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公子 第三章
    高韙昭正準備先把溫明娟送回家。沒想到,才拐了一個彎,幾輛大小不等的車直向他們擠過來,亮晃晃的大燈逼使人睜不開眼睛。

    高韙昭倏地一個緊急煞車,溫明娟赫然發現他的臉上有種淺層憂慮。

    「麻煩事終於來了。」高韙昭說。

    還來不及問清楚他所謂的麻煩事是什麼,大約二十幾個人分別從外頭那幾輛車中走下來排成兩列陣勢。

    「恭請韙哥下車,紅埕幫綠水堂堂主阿蔡等候多時了。」說話的是一個年莫三、四十歲的男人。

    「什麼是紅的綠的?」溫明娟悄悄拉過陶慕維問。

    「我還彩虹咧!」陶慕維想笑卻不敢亂笑,因為外面那種陣仗真的很嚇人。

    「到底是什麼?」她不死心的又問一遍。

    「我也不知道。」

    「真是的。」溫明娟推了一下他的頭。不懂早說嘛!把老師當猴子耍。

    溫明娟仔細打量窗外,不禁毛骨悚然,她們難不成是遇上黑道?

    「要不是韙哥今晚大顯身手,教訓了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無賴,我們還不曉得要到哪兒找您,好為您接風洗塵咧!」那個叫阿蔡的又恭敬的說道。

    「下車吧!」

    其實溫明娟的腳有點發抖,真的很不想走出去,但高韙昭都叫他們下車了,她哪還敢賴在車子裡?

    「見過韙哥。」阿蔡對那二十來個彪形大漢喝了一聲。他們倒是整齊劃一的喊了一聲「韙哥好。」

    「不必拐彎抹角,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高韙昭說。

    「要不是為了那孩子,我們怎會知道韙哥大駕光臨咱們南部?您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想見上您一面都難啊!今天有緣一睹韙哥的風采,實在是三生有幸……」阿蔡說。

    那個孩子?莫非講的是陳宏佳?因為那件事,給高韙昭添了大麻煩?

    溫明娟心中納悶著。她並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有幾分准,不過,就這些對話看來,那大概也八九不離十。

    「你可不可以不要講得這麼肉麻?不是告訴過你了,有話快講,有屁快放。」高韙昭看起來對那個叫阿蔡的歡迎詞很不欣賞。

    「是。」阿蔡的臉上失去了光,頓時變得很晦暗。

    「你這種請人的態度和方式有違江湖道義,幹嘛找這麼多人堵我?」高韙昭怏怏的說。

    「對不起,我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阿蔡面有難色。「貴幫最近收保護費撈過界,連我們的地盤也湊一腳。上次還對我們的兄弟動刀動槍的。」 

    「所以你們就到我們的場子去撒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要不,我們怎麼會來請韙哥出面排解?您說的話算數,一言九鼎,連貴幫石幫主都聽您的。我們和貴幫之間的衝突想必韙哥也不願讓它繼續擴大吧?」阿蔡向在場眾人遞了一個眼色,隨後又說道:「還是請韙哥到綠水堂一趟,我們慢慢談。」手下的一名弟兄應聲將車門打開。

    「請韙哥和兩位上車。」阿蔡說。

    「綁架?」溫明娟的腦中浮現以往在新聞裡報導過的一樁樁綁架案,她現在是不是也步上了那些受害者的後塵?

    沒事想那麼多做什麼?總是喜歡自己嚇自己。

    隨著一陣鑰匙清脆的撞擊聲,高韙昭把手中的那串車鑰匙拋給阿蔡。

    「要兄弟們仔細點開,車子若有半點閃失,加倍跟你討回來。」說完,高韙昭逕自坐入車內。

    唉!他居然連招呼一下都不會。

    溫明娟拉起陶慕維的手臂,趕緊跟隨高韙昭閃進車子裡。

    她第一次感覺這麼需要他,故緊挨著高韙昭坐,彷彿人身安全比較有保障。

    這也是她第一次跟這個男人靠得這麼近。

    「你會不會覺得怪怪的。」突然,高韙昭回望了溫明娟一眼。

    「什麼怪怪的?」

    「為什麼這麼靠近我?位置這麼大,不會坐過去一點?」他問。

    「我很害怕啊。幹嘛這麼小氣?」溫明娟不高興的回答他,「被綁架咧,怎麼不怕?」

    「噓。」高韙昭突然用手摀住溫明娟的嘴,他輕輕的搖著頭警告她,「千萬不可以說那兩個字。」

    雖然他正在警告她,但溫明娟看到一種淡淡的關切從他的眼底流洩出來。

    這種感覺才更怪。

    變態終究是變態。她只能這樣解讀他。

    綠水堂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它的外頭是一家賣茶葉的店面,怎麼看,也看不出其中有些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從樓梯爬上去,打開一個門便開始繞路,繞了半天,直到頭都繞暈了,那群大哥才好不容易的停下腳步。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溫明娟下意識緊抓高韙昭的手臂靠在他的身後,而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讓溫明娟抓著。

    「韙哥,請進。」阿蔡手下的兄弟開了一座鐵卷門,轟隆隆的卷門聲,吵得人耳膜痛得很。

    他一定感受到她的身體抖得厲害,雙手就好像剛從冷凍庫裡剛取出未解凍的豬肉一樣又冷又硬。直到這會兒,他才開口說道:「不會有事的,你別怕成這樣。」

    天啊!溫明娟真的很想哭。但是隨即考慮到身邊還有一個陶慕維,她是他的老師,怎麼可以哭?連她都撐不下去了,那陶慕維又該怎麼辦?

    一種身為老師的責任感頓時油然而升。不,她絕不能哭。

    可是眼淚不太乖巧,它和溫明娟的意志力拔河的結果卻是略勝一籌。她的眼眶泛著淚水,拚死命的打轉。

    「沒事。」高韙昭停下腳步,拍拍溫明娟的頭,旁若無人的說道:「你是我帶出來的,我會平安的把你帶回家。高韙昭一向說話算話。」才說完,他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知……道……了。」溫明娟點點頭,她知道高韙昭是在安慰她。

    來到他們所謂的「綠水堂」,偌大的廳堂裡擺設了幾張檜木椅、兩張桌子及幾座落地櫃。那個叫阿蔡的深深一鞠躬,舉起手臂請高韙昭上座,不過高韙昭並不怎麼搭理他,自己隨便挑了個位置就一屁股坐下。

    高韙昭一坐下,她也不得不跟著他坐下,陶慕維也立刻緊挨著他們的身邊坐了下來。

    等三人都坐定,阿蔡的手下馬上跑過來遞上一支煙給高韙昭。

    抽煙?

    不……

    她內心深處正在吶喊,大約喊了有數千次之多,始終不敢喊出聲音來。

    「我不抽。」溫明娟以為自己聽錯了,高韙昭竟然說他不抽煙?尤其是這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時候。

    「溫小姐有對煙味很過敏,只要聞到煙味,她就會鬧氣喘。」高韙昭又接著說。

    溫明娟心裡疑惑得很。氣喘?我幾時有這個毛病,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這樣吧!要不就全面禁煙,要不就找個乾淨舒適的房間讓他們兩個休息。以免溫小姐聞到煙味氣喘發作,一不小心掛了,你們可就全玩完了。」看起來高韙昭正在威脅阿蔡。

    要那夥人不抽煙比吊起來毒打一頓還難受,於是她和陶慕維得到了一間舒適的套房可稍微休息片刻,至少暫時可以和那群說大不大的「大哥」們隔絕,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已經接近深夜十二點,溫明娟的精神已呈現萎靡的狀態。昨天晚上為了陶慕維逃票的事往來奔波台南,搞得筋疲力竭覺也沒睡好。今天一整天又為了陳宏佳的事弄得人仰馬翻。本想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補回來,偏偏事與願違,到這個時候了她還回不了家,甚至於未來還生死未卜。

    溫明娟真的是好累。

    但遇到了這種狀況,教她怎麼睡?

    溫明娟猜測在高韙昭還沒與阿蔡談出什麼結論之前,她和陶慕維兩個「跟班」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才是。

    心裡一放鬆,也許是太過疲累,溫明娟蜷在椅子上竟然睡著了。不曉得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中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才慢慢甦醒過來。

    「我怎麼睡著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一醒來,溫明娟腦海中立即反射這兩個問題。

    她看看表,七點半。

    糟糕!得上班了,可是人在這裡,怎麼去上班?當大家發現我和陶慕維雙雙失蹤之後,又會是個怎樣的情況?

    這些問題在溫明娟的腦中徘徊,久久不能散去。

    「小姐、小哥哥,這裡有牙刷、牙膏和毛巾;另外還有兩份漢堡和鮮奶,請慢用。」走進來的是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妹妹,說起話來很伶俐。

    「你是誰?」溫明娟仔細的打量她,「該不會是大陸妹吧?」

    小女孩放下手中的拖盤,淡淡的說道:「我是蔡同枝的女兒。」

    「蔡同枝?」溫明娟不解的望著她。

    此時,陶慕維從床上懶洋洋的爬起,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原來他一直在床上安安穩穩的睡著,溫明娟現在才發現。他還真是一點兒也不擔心。

    「是不是阿蔡啊?」陶慕維沒頭沒腦的迸出這句話。

    「對。」小女孩隨口應了一聲。

    「你應該在念小學吧?怎麼沒去上學?」

    「有空才去念,家裡有事就不能去。」

    這怎麼可以?國中小乃是義務教育,怎麼可以不讓孩子去上學?

    溫明娟的內心憤憤不平,只是現在她連自身的安全都顧不得了,哪裡還能為別人打抱不平?

    「你知道他們談得怎樣了嗎?」溫明娟柔聲的詢問她。

    「我不知道。」小妹妹搖著頭,「我只知道剛剛來了好多人,都不是我爸爸的手下。」

    「他們來做什麼的?」

    「不知道。」她說。

    溫明娟相信她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這樣一個年紀的小女孩,她又應該知道些什麼?

    溫明娟放棄詢問她,反正事情該如何發展就如何發展,就算能問出什麼來,也好像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談了一整晚還沒談出結果來,想必問題很棘手。

    小妹妹離開之後,溫明娟胡亂的刷牙洗臉,嚼蠟似的咬著一口一口的早餐。二十六年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心裡慌慌的,好煩。

    「老師!你的吃相怎麼這麼難看?」忽然陶慕維跳到溫明娟的身邊坐下,隨手拿起漢堡一口咬下去。

    「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心情管吃相?」溫明娟把最後一口鮮奶喝光,「你都不擔心你小舅啊?還有,我們兩個,一個沒去上學、一個沒去上班,事情可嚴重了。」

    「哈?」陶慕維輕鬆的笑了起來,「我正愁著沒理由不去上學,這下可好了,連老師都翹班,你不能罵我了。」

    「我……」溫明娟正想罵他,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韙哥請。」

    溫明娟好像聽見了神明眷顧她的聲音,高韙昭來了,而且是一副凱旋歸來的樣子,溫明娟心中的石頭放下了好大一半。

    不過,她可能擔憂過頭搞瘋了,當門被打開,高韙昭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同時,她竟飛奔而上一把抱住了高韙昭。

    「你終於回來了。」溫明娟覺得眼眶又有些濕潤。

    「你……」高韙昭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你一定要抱住我嗎?」他訕訕的說。

    對哦!幹嘛抱住他?經高韙昭這麼一說,溫明娟才發現她做出了多麼荒謬的舉動。「對……對不起。」她羞赧的放開抱住高韙昭的手。

    其實溫明娟感到羞愧的不是沒頭沒腦的抱住一個不算熟的男人,而是那個男人是個變態狂,而她,竟然這麼沒格調的抱住他?

    「韙嫂真是性情中人啊。」隨著阿蔡說話的聲音,溫明娟抬起頭來,赫然發現門外站崗的十幾個兄弟,人人一臉嚇死人的尷尬。

    「韙嫂?」溫明娟當下對這個稱呼深感不滿,兩道眉毛倏地聚在一起,「我不是,我才沒那麼倒楣咧!」

    「我也沒這麼倒楣。」高韙昭也冷冷的附議。

    當高韙昭把人送回到校門口的時候已經九點了。

    「溫明娟。」才轉過身準備往校門的方向走,高韙昭突然叫住了她。

    「幹什麼?」溫明娟回過頭,無奈的望著高韙昭。

    「要記住一件事。不管在任何的情況下,你都不能提到『綁架』那兩個字。」

    「為什麼?」溫明娟愣愣的反問他。

    「因為你說了那兩個字會害死一大籮筐的人。」

    「包括我們三個人嗎?」溫明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陶慕維。

    「對!」高韙昭點點頭。

    「知道了。」溫明娟說。

    她真的不太清楚為什麼說出那兩個字會攸關一群人的生死,但溫明娟確信,這件事她一定得聽高韙昭的話。

    走進辦公室,正好趕上了第二節下課。同事們看到溫明娟,紛紛爭著跑過來關心她。

    「溫老師,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代理家長會長綁架你?」

    「綁架?」溫明娟心中一震,高韙昭真是個未卜先知的人,才剛交代過絕不能說出那兩個字,現在馬上有人提及了。

    「沒有的事。」她說。

    「張老師說你一夜未歸,那豈不是跟那個叫高韙昭的『和』了一夜?」說話的是學校的八卦女王,叫賴春香,教公民的。

    「我對他沒興趣……」溫明娟想指正她,卻林伊檀打斷。

    「你們不要在一旁亂起哄,明娟是怎樣的人,你們不知道嗎?」林伊檀走近溫明娟身旁,輕聲的詢問她:「是不是遇到壞人了?」

    溫明娟並不高興林伊檀替她解危,他的出發點帶有濃厚的愛意,這讓她蠻吃不消。

    林伊檀並不算長得多差,品行也不見得不好,脾氣好得還不像話,可是,溫明娟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每當他溫柔的對她噓寒問暖時,溫明娟反倒會全身起雞皮疙瘩。同事們總說她不識好歹,像那種溫柔體貼的男人她還嫌東嫌西的。特別是張婷玉,她是罵得最凶的那一個人。

    「高韙昭為了找我班上的陳宏佳回來惹了一點麻煩。昨天黑道的兄弟找他過去談談,因為我和陶慕維也在場,就一併去作客了。」溫明娟不但刻意避談「綁架」那個字眼,連帶昨晚在西餐廳演出的那一幕精彩戲碼和上警局的事,她也一併省略了。

    「那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林伊檀很著急的拉著溫明娟左看右看。

    「有高韙昭罩著,他們不敢把我怎樣的。」溫明娟覺得煩,不經大腦思考的就說出這句話來。

    咦?什麼時候我也被陶慕維同化了?竟然顯現出祟敬高韙昭的樣子?

    突然溫明娟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思維。

    「聽你這麼一說,那個高韙昭真的是混黑社會的啊?」賴春香一臉八卦相的靠了過來,「他是哪個幫派的?」

    「不知道。」溫明娟很乾脆的回答。

    「不會吧?你跟他和了一夜,連這點都不知道?」賴春香的語氣裡充滿懷疑。

    「你別胡說八道,我和陶慕維壓根不能接近他們談話的地方,什麼跟高韙昭和了一夜,那是不可能的事。」雖然溫明娟自作主張篡改了部分情節,不過大體上真的不算說謊。

    「你過來一下。」才說完話,林伊檀把溫明娟拉到一旁去,態度很曖昧。

    「幹什麼啦?」溫明娟不喜歡被他拉著跑,一把將林伊檀的手撥開。

    「那些壞人真的沒有把你怎樣吧?」他問。

    「神經病!」這回,溫明娟真的光火了,「不要說沒有了,就算有,也不用你管。」她氣得轉身就走,惹得辦公室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下了班回到家,首先溫明娟讓自己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澡,算是去去霉氣,然後她便開始翻箱倒篋的尋找身份證。可悲的是,她幾乎把整間公寓都翻遍了,就是沒看到身份證的蹤影。

    「家裡應該是沒有,你會不會掉在哪裡了?」張婷玉邊幫忙找嘴裡卻唸唸有詞,找了大約四十分鐘她大概念了三十九分鐘半。

    「如果能知道掉在哪裡就不會掉了啊!」她哭喪著臉的反駁張婷玉的話。

    還虧張婷玉是學數學的,連這麼簡單的邏輯推理都不會。

    「學校咧?你找過沒?」

    「找過了。」溫明娟沒好氣的說。

    「算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掉東西,習慣就好了。」張婷玉露出一臉對溫明娟的絕望的表情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講?」溫明娟心裡有些沮喪。

    「沒關係啦!明天你去把原來的那張身份證登報作廢,然後再去申請補發一張就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此時張婷玉竟反常的安慰起溫明娟。

    「麻煩嘛。」溫明娟叨念著。

    今天張婷玉怎麼轉了性?沒繼續念也就算了,竟然還會安慰她?

    驀地,溫明娟覺得張婷玉的臉色有點怪。

    「你想問什麼?」溫明娟太瞭解她的賊眉賊眼。

    「老實說,那個姓高的變態狂真的沒對你做出什麼事嗎?」

    「說得也是。」溫明娟冷靜的想了想,很重的回答她。

    「什麼叫說得也是?」張婷玉對溫明娟的回答顯然非常不滿意。

    「你問我我問誰啊?難不成他沒對我做出什麼不齒的事讓你很失望?」

    「你嘛好了,我哪那麼沒人性?真是的。」被溫明娟這麼一激,張婷玉認輸了,難為情的推了她一下。

    唉!說實在的,若非那天晚上溫明娟真的看清楚身後的人是高韙昭,不然打死她也不相信他會是變態狂。

    突然,兩個人的肚子不約而同傳來巨大的聲響。

    「肚子好餓。」溫明娟無辜的望著張婷玉,沒想到張婷玉反倒瞪了她一眼。

    「還不都是為了替你找身份證,才會搞到現在沒吃飯。」張婷玉似乎又開始產生唸經的慾望。

    「你快去買便當。」為了怕她繼續念下去,溫明娟愚蠢得連想都沒想的就提議著。

    「喂!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張婷玉的臉都快漲成豬肝色,「你不請我也就算了,還敢叫我去買?」

    「別急,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溫明娟變臉的速度一向令人歎為觀止,陪笑地說:「走吧!我請你。」

    才一下樓,遠遠的溫明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她們走了過來。

    噢!竟然是林伊檀?

    每回看到他,溫明娟就有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這次也不能例外。

    「我們繞道走吧!」看見他漸漸走近,溫明娟拉起張婷玉的手懇求她。

    「你莫名其妙!」張婷玉不太高興的問,「你沒看到林老師來了嗎?」

    「就是看到了才要繞道走嘛。」溫明娟很委屈的說。

    「人家對你那麼好,你真的是不懂得珍惜。」張婷玉老是一廂情願的想把溫明娟和林伊檀送作堆。

    「我就是不喜歡他,要珍惜什麼?」溫明娟更形委屈。

    「他有什麼不好?瞧你今天在學校辦公室對他什麼態度?那會讓他很難堪耶。」張婷玉似乎在為林依檀打抱不平。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那節下課你不是沒回辦公室來的嗎?哪個大嘴巴還去向你打報告?」溫明娟問著張婷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張婷玉還在那兒賣弄玄虛。

    「嗨,你們好!去哪兒啊?」林伊檀已經走到她們的面前,這下子,溫明娟連想繞道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們正要去吃飯。」張婷玉很熱絡的回答他。

    「怎麼這麼晚還沒吃?」林伊檀看看表,疑惑的望著她們,「都七點半了。」

    「你來幹什麼?」溫明娟覺得不耐煩,於是單刀直入的切入主題。

    「來找你們聊聊天!」

    「聊天?」溫明娟努力搖著頭,「我肚子都餓扁了還聊什麼天?」

    「明娟,你不要老用這種口氣跟林老師說話嘛,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張婷玉又開始打起圓場來。

    「我很餓是事實,哪有什麼口氣不好?而且他不是有英文家教班要上,跑來幹什麼?」她問。

    「我特別取消今晚的補習,想過來看看你,我怕你遇見黑社會的那些人,心裡會害怕又不好當著同事的面說出來,所以……」

    「不是都跟你說了沒事了嗎?」溫明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馬上打斷他的話。

    「但……」林伊檀還想說。

    「求求你讓我們去吃飯!」溫明娟幾乎是狂叫了起來。

    林伊檀大概被嚇到了,站著好久都不吭聲。

    「要不然,你跟我們去吃好不好?」在張婷玉的白眼攻勢下,溫明娟只好把姿態大幅降低。

    「是啊!明娟都這麼說了,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們真的快餓死了。」張婷玉在一旁敲著邊鼓。

    「可是……我吃飽了。」林伊檀支支吾吾的說。

    豬頭!

    溫明娟心裡暗罵他。

    難怪你老是追不到女朋友。

    溫明娟最近也許運裡帶煞星,特別是對吃餐這件事「煞」得最嚴重。昨晚和高韙昭的那頓飯吃得真是險象環生,本想趁今晚好好撈夠本以彌補昨晚的遺憾,又不幸的殺出一個程咬金來。

    後來的晚飯她吃是吃了,卻有點令她消化不良。原因是那個豬頭不餓,竟然還點了一份雞腿飯,他吃到臉色都變了,還一路吃下去。

    追女朋友追到這樣,好像也太辛苦了一點。

    其實不只他覺得痛苦,溫明娟和張婷玉光看了也覺得很不舒服。

    「你還好吧?」張婷玉這個人是標準的「媽媽型」的女人,除了喜歡嘮叨之外,也很懂得照顧別人。

    「沒事吃那麼多做什麼?又沒人逼你。」溫明娟對林伊檀說。

    「請注意你的態度。」張婷玉回過頭來念溫明娟,「你可不可以對林老師溫柔和藹一點?」

    「可是我天生就不溫柔。」

    溫明娟的心裡著實很委屈,如果林伊檀嫌她不夠溫柔可以不要追她,為什麼現在反倒要求她要對他溫柔一點?

    有時候溫明娟覺得張婷玉很奇怪,婷玉應該很瞭解她的個性,但每每在面對林伊檀和她的事情上張婷玉總會變得不可理喻。

    林伊檀走後,溫明娟坐在自己的床上想了很久,想她、張婷玉以及林伊檀三個人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問題。她渾渾噩噩被林伊檀追了一年,一心只想著如何躲避這一段感情,從來不曾也不願去多想張婷玉心裡的感受又是如何?

    雖然說,愛情不需要以他人的感受當作自己的感受,不過這一年來,她是不是太忽略了張婷玉在這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

    一陣涼風從窗口吹入,拂得溫明娟的頭髮飄飄散散。秋天了,早晚的天氣有些涼,她起身把窗戶縫兒關小些。

    「難道婷玉喜歡林伊檀?」突然有個大膽的假設像電流一般閃過溫明娟的大腦。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不切實際,不過,溫明娟是個行動派的人,無論如何,她必須去求證這個假設。於是,她走向張婷玉的房門口,輕敲了幾聲門。

    「婷玉,我可以進去嗎?」她問。

    「可以啊!」張婷玉爽快的回答。

    溫明娟旋開了喇叭鎖,開了門,看見張婷玉也坐在床上。

    「想些什麼?」她問張婷玉。

    「沒什麼。」張婷玉隨口回了她,但語氣有點落寞。

    「你……」她望著張婷玉。

    「喂!你這種表情很怪,幹嘛這麼看著我?」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識破了,溫明娟頓時覺得有些難為情。

    「我是想問你,你對林伊檀的印象怎樣?」她仍不敢開門見山、直接了當的問,畢竟張婷玉也算是個女孩子,多少該給她矜持的空間。

    「什麼叫『印象怎樣?』」張婷玉滿臉疑惑的問:「應該是你對他的印象好不好比較重要吧?關我什麼事?」邊說著邊低下頭。

    那樣的反應與神色,其實很容易讓人看出端倪。

    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你明知道我並不喜歡他。」溫明娟也學她低下頭。

    「可是他喜歡你啊!」

    「我才不管。」溫明娟拉起她的手,盡量展現她那少得不能再少的溫柔說道:「我想問你的是,你究竟喜不喜歡他?」

    「你到底在說什麼?」忽然,張婷玉抬起頭來瞪著溫明娟,「我覺得今晚你好奇怪哦,淨跟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溫明娟清了清喉嚨,她決定放手一搏,「你如果真的喜歡他,我們可以一起來想辦法。」

    轉眼間,張婷玉的兩個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連眨眼都忘了眨。

    「我……我……我沒有。」她支支吾吾的說。

    「你別死鴨子嘴硬了好不好?」溫明娟有點發火,她那原本就很淺的耐性已經面臨嚴重的考驗,「你可以對我不誠實,但是你能欺騙得了自己嗎?」

    「我……我就算喜歡他又有什麼用?他根本不喜歡我。」張婷玉委屈的說道。

    這個女人,終於說了真心話。

    溫明娟深噓了一口氣。

    她的猜側果然很精準,她暗地裡佩服自己佩服得真是五體投地了。

    「那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喜歡上你啊!」溫明娟笑著拍拍張婷玉的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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