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東太郎——也就是河村治雄的供詞,是在案情偵破幾天後才被發現。
美彌子在那間充滿許多恐怖回憶的客廳裡,低聲念著那份供詞,一彥、華子、金田一耕助及等等力警官則在一旁凝神傾聽。
美彌子、一彥和華子夫人對這些哀傷、悲涼的陳述,均感到激動不已,尤其讀到新宮利彥被殺前後的情景,華子夫人更是忍不住放聲痛哭。
等等力警官歎了一口氣,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你早已經知道這些事嗎?」
金田一耕助苦笑著點點頭。
「準確地說,我只是猜測事情或許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單純。那天晚上,目賀醫生和秋子夫人發生口角……」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兒,怕傷了美彌子的自尊心,只好假裝咳了幾聲,轉變了話題。
「我看,還是請美彌子小姐先把這份供詞念完再說吧!你能繼續念嗎?」
「好,我念下去……」
美彌子打起精神,語氣堅定地說。
接著,她就這樣把供詞念完了,大家都默不作聲。華子夫人似乎覺得自己被蒙在鼓裡這麼久,心中感到十分委屈,一直躡泣不已;一彥則坐在沙發上,悲痛得兩手抱頭,淚水自指縫裡緩緩流下。
美彌子見狀,慢慢走到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一彥,不要太難過了,儘管你父親是個讓人憎惡的傢伙,但你的母親卻是個偉大的女人,你得自母親的遺傳比得自父親的多,所以只要我們堅強、自信,沒有人會看輕我們,對嗎?」
一彥用力點了點頭,淚水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啊!舅媽也要振作起來才行。從現在開始,我會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你的。」
美彌子看看大家,又自言自語地說:
「這幢房子太陳腐了,也該盡快處理掉。我想,住再小的房子也沒關係,只要那裡陽光充足,能把這一身的晦暗、陰霆都徹底沖淨就可以了。」
美彌子說完,又轉身面對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事情到此也應該告一段落了,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訪問你是怎麼知道那件事呢?我是說我母親和舅舅……」
金田一耕助歎了一口氣說:
「多虧了那本《威廉海穆-歷斯特》,也多虧你父親把遺書夾在那裡。」
「《威廉海穆-邁斯特》?」
美彌子大惑不解地望著金田一耕助。
「是的,書中敘述了一對男女不知道彼此是親兄妹,不但陷入熱戀,而且還有了孩子的不幸故事。我反覆思考你父親的性格,再把遺書與這本書連在一起想,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時我也想到,他之所以推薦你看這本書,一定有他的用意,只不過他的表達太隱晦了。」
金田一耕助看看美彌子,又看看一彥,接著說:
「另外,我也把查證到的一些事情仔細分析、串連起來,才知道三島東太郎就是河村治雄,他不但和一彥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同時也是你同母異父的哥哥!」
「這樣我就明白了。金田一先生,謝謝你。」
美彌子知道這樁讓家族蒙羞的事實真相後,神情反而坦然開朗了。
至於三島東太郎,也就是河村治雄的結局如何呢?
在金田一耕助偵破命案後,三島東太郎終於坦承了一切罪行,他對一彥說道:
「一彥,請你把最下面的那個箱子打開,裡面有一支黃金長笛。」
一彥在徵得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的同意後,便把三島東太郎所說的那支黃金長笛從箱子裡拿出來。
三島東太郎接過長笛,脫下手套,面帶微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為什麼不叫人吹吹(惡魔吹著笛子來)這首曲子呢?即使叫一彥吹也可以呀!如果你看到他吹奏的指法,就會立刻明白椿子爵說的惡魔到底是誰了!不信,我吹給你看,請你注意看我的手指頭。」
三島東太郎說罷便把長笛含在口中,吹起那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曲子。
緊閉、陰暗的客廳中,立刻迴盪起充滿詛咒、憎恨、狂亂的旋律,隨著曲調高昂的音符,大家似乎看到四周圍繞著滿是鮮血、淒楚哀怨的鬼魂。
但金田一耕助的感受卻和大家不同,因為他看到三島東太郎在吹奏這首曲子時,始終沒有用到那短了半截的中指和無名指。
他感到自己像被人用燒得通紅的鐵鉗從腦門烙下,懊惱不已。
(啊!原來這首(惡魔吹著笛子來),竟然是專門為右手失去中指和無名指的三島東太郎而寫的!其實椿英輔早就暗示了誰是惡魔,只是我一直不明白。)
當金田一耕助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三島東太郎已經含著那支黃金長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了。
他早已將氨酸鉀塗在長笛上。
降臨椿家的惡魔,終於在笛聲結束時離開了人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