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五號 第十章
    “我想跟你解釋的……”

    “你不必對兩年前的事道歉,過去了,什麼都過去了。”我打斷他,他的口氣讓我心痛,但是我並沒有把語氣軟下來,我不給他機會,同時更不想再給自己機會。

    兩年前,甜蜜而瘋狂的激情,彼此需要,緊緊相擁身體的熱情,至此只是一道被利刃劃碎過而留下的紫絳色的痂跡而已。

    只恨它還會發痛,提醒著我有關於以往的一切。

    包括對他無法抑制的渴求。

    騙不了自己的話,卻能騙得了他。

    他的目光失去了神采,低頭望著桌上的咖啡杯裡黑褐色的液體蕩漾反射著微微燈光。“結束了……”他低低地歎喟著:“那我,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我不明白他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我。但看著他憂傷的臉,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以前那某個似曾相識的場景,如果那時,我一定會想要抱住他,吻他。而此時,給予他憂傷的我,只能冷冷地看著他,品嘗著他的憂傷,想讓自己的傷口止痛,卻其實在上面又狠狠地插了一刀。

    “是啊,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不能永遠消失在我眼前?”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腦袋已經不聽理智指揮了,漫延上來的情感和兩年前被棄而所受的委屈讓我像個被惹惱了的孩子一樣開始口無遮攔:“我不會再陪你玩那種下三濫的把戲了,陳總。你有你的日本女人,我有我的雪莉。我們倆……我們倆……我們倆……”喊到這兒,忽然發覺臉上濕濕的,難以置信地拂了拂臉,竟是自己的淚!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哭出來,從不喜歡男人哭泣的,但我抵擋不了他的眼淚,同樣,我所能流的淚水只會在他面前奔流不止。所有給他的冷嘲熱諷及傷害,竟一一回報到自己身上,讓我無法把“都結束了”給平平靜靜地說出口。

    他走的那會兒都沒有哭的我,此時卻淚流不止。

    我放棄了想要說的話,拿起餐巾使勁抹掉眼淚,從沒有像任何時候這樣痛恨過自己。要哭也不能在他面前哭,但除了他,誰會有能耐讓我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哭泣?

    所有准備對他有所堤防的面具,所有對自己的承諾在此時變得脆弱不堪,為什麼在他面前,我就會變得連自己都無法把握好自己的情緒。

    他的目光柔和地看著我,裡面有著歉意,心疼和明顯的愛意,伸出手,細細地擦著我臉上未干的眼淚,我發燙的臉頰感覺著從他手上傳來熟識的涼意和觸感,定定地坐著,我想不出什麼避開他手的好方法。

    還是,我渴望著這種觸感?

    也許,在昨天,他抱我的那一刻,不,再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已注定了背叛自己,同樣被背叛了雪莉。難道我對他只能繳械投降?

    那只手從擦拭已變為撫摸,癡迷地從我的額頭順著鼻梁而下,我的臉龐到嘴唇,到下巴,我無力反抗它的肆無忌憚,心中強烈的吶喊已變成連自己都無法聽清楚的蚊吟。忽然,他一把拉過我,我猝不及防,整個人倒向他,並被他很快捕捉到嘴唇,霎間我被抽去了力氣,想推開他,想再像昨天一樣冷冷地甩開他,可現在的我怎麼會辦得到?!咖啡杯被碰倒了,咖啡淌了一桌子。幸好這是間單獨用餐室。

    他強硬得用舌頭打敗了我軟弱的抗議,急切的擁抱要讓我窒息,而在嘴中他的味道讓我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只能任由他的吻淹沒我。

    兩年,兩年的思念,兩年的苦苦壓抑,兩年的撲朔迷離。

    騙了自己兩年。

    我不得不承認,我依舊深愛他。

    是的,我愛他,所以所有的理由變得可笑而骯髒。

    我開始回應他的吻,開始自動尋求消失了兩年的激情,我捧著他的臉,吻我所能吻到的一切東西,他的眼,他的鼻,他的額頭及他的下巴,如果,如果我能把他吞進自己的身體,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干。喘息聲越來越大,再不分開,我們可能都要窒息。

    分開後,他依舊抱著我不放手,把頭埋在我胸前低聲說:“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會變。可是,昨天的你,真差點讓我絕望。”我不知如何開口,想告訴他,其實昨天,我只是在對自己抗爭而已。但現在,我對我自己松了綁。

    不痛了。沒有了傷口。

    能這樣被他抱著,或者抱著他,我還能再去計較什麼?所有所謂的傷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所有,只因為我愛他。

    如此而已。

    所以下午,我和他蹺班了。

    因為他低著頭,紅著臉,又小心翼翼地問我:“今天,今晚,你能不能不要回去?”明知道,不應該的。可我拒絕不了,因為我也同時需要他。雪莉的名字還沒從心中浮起,就被他濡濕的黑眸和懇求的神情攪得不知去向。

    哦,陳青,陳青。為什麼,你總能輕易讓我失去自我?!讓我的心飛上天堂的是你,讓它紛碎墜入地獄的也是你,而以後,你又准備將它帶向何處?而今的你我,都不同於當初的你我,我們會承擔怎樣的未來,你有沒有想過?你能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信心十足地設計公司的未來,而你能不能同樣合理地設計我們的未來?還是,你從未想過我們同樣需要未來?

    面對此時的陳青,我怎麼問得出口?

    愛一個女人,你需要責任。愛一個男人,你需要勇氣。

    這次是在他的公寓裡。

    只是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們的初次。

    那是在我的公寓裡。

    而這次我不再緊張,有的只是兩人無法抑制的渴望,渴望著彼此的擁有,渴望再體會深入對方的肉體所帶來的滿足和真切的占有感。同樣,不知是誰先主動。

    眼中只有彼此臉上所有歡愉的表情,和淌落的汗水。他綿長而熱烈的親吻,我激烈而狂熱地尋求他身體上失落兩年的歲月,他的上下起伏的胸膛,嫩紅的乳蕾,纖細而不由自主扭動的腰,緊緊夾住我腰的有力的雙腿和皮膚上的泛起的緋紅,如此熟悉,如此讓我無法自拔地再次沉溺於他,他的身體,他的一切一切。

    喘息、呻吟、念著彼此的名字。我們一遍遍在天堂和地獄裡徘徊,汗水浸濕了被單,彼此的氣息再次充斥於彼此的身體和心靈,化解著思念,撫慰著痛苦,交換著血肉,釋放著靈魂。

    我們躲避著現實,躲避著世俗。

    在這小小的房間裡,我們只是久別重逢的愛人。

    我不會再向上次一樣傻到要他承諾對我的愛,想要的答案,我要學會自己去把它挖掘出來,在他的眼裡,在他的唇上,在他的身體中,在他的汗水的反光裡,在他抑不住的呻吟中。

    揉碎他,把他擠進自己的血肉中,把他變成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懲罰他,兩年的相思,兩年藏不住的痛楚,兩年被他傷害後的失意包括被棄的害怕,要一並連著利息還給我!!

    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器官,他的痛苦,對我的攻勢毫無招架的能力。

    誰讓你昨天抱著我哭?誰讓你對脆弱的我一次次的引誘?誰讓你曾經讓我心痛?誰讓你消失後又不知死活地又回到我身邊?誰讓你……在某個十二月五號認識我,並讓我……愛上你??

    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

    我躺倒在他身上,大口喘著氣。他有僅剩的力氣用雙臂環住我。

    閉上眼晴,讓彼此的心跳按同一韻律從急促歸復平緩。

    窗外已有暮色。

    可我們誰也起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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