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器 第十部分
    141 同上 若葉莊 走廊

    吉村在向一個胖墩墩的中年女管理員出走警察身份證。

    中年女管理員神色有點緊張,點了點頭。

    女管理員:是剛才出去的那個人嗎?

    吉村:(點點頭)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收起身份證)穿白褲子,天藍襯衫,還戴了副墨鏡。

    女管理員:(憶起)啊。

    吉村:到底他到公寓哪一家來看?

    女管理員:(露出驚異的神色)

    吉村:?

    女管理員:這是個古怪的人啊,是來找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吉村:(不禁喊出聲)哦?

    女管理員:有個叫石井的女人住在七號房間,打上個月三十號就沒回來了。過了兩個多星期還不見回來,我就報警察去了,於是警察拿出照片,問我認識不。

    吉村急忙從兜裡取出照片。

    吉村:大嬸,也許,也許是這個人吧?

    女管理員:(看照片後,睜圓眼睛)啊,這,就是石井。

    *     *      *

    吉村和女管理員站在走廊緊拐角處。

    吉村:當時你在這兒打掃走廊來著?

    女管理員:是的,我探頭看去,有個男子正在七號房前按門鈴,喀嚓喀嚓地擰動著門把手。

    吉村:後來呢?

    女管理員:石井有些東西存放在我這兒,我覺得他來得正好。

    *     *      *

    在七號房前按門鈴的和賀。

    女管理員在走廊拐角探出頭來。

    和賀動手喀嚓喀嚓地擰動門把手。

    女管理員:(放心地走過去)您是……

    和賀:啊?

    女管理員:您是找石井嗎?

    和賀:(零時泛起驚異的神色,馬上又沉著地)她不在家吧?

    女管理員:石井已經死了呀。

    和賀:什麼?

    女管理員:也不知道她的親人在哪兒,我正焦急著呢。對不起,請問您和石井是……

    *     *      *

    吉村把取出來的一張照片遞給她。

    女管理員接過來的和賀的照片。

    女管理員:(瞧了一眼)就是他,就是他,沒錯,是他。

    142 偵察會議

    吉村:和我們一樣,嫌疑犯和賀英良也不知道高木理惠子已經死了。彼此都有漏洞。這個高木理惠子的死,結果恰好證明嫌疑犯和理惠子的關係。另外,嫌疑犯在若葉在七號房間的門鈴上和門把手上留下的指紋,也都檢驗過了。

    門把手上的指紋驗證照片。

    肇事現場那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上的指紋驗證照片。

    143 RCB音樂廳 正面大門

    一大張嶄新的海報。

    馬上開始演奏的曲名,漸大,直到佔據整個畫面。

    宿命

    144 警察廳 偵察會議

    科長:那麼,今西,請你給大家介紹一下本案嫌疑犯和賀英良犯罪的疑點。

    今西站起來,眾人的視線都集中投到他身上。

    今西:首先從和賀的身份和出身說起。

    從桌面上拿起一份戶籍冊副本。

    今西:此人的原籍是大販市浪速區惠比須街頭條一號,父和賀英藏,母克江。但這份戶籍是和賀編造的。事實上,他是這家的夥計,戰時的戶籍毀於戰火,這份只不過是他乘戰後重新登記的機會編造出來的。他真正的出生地是……

    今西又拿起另一份戶籍冊副本在念。

    今西:石川縣江上郡大煙村宇野中十二號……父本浦千代吉,母阿房。他是這兩人生的,本名叫本浦秀夭,出生年月是昭和十二年三月十七日。

    145 RCB 音樂廳 大廳

    大廳一二樓擠滿聽眾,座無虛席。

    觀眾席的燈光轉暗,舞檯燈光明亮。

    舞台正中擺著一個檯子,白色的鋼琴放在上面,後面左右舞台整齊地排滿大型交響樂隊。

    和賀手持樂譜,出現在舞台的一側。

    掌聲,一陣緊似一陣的掌聲。

    和賀走到舞台中央的鋼琴前邊站住,讓全體交響樂隊起立,面向更加熱烈鼓掌的觀眾鞠躬。

    146 偵察會議

    今西:但是,本浦秀夫三歲的時候,由於他的父親千代吉患病,母親阿房棄家他去,此後就由父親一手撫養……昭和十七年夏,千代吉離開家鄉出去流浪。拖著年方六歲的秀夫,走出了村子。

    147 RCB音樂廳 大廳

    和賀站在鋼琴旁。

    注視著和賀的全體交響樂隊隊員。

    場內鴉雀無聲。

    148 偵察會議

    今西:他母親為什麼棄家他去,他父子倆又為什麼離開家鄉呢?就是因為他父親千代吉得了病……當時被認為是不治之症的麻瘋病。

    149 RCB音樂廳大廳

    像在凝視半空的和賀的眼睛,炯炯發光。

    用左手輕輕敲了兩三下鋼琴,抬起右手,利落地指揮交響樂。

    交響樂莊重地開始了。

    150 石川縣江上郡大-村

    三面環山、孤零零的一個村莊的景致。』 今西過去曾在那個高坡上站過。

    季節也跟那時一樣,群山裡鳴著聒耳的蟬聲。

    村莊那頭,有兩個人無精打采地爬上高坡。肩背寥寥幾件行李、貌似朝山拜廟的本浦千代台。這個干代吉手裡拖著六歲的秀夫。

    兩人站在高坡上,眼睛裡泛上無限的悲傷,俯瞰著故鄉。

    莊重的《宿命》樂曲聲。

    過了一會兒,千代吉彷彿要切斷那難以忍受的留戀之情似的,催促秀夫上路。

    但秀夫一動不動。

    千代吉猛攥住秀夫的肩膀,秀夫這才近開步子。

    151 偵察會議

    今西原地站著,沒有說話。

    眾人的目光凝視著今西。

    繼續著的《宿命》的樂曲聲。

    今西:後來這父子倆又是怎樣繼續流浪的呢,我只能作些設想……真實情況就只有他們倆才曉得。

    152 北國的冬天

    千代吉和秀夫踏著雪花鋪蓋的白茫茫的大地行進。

    父子倆走到海邊,在風雪交加之中,來到了一座座落在海角盡頭的詞廟,虔誠地禱告著什麼。

    他們像要被狂風吹跑似的,沿著海邊走著。

    他們在冰柱林立的路上顫抖,在村子的斜坡路上喘氣,在老百姓家裡討飯。

    但是,本要施捨的農婦,瞧見千代吉那副樣子,呼的一聲,粗暴地把門關上。

    默默相視的父子倆。

    153 RCB音樂廳 大廳

    在彈奏鋼琴的和賀。

    這首宿命的曲子,不是感傷,而是雄渾有力,步步進入高潮。

    154 在北國風雪中行乞的父子倆

    跨過村口的橋,從山岡的墳場走下。

    風雪越刮越猛烈。

    秀夫硬拉著躊躇的干代吉的手,鑽到一座寺廟的走廊地板1底下。

    1日本式房子,走廊和屋裡的地板下面留有三十至五十公分高的空檔。

    155 在那座山廟的走廊地板底下(夜晚)

    風勢仍舊沒有減弱,雪也還緊下著。

    行乞的父子倆摟著睡在一起。

    秀夫依偎在千代音的懷裡,千代吉緊緊摟住秀夫,兩人簡直摟成像一個人似的。

    風越刮越猛烈,雪花飄到地板底下,猛襲著這父子倆。

    156 RCB音樂廳 大廳

    在繼續彈鋼琴的和賀。

    和賀抬起頭,離開鋼琴。

    開始靜靜地指揮著交響樂隊。

    157 春天的山村

    在山岡上、村子裡,櫻花爛漫,滿山遍野,無邊無際。

    *     *      *

    在一戶農家門口討飯的父子倆。

    千代吉唱著進香歌,不時地搖著鈴。

    不知什麼時候把歌子完全記住的秀夫,用不和諧的調子,同干代吉一起哼起來。

    唱完進香歌,兩人就搖鈴。

    然而這家人誰也沒出來。

    秀夫生氣,亂搖一通鈴,好幾次猛力地搖。但是,屋裡萬籟無聲,只有周圍的花朵爭相吐艷。仍然沒有人出來。

    *     *      *

    在兩旁擠滿農家、櫻花盛開的村道上。

    五六個孩子圍著秀夫,作弄和欺侮他。

    秀夫圓目怒視他們。

    158 RCB音樂廳 大廳

    在指揮交響樂隊的和賀。

    159 村道上

    怒視著孩於們的秀夫。

    秀夫冷不防地撲向一個孩子,毆打起來。

    於是,孩於們群起圍攻秀夫,把他推撞到農家的板牆上,按倒在地。

    千代吉從附近的農家走了出來,看到這種情景,大聲呼喊,怒吼,掄起拐棍,把一兩個孩子痛打了一頓。孩子們就像撒開了的小蜘蛛一樣逃散了。

    千代吉撫摸著站起身的秀夫,似乎沒受什麼傷,不一會兒,兩人一道走開了。

    剛才一度逃散了的孩子,這回又從遠處扔著石頭,跟了上來。

    160 另一個村子裡的小學

    秀夫站在小高坡上俯視。

    眼下的校園裡,學生在做體操;課堂裡,學生在合唱。

    站在旁邊的千代吉焦躁不安,但秀夭卻用非常羨慕的眼光凝望著,一動不動。

    千代吉催促了兩三次,最後大聲吆喝。

    但秀夫的腳跟,像生了根似的,仍一動不動。

    161 小河的橋下

    飄灑著毛毛細雨。

    這對父子乞丐在橋底下做飯,像小女孩玩過家家似的。

    鍋裡咕嘟咕嘟地煮著什麼。

    秀夫等得不耐煩,萬般無奈地嚥下幾口唾液,興奮地瞧著鍋裡,然後向父親投了一絲微笑。

    162 新綠的村子

    鯉魚旗幟到處迎風招展。

    在村口,一個駐村巡警向千代吉和秀夫指示一塊佈告牌。

    佈告牌上寫著禁止乞丐入內。

    千代吉連連點頭哈腰,請求讓他們進村,巡警未允許。千代吉還是懇切地哀求。

    巡警猛地把干代吉推開,千代吉的身於往前一傾,搖搖晃晃地眼看就要倒下。

    巡警堅持把他們趕走,把手搭在佩劍的把手上。

    一直怒視著巡警的秀夫,冷不防地向巡警撲去,著了慌的巡警猛地一甩,把秀夫甩到緊旁的水溝裡去了;

    臉色刷白的千代吉連忙跳進水溝,抱起秀夫,大吃一驚。秀夫左眼角裂了一個口子,鮮血滴滴地直往外淌。

    不顧一切地摀住秀夫的傷口、像瘋了似的喊著秀夫的名字、悲痛萬狀的千代吉的臉。

    183 偵察會議

    今西:……這對父子是從北陸路沿著若狹、鳥取的山陰路走的呢,還是一度到了關西,繞山陽路西下,經岡山或廣島來到那兒,那就無法知道了,不過到了昭和十八年八月,兩人……

    164 令人頭暈目眩的強烈的陽光

    一塊塊綠油油的長勢喜人的稻田。

    中國山脈的山巒,游動著翻捲的白色亂雲。

    165 木次線 龜嵩站前

    這對父子乞丐,風塵僕僕地走過來。

    左眼角下留下傷疤的秀夫。

    酷熱的天氣。千代吉拖著孱弱的身體,步履維艱。

    兩人默默地從木次線龜嵩站前走過。

    166 偵察會議

    今西拿起桌面上的一疊文件。

    今西:此後發生的事,我們是根據島根縣三森警察局保存的三木謙一駐村日記、有關檔案文件、島根縣衛生局保存的檔案文件,以及龜嵩村村史記錄瞭解的……此外,就是靠瞭解當時情況的村民提供的了。

    167 龜嵩 兩旁立著一排排房子的鄉間道路

    三木巡警(三十二歲)乘著自行車巡邏。

    168 一排排房子的盡頭 橋上

    一個中年農夫在喃喃地發牢騷。

    從自行車下來的三水連連點頭。

    農夫:老佛爺再慈悲,老觸犯他也要動怒的啊,我總不能每次都原諒他呀。

    三木:唔、唔……

    農夫:可是,什麼都不給他,他就去挖地裡的白薯,揪地裡的茄子、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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