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既然已經水落石出,金田一耕助現在要離開獄門島了,清水、竹藏和理髮店的清公都到泊船處來送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的天氣都太好,還是另有其他原因,今天又下起細雨來。
「清水,還是沒有村長的下落嗎?」
金田一耕助關心地問。
「沒有。島上的人都在說,他搞不好已經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自殺了。」
「是嗎?」
金田一耕助像是自言自語地反問了一句。
大家默默地站在泊船處,好久都沒有人開口講話。
金田一耕助的內心感到寂寥得猶如一棵枯樹,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哀。
「為什麼?」
理髮店的清公終於忍耐不住,連珠炮似地說: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沮喪啊?金田一先生,你贏啦,應該高興才對嘛!幹嘛這麼悶悶不樂呢?我看你乾脆留在島上算了。何況早苗這麼能幹、又這麼漂亮,即使在東京也很難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呢!喂,金田一先生,你用不著這麼沮喪!喂,竹藏,別告訴早苗……」
其實清公說的沒錯,金田一耕助自己也曾這麼想過,昨天,他問早苗想不想去東京。
金田一耕助突然蹦出這麼唐突的問話,使早苗吃了一驚。但這位姑娘非常聰明,很快的,她就明白了金田一耕助這句話的用意,於是低下頭,輕聲地說:
「……不,我還是留在這裡吧!雖然哥哥跟本家哥哥都死了,我也很清楚往後的日子會很辛苦,但是不管是這座島或是整個日本,都在改革中,就連船東也不能再夢想過往日的生活了。不過,儘管前途多艱辛,我還是不能停止不前啊,本家還需要我。」
早苗委婉地說著。
然後,她很快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低下頭,以一種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金田一耕助說話一般道:
「最近將有很多復員的年輕人回到島上,我會從他們當中選出一個好丈夫,守住鬼頭本家,否則祖父在九泉之下是無法瞑目的。生於島上,死於島上,這是命中注定的。雖然我們以後再也無法相見,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說完,早苗立刻別過臉,腳步蹣跚地離去。
「竹藏,和尚、村長、醫生都不在了,本家就拜託你了。」
金田一耕助叮囑著竹藏。
「放心,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竹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說。
此時,「白龍」號來了。
「金田一先生,到了那邊,安頓下來之後,請通知我們。如果抓到村長的話,我也會通知你。」
清水大聲地說著,彷彿不這樣說,船就馬上會開走似的。
當小船正要開出去的時候,有個穿著復員軍人服裝的人慌忙跑到棧橋上,他既沒穿雨衣,也沒撐傘,渾身濕淋淋的,十分狼狽。大家仔細一看,發現來人竟是鵜飼章三。
「哈哈,鵜飼,你終於被掃地出門啦!分家的老闆娘還真現寶哩!」
理髮店的清公刻薄地說。
鵜飼滿臉漲得通紅,迅速跳上小船。
這就對了,這裡不是外鄉人居住的地方。金田一耕助在心中默默地說。
小船靜靜劃出去的時候,細雨紛飛的空中,隱約傳來千光寺的鐘聲。
是了澤敲鐘為我送行。唉呀!那真是個帶著可怕回憶的鍾……
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有一種強烈的感情湧上心頭,他忍不住在小船上對著斜風細雨中的獄門島合掌道:
「再見,獄門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