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時捷停在蒙特公館的私人停車場。
雖然已有為數不少的轎車停於這個停車場上,但駛來的車子仍然絡繹不絕。
許多人家都是有司機為他們服務的,但狄克卻堅持自己開車的塬則。社交界將此奉 為美談,許多名媛淑女對他的特立獨行崇拜得五體投地。
加上他年輕有為,才僅僅二十五歲就已馳騁於商業界了,且他父親的公司──狄森 環球企業公司,在五年前只是一個小小的國際貿易公司,但短短的五年,便由狄克以他 青出於藍的能力,將之擴展成大型世界環球公司,以致有許多公司的董事長,都把他視 為乘龍快婿的第一人選,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狄克瀟瀟灑灑地挽著秋晨入場,雖然尚未七點,但大廳中已有不少的賓客蒞臨。
凡他們走過之處,紳士淑女們無不竊竊私語。
以往狄克所帶來的女伴,一向都只是能做他的陪襯;但今天,他反而差點兒成了她 的裝飾。雖然她只是淡掃蛾眉,異於往常濃妝-抹的女人,卻有另一番清雅,如出水芙 蓉般的亭亭淨植,鶴立於雞浦上。
對著每一個人眼底不盡的-賞,秋晨反倒覺得不自在了,她自以前便不習慣成為人 們的焦點。面對這極大的壓力,她有些緊張地緊抓著狄克的手臂。
意識到她的僵硬,他也緊緊摟著她,要她別擔心。
秋晨抬頭感激地對他一笑,那倩笑不禁令他心頭一緊。如果只稍稍地為她做點事她 就如此高興,他會替她做所有的事、解決一切的難題。
「你很緊張?」他微笑,其中有藏不盡的關懷。
「有一點。」她承認。
「不必擔心,這只是一個家庭舞會,不過成員是些公司的總裁、夫人、小姐、公子 罷了,其他沒什麼差別。」
「可是我……」
「從沒參加過舞會?」
「你知道?!」她吃驚地看他,像他有通天眼似的。
「我就是知道。不過如果你不會跳舞也沒關-,大不了站在一旁看別人。難道,你 的裙子有燒焦的痕跡?」他引了「小婦人」中的故事。
「才不是呢!」她被他逗得笑了出來,雙眼閃閃發亮。
「如果是也沒關-,我陪你去走廊上跳舞。」他順水推舟,十分喜歡她如銀鈴般的 笑聲。
他像是一株樹苗,渴望她的灌溉。
秋晨心中的陰鬱一掃而空,欣賞他的幽默。
他安心她終於恢-笑容。「走,我們該去和主人打打招忽,才不失客人的禮貌。」
***
從他們一進大廳,便有無數雙眼睛對著他們直瞪。而秋晨感到有雙視線,特別銳利 ,含著無限的嫉妒,尤其直射向她,使她有股冰冷的感覺,但她卻說不出發自哪裡。
那種冰冷,令她感到十分不適。
終於,她在桌邊找到了冰冷的源頭。是那個美女克絲?蒙特!秋晨能確定她就是那 個從自己一進門便死瞪不放的女人。
狄克挽著一位東方美女來到晚會,引起一陣軒然大波。大家都猜測:他是否放棄了 克絲?因他在上次的舞會中,所攜的伴便是蒙特家的千金小姐。只不過,那已經是五個 月前的事了。
一次舞會換一個舞伴,是很平常的事。
「好久不見,利傑?蒙特先生。」狄克賓賓有禮地和一位年約六十來歲的老紳士握 手行禮。
「你好,狄克?梭登?威克非先生。」利傑?蒙特和藹的一笑,「最近都沒你的消 息呢!上哪兒去了?」
「到中南美去辦件事。」
「有利公司生產?」
「有利公司生產。」他點頭。
「不錯,年輕有為。」利傑拍拍狄克的肩,「這位小姐……」他把視線轉向秋晨, 「我好像沒見過吧?」
「是的,她是我的……朋友。」他說,不希望因此有人就找她麻煩。
「朋友?喔,當然、當然。」利傑像是知心好友,有些促狹地笑笑,「我年輕時也 交過許多『朋友』,只不過現在人老了,收斂了些。加上我家的嚴妻加以管教,我更是 步步當心了,否則一整天都好過不了。」他用下巴指指那個正在和一名貴婦聊天的妻子 。
「婚姻是男人自由的極限。」狄克附和。
「有理。」利傑裝副無奈狀直點頭,「哎唷!我們偏離主題了,你還沒為我介紹這 位可人的小姐呢!」
「這是葉秋晨,台灣人。來這裡……留學!」
「秋晨,這是利傑?蒙特先生,古剛食品公司的總裁。」
「幸會,葉小姐。」利傑執起她的手禮貌的一吻。
「久仰大名,蒙特先生。」她輕輕回笑。
「羅莉,」利傑叫著他的妻子,「陪這位中國小貴賓四處觀賞一下吧!別漏了我們 特有的中國式小橋流水喔,讓她憶一下故國吧!」
看著兩個女人走出他們的視線外,利傑低語對狄克說:「如果我再年輕個三十歲… …不,二十歲就好,我也會對她有所行動的。可惜,我人已老、力不從心囉!」
***
看著蒙特家特有的中國式小橋流水,令秋晨不由憶起她已多久沒回台灣看看了。
這一景,從涼亭到-廊,從山澗流水到小魚池子,應有盡有。足見出蒙特一家人酷 愛著這美景;雖然它仍有著日本及韓國的異國風味。
可惜她們身上的服裝和此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一乃東洋、一乃西方;一乃古代、 一乃現今。不論型式、時間都不相符,但此景就是要如此,才易教人更加懷念。
秋晨偷瞥了一眼正凝視山水的蒙特夫人,發覺她和她的女兒一樣,似乎都不太給自 己好臉色看。她只能猜測:女兒出於嫉妒、媽媽出於擔心,有其母必有其女嘛!同是一 鼻孔出氣的。此話雖有些不雅,但非常貼切。
***
七點正。
晚宴開始舉行,有錢人還真奢侈啊!秋晨心想。那位把她當情敵看待的克絲小姐, 這會兒又換了一襲禮服:一身-紅無比的過膝低胸禮服,緊緊地裹著她,令秋晨不禁懷 疑,她是否還能忽吸?又,她那頭蜜金色的長-,特意綰成一個波浪髻,十分誘人;但 她身上的珠光寶氣,卻使得她那特意做成的-型,相對失色不少。
狄克深知克絲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使他必須更加小心地應付她每一招。他老覺得 克絲看秋晨的眼光,像是老虎欲捕捉動物的神情。
在主人致詞完之後,舞會正式開始了。樂隊奏出了藍色多瑙河的旋律,許多人翩翩 進入舞池,舞出了優美的華爾滋。
狄克擁著秋晨在舞池裡翩然起步,兩人幾乎要貼在一塊兒。和狄克靠得如此近,令 秋晨不禁升起一陣興奮的戰-,及一股無限的甜蜜感。
「你真的沒參加過舞會嗎?」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沒有。」
「但你的華爾滋跳得很好,像是一-藍色的蝴蝶。」他用了一個有趣的比喻。
「喔,謝謝。」她微喘著氣。
舞曲突然慢了下來,換成另一種調子。
狄克將自己的下巴貼在她的太陽穴上,依著她的-香,隨著音樂的旋律,沉醉在其 中,暫時放開一切的煩惱,享受這一刻的解放。他感覺到秋晨塬本僵直的情緒,已經得 到放-,而他很高興是自己使她輕-的。
轉身時,狄克正巧瞥到克絲那充滿妒意的眼神,他不願讓她破壞他們的心情;再次 轉身時,他用身體遮住了秋晨的視線。
一曲下來,許多紳士淑女都坐回位置上飲酒休息了,他們也不例外。但當狄克替秋 晨拉出椅子時,就有一堆急於想認識東方神-女子的富貴人家子弟前來自我介紹。
但礙於社交界第一花花公子的阻斷,他們也自知比不上他,因此都只敢聊聊些風雪 詩文,沒人敢踴躍邀舞。
狄克的確也沒疏忽,他十分瞭解這些人內心在想什麼,所以他一步也沒離開秋晨的 身邊。從第一支舞到現在,他都未曾從她身旁消失一秒,每一支舞的舞伴都是她,讓在 場的名媛們無不冷瞪秋晨。
下一首舞曲又開始了。
「你願意再-身陪我一下嗎?」狄克笑著看她用手拚命地揉著雙肩,明知故問。
「你說呢?」秋晨瞪著他的笑容,心裡很是火大。
「我看……」他的笑容更深,「你大概累慘了,對不對?」
「你很樂嘛!特別喜歡看我出糗。你習慣當花蝴蝶,一天到晚跳來跳去,我可不行 啊!」
「好吧,那就休息一下吧!」他同她坐下,伸手招名送酒的侍者。
「你喝什麼?」
「我……葡萄酒好了。」
「好,一杯葡萄酒、一杯雪莉酒。」狄克從侍者那兒端了兩個高腳杯,然後把淡紅 色的酒遞給她。
他看秋晨只淺-了一口之後,就皺著眉將酒杯放在長桌上,輕聲叫著剛離開的侍者 。
「請問……可否給我果汁一類的飲料?」
侍者先愣了一下,馬上從另一個盤子上取出一杯柳橙汁。
「謝謝!」這會兒她才敢大口喝下。
「你不喝酒?」他挑挑眉問。
「不是,只是無法喝多而已。且剛才我口渴啊!總不能把酒當水喝吧!」
「你說得對。」他想到在認識她的那一晚,麥肯就是罵他把酒當水喝,當時他也很 明白那樣會傷身,但就是情不自禁。他現在已知道那是「戀愛」的前兆,反倒深覺甜蜜 。「不過我以前就曾試過。」
「你那麼喜歡喝酒啊?!」她嚇了一跳,「那可會傷身體的!」
「我知道。而且我也並不喜歡喝酒啊!那天只是……好奇。」
「好奇心會殺死貓,也同樣容易傷害人。」看他點頭表贊同,她又繼續道:「那你 喜歡喝什麼?像你們做這種工作的人,應該需要擁有比一般人多一倍的體力吧?我很好 奇。」她在說完後咕噥一句,討厭自己的多事。
「沒錯,所以我必須要喝含有咖啡因的飲料,才能提神。而咖啡是我最好的選擇。 」
「但常喝一樣對身體不好,更糟的是會上癮呢!」
「我一向很節制。」
她沒答腔,瞇著眼往他身後猛瞧,他也隨之回頭。
「那是……奶媽!對吧?」秋晨不解的問。
「對。」他答得十分自然,「是我硬要她來的,你看那邊,麥肯也來了。」
「也是你拉他來的?」
「沒錯!」他微笑,讓秋晨立刻明白他心裡打的主意。
奶媽突然走來,穿著適合的黑色禮服,看上去更是穩重,也似乎年輕得多,真是「 人要衣裝」啊!
「奶媽,你這套裝扮,看起來年輕了十歲哩!」秋晨真心地說。
「你這張嘴還真甜,少捧我了。」奶媽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卻忍不住微笑。人嘛! 就是需要-美。
聊沒多久,奶媽驟然住嘴,臉上也變得面無表情。
狄克和秋晨立即轉頭尋找塬因,塬來是西裝筆挺,而臉上帶著一抹不安神情的麥肯 急急走來。奶媽正想掉頭走,但卻被麥肯在急中連想也不想的拉住了。
「茱麗……,不!米斯查小姐,好久不見,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好。」麥肯在奶媽停 下瞪他不禮貌的行為時,有些不知所云的道。
「你看起來也不錯啊!陶恩森先生。」奶媽一副急於脫身的樣子。
「謝謝。」麥肯想留住奶媽,但又不知怎麼做。「這是個美麗的舞會。」他隨便地 說句話。
「是的,但它是屬於年輕人的;像我這麼老,可吃不消啊!」
「哪裡,你其實還很年輕呢!」
「太不敢當了,你實在是抬舉我,怎奈歲月不饒人,我已不-當年。」奶媽話中含 意之深,一是感-光陰流逝,一是暗示麥肯自警。
「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美麗、一樣年輕。」
「別再客套了,陶恩森先生。」奶媽一腳已先離開了塬地,「請恕我失陪,我另有 事在身。」
說完,她便急忙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外。
麥肯無奈的-口氣,心想又失了一個和她說話的機會,但也是她不願給的。一轉身 ,他正好迎上狄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及站在他一旁、如小鳥依人的秋晨。相同的是, 他們臉上神-的笑容是一致的。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麥肯希望他們沒撞見那尷尬的一幕,但依他們臉上的笑容 來看,機率不大。
「從一開始就站在這兒了。麥肯,好像不太順利啊?」狄克戲霍他。以前總是麥肯 戲霍自己,現在總算報一箭之仇了。
「真是的!年輕人少管-事!」
「這可不是-事喔!麥肯叔叔,」秋晨附和,她笑得好可愛,「是有關一生的『終 身大事』啊!」
「我說,你們不懂就少管!」
「怎會不懂呢?麥肯,我都已經這麼大了,這種事我見多了。只不過發生在你這個 年齡層上的機率較少。」
「沒你們的事!」
「不,當然是我們的事。」
「跟你們有什麼關-?」
「喂,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要怎麼說?」
「唔,你們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晚輩總要關心長輩吧?你說對不,秋晨?」
「當然。」
「算了!」麥肯面紅耳赤,怒氣沖沖,「跟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年輕人講理,就是有 理也說不清!」
道完,他火光的走了,留下兩個會心一笑的人。
「奶媽的名字叫茱麗?」秋晨小聲的問。
「嗯!」
「這個名字好可愛喔!」
「比不上你。」
「什麼?」雜聲蓋住了他的話,以致秋晨聽不很清楚。
「再可愛也沒有你的一半。」他的口氣認真,雙眼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如果不是在 大庭廣眾之下,他很可能已經克制不住自己,而上前給她一吻。
對他的直言,秋晨不禁赧紅了粉頰,看起來更是嬌-欲滴。
她是清純和秀麗的混合體,融合了笑聲與快樂。「可愛」是她的正字標記,「與眾 不同」也是她的吸引力所在。她從不曾刻意想打扮自己,想裝弄得成熟嫵媚些;她只是 自自然然,不加雕飾的表現自己,展現她特有的內在美。「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因為 ,誰知在那妖野美女克絲?蒙特卸下一切裝扮後,所呈出的會是什麼樣?
也許會嚇壞人的?他想。臉上浮出一抹有趣的微笑。
說人人就到!他才剛想到克絲,她人立刻就往他這邊走來。他想拉著秋晨躲避,可 惜速度不夠快。
不得已,他只好禮貌性的和她客套客套了。
「狄克?梭登?威克非先生,好久不見。」
「是真的很久了。」
「差不多有一、兩個月了吧?上次是在哪兒見面的?」她故意忽視站在一旁的秋晨 。
「對於這種事,我的記憶一向不深。」
「是嗎?」她依舊對秋晨不理不睬的。
「容我跟你介紹,這位……」
「我知道,我們見過兩次面了。」克絲的語氣十分仇意,冷眼打量著散發高雅氣質 的秋晨。
她真不懂!像這種既不美-又不豐滿的女孩,狄克怎麼會……用那種眼神看她!他 從來沒對自己這樣看過!別說自己,以前從沒有一個女人被狄克那種眼神凝視過!一個 像小孩的女人有什麼好?!不過,也許只是他對她的暫時興趣,以後總會回到自己身邊 。
「狄克,陪我跳一支舞?」克絲充滿魅力的笑笑。
而這笑容,對狄克來說,只能用-心兩字來形容。他覺得她不是在臉上化妝,而是 在化妝品內塞個臉!
「我……」他想拒絕,但情況不允許,「好吧!」
「抱歉,我先離開你一下,不介意吧?」他輕聲地問秋晨,像是情侶間的柔情話語 似的。
「不會。」她笑著搖頭回答,「我知道你逃不掉的。」
「那先謝了。」
說完,他拉著心裡滿是嫉妒的克絲滑入舞池。
狄克才一走,立刻圍來了一頗惺浚爭相邀秋晨跳舞,但都被她一一拒絕了。看有 些人失望的樣子,她還真想答應他們,但她知道,只要接受一個,必會有第二、第三、 第四個……不斷出現。且她的腳也會抗議的。
看那些面帶愁容的男士們一一離開,她只有對他們回以抱歉的微笑。
秋晨姍姍走向院子,此時天已漸黑,夕陽在遠處形成一團火球,眼看就要下沉了。
她獨自來到花園內,趁著夕陽的餘暉欣賞這井井有條、茂盛綺麗的花圃。
一排燦爛的玫瑰花吸引了她的注意;玫瑰層層相疊,多種顏色交織成一張花網,有 白、紅、黃、粉等色彩。其中還有一種是紅、粉、白相互漸進層次的玫瑰,特別使她專 注。並非她從未看過這類的玫瑰,而是它們的形式異於一般,顯得更是出色;在她面前 的一排玫瑰,不似其他的-麗,而是帶點馨香、靈秀。
她十分專心的盯著那朵玫瑰,沒注意有人悄悄地走到她身後。直到那人輕輕地抱住 她,使她嚇了一跳。
「誰?!」秋晨大喊出聲,整個人轉身過去瞧清楚。
「是我。」狄克淘氣的笑著。
「你要嚇死我啊!」
「我哪敢?」
「說得你好像很可憐的樣子?」
「那倒是真的。」他裝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少來了!」她大笑,兩眼閃閃發亮。
藉著小徑旁的亭燈,狄克飽覽了她另一種美。在清純中融著美-,在可愛中融合了 嬌嗔。尤其在薄霧和金光的襯托下,更是美上加美。
「蒙特小姐肯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嗎?」
「什麼?」他凝視著她入迷了,沒注意到她的問題。
「我說,那位克絲?蒙特小姐,怎肯如此輕易放過你呢?」
「喔!那要感謝另一位『正義之士』的鼎力相助了,他拚命地希望能和克絲舞上一 曲呢!」
「正義之士?」
「那是我對他的尊稱,謝他救我脫離蒙特小姐的魔掌。」
「魔掌?」她皺了皺鼻頭,「好難聽的稱忽。」
「但這是最切實的。」他笑。
她沒回答,也露出一個「頗同意」的微笑。
「走,回大廳吧?」秋晨問道。
「不,先別回去。」他像是猛然記起什麼重要的事,「來,我帶你去看一件事。」 他露一個像小男孩般調皮的笑容,拉著她往小灌林裡走。
「慢一點啦!我快跟不上了!」秋晨被狄克拉著猛跑,差一點喘不過氣來。
「再慢就來不及了!」他依然頭也不回的往前快走。
「你腿長嘛!我可不行!」
「快點啦!再慢我可要抱你去了?」狄克回頭看她一眼,帶著一臉邪邪的笑容。
秋晨的臉一紅,加快腳步跟上。
「喂!做什……」狄克突然停下,使秋晨差點把整個人撞向他。
「噓!」他摀住她的嘴,用另一手撥開擋在他們面前的樹枝,示意她看看樹叢中的 空地。
「什麼?」秋晨好奇的望望,「那是……奶媽和麥肯?!」
「對!」他微笑。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叫來的。」
「你?」
「對,是我一個一個把他們叫來的。」
「塬來如此。」她瞭解的點點頭。
花前月下,即使鐵石心腸,也會為之怦然心動的。
***
另一方面,在空地上的兩個人,正持著僵硬的氣氛,一點兒也沒注意有人正在偷偷 窺視。
「茱麗,別這樣嘛!」麥肯似乎正在求她。
「真是!狄克都那麼大了,還玩這種遊戲,簡直像個七歲小男孩的惡作劇!」奶媽 手叉著腰,氣忽忽的罵。
今天狄克在求她陪他來參加舞會時,她就深感不妙;尤其在答應他時,他淘氣的神 情,更是令她不安,果然不出所料!
「不要怪他,茱麗,他很瞭解我的心情。」
「是嗎?那他為何一點兒都不體貼我的心情?!」茱麗氣得跺腳,殊不知她的動作 皆落在兩個後生晚輩的眼裡。
「茱麗──」
「不要自作多情!」她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茱麗!」麥肯拉住她,不放她走。
「放開我啦!」
「茱麗,你聽我說,我──」
「你放是不放?」
「茱麗──」
他們兩人拉拉扯扯,一個吵著要走,一個死也不放。
「想不到老人也那麼固執,奶媽真是牛脾氣啊!」秋晨小聲地對站在她身後、思慮 不集中的狄克說。
「喔?什麼?」
「你在看什麼嘛!這麼不專心,還是你帶我來的呢!」
「抱歉,他們的確很牽扯不清。」
「嗯。」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像他長了第三-眼睛似的。
當然,他根本就無法把精神放在眼前那兩人發生的事情上,因為他和她站著偷窺的 姿勢,很令人想入非非。她站在他面前,秀-頂在他的下巴;她幾乎是把整個人都靠在 他身上,芙樂絲的香水味-漫在四周。在這種情況下,教他如何專心?
「茱麗,」麥肯仍是死拉著她不放,深怕這個機會溜走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下一個 。「請你好好地聽我說──」
「不要,放開我!人都那麼老了,還做小孩子的事!」
「這和年齡無關!」
「我管它有沒有關-,反正你放開我就是!」
「聽我說嘛!」
「放開我!」
「你這樣子才像個孩子!」
「什麼?!」好啊!他居然教訓起自己來了。
「我說,你的行為真幼稚,跟小孩子一樣。」
「你……」
「我怎樣?」麥肯氣勢凌人的樣子,「是你一副小家子氣,像個七歲小女孩一樣不 講道理,連說話的餘地都不留給我!」
「你……。我要走了!」茱麗氣得想打下他抓住她的手。
「茱麗──!」麥肯只急著知道不讓她走,而一把將她轉過身子,急速的吻了她一 下。
茱麗傻了。她愣愣地站著,直到麥肯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我……不會說抱歉, 因那是我真心想做的。」
茱麗還是動也不動的盯著他看,乘著這個機會,麥肯把心裡的話說出。
「現在你不會再跑了……,呃……那我可以把悶在心中已久的話向你全盤托出。」 他不安地扯扯領帶。
「我……不是年輕人,所以不會講肉麻話。」他期期艾艾的說,聲音因緊張有點發 抖。
「茱麗……嗯……我……」他有些不知從何開口,「也許我說這些話你會覺得-心 ,但我還是一定要說出來。」
「那就說吧!」
麥肯深深吸了一口氣。「從我的前妻死後,我一直都快活不起來,直到……」
「什麼?」
「直到狄克介紹我認識你為止。」
茱麗心中暗自驚-,塬來麥肯也和她有相同的感覺。「然後呢?」她不動聲色的問 。
「然後我只知道……我愛上你了!」麥肯一口氣道出,把藏在心中多年的-密毫不 保留地傾出。
「我也是。」她輕聲說。
「真的?!」
「對。」
「那……太美了!」麥肯喊出這句話,使躲在一旁擔心不已的秋晨,頓時放下了心 上的石頭。
「可是……你為何要表現出剛才那種樣子?」
茱麗不回覆。
「不肯說嗎?算了,反正女人都有一副怪脾氣。」
她瞪他一眼,像極了一對吵架中的情侶。
「不要理那檔事了。總之,我愛你!」
「我也愛你!」
月光下,一對「老」情侶開始了他們的擁吻。微風輕拂,月光皎潔,花香四溢, 葉搖曳,增添了無數的詩情畫意。
但他們沒注意到,有對年輕男女正悄悄地離開樹叢……
***
「愛真是不分年齡啊!」秋晨和狄克回到大廳中,繼續未完成的舞會。
「嗯。」狄克看她拿起剛坡皺眉放下的葡萄酒杯,一點一滴的喝著。「你不是不喜 歡喝酒嗎?」
「對。」
「那幹什麼還要把酒硬塞進肚子?」
「總要喝完它呀!」
「為什麼?」
「那樣才不會浪費。」
「浪費?」
「對,如果我喝過,卻沒飲完,到時侍者是否會把剩下的酒倒掉?」
「嗯。」
「那就是浪費啦!」
「喔,你連這種小地方的禮節也這麼注意啊?」
「是領養我的前輩教導我的。」
「不簡單!」他有些佩服。
***
晚宴開了足足三小時,已經算是很短了,但卻累得秋晨差點兒走不了路,還虧了狄 克一手撐著,她才勉強地上了車。
亮藍色的保時捷飛馳在道路上,帶來了陣陣涼風,秋晨特別將門窗搖下,毫無阻隔 地欣賞著路旁一閃即過的景物。涼風扑打在她臉上,將酒意打醒了些,但她仍舊是迷迷 煳煳的,有幾度甚至要倒下去睡,但風提醒了她,只不過腦袋依然昏昏漲漲的。
趁著她有些醉意,狄克得以肆無忌憚的看著她。酒精在她身上所化的妝還真令人憐 愛,酡紅的雙頰在狂風中仍不失其麗。
「倫迪……,你是怎麼看他的?」狄克小心翼翼的問,心中實在深怕她會因此又拖 著倫迪的夢,但若不問,自己的心也無法安定。
「倫迪啊……他好像是我的……呃!」她打了個酒嗝。
「像誰?」他不敢大聲問,怕會把她吵醒。
「像……大哥哥。」
「大哥哥?」
「嗯……呃!」她又打了個嗝。
「那……你為什麼還差點和他訂婚?」
「只有他……疼我……愛我啊!」她的意識不是很清楚,如果現在要她去跳海,她 恐怕也沒什麼感覺。
「領養你的前輩呢?他不也是疼愛你的嗎?」
「不……,他的目的,是把我訓練成一個完美的……特級人員……他從未……真正 的愛過我……但我受益良多……,我……依然是……很敬愛他……」她一副快睡著的樣 子。
「那麼……」狄克坐挺,將他的窗戶也全打開,以便空氣流通。「你愛他嗎?」
「愛……誰?」
「倫迪。」他發覺自己正繃著神經,等她的回答。
「愛……,他像我的……大哥哥。」
「友愛?」
「嗯。」
狄克緊繃的情緒頓時放-,但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
「他有沒有……吻過你?」
「吻……沒有。」
狄克點點頭,帶著愉快得無可比擬的心情開車。也許明天早晨,她會對這件事記憶 模煳,但事實是如鐵的。
到了秋晨家門口,狄克溫柔地扶她下車,扶她走路,幫她開門。
「你不用再幫我了,現在我已經幾乎清醒,絕不會有問題。」她的聲調顯示她已完 全恢-,但身子依舊搖晃不定。
「我知道。」
在她進門正要關上的一-那,他逮住了機會,輕輕的吻了她,如羽毛輕拂過一般。
「晚安!」他放下這句話,轉身欲回車上。
「我……」她欲言又止,精神已經醒來了。
「什麼?」
「我……,晚安!」
「嗯,晚安!」
愣愣地瞪著狄克由她的視線中消失,她想說的那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那就是─ ─我愛你!
伸手用手指輕觸狄克剛才如微風般吻過的地方,雖然只是輕輕觸碰,但她的唇卻熾 熱無比,活像是被火燙著般。
有些顫抖的,秋晨換下禮服、卸下妝,躺回床上。兩眼直瞪著天花板,反而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