口氣也輕了幾分。
是誰?莫非要殺他的那個人嗎?
用力拖著鐵轱轤往大門邊靠,卻不料那鐵轱轤一擦在磚地上就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彥青只得停下,望見角落有幾個脫了籐的籮筐,用腳撥過來一個,把鐵轱轤移到筐中繼續往門前爬——
突然頓住,一個熟悉的聲音鑽入耳內:「還沒死?!你們怎麼辦事的?」
彥青倒抽一口冷氣,撲到了門前,透過門縫往外看——果真是!
劉先生!
他怎會沒想到!之前不是讓他去通知那些大戶的嗎?可竟把這些混賬貨給帶來了!早上沒見著人,倒也沒多大理會,現在想來,原來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祥叔也是被他引開的!
又聽他在說:「凌振君那小子也在,剛才還吼著要把這方圓三十里地刨個遍——萬一被他發現你們藏在這兒,吃不了兜著走!」
振君!振君!
彥青摀住嘴,在如此的境況中,哪怕只是這個名字,也能帶給他極大的安慰。不自禁摸向頸上的銀飾,細細撫摩,仿似還留著振君在晨間溫熱的吞吐,眼圈一紅,對自己說,不能死,起碼不能這樣死了!振君在找他,或許再撐一會兒,自己就可得救!
劉先生又說:「我趕著回去報信,你們可得快點下手!」
他還要回去報信?給誰報信?
腦海裡倏地有念頭閃過,這令他心驚膽寒!恐懼著,告訴自己不要再往下猜想一絲一毫!
可那個人的名字已刻在眼前,抹也抹不掉!
我和他從沒有結怨!他哆嗦著想,我是他妹夫啊——難道是為了家產?他看不慣我拿凌家的錢貼到沈家?不不不,還不能肯定是他!劉先生本就對我有成見,興許是勾結了別人來除我的!
彥青心中萬頭千緒,就是理不出一條明朗的線索。
靜聽門外眾人都在向劉先生道別,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