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呈現昏迷狀態,此刻她蒼白的臉蛋看來平靜無波,很難想像這樣容顏細緻如謫仙的女子,竟然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他忍不住撫著她垂在兩側的長髮,秀髮烏黑亮麗、如此柔順,偏偏主人的性子……在心中為她歎息不下百遍。更替自己的情意歸處感到可笑。她明明就是禽嘯宮的大宮主,眾人心中的女羅剎,而他卻是仲裁江湖正義的武林盟主。
他不禁想起慕容奕曾問過他的一句話——若是將來有一天,武林同道要你交出她,你會嗎?
他對著她緊闔的雙眸苦笑,答案是當然不會!
他怎會將她交出去,她不過是取淫人性命無數,其罪可赦,她所做的種種,他都不會怪她的。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自他們在山洞中分開後,他就一直尾隨在她身後。
他知道自己無法忍受她不在身邊的日子,那是一種深植於心中拂之不去的掛念,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會對一個謎樣般的女子產生這樣深刻的情感。
「妤鳳,除了名字,你真的不讓我瞭解你的世界嗎?若你只是個單純的俠女,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困難了……唉!」他癡望著她絕塵般的小臉,為著兩人身份懸殊而歎息。
昏迷了大半天的妤風終於轉醒,她感到胸口一窒,那是耿劍軒才替她輸入真氣時,所滯留在她體內的。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耿劍軒的臉登時映入眼簾。
是他出手救了自己……她想起昏迷前,他那抹沉痛的臉色說明了對她的不捨,他也會為她心疼嗎?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發覺她正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他連忙將她攙扶起。
「這是哪裡?」環顧四周的擺設,這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這是昭風山莊。」
「你把我帶回你家?」她想起他說過昭風山莊是他家,也是崑崙派在河南的根據地。
「當時情況危急,我只能把你帶回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笑閻王的那道劍氣直逼入她的胸口,他擔心自己運氣為她療傷仍然無法替她解決疼痛。
再者,經過那次的激烈爭執後,他也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才好。
「你不是要趕我走嗎?」她想起他的無情。
「那是渾話,別當真。」牽起她的手,他應該對她更溫柔的,而不是惱怒她。他早就後悔了,否則也不會一直跟著她。
「是嗎?」她淡道,不想讓心剜出更大的傷口。
「妤鳳,沒有一個男人聽到你說出那樣的話後,還能心平氣和的,你傷到我男人的自尊心了。」
「你說我傷了你?誰教你身為男人呢?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臉色陰鷙地著著前面,目光凝聚在某一個點上,臉上充滿恨意。
「妤鳳,告訴,是誰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我要知道。」他將她的柔荑放在自己頰邊。看到她用這樣激烈的情緒恨著男人,除了替她不捨,也替自己身為男人感到難堪。
妤鳳斜睨著他,挑起秀眉,「你想知道?」
「嗯!我想知道有關你的一切。」
凝視著他的眼神,他語氣中的誠摯打動了她,半晌後,她緩緩地道出一切——
原來,二十前前,妤鳳也是有家的。妤鳳本姓慕,家中經營棺材生意,有人說他們之所以家道中落,也許是因為販賣這不吉祥之物所招來的後果。
慕家材店所用的棺材一向都是以上好的紅檜木製成的,而慕老闆做生意講求的是緣分和童叟無欺,非但做的棺材好,甚至遇到貧苦之輩沒錢買口好棺時,慕老闆還會主動將棺材送到喪家門口幫著入斂。
這些年下來,有時只要開店門就是開棺,這樣的經營方式惹來同業的嫉妒,尤其是位於慕家棺材店對面的「開門大吉」棺材店更是耍些不人流的小花招惡意攻擊。
「喂!聽說慕家的棺材新一批的紅繪木會生蟲子,你們千萬別用啊!」開門大吉棺材店的老闆派出夥計四處散播流言。
「去!你才自己用,我還用不著。」
然而開門大吉的老闆還是不死心,依舊到處去散播不實的謠言。
「你們瞧瞧,連慕家娘子都出來賣棺了,恐怕這棺材店是不行了,連夥計都請不起。」
「我問你,慕家娘子生得如何?」
突地,一道男聲似乎頗有興趣的加入。
「生得美極了,國色天香。」
他在大街上隨便抓個人問,每個人都是這樣告訴他,就連競爭對手都這麼說,想來她是真的很美羅!男子在心中估量著。
「如果我能幫你搶到慕家那些生意,你願意跟我合作嗎?」要不是為了阻礙那些人的追查,他大可不必這麼費事。
開門大吉的老闆一聽到有人要幫他搶到生意。當然點頭說好。
「那好,附耳過來,我把計畫告訴你……」於是兩個男人便在偏僻之處說著不為人知的計謀。
某一天天剛亮,慕氏正準備開門做生意時,赫然發現門口倒著一個受傷的人。
「相公,你快來啊!有人受傷倒在咱們家門口了。」慕氏叫喚著丈夫。
「怎麼會有人倒在門口呢?快快快,把他扶進來。」慕老闆出來一探,然後和妻子兩人合力將那名受傷的男子抬進來。
「相公,你快去請大夫。」將男子抬進房間後,慕氏連忙要丈夫去請大夫來瞧瞧。
「我這就去,你先看好他。」慕老闆一時也沒多想,拿著錢袋就要出門。
「快去吧!」慕氏催著丈夫。
誰知慕老闆前腳才剛走,男子便醒了。
「咦?你醒了?官人從哪裡來?又是怎麼受傷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男子緊盯著慕氏瞧,答非所問。
「這裡是我家,也是做生意的地方。」慕氏老實說。
「我是怎麼來的?」美,果然美!男子在心底歎息:這樣的美人兒淪為棺材店的老闆娘真是太委屈她了,他替她可惜,不過憐惜之情並不存在於他邪惡的心底。
「官人忘了嗎?你受了傷倒在我家門口,是我和相公把你抬進來的。」
聞言,男子沉默不語的在腦中尋找回憶。他想起來了!他正想辦法要如何接近慕氏時,「她」就出現了。
哈!真是天助他也,這會兒連接近她的法子都不必想,他就登堂入室了。
突地,他摸著胸口,確定藏在裡頭的東西還在,他不禁鬆了口氣。
「我姓余。」他不想多談自己,語帶保留地說道:「我是被仇家追殺的,希望你不要洩漏我的行蹤。」
「我不會說出去的。」慕氏不疑有他,相信了他的話。
這時,慕老闆帶著一名大夫回來了。
「快給余大哥瞧瞧。」慕氏讓出床榻一角,夫妻倆就站在一旁等大夫看完病,並替他買藥、張羅他吃喝。
兩人都沒想到,一時的好心,竟是引狼入室!
過了幾日,余姓男子的傷已經痊癒了。
「余大哥,我給你送藥來了。」慕氏背著幾個月大的女娃兒,一手抱著一個女娃兒,另一手則端著藥湯,在門外叫喚著。」
「呀」的一聲,門由裡面打了開來。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喝藥了。」余姓男子說道。其實昨夜他已經偷偷溜出去過了,沒發現「她」的蹤影,便決定實行他的計畫。
「那怎麼成呢?大夫開的方子得吃完才行。」慕氏關心的說道。
「好吧!對了,我想上街去買個小禮物,以答謝你們夫婦對我的救命之恩,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這……你不是說有仇家在追殺你嗎?就這樣出去不太好吧?」
「這麼多天過去了,他們可能以為我死了。別柏,我現在已經好多了,若撞見他們,也不一定會打輸。」事實上,他和棺材店老闆的計畫正要開始呢!
「我們不是要你報答才救你的。」
「我知道,可我明明有能力卻不回報你們,會對不起我的良心的。」他哄拐著慕氏。
「好吧!不過,我們可不收貴重的禮。」慕氏先聲明道。
「出去再說。」他成功的將慕氏騙離開,不過。她卻沒將孩子留在家中,四人一起走出棺材店。
「余大哥,這不是回家的路。」
他們買完了她要的小小禮物之後,他便引著她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
「當然不是,我是有東西留在前頭的空屋裡,順道過來取罷了。」
「原來如此。」慕氏鬆了口氣,不疑有他。
誰知四人走進空屋後,那名余大哥登時換上另一副嘴臉,他運功將大門闔上,將屋內的光線阻擋在外。
「余大哥……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你以為我會讓你回去嗎?」他欺近她,雙手環胸,冷漠地看著她發白的臉色。
「不要過來……」慕氏這才察覺到他的異樣,身子不住地發抖,揣在她的懷裡的小孩同時感受到她的恐懼。
「求求你,放過我們。」慕氏腳步顛了下,每退後一步。他便跟著前進一步。
「放過你們?你自身都難保了,還想保你的丈夫?」
聞言,慕氏瞠圓了眼,「你說什麼?你把我相公怎麼了?」他們一整個下午都在一起,相公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是騙她的!
他先是哈哈大笑,然後才說道:「只怕他現在已經身陷火海了。」
「什麼?」慕氏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淚水卻已經流下。「你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
「做生意兩蒙其利,我要你,而你們的對手要搶到棺材店的生意,所以我便跟他們合作。」他好心的告訴她。
慕氏這才明白,她的家已經沒了。
要不是自己引狼入室,相公也就不會死了!
慕氏不住地責怪自己,心彷彿空了般,絲毫忘了眼前的危險,直到她的孩子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才猛然將她打醒。
她還有孩子啊!她絕不能讓慕家斷後!這樣的念頭狠狠地衝擊著她,於是她卑微地跪在冷硬的地上,不住地朝他磕頭,希望能引起他的惻隱之心。
「求求你放過我們。」
「放過你們?哼!你是在說笑話嗎?」男子放肆的笑容裡隱藏著狠毒,手段一向凶殘的他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惻隱之心。
「要我怎麼做,你才肯高抬貴手?」慕氏見他沒有放過她們的意思,且目露凶光和殺意,彷彿她們母女將看不到明日的太陽般。
「想怎麼樣?你怎會不知道我想怎麼樣?就拿你當我的試驗品吧!」他抽起長劍,銳利的劍鋒抵著慕氏的脖子。她懷中的小孩因為受到驚嚇而大哭出聲。
「靈凰別哭……」慕氏哄著小孩,脖子上的長劍未曾離開過半寸,足見來人之心狠手辣。
「把她們放到一旁去。」男子命令道。無視小孩的哭聲,他只想辦完事立刻離開。
「你不會傷害我的孩子吧?她們是那麼小——」
「閉嘴!再囉唆我就要了你的命!」
「你要我的命儘管拿去,我只請你不要傷害小孩。」
「看來,小孩是你的致命傷。」會意到小孩對慕氏的重要性之後,男子以手凌空一收,頓時,慕氏懷中的小孩便離開母親的雙手,換到他的手中。
「靈凰!」
「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證孩子沒事。」
「我……」慕氏為難地看著他和孩子,她知道憑自己那點力氣是救不回孩子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為你做什麼?」
「在你死前,將你的身子獻給我。」
「什麼?」慕氏一聽嚇得退了數步,忘了她的背上還有一個女兒,小女娃的頭硬生生的撞到牆,她立刻哭了起來。
「妤鳳!」她心疼的驚叫。
「已經生過兩胎了,身材還保持得這麼好,就不知道發起浪來是怎地騷樣?」
「你、你無恥!」她斥道。
殊不知男子最忌諱「無恥」兩個字,只見他橫眉一攢,立刻送了掌風過去,背著小女娃的背帶登時一斷,小女娃便掉在地上,哭得更加淒厲。
「妤鳳……」
「過來!」男子將手中的小孩凌空一甩,抓住慕氏往懷裡帶。
「放開我、放開我!」
「你現在只能聽我的了,哈哈哈~~」他胡亂的將嘴湊近她的唇邊,她猛地搖頭掙扎,卻仍被箝制住。
「放開……晤……」她的嘴被狠狠地吻住,手被按到後方,動彈不得。
男子將她壓在身下,粗魯的扯開她的衣衫和自己的褲……
「啊……」慕氏痛得狂叫,跌落在地上的兩名女娃兒也哭聲不止,為這淒慘的夜,絕望的哭著……
烏雲殘月,四周傳來幾聲鳥叫,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啜泣聲,止不住的殘淚爬滿整個視線,男子穿起衣服,看著地上的雜草沾著混濁的液體,感覺到內力似乎有些增進,感到滿意的他絲毫無視於角落瑟縮的人影。
霍地,空氣中流蕩著不尋常的氣流,他聽到幾聲鳥兒拍翅的聲音,在心中暗叫聲糟後,門登時被打了開來。
「你這個該死的畜牲!」微稀的光線斜照,一道灰黑色影子迅速地竄了進來。
「你又來壞我好事!」男子說完,便也擺好架式應戰。
「可惜我還是來遲了一步。」原來那位灰衣人是名女子。
「哼!我倒要看看是你救人快,還是我殺人快!」
他撒出數支暗箭朝四周發射,灰衣女子拔劍抵擋,彈掉了數支暗箭,可惜卻截不住射往慕氏方向的暗箭。
「啊!」
「夫人?沒事吧?」灰衣女子飛快地趕到慕氏身邊,男子便乘機逃逸。
灰衣女子二話不說地將她扶起,替她運功逼出暗箭,但男子所射出的箭上煨了毒,練武之人中了毒還能撐上幾個時辰,可一般人就……
「別,別白費力氣了。」慕氏阻止灰衣女子,「眼下我是活不成了,姑娘。你別為我浪費力氣了……」想起死去的丈夫,慕氏再無活下去的慾望。
「夫人,你一定要撐住啊!」灰衣女子懊惱自己來遲一步,竟造成遺憾。
「我不行了……麻煩你替我把孩子抱過來,我……我想看看她們。」
「好。」灰衣女子立刻抱起在一旁哭啼不休的小女娃來到慕氏身旁。
「孩子……娘對不起你們……若不是娘……你們的爹也不會……」
慕氏斷斷續續地對著女娃兒說著,灰衣女子這才知道原來那淫賊已經毀了她們的家。
「姑娘,麻煩你替我幫她們找一戶好人家扶養,我死了後也好向孩子的爹交代。」
「姑娘,我知道我是強人所難了,可我只能拜託你了……」望著灰衣女子,慕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她即然救了她,就表示她不是個壞人,把妤鳳、靈凰交給她,她死也瞑目。
「可是我還得去追他……」
「姑娘,你是要替我報仇嗎?不!不必了。」她擔心她雖然會武功,可心腸卻比不上那個心狠手辣的男人。
都是她一時心軟才會招來殺身之禍,她死有餘辜啊!
「你不恨他嗎?」
「如今,我只希望妤鳳、靈凰這兩個孩子能有個安身立命之處,其它的我什麼也不敢想了。」慕氏突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毒液已經攻進她的心,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夫人……」
「求求你!」慕氏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緊揪著灰衣女子的衣裳,為女兒的未來努力著,「別讓我慕家斷了後。」
終於,灰衣女子點了頭。
「謝謝你!」最後,慕氏含笑而去。
「你放心的走吧!我會替你照顧你的孩子的。」
就這樣,灰衣女子替慕氏簡單的做了個墳之後,便一手帶著一個小孩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