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一天晚上,櫻田事務官來到了桑山信爾的宿舍。
夜晚,不開窗屋裡就很悶熱。兩人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幾本岡野正一殺人案公審筆錄的副本。其中有警察署的偵查筆錄。一審審判筆錄、檢察官調查筆錄、證人筆錄、論點概要、辯論要點、公審筆錄、判決理由書,以及被告的上訴書和提交二審宗旨書等。
上訴宗旨書就是簡單明瞭的上訴書,文中對原判的事實認定扼要簡明他提出異議的理由,二審法院據此審理一審事實認定當否。因而,二審是審理事實。二審的材料原則上是原法庭查獲的證據所表現的事實,因此,上訴書必須具有令人信服的理由。上訴法院(二審)可以調查上訴宗旨書中申述的事項,也有權調查沒申述的事項。調查結果,「如果認定不撤銷原判顯然不合正義」(刑事訴訟法第397條第2款),可以判決撤銷原判。刑事訴訟法是這樣規定的。
岡野正一及其辯護人提交的上訴宗旨書以事實認定有誤為由,全盤否定了一審判決。對岡野正一5月29日晚8時許進入技村幸子的房間。返回時從樓梯下樓,用公共電話往佐山道夫的美容室打電話,叫佐山接電話等事實供認不諱,但在犯罪方面卻全盤否認。這種事在審理殺人事件中是常見的,但各人情況不同。
桑山悠然地搖著團扇。櫻田則使勁地扇著手裡的扇子。桑山的妻子送上啤酒,便退居內室。
「一審檢察官緊緊抓住被告岡野案發時行為上的矛盾不放。岡野妻子和他朋友都作證說岡野情緒反常,小久保檢察官充分利用了這一點。檢察官的論點是,被告並不是因為不能按期完成A航空公司的招貼畫而苦惱,而是因為技村幸於同住山婚期臨近,嫉妒與苦惱之極,精神極度衰弱,於是喪失理性,一時衝動,跑到幸於處作案。被告供述案發後沒打公共電話報警,卻要向住山坦白自己的罪行,這種不自然的行為本身就反映了被告在作案後由於過度興奮而精神紊亂。」櫻山說。
「是啊。
秦山看到檢察官的論點是:
「被告供述中的矛盾反映了被告的自私、恐慌、興奮和記憶力差,是被告犯罪的一種心理現象,這種矛盾恰恰說明了被告犯罪的真實性。因而,說被告供述犯罪經過中的矛盾、修正是細枝末節,並從這一點上論述自供的任意性和真實性,這只能是外行評論家的辯解。」
對此,辯護人反駁:
「檢察官的論點是,被告供述的矛盾均出自於被告的恐慌。興奮和犯罪意識,因而認為供述中雖有矛盾,『只要在大綱上;大體一致使無妨礙』。專家們似乎對這一觀點欣然接受,而對』自供如何出籠卻好像不感興趣。然而,正是自供中的矛盾、修正等現象,通過暴露與直接犯罪無關部分的矛盾,表現出對自供真實性的否定。」
岡野正一在警察署一度作過自首。上訴書上說:
「我有生以來頭一次被關進警察署的拘留所,夜以繼日的審訊使我心力交瘁,簡直要發瘋。警察勸我說,你就坦白吧,在警察署堅持頑抗,只能拖延審訊,審判也要往後推延。有罪無罪法官自有公斷,你要爭取早日開庭。我很想早日回家繼續工作,便暫時作出假供。每天被監禁,心中很想作畫,簡直是如饑似渴。我在設計界也小有名氣,非常希望能早日獲得自由,繼續鑽研自己的正業。家裡沒有我,分文收入也沒有,妻子無法生活,我想早日出去,幫助妻子,讓相信我無罪的妻子高興。出於這種心情,我輕信了警察的話,這是我的過錯。」
「自首過就不妙了。」櫻田說。
「嗯,是不妙。」桑山應道。
這當兒,桑山想起以前讀過的一位法律學家的文章。
「有了自首,會給法官、證人、鑒定人和與案件有關的其他人以有力的、暗示性的影響。倘若作過自首,被告承認的與案件有關的所有情況都有可能改變其位置。一有自首,所有情況都將按照自首進行整理、分類。這種傾向會產生出強大的力量,承認的所有情況都會被按照某種特定的理解而改變,進而那種理解被牽強附會,事實被歪曲,被套用於那種理解。」(青木英五即著停實認定之實證性研究》)
「對被告在作案前後的矛盾,一審檢察官和律師好像都錯誤地理解了事實。」桑山給櫻田斟滿啤酒說。
「哦,您有何見解?」
「錯就錯在被告的興奮上。律師的辯護只反駁了檢察官說的對被害人的嫉妒、憎惡。在這一點上,好像對岡野在自供和上訴書中表現出的要重新工作的強烈願望沒能充分理解。」
「您是說,岡野只是為了能早日出去工作才作了假供,是嗎?」
「是的。岡野自己也說過,他很想早日出去作畫,非常想畫。他不是傑出的畫家,也不是人們所說的藝術畫家,而是一個圖案設計家。但是,不論是藝術家,還是宣傳美術家,想作畫的衝動是一樣的。」桑山將酒杯送到嘴邊,繼續說道,「這種心情,使得岡野發現技村幸子的屍體也不向警察報告。他說,如果報告警察,作為發現者就要受到種種盤問,因而會耽誤時間,招貼畫就不能按期完成。尤其是,由於同技村幸子的交際,他的處境是微妙的,很可能受到警方懷疑的意識,他也是存在的。若遭到懷疑,警察的審問時間更長,畫就完不成了。他只想著這一點。必須完成的畫不能完成了,這種心情形成一種強制觀念,牢牢地繫在岡野的頭腦裡。」
「強制觀念?」
任山道夫將A航空公司這個一流企業的生意攬給了岡野。對岡野來說,這是出名的階梯。他感激不盡,覺得這次如能獲得成功,自己就可以一舉成為一流圖案設計家。他是這樣說的。他很興奮,也很緊張。由於過分緊張,反倒畫不出來。」
「這一點很清楚。」
「從岡野妻子的證言可以知道,他心煩意亂,情緒反常。這不是一幅普通的畫,而是企業的宣傳品,因此對方規定了期限。期限很緊,在作畫的壓力和交畫期限的鞭策下,岡野漸漸陷入神經衰弱狀態。」
「這一點也很清楚。」
「岡野畫出招貼畫,拿給位山看。對方不滿意,又畫一張。他說,佐山把畫拿給A航空公司看,對方不滿意,要再畫一張,已經超過的期限再延遲幾天。於是,岡野在疲憊不堪的精神狀態中作最後努力。這在普通的畫家是不可理解的,因為這不同於在客廳裡的裝飾畫。宣傳品是企業的炮彈,對對方來說,期限至關重要,同招貼畫的宣傳效果一樣重要。想什麼時候完成就什麼時候完成的任性是不行的。有藝術家風度的畫家可以說,不滿意就算!而圖案設計家卻有著藝術家們不能理解的苦衷。」
「是啊!」
「像我剛才所說,岡野認為這項工作是自己成名的階梯,於是全力以赴。有過他那樣不幸經歷的圖案設計家也許會把那項工作當作是天上吊下的一根線,說什麼也要抓住它。這種煩躁、苦惱益發攪亂了岡野的精神狀態。」
「岡野行動上的矛盾,原因就在這裡吧?」
「我想是的…而且,我認為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果岡野像過去那樣,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圖案設計匠,他就不至於有那樣的野心,他會說自己不能勝任這項繁重的工作而加以拒絕。可是,岡野作為有希望的設計新秀而有了點兒名氣,週刊雜誌上登過關於他的報道,雜誌上也介紹過,於是,使岡野變得躍躍欲試、野心勃勃了。」
櫻田盯著桑山的臉。
「準備工作做好了?」
「對,人為地造成岡野有野心這樣一種環境和狀況。」
「是位山道夫?」
「就是位山。」桑山望著櫻田的眼睛說,「對吧?往山說是出於友情,想使岡野成名,為此,他設法讓輿論界報道岡野。枝樹幸子也協助他,請週刊雜誌的編輯福地籐子吹捧岡野。可是,他沒有作品。通常報刊上宣揚無名新秀,都是以其傑作引人注目。可是岡野正—一無所有。沒有作品,只是單純地吹捧岡野正一其人。那些全是靠佐山同記者的關係炮製出來的。可以說,岡野的出名是空洞的。不難看出,這些都是誘發岡野的慾念,使他情緒反常,陷入精神錯亂狀態的手段。」
「有道理!」
櫻田探著腦袋。
「要想將殺死技村幸子的罪行轉嫁於他人,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要使那個人情緒反常,行為乖戾,那樣,第三者才會認為他可疑。前後矛盾的行為和自供,會使人認為是罪犯的應有表現。為了造成這種狀況,他老早就對岡野正一做這樣的準備了。不是這樣嗎?」
桑山的妻子輕輕地進來,將一盤涼點心放在兩人中間又走了。
「我們就假定殺害枝村幸子的兇手是佐山道夫,來分析他作案的可能性,動機和原因暫且不管,只研究作案行為。」桑山說。
「好!」
櫻田挪了挪屁股。
「佐山的美容院同技村幸子的公寓相距多遠?」
「青山X丁目XX番地同四谷信濃叮X丁目XX番地,按距離最短的道路計算,不到兩公里。若是開車,加上在十字路口等紅燈,15分鐘可以到。」
「來回30分鐘?」
「可是,聽美容室對面一個古玩店的僱員說,佐山的車傍晚起一直停在車庫裡。那位僱員透過玻璃櫥窗,望著美容院那邊,在店裡一直坐到晚上9點半。」
「佐山外出過沒有?」
「據說沒看到他外出。直到那個店員下班,二樓西側的那扇窗戶燈都亮著。那扇窗戶是佐山的房間,是套間,他就住在那兒。」
「要是佐山從後門出去,前面的古玩店僱員就看不見了吧?」
「對,美容室的後門是廚房門,推銷員都是從那裡出入,後面是一條同前面大街平行的僻靜小巷,行人稀少,從那兒向東走20米,就可以拐到大街上。那兒離美容室前面的商店和房屋就遠了。」
「不錯。大街上行人很多嗎?」
「哪兒是青山的一流地區,人多車也多,有許多年輕人在街上大搖大擺。」
「那樣的話,住山一個人走也不會有人知道,誰也不會注意的,他可以在適當的地方叫一輛出租汽車。」
「那是什麼時候?」
「二點劃分到30分之間把。」
「哪個時候,美容院還有幾個僱員沒下班…」
「這個等會兒再研究,先弄清佐山的行動。他乘出租汽車來到信濃叮那座公寓附近,用了15分鐘。可能他沒讓出租汽車一直開到公寓門前,而在稍遠的地方停下來,從那兒步行到公寓,爾後乘電梯。」
「乘電梯?」
「乘電梯安全。你知道吧?那座公寓的四樓最近成立了一個秘密俱樂部,外來的人很多。外來的人要乘電梯,因此,住山混在裡面,他們會以為他是同自己目的一樣的外來人,對他不加注意。即使事後覺得他可疑,也不會出面作證,以免俱樂部的事張揚出去。」
「對是,電梯上也有公寓的住客吧?佐山經常到幸子那兒去,住客中不會沒人認識他。」
「你看過警察署的偵查筆錄了嗎?有人證明在電梯裡碰到過往山嗎?」
「沒有。」
「位山可能戴著帽子或墨鏡。人的模樣稍一打扮就會改變,本來住客中就沒人同往山直接說過話,因此,他只要略加化妝。戴一副墨鏡吧。到那個俱樂部去的人為了避人眼目,可能也有不少人戴墨鏡。就是說,懷有不同目的而行為都很詭秘的人偶然同乘一個電梯,這種巧合使得各自都不顯眼。」
「嗯,很有可能。後來呢?」
「佐山乘電梯上了四樓便往右拐,去秘密俱樂部的人往左拐。他見通道上沒有一個人,就輕輕地敲門。幸子打開房門讓他進屋。」
「那時候電燈是關著的嗎?」
「俄想是關著的。」
「旁邊屋子的住客,就是那個姓小野的酒吧老闆娘,她說7點10分左右從幸子的門前走過時,屋裡沒有燈光。可是,技村幸子為什麼不開燈把住山接到屋裡呢?雖然是情人,也有些不自然。」
「確實不自然,他們已經訂過婚,沒必要那麼偷偷摸摸的。所以我認為,屋裡沒開燈,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
「幸於6點半打電話給岡野,約定岡野正一8點左右到幸子的房間。電話是岡野到公寓一樓管理人的房間接的。不是欺騙電話,岡野能聽出幸子的聲音,木錯,是她本人的聲音。」
「幸子為什麼要叫岡野8點鐘去她的房間呢?」
「我認為,房間不開燈,讓岡野8點鐘來,都是佐山事先吩咐幸子的,一定是那天打電話吩咐她的,因為,那天白天往山沒同幸子見過面。如果是以前商定的,時間就太長了,所以,佐山給幸子的電話大概是幸子給岡野打電話之前的4點或5點左右。」
「計劃就是佐山先進入沒開燈的房間,爾後岡野再過去。那麼,最初的意圖是什麼?」
櫻田好像還沒領會。
「讓她不開燈,是因為佐山不想讓隔壁的住客知道岡野來之前,自己在幸子的房間裡。當然,窗簾雖然關著,因為是夏季用的薄窗簾,屋裡的燈光能夠透過窗簾映出人影。若在平時,即使被人看到他在屋裡也沒關係,可是他一會兒要殺人,必須把燈關掉。」
z清道理。可是,往山讓她不開燈,04她約岡野8點左右來,對他的話幸子不感到可疑嗎?」
「住山會編造出圓滑的理由來的。比如說,同她坐在黑屋子裡,讓岡野進來嚇他一跳;或者是在岡野來到之前再開燈,等等。昏暗的房間對情人來說有幾分浪漫,所以便欣然照他的指示做了。我是想起以前受理的一件案子有類似的情節,才這樣分析的。」
桑山說的是在靜岡地方檢察廳初任檢察官時受理的一件案子。在靜岡附近的農村,一個青年與一個寡婦私通,開始兩人秘密幽會,漸漸膽大起來,以至寡婦公然開著燈引青年八寶。可是,有一次又把幽會地點轉移到女方家中後面的倉庫裡。那裡沒有電燈,屋裡一團漆黑。男人不太樂意,但女方卻執意要去,說在黑暗的地方更有趣味。後來,說到結婚的事,青年把女方勒死了。那個農村青年後來追述,要是不在那個黑暗的地方幽會,也許就不會生起殺機了——
「啊,幸子按照佐山的吩咐關著燈在屋裡等地的心情我理解了,沒有疑問了。」櫻田略顯不好意思地說。
「佐山同幸子談過話,從現場情況來看,是坐在屍體旁邊的長沙發上。雖然沒開燈,但走廊的燈光透過窗簾,把屋裡映得模模糊糊,能看清人影。佐山趁幸子不在意的時候,用愛情的表現就是手摟著她肩膀或雙手捧著她臉蛋的時候,將準備好的那條絲巾猛地纏到她脖子上,為了不讓她出聲,又將手絹塞進她的嘴裡。她一直偎在他懷裡,因此這些動作瞬間就能完成。」
「等一下,您說住山事先準備了幸子的紗巾,紗本不是在她的衣櫥裡嗎?」
「是啊,往山借口有事,趁她站起來的時候把紗巾拿到手裡。……佐山知道她的紗巾掛在衣櫥裡,他什麼都知道;可是,只是作為客人來訪的岡野卻不知道紗巾一定在衣櫥裡。凡是罪犯有計劃地用被害人家裡的東西作凶器時,就必須熟悉物品的所在;否則,罪犯就要自己帶來凶器。」
「岡野是徒手到幸子這兒來的,所以就不是兇手,是嗎?」櫻田間。
「對。岡野在警察署作的自供中說,『經常看到幸子從衣櫥裡拿出紗巾,所以就想到可以用紗巾把她勒死。』這是在警察威逼之下撤的謊吧。女人從衣櫥裡拿出紗巾,通常都是在準備外出的時候,而看岡野自供的前後部分,他沒有從她屋裡同她一起外出過。就是在外面會面,也是事先約好的。另外,供述中也沒說到兩人一起從外面回來過。所以,他沒看到過幸子從衣櫥裡拿出紗巾。從岡野來說,他平時也不可能在她的房間裡來回走動,隨便打開她的衣櫥看看裡面的東西,平時能這樣做的惟有位山。」
「這麼說,衣掘的門上應該有佐山在作案之前留下的指紋。
「偵查報告書中的現場勘驗報告上說,衣櫥上佐山的新舊指紋都沒有,門把手、門邊牆壁、椅子和桌子上有他的指紋-衣櫥上有的只是岡野正一的新指紋。」
「就是說,佐山把自己的指紋全部擦掉之後,岡野的指紋又附上了,是嗎?」
「我想是這樣。別的地方,比如臥室的牆壁、床頭、床頭櫃,以及櫥櫃和櫥櫃裡的餐具上都有佐山的指紋,就證明這一點。還有一些被他擦掉了,查驗不出。離現場較遠的牆壁上也有他的舊指紋;可是離兇殺現場較近的地方卻沒有,這說明,佐山擦新指紋的時候,連舊指紋也一起擦掉了。」
「他的指紋擦掉了,卻有岡野正一的新指紋。」
「那兒只有岡野的新指紋,沒有舊指紋。岡野也經常作為客人去訪問,因此,他常坐的桌子或桌子邁上應該有舊指紋,而這些東西上都沒有,說明佐山在那些地方探自己的指紋時,連岡野的舊指紋也一起擦掉了。」
「是的。
「相反,在幸子的臥室,岡野的舊指紋一個也沒有,只有位山的。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岡野和幸子之間是清白的。…岡野對幸子是有些心思,但還沒到因婚期臨近而嫉妒得要.把幸子殺死的程度,待有那樣的殺機,關係應該更深些。關於這一點,我認為岡野翻供後的車述以及他的上訴書都是真實的。」
櫻田連連點頭。
「往山殺死幸於後逃走了。後來,按照計劃,岡野果然採訪。當時屋裡的燈是開著的,門沒銷。」
「是彈簧鎖,一關緊就自動鎖上,只有從裡面才能打開。幸子已死,沒人從裡面開。如果門是鎖著的,岡野到了門Q就得回去,那樣就不能使他進屋,讓他變成『兇手』了,所以,往山出走時沒拉緊,留了一點兒縫隙,稍後來到的岡野才能夠推開門走進屋去。」
「開著燈呢?」
「如果關著燈,岡野便不敢貿然進屋,往山深知岡野的性格。所以,往山打開電燈開關,離開了房間。開關上的指紋也沒忘記擦掉。」
「於是岡野進屋,發現了屍體,到處留下了他的新指紋。」
「對,對,就是這樣。」
「岡野是屋裡開著燈逃走的?」
「沒必要特意關上,電燈一直亮到第二天早上。當然,住在旁邊的酒吧老闆娘在夜裡12點半左右經過幸子的門前時電燈是亮著的,所以她在證詞中說,『當時被村的屋裡電燈亮著』。」
「佐山作案後是怎樣逃走的?」
「還是乘電梯吧,同來時一樣。」
「您說來時電梯裡有秘密俱樂部去的人,為了各自的目的,他們誰也不留心對方,那麼回去時的電梯裡也是這樣嗎?」
「這些還不清楚,但剛才說過,佐山可能戴著帽子和墨鏡,是化過妝的。如果真是這樣,即使公寓裡的人在電梯裡碰到他,也會以為他是秘密俱樂部的客人。我想,公寓裡之所以沒人看到他,恐怕原因就在這裡。」
外面有汽車聲,在附近停下了。好像是難回到了家。
櫻田側著耳朵,好像在聽汽車聲,少時抬起臉來說:
「佐山返回青山美容院時也是乘出租汽車吧?」
「他沒在公寓前面乘,還是步行一段後才叫了一輛車,在青山的十字路口附近下車。那是個行人多的地方。他順著來時的那條小巷,溜進美容室的後門。……乘出租汽車要15分鐘,步行要5分鐘,有20分鐘,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樣算來,佐山離開美容室假設是7點20分,來回40分鐘,加上乘電梯和等出租汽車要10分鐘,一共要50分鐘左右,那麼,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就是8點10分或15分左右。」
「對」
「反過來推算,作案時間就在7點40分以50分之間……」
「因為岡野馬上要來,必須盡快完成作案。」
「佐山回到自己的房間,福地籐子一直等在那兒。」
「她是證明佐山不在現場的人。6點半左右訪問住山,在房間裡談到9點鐘,因而,她證明說佐山哪兒也沒去。」
「法庭採用了她的證言了吧?」
「不僅採用了,而且佐山道夫完全在嫌疑圈之外。佐山一開始就沒成為嫌疑對象,疑點都集中在岡野正一身上。」
「是的,……可是,」櫻田感到納悶,「美容定的女在員也作證了。」說著,他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
「啊,有了,是這個,大友雪子的證今。『8點左右室內整理完畢,我就到老師的房間去,聽到屋裡有女客的說話聲,便沒打招呼就走了。最後走的人臨走時都要給老師說一聲晚安。』另一個女在員曾根萬鬚子作證說;『我是同大友一起回去的,大友去老師的房間了,我在樓下等著她。」』
櫻田念完證言,對秦山說:
「從證言上看,8點左右,佐山正在屋裡同福地籐子說話。那麼,佐麼會不會是8點以前在幸子的房間作案後回到自己屋裡的呢?」
「下,往山絕不可能在8點以前回來,因為我們推算的所需時間是很緊的。」
「那麼,女僱員大發雪子聽到的佐山屋裡的說話聲是怎麼回事?」
「這一點我也想了許多。大友雪子聽到的是『女客的說話話聲』,是女人在說話。既然在說話,就有對方,對方不用說就是佐山老師。就是說,大友雪子只是聽見福地籐子的聲音便想像往山在屋裡。」
「那麼;是福地籐子一個人在說話?」
「是的,福地籐子預料到最後下班的女僱員會來給住山打招呼,那是店裡的習慣,可能是聽佐山說的吧——便一個人在屋裡說話,因為住山還在現場沒回來。」
「如果來打招呼的大友雪子推開往裡面看怎麼辦呢?佐山不在,只有福地籐子自己。」
「她大概認為不會有這種事。同女客談話時,一般人都不會貿然進去的。另外,如果女僱員敲門,福地籐子可以伸出頭來裝作替佐山回答似地說,老師說你們可以回去了。福地籐子可能有這種準備吧。」
「由於福地籐子證明他不在現場,往山便擺脫了嫌疑。」
「本來往山就在嫌疑圈之外。因為疑點集中在岡野正一身上,當局只注意研究怎樣剝去他的偽裝。由於有福地籐子不在現場的證言,往山道夫處於安全地帶。」
「佐山為了使福地籐子那樣作證,把她制服了。那個女人現在好像正迷戀著佐山呢。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醜女人……檢察官,不如以偽證罪把她抓起來,她一吐真言,佐山的狐狸尾巴就暴露無疑了。」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桑山馬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