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告信
位於鐮倉的稻村崎,有一棟附近人稱為「城御殿」的雄偉建築矗立在臨海的懸崖上,宛如神秘的古堡。這棟建築物有好幾個尖塔、城牆、槍眼……整片城牆上爬滿籐蔓,它將這一帶的風景妝點得十分雅致。
「城御殿」的主人名叫古官春彥,以前是個伯爵。
古官家從戰國時代就是世襲的大名(註:相當於諸侯階級),明治以後獲頒伯爵頭銜,在貴族階級中算是相當有錢的。
建造這座「城御殿」的是古宮春彥的父親——古官豐彥,他長期在歐洲讀書,不只去過英國,還遍游意大利、法國、德國、荷蘭等國。
古宮豐彥很喜歡歐洲的古堡,回到日本後,便在稻村崎的懸崖上建造這座「城御殿」。
「城御殿」裡面的傢俱、擺飾大都是古樸典雅的西洋物品,它們全都是古宮豐彥不斷地花錢從國外購買的貴重物品,使得整座「城御殿」充滿異國風情。
古官家每年六月的第一個星期六晚上會舉辦一場盛大的通宵化裝舞會。
這個慣例在戰爭期間曾經停止。戰爭結束後,又因為種種因素而沒有舉行;如今社會景氣稍稍復甦,終於決定舉行化裝舞會。
今晚正是六月的第一個星期六,「城御殿」的大廳燈火輝煌,高聳的天花板上貼著像蜘蛛網一般的金、銀、紅、白貼紙,整片牆壁擺滿各種顏色的花束。
「這麼緊急請你們過來是有原因的,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信。」
古宮春彥焦急地說道。
他今年大約四十歲,很有名門子弟的氣勢,是一位高雅的紳士。
黑木偵探與三津木俊助看到古富春彥遞過來的信,不禁對望一眼。
「夜光怪人」想要你家小姐的項鏈,請小心!
這封信是用原子筆寫的,三津木俊助對這個筆跡很熟悉。
「阿進,你看一下,認得這個筆跡嗎?」
御子柴進看完這封信,開始激動地喘著氣。
「三津木先生,這是上次在『防竊展覽會』……」
「對,這跟通知我們『夜光怪人』想要『人魚之淚』那封信的筆跡一樣,應該又是那個少女通知我們的。」
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
那個少女的行為越來越奇怪,在「人魚之淚」失竊案中,她也是先送上一封預告信,可是後來卻自己去偷珍珠項鏈。
既然這樣,她為什麼又要預先告知大家「夜光怪人」的目標呢?
現在她又捎來一封預告信,難怪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會感到百思不解。
古宮春彥說:
「我接到這封信時也很驚訝,想了很久,終於想到和『夜光怪人』最有線的就是你們。『人魚之淚』一案,你們與『夜光怪人』有過直接接觸,所以這次應該可以抓到他才對。因此我今天專程找你們來。」
被古宮春彥這麼一誇,他們三人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哪裡,您這麼說讓我覺得很羞愧,小田切准造先生那麼信賴我,可是『人魚之淚』還是被偷走了,我真是沒臉見人。」
黑木偵探一提到那件事就覺得臉上無光。
古宮春彥卻安慰道:
「沒關係啦!每個人都有過失敗的經驗,正因為有失敗,才會奮發圖強、努力不懈,失敗為成功之母嘛!儘管你們在那個事件中嘗到失敗的滋味,卻因此更瞭解『夜光怪人』的偷竊手法。怎麼樣?你們願意接受我的委託嗎?」
黑木偵探與三津木俊助對望半晌,然後黑木偵探回答:
「這個工作我們接了。我曾經被『夜光怪人』擺了一道,實在不願意就此罷休,只要有機會,我一定要報仇。三津木先生,你覺得如何?」
「我也一樣,請讓我協助黑木偵探吧!」
三津木俊助也很乾脆地接受古宮春彥的委託。
古宮春彥興奮地說:
「這樣我就放心了,兩位願意接受這份委託,我真是感激不盡。」
接著,三津木俊助提出問題。
「他提到是什麼樣的項鏈?」
「那是我父親——豐彥去歐洲旅行時買回來的鑽石項鏈,聽說是某王室的東西,由我母親傳給我妻子;我妻子去世後,就傳給我女兒珠子,可說是我們的傳家之寶。」
「你女兒今晚會戴那條項鏈出現嗎?」
「是的。」
「可不可以今晚不要戴出來,戴別的項鏈如何?」
「不可以,這是一項慣例。當我收到這封信時,突然想到一個計策。」
「什麼計策?」
「珠子有個隨身待女叫籐子,她最近剛來不久,而且年紀和珠子一樣都是十八歲,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身材也和珠子相仿。原來我打算讓珠子化裝成法國貴族的公主,籐子扮成公主的侍女,但現在我想掉換一下角色。
也就是讓籐子打扮成公主,戴上假的項鏈,而珠子則扮成侍女,戴上真正的項鏈,如此一來,大家都想不到珠子會裝扮成侍女,反而將注意力放在籐子身上;而且她們都戴著面具,不會那麼容易被識破,這個計策如何?」
黑木偵探與三津木俊助聽了都拍手贊成。
只有御子柴進露出不安的表情,心中暗忖道:
(這個方法真的可以瞞過既惡劣又狡猾的「夜光怪人」嗎?)
計中計
舞會一開始,受邀的客人陸續到達古官家。
大家都挖空心思,想出千奇百怪的裝扮。有人打扮成濃眉大眼的古代武士、南洋人,還有穿戴西洋盔甲的武士、馬戲團的小丑、紅鬼和青鬼;女人則打扮成源氏物語中的貴族公主和西班牙的舞孃。
舞會場面熱鬧非凡,其中有三名男女的裝扮強烈地吸引眾人的眼光。
其中一個裝扮成「夜光怪人」,眾人都瞪大眼睛仔細瞧著;後來不知道是誰說出這個「夜光怪人」是古宮春彥假扮的,大伙因此更感訝異。
古宮春彥本來準備打扮成印度國王,但是今天收到那封預告信之後,突然改變主意扮成「夜光怪人」,他想藉此來戲弄「夜光怪人」。
另外兩個受矚目的女人打扮成法國貴族公主和待女,她們穿著蓬裙,拿著羽毛扇子,舉止十分優雅。
兩人都戴著紫色面具,幾乎遮去半張臉;乍看之下,兩人的鼻子、嘴巴都很可愛,是一對美得不相上下的小姐。
大家都以為法國貴族公主是古官珠子裝扮的,因為「夜光怪人」老是跟在她身邊;而另一個打扮成詩女的女孩,應該是珠子的貼身待女。
舞會上的客人交頭接耳地談論著;
「你們看,那個公主脖子上戴的鑽石項鏈就是古宮家的傳家之寶,真漂亮。」
「嗯,我剛才跑到她旁邊仔細看了一會兒,那條項鏈閃閃發亮,好像彩虹似的。」
「就是啊!據說那條鑽石項鏈以前是歐洲某王室的東西,現在價值好幾千萬……或者好幾千億吧!實在很難估計它確實的價值。」
「你看,那位待女脖子上的項鏈也很漂亮。」
「哎呀!那種東西一定是玻璃珠去串成的啦!」
人類真是愚蠢,只要是有錢人穿戴的東西,就算是玻璃珠也看成鑽石;而戴在窮人身上的,真的鑽石也會當成是玻璃珠。
聽到大家談論的話語,三津木俊助不禁竊笑著。
(古宮先生的計策果然成功了。)
三津木俊助裝扮成赤鬼,黑木偵探則打扮成青鬼混在人群中,但是卻一直沒有看見他的蹤影。
御子柴進扮成尾巴長長的西洋小鬼,此時也不見蹤影。
這些赤鬼、青鬼、西洋小鬼的服裝都是古官春彥幫他們準備的。
時間一到,舞會的樂聲輕輕揚起,賓客們開始翩翩起舞,不跳舞的人則四處參觀,或是喝展飲料、吃東西。
大家漸漸融入舞會的氣氛中,談笑的聲音漸漸高亢起來。
三津木俊助毫不鬆懈地注意著人群中的「風吹草動」。
這時,原先一直不見人影的御子柴進急促地走進大廳,他一看到三津木俊助,立刻快步走到他身邊。
「三津木先生,請你跟我來一下。」
「阿進,怎麼了?你剛才跑去哪裡?」
三津木俊助詢問著。
御子柴進只是重複說道:
「三津木先生,請你過來這邊,事情不妙了!」
「什麼事情不妙?阿進,發生什麼事了?」
三津木俊助注意到御於柴進的臉上寫滿驚慌。
「你先別問,快點來就是。」
御子柴進說完,馬上衝出大廳。
「喂、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三津木俊助跟在後面喊著。
御子柴過衝出大廳後,經過一條長廊,來到地下室。
「阿進,地下室有什麼東西嗎?」
「三津木先生,你來這裡看一下。」
這裡是地下倉庫,只見雜物堆中有兩隻腳露出來。
「啊!那是誰?」
「三津木先生,你看他的臉。」
三津木俊助走進一難雜亂的用具中,他用御子柴進遞給他的手電筒一照,清楚地看到一個人仰臥在那裡,不禁大喊道:
「啊!」
三津木俊助吃驚地跳了起來,結果拉到旁邊堆放的物品,一堆東西瞬間垮下來,砸到他的頭。
他無心顧及疼痛,只是呆呆地看著躺在地上的那個人。
(不得了,這不是古官先生嗎?)
古官春彥可能被人用麻藥迷昏,此刻正沉沉地睡著。
(既然古官先生倒在這裡,那麼大廳裡的『夜光怪人』又是誰?)
一股莫名的恐懼自三律木俊助的背脊竄起,他領時全身發抖、開流泱背。
同一時間,「夜光怪人」、法國貴族公主和詩女跳舞跳得累了,遇到大廳的角落休息。
「夜光怪人」面具下的雙眸射出銳利的神色,直盯著傳女脖子上的項鏈看。
過了一會兒,「夜光怪人」突然伸手抓住那串項鏈。
「爸爸,您在幹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檢查一下項鏈有沒有問題,因為這串項鏈是『夜光怪人』的目標,我們得小心一點。」
「爸爸,您怎麼會講這種話?呵呵……」
侍女發出輕快的笑聲。
「珠子,有什麼好笑的?我擔心這串項鏈,讓你覺得好笑嗎?」
「因為爸爸……呵呵呵……」
侍女又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
「你究竟在笑什麼?」
「爸爸其健忘,這串項鏈不是假的嗎?」
「啊!」
「夜光怪人」面具下的雙眼突然發出怪異的光芒。
「爸爸不是說即使我跟籐子交換身份,您還是會擔心,所以要我戴上假項鏈的嗎?而且這件事情連黑木偵探、三律木俊助他們都不知道。」
「啊!對……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遵守爸爸的吩咐,那我就安心了。」
「夜光怪人」沉默了半晌,然後想到一件事情,站起來說:
「珠子,跟爸爸過來一下,我有點話要跟你說。」
「爸爸,您怎麼了?」
「我忘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你跟爸爸到起居室來。籐子,你留在這裡,我們馬上回來。珠子,我們走吧!」
「夜光怪人」硬拖著珠子急促地離開大廳。
扮演公主的籐子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夜光怪人」帶著珠子進入起居室之後,馬上將門上鎖。
珠子看到這個情況,不禁嚇了一跳。
「爸爸,你為什麼要把門上鎖?」
「安靜一點!」
「夜光怪人」的聲音突然變了。
「啊哈哈!被騙了、被騙了……我被騙了,你也被騙了,啊哈哈!」
「夜光怪人」的笑聲詭異至極,珠子感到背脊發涼,全身起雞皮疙瘩。
「你不是我爸爸,你到底是誰?」
「我是『夜光怪人』。」
「咦?」
「沒錯,我是真正的『夜光怪人』。小姐,你要乖乖的,別亂動。」
「夜光怪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瓶子和手帕,然後將瓶子裡的液體倒在手帕上,甜甜的香氣霎時充滿整個房間。
「啊!是麻醉藥……」
珠子想要呼救,但舌頭已硬得叫不出聲音來。她轉身想逃,雙腳卻開始發抖,無法移動半步。
「夜光怪人」手裡拿著沾了麻醉藥的手帕,一步步走向珠子……
另一方面,三律木俊助和御子柴進在地下室的雜物堆中發現古宮春彥被下了麻藥,倒臥在地下室沉睡著。
三津木俊助耕命地喊著,並用力搖晃古宮春彥的身體。
「古宮先生,您醒一醒!」
但是古宮春彥可能被注射了高劑量的麻醉藥,根本就叫不醒。他額頭上流著豆大的汗珠,在地下室裡鼾聲大作。
三津木俊助叫喊一陣之後終於放棄,回頭看著御子柴進說:
「阿進,你怎麼會發現古宮先生躺在這裡?」
「事情是這樣的……」
御子柴進一邊擦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喘著氣說出如下的經過情形——
之前御子柴進打扮成西洋小鬼混在大廳的人群中,沒多久,他發現打扮成「夜光怪人」的古官春彥並未陪在籐子和珠子旁邊,反而一個人悄悄地離開大廳。
古宮春彥當時的舉止偷偷摸摸的,引起御子柴進的好奇心。
他原本打算立刻通知三津木俊,卻苦於找不到他,而且連打扮成青鬼的黑木偵探也不見了,於是御子柴進只好獨自一人跟蹤古宮春彥。
古官春彥一路上四處張望著,小心翼翼地通過長廊來到地下室。
御子柴進本想繼續跟下去。卻又不知道這個地下室有什麼用途,如果不小心被古宮春彥發現,或許會惹他不高興。
就這樣,御子柴進偷偷躲在地下室的入口等候古官春彥出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古宮春彥從地下室出來,穿過長廊進入大廳。
目送他離開之後,御子柴進偷偷潛入地下室。
「我到處尋找線索,想知道古官先生在地下室做什麼,結果就在雜物堆中看到兩隻腳,等我看到勝之後,才知道倒在地上的人是古宮先生,這讓我感到很害怕。」
三律木俊助一聽,興奮得開始發抖,牙齒也嘎嘎作響。
(古官先生為什麼來地下室呢?更重要的是,讓古官先生在這裡躺下且脫掉「夜光怪人」的服裝、變身成古官先生在大廳的人到底是誰?)
「阿進,我們趕快去大廳。」
「三津木先生,把古宮先生放在這裡沒關係嗎?」
「今晚的客人中一定會有醫生,我們到那邊找個人來照顧他。快點!」
他們兩人把古宮春彥留在原地,迅速離開地下室。
「三律木先生,你認為化裝成古官先生的人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不過說不定……」
三津木俊助不敢繼續說下去。
他們兩人就像短跑選手一般跨大步伐跑過長廊,衝進舉行化裝舞會的大廳,可是他們在跳舞的人群中卻追尋不到「夜光怪人」。
「三津木先生,籐子在那邊。」
在御子柴進的提醒下,三津木俊助往大廳角落著去,只見化裝成法國貴族公主的籐子正百般無聊地拿著羽毛扇子扇著。
三津木俊助快步走向她問道:
「請問『夜光怪人』和珠子小姐呢?」
「啊!」
籐子一看到三津木俊助,立刻別開臉,然後低聲回道:
「老爺跟小姐剛才進了起居室,還沒出來。」
從籐子站的地方可以看到古宮春彥的起居室正門,三津木俊助立刻走向起居室。
「珠子小姐!珠子小姐!」
他邊喊邊用力破門,可是裡面沒有回應。
三津木俊助使出渾身力氣去推門,但是起居室的門一動也不動,只見他額頭上的汗水滓群落下。
密室綁架
「籐子,你確定『夜光怪人』和珠子小姐進了這間起居室?」
「是的。」
不知為何,三津木俊助每次回頭看籐子的時候,她總是立刻別開臉。
籐子戴著紫色面具,根本無法清楚看到她的臉,而且她怪異的舉動讓人覺得可疑。然而,心急如焚的三律木俊助卻沒有發現這一點。
「裡面為什麼沒有聲音?籐子,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過去裡面後,又去了別的地方?」
「不可能,他們兩人進去之後,我一直在那邊看著這扇門,如果他們走出來我一定會看到。」
三津木俊助把耳朵貼在門上傾聽裡面的狀況,可是起居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他不死心地再度敲敲門,口中喊著珠子的名字,但起居室裡依然沒有人回應。
這時候,三津木俊助的心裡附一抹不安。
「阿進,你幫我一下,我們把這扇門打破。」
於是,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就像電鈕中經常出現的場景——開始輪流用自己的身體去撞門。
籐子很驚訝地問道:
「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能出事了。」
由於他們倆撞門的聲音大大,有五、六位客人跑來探查情況,還有兩、三個穿著燕尾服的傭人也趕來詢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誰幫我拿一把斧頭來,珠子小姐被可疑人物帶進這間起居室了。」
「可疑人物?」
「是一個打扮成『夜光怪人』的傢伙……那個人不是古官先生,你們裡面有沒有人是醫生?」
「我是醫生。」
有一個綁著發暑,穿著和服的人站出來說道。
「很抱歉,可以麻煩你到地下室看著古宮先生嗎?」
「老爺在地下室怎麼了?」
其中一名傭人問道。
「他被人下了麻醉藥,睡得很沉;另一個男人則打扮成『夜光怪人』,把珠子小姐帶到這間起居室。」
籐子等人一聽,頓時發出一陣驚叫聲。
這時大伙才警覺事態嚴重,醫生和另外兩名傭人馬上往地下室跑去。
過了一會兒,有個人拿一把大斧頭來。
「好,讓我來試試看。」
三律木俊助使出全力揮下斧頭,終於將門砍破。
一看到門破了,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立刻衝進裡面,下一秒,他們倆僵直地站在原地。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間密閉的房間根本連一隻螞蟻都爬不出去。)
房間裡面不僅沒有「夜光怪人」的蹤影,也沒看到珠子小姐。起居室內每一扇窗戶都關得緊緊的,並從裡面上了鎖,出口只有剛才三津木俊助打破的那扇門,而那扇門原先也從裡面上了鎖。
也就是說,起居室裡的人不可能從裡面上鎖之後又憑空消失。
「三津木先生,這……」
御子柴進狐疑地注視眼前這一切。
三律木俊助呆愣半晌後,回頭看著籐子說:
「籐子,『夜光怪人』和珠子小姐確實有進來這間起居室嗎?」
「嗯,我的確看到他們一起走過這裡。」
籐子同樣感到不解,她紫色面具下的眸子露出害怕的神色。
「可是他們為什麼不在這裡呢?會不會趁你不注意的時候離開這裡?」
「不可能,就算他們離開這裡,為什麼裡面的鎖沒有打開?」
籐子說的沒錯,這也正是最令人困惑的一點。
三津木俊助不解地看著房間內部,然後來到窗邊,打開鐵窗。
古宮春章這座「城御殿」位於精村崎的尖端,這間起居室正好面對懸崖,窗戶下方是高十幾公尺的懸崖峭壁,就算「夜光怪人」身手再敏捷,也無法抱著珠子下去。
「夜光怪人」和珠子到底跑去哪裡?
他們兩人真的像一陣輕煙,從這間起居室消失了嗎?
西洋灰甲
整個事件教人感到不可思議,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一臉茫然,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
霎時,御子柴進彷彿被針刺到屁股一般,從地板上跳起來。
「啊!三津木先生,那是什麼?」
「什麼?」
「噓!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御子柴進露出不尋常的表情靜靜地傾聽著。
頃刻間,他和三律木俊助聽到一陣時高時低、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古宮家這間起居室大約有十二疊,室內的每個角落都以西洋盾牌、盔甲等珍貴的東西來裝飾。
三律木俊助仔細檢查房間,視線突然落在一套西作盔甲上,先前那陣呻吟聲就是從盔甲裡面傳出來的。
他快步走到盔甲旁邊,輕輕將手放在盔甲的肩膀上。
突然間,原本靠在牆上的盔甲喀啦、喀啦地倒落在三津木俊助的腳邊。
「哇!」
在場所有人頓時嚇得從地上跳起來,只見盔甲裡面滾出一個人。
「是黑木偵探!」
三律木俊助和御子柴進同時大叫出聲。
黑木偵探的額頭上佈滿汗水,發出很大的鼾聲。
「三津木先生,黑木先生也被下了麻醉藥。」
「是的,你聞那氣味,是chloroform(註:哥羅芳,一種無色揮發性液體;麻醉藥)。」
三津木俊助盯著黑木偵探沉睡的臉,彷彿要把他的臉看出一個洞來。
接著,他突然說道:
「阿進,再找找別的地方,珠子小姐會不會也被載在起居室裡面?」
聽三津木俊助這麼說,籐子和兩、三位客人馬上分頭找尋起居室的每個角落,不過這次卻毫無所獲。
(那兩個人真的像輕煙一般消失了嗎?)
三律木俊助緊咬著嘴唇,下唇都快被他咬出血來了。
他看了看黑木偵探的臉,又將視線移到剛才打開的窗戶,快步走到窗戶邊往下看。
無論如何,珠子和「夜光怪人」都不可能從這個窗戶逃走。
窗外緊臨著十幾公尺的斷崖,甚至可以聽到海浪的拍打聲,他們絕對不可能從這裡逃走。
三律木俊助又回頭看了看黑木偵探,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就在這時,大廳那邊傳來一陣嘈雜聲,接著又響起女人的尖叫聲。
「怎麼……」
三津木俊助活還沒說完,就有五、六位客人衝進起居室。
「不得了!不得了了!」
「發生什麼事了?」
「是『夜光怪人』……『夜光怪人』在大廳……」
「什麼?『夜光怪人』在大廳裡!」
三律木俊助和御子柴進交換一個眼神,立刻衝出起居室。
大廳裡的客人彷彿變成石頭一般,每個人都靜止不動地盯著一面天花板。
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順著大家的視線往天花板望去,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手心直冒冷汗。
大廳的天花板相當高,正中央掛著一盞大型雕花玻璃藝術燈,此刻「夜光怪人」就像一隻金色大篇幅般掛在上面。
他張開斗篷,一臉嘲諷地低笑著。
「嘻嘻嘻……」
他的笑聲越來越高亢,慢慢變成響遍整座大廳的狂笑。
「哇哈哈!哇哈哈……」
「夜光怪人」一邊捧腹大笑,一邊抓著藝術打的燈軸左右搖晃,好像一隻惡作劇的猴子在戲弄觀眾似的。
他每搖晃一次,整座雕花玻璃藝術燈就受到強烈振動,咯嘰、咯嘰地響著;藝術燈上裝飾的水晶球也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紛紛落在大廳的地板上。
「哇啊!」
「哎呀!」
賓各們陸續發出慘叫聲,大廳裡面頓時亂成一團。
「夜光怪人」從天花板上面往下看,接著拿下帽子,恭敬地對底下的客人打招呼:
「各位紳士、淑女,很抱歉打擾你們的興致。不過為了彌補各位,等一下你們會看到舉世最珍奇的餘興節目。仔細看哦!這可是『夜光怪人』絕把中的絕招。」
「夜光怪人」用雙腳纏住藝術燈的燈軸,像雜技團的表演者一樣來個倒栽蔥,身體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過看得手心冒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夜光怪人」故意讓身體的擺幅越來越大,整座藝術燈隨著他前後擺動,水晶球也宛如細雨般散落四方。
「夜光怪人」一邊搖晃身體,一邊調整呼吸。
「啊!」
他大喊一聲,然後纏著藝術燈軸的雙腳啪的一聲放開。
許多人看到這一幕驚險的鏡頭,以為「夜光怪人」會像石頭一樣直接墜地,不由得尖叫出聲。
但是他雙腳一離開燈軸,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後,便跳到會直掛在牆邊的壁毯上,緊抓著壁毯旁邊的調節線。
(啊!真是了不起的特技,就算去看馬戲團表演,也不見得能看到這麼精彩的演出。)
三律木俊助和在場所有人緊張得手心冒汗,有些人甚至忘我地拍手鼓掌。
「夜光怪人」一聽到掌聲,便拿下帽子行個禮;接著他輕輕—翻身,雙腳夾著壁毯的調節線使勁地搖晃。
大廳內的格局和西方的教堂很像,在高處設有一扇大窗戶,彩繪玻璃窗平常都關起來,由於今晚有很多客人蒞臨,才會將屋內所有的窗戶打開。
此刻,「夜光怪人」使力晃到那扇窗戶前,身手輕盈地從壁毯跳向富邊。
他背對著月光站在窗邊,然後對下方的客人行個禮。
就在眾人驚歎的眼神中,他根身跳到窗外喜馬拉雅杉樹的頂端,螢光綵衣在夜空裡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他要逃走了!『夜光怪人』要逃走了!」
一位客人突然大聲喊道。
三津木俊助聽到喊叫聲,終於回過神來。
「夜光怪人!」
大家匆忙跑到窗邊一探究竟,只見「夜光怪人」身手敏捷地在喜馬拉雅杉樹枝上跳來跳去,然後落到地面。
他在草地上站住,再度向大廳的方向行一個禮。
「糟了……」
三律木俊助在窗邊急得乾瞪眼。
「等一下!」
人群中傳來一個女人的喝阻聲,三律木俊助聞聲回頭一看。
發出叫聲的是珠子的侍女——籐子,她仍然戴著面具,雙眼發出異樣的光芒。
更教人不可思議的是,她的手上竟然拿著獵槍。
「你要做什麼?」
「放心,我不會殺人,只是要讓他受傷,阻止他逃走。」
籐子在窗口架好槍,便朝著「夜光怪人」瞄準、射擊。
只見「夜光怪人」的螢光綵衣在黑暗中晃動一下,然後倒了下來。
(「夜光怪人」死了嗎?)
脫逃成功
當籐子射出一槍,眾人看到「夜光怪人」倒在院子裡,不禁歡欣鼓舞地拍起手來。
「籐子真了不起。」
「她的射擊技術真好!」
不過,大伙也在猜測籐子是否射中「夜光怪人」的要害。
沒—會兒,「夜光怪人」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走了幾步之後,好像被東西絆住,又倒了下去。
但是他馬上起身,步履瞞珊地繞過建築物的轉角。
籐子那一論應該是打中他的腳,而且從她開槍射擊到「夜光怪人」腳步踉蹌地離開,只不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夜光怪人」消失蹤影后,大家才大夢初醒地說:
「『夜光怪人』逃掉了!別讓他逃掉!」
「放心,『夜光怪人』的腳被槍打到,走不遠的,我們去追他。」
於是五、六個精力充沛的男人陸續衝出大廳,跑在最前面的當然是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
籐子拿著槍跟在這群人之中前進。
院子裡覆蓋著柔軟的草皮,向外延伸成一片緩坡;草地上有幾株喜馬拉雅杉矗立其間,宛如大傘般向外伸展。
一行人來到先前「夜光怪人」消失的建築物轉角處,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叫聲。
他們看見月光下有一道影子,那道影子從微暗的懸崖邊畫出一道金色彩虹,跳入海裡……
「糟了!」
「他跳進海裡了!」
大家紛紛往懸崖邊靠過去,往下張望著,可是視線被突出的岩石擋住,根本看不清楚懸崖下面的情況。
「三津木先生,我們去那邊看看好嗎?」
御子柴進建議道。
「好,籐子也一起去。」
於是他們移到另一邊,從那裡往懸崖下面看去,海面上竟有一艘馬達船在等候。此刻,那股馬達船的駕駛者正將「夜光怪人」從海裡救上來。
一看到這到情景,籐子立刻在懸崖上擺起射擊的姿勢,並以尖銳的聲音喊道:
「別跑!再跑的話,我就開槍了。」
馬達船的駕駛者把「夜光怪人」救起來,讓他坐在後面。當駕駛者聽到籐子的聲音,立刻驚訝地抬頭往懸崖上看。
「開槍?」
「沒錯,你可以問問『夜光怪人』我的射擊技術如何。不准動!」
籐子雖然是個可愛少女,行動卻如此大膽,這一點實在出乎三津木俊助的意料之外。
馬達船上的駕駛者有點不知所指,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從馬達船底部抱起一樣東西。
「喂!小姐。」
駕駛者好笑著說:
「你儘管開槍,而且最好瞄準這個人的心臟射擊。」
「咦?」
「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哈哈哈!我忘了這裡很暗,你看不見的。來吧!這樣你就知道是誰了。」
駕駛者打開手電筒,照向他抱起來的那樣「東西」。
在微弱的手電筒光線中浮現一張股俄的臉龐,那是古宮春彥的女兒——珠子。
珠子的麻醉藥還沒退,依舊沉沉地睡著。
「啊哈!怎麼樣?神氣的小姐,如果你還想開槍就儘管開槍,目標就是這位小姐的心臟。你還不開槍嗎?」
籐子放下槍,神色緊張地叫道:
「珠子小姐!」
說完,她蹲下身子,將臉埋在膝蓋與雙手中。
駕駛者見情勢逆轉,不禁冷笑道:
「哈哈!不開槍了嗎?這樣才聰明。那麼我們要告辭了,這位小姐我們要捉去當人質,等你們用項鏈來交換,代我向古宮老頭問好。」
接著馬達船發動引擎,朝海灣被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