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棺材之謎
一 遺囑失蹤
當喬治-卡吉士心力衰竭而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是一首謀殺交響樂的主題序曲,葬禮是靜悄悄的。屍體上塗抹著防腐香油,套上夜禮服,盛入一口烏黑光亮的大棺材,棺材放到四周砌著舊磚的墓穴裡;上面覆蓋住泥土和草皮。
出事的第一個訊號,是死者的法律事務代理人伍卓夫嚷嚷出來的。伍卓夫踱進死者的書房,信步穿過房間,走向兩個書櫥之間的一堵牆壁,卡吉士的保險箱就嵌進在這裡。伍卓夫撥動保險箱上的號碼盤,打開厚實的小圓門,就在送葬行列離家之前的五分鐘他還看過它,用手觸摸過它!然而事實卻是:伍卓夫的的確發現它連同盛放它的鐵盒,一起不翼而飛了。
伍卓夫發現它不翼而飛之後,他轉身衝到男僕韋格施面前,高聲吼叫:「你碰過這保險箱嗎?」韋格施結結巴巴他說不曾碰過,伍卓夫氣喘噓噓,急得昏頭轉向。
「你坐這兒的時候,有什麼人到這屋裡來過?」
「先生,一個也沒有來過。」韋格施這時驚慌起來了。
「馬上去請史洛安先生和切奈先生到這兒來。」伍卓夫說。
當這兩個人進來的時候,伍卓夫站在保險箱前,一言不發,用盤詰審查的眼光逼視著他們。他立刻察覺出史洛安有點異樣;伍卓夫律師嗅出切奈口中的威士忌酒味極濃。伍卓夫毫不客氣,指著那打開了的保險箱,用極為懷疑的目光打量這兩個人。史洛安搖了搖腦袋;一聲不吭,無動於衷。都否認曾經從保險箱裡拿過任何東西,甚至都說那天根本就沒有走到保險箱那邊去過。
伍卓夫向所有的人厲聲發問,一個接著一個,他發現這一家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保險箱的號碼組合,失望得幾乎吼叫起來。他抓起了死者書桌上的兩個電話筒之一,激動地撥號,結結巴巴地跟那瞧不見的接電話人對講,然後對大家說:「根據桑遜檢察長的命令,這所房子裡的每一個人都不許離開房子一步,聽候檢察公署派人到這兒來!」
佩珀副檢察長是位風度翩翩的年輕人。在伍卓夫電話報警之後半小時他就來到卡吉士家,伍卓夫對他說:「在送葬隊伍在這房子裡排列起來的五分鐘之前,我曾走進卡吉士的臥室拿了卡吉士的鐵盒上的鑰匙,回到這裡,打開保險箱,打開鐵盒子,我清清楚楚看到它還在裡面。可是現在——」
「什麼東西還在裡面?」
「我說的就是卡吉士的新遺囑呀!鐵盒裡是那份新遺囑,我拿起來看過,上面有我自己的印鑒。我把它放回盒子裡,鎖好了盒子,再鎖好保險箱,然後離開這房間。……
佩珀問:「另外還有誰也有著盒子上的鑰匙嗎?」
「絕對沒有我是在卡吉土臥室裡從他衣袋中找到的,而我在鎖上盒子和保險箱之後,就把鑰匙揣進了自己的口袋。」「伍卓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鑰匙囊;手指哆哆嗦嗦地挑選出一枚小鑰匙,解下來,遞給了佩珀。「我敢擔保它這些時候一直在我的口袋裡。」佩珀嚴肅地點點頭。「我離開書房的時候,開始張羅著排列隊伍了,接著我們就參加了葬禮。回來之後,我再次來到這裡,打開保險箱——上帝啊,遺矚連同盒子全都沒有啦!」
佩珀「估計是誰拿走的呢?」
伍卓夫環顧一下屋子。情況明擺著。第一點:當我看到盒內有遺囑的時候,凡是在這房子裡的每一個人,現在都還在這裡,凡是參加送葬的人,都是排成行列離開房子,排成行列穿過後院到墓地,他們在墓地的全部時間都是可以查證的,除了墓地上所遇到的幾個人之外,他們未與任何外人接觸。第三點:當原班人馬回到房子裡來時,連這幾個所遇到的外人也一起來了。」
第四點:我們在墓地的時候,沒人到這裡來過,也沒人出去過我在證實沒有人進出之後,又親手把門全都鎖上。」
伍卓夫對佩珀說:」在下葬時,這所房子裡面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管家,西姆絲太太,她因卡吉士死亡而哭昏過去,一直呆在自己房間裡;另一個是男僕韋格施。韋格施在我門離開這裡的這毀時間,一直在書房。他一口咬定說沒有人進來過。」
佩珀興致勃勃他說。「如果相信韋格施的話,我們現在有可能估計,作案的時間肯定不出乎從你看遺囑時到送葬隊伍離家的那五分鐘內。」
佩珀叫未高欒,對他說:」我們要追查一份失竊的遺囑。它的下落,不外乎以下四種可能。或者是藏在這所房子裡,或者是揣在這房子裡某個人的身上,或者是扔在送葬路上,再不就要到墓地裡去找了。我去給檢察長掛個電話,你在這裡監視一會兒。」
他打完電話,對伍卓夫說:」檢查長馬上派警察來協助。伍卓夫先生,在我和高欒去踏勘墓地時,你負責看管這間屋子裡所有的人,任何人都不要離開這個房間。」
十五分鐘之後,他們空著手回來了,發現書房裡多了四個人。就是;湯瑪-范雷巡官,他是奎恩偵探長的屬下,還有范雷的兩個下手,傅林和姜申;另一位胖女警。
范雷、佩珀、高欒三人開始對這所房子進行系統的搜查。他們從所在的房間查起,搜查了卡吉士的書房,再搜到死者的臥室和浴間,又查了後面那間臥室。查完回來後,范雷二話不說,對書房又查一遍。他對任何東西都不放過,甚至注意到臥室裡放著一個小架子,架子上有一把濾壺和若干種茶具。他搜查了大廳、餐廳、勵房、各個小間,以及後面的餐具室。但是一無所獲。他又上樓去,把各個臥室橫掃一遍:又爬到屋頂下的閣接上去,翻箱倒篋地檢查。
范雷吩咐高欒去檢查地下室,但也一無所獲。
二 新舊遺囑
這是份新遺囑。那未,根據新遺囑,誰受到了損失呢?
卡吉士舊遺囑的有效期是到星期五清晨為止。舊遺矚的條文很簡單:吉爾伯-史洛安應繼承卡吉士收藏品總庫,包括藝術品和古董的業務,以及私人美術棺。還提到兩筆信託基金——一筆給卡吉士的外甥切奈,另一筆給他的堂弟呆米,房子以及個人動產全歸其妹妹,史洛安太太。此外就是一些例行事宜——現款贈給西姆絲太太和韋格施,還規定把某些藝術品轉讓給某些博物館;諸如此類。」
佩珀說:「那未新遺囑是怎樣規定的呢?」
「新遺囑嘛,」伍卓夫露出了狡黠的神色,「這就頗有些神秘莫測了。上個星期四夜裡,大約是午夜吧,卡吉士打電話給我。他吩咐我星期五早上。給他送去一份新遺囑的草案全文。新遺囑其文照抄原來的那份,只有唯一的變動:他叫我把原來是卡吉士的收藏品總庫繼承人的吉爾伯-史洛安的名略去,把那地方留下空白,準備填上新的名字。」
「星期五早上我帶著這份東西趕到了這裡。我發現卡吉士獨自一人。不知為了什麼事而心煩意亂。他不能讓任何人,甚至不能讓鄙人知道收藏品總庫新繼承人的名字。」接著,佩珀問道:「舊遺矚的條文有誰知道嗎?」
「人人知道。至於新遺矚嘛,卡吉士並沒有特意隱瞞自己準備了一份新邀矚這個事實。」
「史洛安這傢伙知道這件事嗎?」范雷脫口而出。
伍卓夫點點頭。「應該說他是知道的!事實上,當天下午他到我辦公室來,打聽這樣一個變化對他有些什麼影響。於是,我就告訴他,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至於究竟是誰,除了卡吉士本人之外就沒人知道了,而他——」
佩珀問伍卓夫:「你在葬禮前五分鐘觀看盒內新遺矚的時候,你發現了新繼承人是誰嗎?」
「沒有。我打算葬禮過後再打開遺矚看。」
「新遺矚上沒有取消性的條款?」
「有的。」佩珀說。「立遺囑者已經決定取消了前此所立的遺矚。那就意味著:無論新遺囑找到與否,有效期到上星期五早上為止的舊遺矚總歸是失效的了,而且,如果我們找不到新遺囑,無從確定收藏品總庫的新繼承人是誰,那末,就應把卡吉士作為未立遺囑而死亡來處理。」
「我懂了,」范雷嘀咕道,「只要新遺矚一直找不到,史洛安這傢伙反正是不會落空的。卡吉士的近親就是妹妹,史洛安太太。我可明白啦……幹得真妙哇!」
這時建築專家埃門-克魯把藍圖往桌上一丟,朝這三個人走來。「既沒有暗房,也沒有密室。牆上也找不出有什麼兩個房間合攏處留下的隙縫。無花板和地板全都嚴嚴實實。」
佩珀與范雷決定去跟檢察長商量商量,臨走,范雷對大家說:「在我離開這所房子的期間,我要把這間書房以及後面兩間都關閉掉。任何人不許進來。任何人不許碰一下卡吉士的房間,連狄米特裡歐-卡吉士的房間也不許碰——一切都保持原狀。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們要離開這所房子都要受到搜查。」
「呃呃。」有誰說了話。范雷轉過身子一看,原來是沃茲醫生,他是個英國人幾個星期以來一直在這兒給卡吉士先生治病。「你的命令,使得我非常尷尬。我只不過是到這兒來作客的。難道我無限期地接受這一套倒霉的規定的款待嗎?」
佩珀走到他跟前說:「沃茲醫生,你完全有離開這裡的自由。但在你離開前對你本人並對你行李要作一次徹底的搜查。」
「哦,別走,醫生!」史洛安太太尖叫起來。「別在這個心驚肉跳的時刻離開我們。」
「是呀,別走,醫生。」又發出了一個新的聲音,這出自一個高大的漂亮婦女的肺腑深處。范雷粗魯地說:「你又是誰呀,太太!」
「我是弗裡蘭太太。我住在這兒。我丈夫是卡吉士先生的巡迴代表。他正在加拿大的某個地方,作先遣旅行、」
范雷說。」沃茲醫生,你還住下去嗎?」
「既然人家要我住下去我樂意住下去。「沃茲醫生說。
三 作戰會議
10月7日,星期四上午,桑遜檢察長召開了一次作戰會議。艾勒裡-奎恩正式接觸到這件後來被稱為「卡吉士案」的錯綜複雜的啞謎。他作為理查德-奎恩偵探長兒子而具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地位。
佩珀說,「我一抓住機會就對史洛安這傢伙敲了一敲,他是唯一因卡吉士新遺矚而受到損失的人。史洛安昨天一整天死不開口。」
「我看見布萊特小姐(卡吉士的秘書)在今天凌晨一點鐘的時候到卡吉士房裡去窺探,她在保險箱亂翻一通。」
「我猜想她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因為她在書房中間愣愣地呆站了一會兒,她穿著寬鬆便服。」
「你盤問她了嗎?」桑錄暴躁地問。
「沒有。我確實認為並無不妥之處,」佩珀剛講開了頭、卻被桑遜截斷,說:「我看她應該受到盤問。」
「還有什麼情況嗎?」
「還有點例行公事。高欒還在卡吉士家守著。范雷手下的女警也在那兒。他們繼續搜查每一個走出房子的人。高欒還記了一份名單,」佩珀一面說,一面在前胸口袋裡撈出了一張縐紙片,上面用鉛筆潦潦草草塗寫份名單。
桑遜問佩珀,「你如今打算怎麼辦?」
佩珀說:「伍卓夫在葬禮之前的五分鐘看見遺矚在保險箱裡,我們僅僅是憑著他的一句話罷了!」
偵探長沉思他說:「伍卓夫說在那個時候看到遺囑,是撒謊嗎?換句話說,遺囑也許早在那個五分鐘之前就被偷走了,偷的人可以到房子外面去處理掉遺囑。你是這意思嗎?」
「正是如此。」
「那你怎麼知道,」桑遜反駁說,「怎知遺囑不是在那五分鐘之內被偷走,然後被燒掉,或者被撕掉,或者用別的什麼方法處理掉呢?」
「不過,桑遜,「艾勒裡溫吞水似的說,「你總不能把鐵盒燒掉或者撕掉吧」
「那就是為什麼我認為,」佩珀得意洋洋他說,伍卓夫是在撤謊。在他所謂親眼瞧見的那段時間裡,那份遺囑,連同盛遺囑的鐵盒,壓根兒就不在保險箱內!」
「可是,」偵探長喊道,」他幹嗎要撤謊呢?」
艾勒裡饒有興趣他說,你們都同意吧,存在著兩個附帶的可能性:一個可能性是新遺矚此時已不存在了;第二個可能性就是新遺矚此刻確實還存在。
「且來考慮第一個可能性吧。如果遺矚現已不存在,那就意味著伍卓夫說他在葬禮前五分鐘曾見它在保險箱裡是撒謊,遺矚早已被人銷毀掉了。也許伍卓夫說的是實話呢,那未,遺囑是在他看到之後,也就是在那五分鐘的時間裡被偷掉的,然後被銷毀掉了。由於鐵盒始終沒有發現,這一事實就推翻了假定銷毀的可能性。」那所房子去參加葬禮的每一個人都回來了。在葬禮的期間,沒有人進過這所房子。房子裡的人,都沒有機會與外面的人接觸;墓地上的人也人人都回到房子裡來。
「在整個房子裡,在房子裡的每一個人的身上,在路上,以及在墓地上,都找不到遺囑!在這次葬札中,唯獨哪一件東西是離開了這所房子而又一再回來,並且從發現遺囑失蹤之後從來也沒有被搜查過的呢?除了那口有材以及棺村裡卡吉士的屍體。下葬之前的最後料理,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時刻,竊賊不難乘此打開保險箱,把那遺囑連同盛遺囑的小鐵盒一起拿走,再到客廳裡去,找個機會,連盒子帶遺囑一併塞進棺材內裡。」
「這個推論還有其心理上的依據。鐵盒上的鑰匙只有一把,而這把鑰匙在伍卓夫身上。所以,竊賊很可能無法在那送葬隊伍離家之前的短短五分鐘之內打開盒子。他不能連盒子帶遺囑一起揣在身上,這太危險了。因此。盒子和遺囑可能是在卡吉士的棺材裡。如果認為推論有理,請抓緊行動吧。」
奎恩偵探長顫巍巍站了起來。「看來必須立刻安排掘墓。」
四 掘墓開棺
10月8日星期五上午,人們看到那位教堂司事亨尼威爾在墓地四下張羅,兩名工人揮起鐵鏟幹了起來。
婦女們都留在房子裡;只有史洛安、伍卓夫這幾個與本案有關的人在場。
工人挖到了三尺深處,鏟子碰上鐵,發出吭啷的聲音。
最後,棺材起到了墓地的地面上來,放在挖開的墓穴邊上。
卜勞迪醫生象頭大警犬那樣嗅著。這個時候,大家全部嗅出了一種令人人作嘔的惡臭;史洛安臉色變得灰白;他掏出手帕,大打噴嚏。
棺蓋挪開了。在喬治-卡吉士的僵硬防腐的軀體之上。竟覆蓋著另一具屍體,是一個人正在腐爛的軀殼。第二具屍體!
在場者一個個呆若木雞,嚇得不敢出聲。
後來,史洛安乾嘔了一聲,雙膝亂抖,他實在站不住了,就像孩子似的一把抓住伍卓夫的厚實的肩膀。
卜勞迪醫生與奎恩偵探長茫然地面面相覷。
卜勞迪醫生緊握雙拳,開始忙碌起來了。
「謀殺的。勒死的。」
卜勞迪醫生簡短查驗後下此結淪。他在范雷巡官的協助下,把這屍體翻了個身。
奎恩偵探長用低沉的聲音說:「這個蠢貨好臉熟啊!」
佩珀歪著腦袋仔細打量著,他囁嚅說:「我也覺得臉熟,偵探長。我估計會不是——」
「遺囑和鐵盒可在裡面嗎?」艾勒裡用乾脆的聲音提問。
范雷和卜勞迪醫生,又是翻,又是搗,又是摸……「沒有,」范雷噁心的說。
范雷捱到了偵探長身旁。偵探長對他輕聲講了些什麼,范雷點點頭,朝後院的門那兒走去。
五 死者是誰
五分鐘之內就對這所房子再次戒了嚴,客廳變成臨時實驗室,那口裝盛著雙料可怕內容的棺材放在地板上。卡吉士的書房被徵用為會議室,所有的出口都上了崗。通向客廳的門已關上了,范雷靠在鑲板上。卜勞迪醫生扒在地上對那第二具屍體忙得不可開支。在書房裡,佩珀檢察長在撥電話。人們在這房子裡出出進進,都各有神秘的任務在身。
偵探長讓醫生把第二具屍體放在地上,拿毯子蓋上只露出臉讓人來辨認,這些人挨個兒進出客廳,似乎都不認識死者是誰。
把眾人全都再度集合到卡吉士的書房裡。偵探長和艾勒裡緊緊跟在他們後面,讓卜勞迪醫生單獨在客廳裡與那兩具屍體作伴。佩珀兩眼閃閃發光。「難題解決啦,偵探長!」他低聲說。「我剛才就感覺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張臉。現在我來告訴你,是在罪犯像片陳列室!」
「好像是的。他是誰呢?」
「唔,我剛才打電話給姚頓,他是我過去的律師合夥人。姚頓幫我回憶了起來。這傢伙的姓名就是亞爾培-柏林肖。」
「格林肖?」偵探長突然住了口。「莫不是那個造假貨的?」
佩珀笑了起來。「不過,造假貨只是他所幹的勾當之一。五年前,那時我們正開辦姚頓和佩珀法律事務所,我曾擔任格林肖的辯護律師。我們官司打輸了,格林肖被判刑五年。算起來,格林肖必定是剛從牢裡放出來!」
偵探長安排一名探警回總部去查格林肖的檔案,安排范雷去追查格林肖從牢裡釋放出來後的行動。
佩珀說:「我還曾打過電話給檢察長,報告他這個新的情況。他命令我代他負責這裡的事務——他正在那邊忙於對銀行進行調查。屍體上發現什麼能證明其身份的東西嗎?」
「一件也沒有,只發現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兩枚硬幣,一個空的舊皮夾子。甚至連衣服上也找不出線索來。」
艾勒裡目光與瓊-布萊特相遇。「布萊特小姐,」艾勒裡說,「我剛才無意中發現,當你在客廳裡看那具屍體的時候,唔……你認識那個人嗎?為什麼你說你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呢?」
瓊臉色變了。
偵探長冷冷地問:「你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她打下個寒顫,「現在我回想了一下,我才確實記起了曾經看見過他。見過一次——不,兩次。我並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你在哪兒看見他的?」偵探長說話直截了當。
「就在這所房子裡,偵探長。」
「啊!幾時?」「我第一次看見他,是在一個禮拜之前的星期四晚上。」
「九月三十日嗎?」
「正是。這個人大約在晚上九點鐘來到門口。一個使女開門讓他進來,我恰在這時偶然走過那個過廳……」
「哪個使女?」偵探長問道。「我沒看見這房子裡有什麼使女呀。」
「哦!」她好像嚇了一跳。「這房子裡原來雇著兩個使女,但這兩個全都是愚昧迷信的婦女,在卡吉士先生去世那天,兩人就離了這裡。」
「韋格施,是這樣的嗎?」
韋僕點點頭,不開口。
瓊歎息一聲,「我只見使女走進卡吉士先生的書房,把這個人引領進去,然後退了出來。那天晚上,我所見就是這些。」
「你看見這個人離去嗎?」佩珀插口問道。
「沒看見。」
「布萊特小姐,你第二次看見他在什麼時候呢?」偵探長問。
「我第二次看見他,是次日晚上。
「順便問一下,布萊特小姐,」艾勒裡用一種奇特的語調來打斷,「我認為你是卡吉士的秘書吧?」
「你說得對。」
「而卡吉士是個要人服侍的瞎子嗎?」
她微微噘嘴以示否定。「瞎是瞎,但他並不需要人服侍。」
「那末,卡吉士在星期四有沒有對你談起過關於這個客人的事,他有沒有關照你替他安排呢?」
「沒有。關於星期四晚上要接見客人,他一個字也沒有對我講過。」星期五情況可不同了。晚餐之後,卡吉士先生把我叫到書房去,對我說,那天晚上他要接待兩位客人,要很晚。其中一個,他說,到這兒來是隱姓埋名的,此人迫切要使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出來,所以要我負責不讓任何人看見此人。」
「他吩咐我必須親自引領這兩個人,並且負責不讓僕人遇見他們。引領之後,我就去睡覺。卡吉士先生補充說,他與這兩位客人商談的純屬私事。兩個客人是十一點鐘到達的,」她接著說,「其中一個,就是前一天晚上自行來訪的那一個人,另外那個神秘人,從眼睛以下全部裹著;我無法看見他的臉。在我印象中:他是個中年人,或者更大些。」
奎恩偵探長吸了一口氣。「聽你這樣講來,那個神秘的人,可能是極為重要的,布萊特小姐。他怎麼打扮?」
「他身穿大衣,頭戴圓禮帽,一直沒有摘下過。但我簡直想不起來他大衣的式樣和顏色了。」
偵探長問:「那天夜裡還發生了什麼事?」
瓊回答說:「阿侖-切奈先生喝得爛醉我把他攙到房內,出來經過書房,我發現這個門底下的縫裡沒有透出燈光,我猜想,我在樓上的時候客人就走了,這時卡吉上先生想必己上床了吧。」
「你經過這房門的時候,距離你把兩個客人領進來有多久呢?」
「約莫是半個小時吧,也許更長些。」
「領進之後,你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兩個人嗎?」
「沒見過,偵探長。」
「你能肯定這是上星期五晚間,卡吉士死的前夜嗎?」
「是的,偵探長。」
房中一片寂靜,靜得越來越令人難堪。
文勒裡問:「布萊特小姐,上星期五夜裡,這所房子裡有些什麼人?」
「我委實講不清,兩個女僕當然已經去睡了,西姆絲太太早就休息了,韋格施出去了——顯然是在外面玩了個通宵。除了切奈先生之外,我沒有見到任何別人。」
「上星期五夜裡,你在哪兒?」
偵探長轉過身來問史洛安。
「哦,我在收藏品總庫裡,」史洛安趕緊回答。
「有什麼人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沒有!
「那麼,你什麼時候回到這所房子裡來的呢?」
「哦,半夜過後很久了。」
「你對卡吉土兩個客人知道些什麼嗎?」
「一點也不知道。」
「那麼怪了,」偵探長一面說,又問史洛安太太。「你呢,史洛安太太——上星期五夜裡你在哪兒呢?」
她不停地眨眼。「我在摟上睡覺。我一點也不知道哥哥客人的事」。
「你幾點睡覺的?」
「大約十點鐘上床。我頭疼。」
「頭疼。唔。」偵探長又轉身朝弗裡蘭太太,」你呢?上星期五夜裡你在哪兒?在於什麼?」
弗裡蘭太太笑了笑。「我在歌劇院裡。」
「獨自一人嗎?」
「跟一個朋友。」她說,「後來我們又到巴比鬆去吃宵夜,我到家裡在半夜11點鐘左右。」
「你進來的時候,看見卡吉士書房裡有燈光嗎?」
「好像沒看見吧。」
「你在樓下看見什麼人嗎?」
「那時黑得像墳墓。我連鬼也沒見一個呀,偵探長。」
偵探長若有所思;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沃茲醫生的明亮的眼睛正盯住他看。「啊,對了。沃茲醫生,那末你呢?」
沃茲醫生理了理鬍子。「我那天晚上是在戲館裡,偵探長。」
「那末,你是在午夜以前回來的嗎?」
「不,我是午夜過後很久才回來的。」
「這一晚,你是單獨度過的嗎?」
「正是。」
「我不相信你講的是實話,醫生,」偵探長從容不迫他說道。「上星期五夜裡,你是跟弗裡蘭太太在一起的,是嗎?」
沃茲醫生笑了起來。「這個猜測真高明啊,偵探長。你可猜對了。」
偵探長明亮的目光,挨個兒射去。他的目光停落在卡吉士的堂弟呆米身上,呆米是希臘人,聽不懂英語。
偵探長請史洛安太太用希臘語問他上星期五夜裡的行動。
史洛安大太對偵探長說:「他說,那天晚上喬治十點鐘左右叫他睡覺去的。」
「他的臥室是不是就在卡吉士的那間後面?」
「正是」
「你問問他看,他上床之後有沒有聽見書房裡發出什麼聲響嗎。」
「沒有,他說沒有聽見什麼。他馬上就睡著了,一夜睡得很香。」
「那麼,他沒看見書房裡有誰嗎?」
「叫他怎麼看得見呢,偵探長,如果他已經睡著的活?」
偵探長走向書桌,抓起了電話要刑事法院把一個叫屈加拉的希臘文翻譯派來。
他一面叫所有的人,都在這兒等他,一面招手叫艾勒裡和佩珀過來,又對范雷巡官點頭示意,然後跨到門口。
他們上了樓後,佩珀示意向右拐彎。他指了指樓梯口不遠的那間房門,於是偵探長就上前敲敲門。那是西姆絲太太的房間。
偵探長開了房門,「西姆絲太太,你現在身體好些了嗎?」偵探長親切地問。
「哦、真可怕呀,」西姆絲太太說,「先生,客廳裡那個嚇人的殭屍是誰呀?猙獰恐怖得使我毛骨驚然!」
「你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人嗎?」
她尖叫起來。」我?沒見過!」
偵探長趕緊說道。「西姆絲太太,你還想得起上星期五的夜裡嗎?」
「上星期五夜裡嗎?卡吉士先生死的前一夜嗎?想得起的,先生。」
她抿住嘴唇沉思。「大概是十一點差一刻。」卡吉士吩咐我立刻給他拿來一濾壺的水,三隻茶杯和茶托,幾隻茶球、奶油、檸檬和糖。」
「你進書房的時候,他是單獨一個人嗎?」
「是呀,孤零零的一個人。」偵探長說。「後來又怎樣了呢?我立刻拿來了茶具,放在他書桌旁邊的小架子上。他問我,是否已經把他所要的每一件東西全都取來了——」
「咦,這真怪,」艾勒裡喃喃自語。
「一點兒也不怪,先生。你知道吧,他是雙目失明的人。然後我就直奔自己的房間,上了床。這就是全部情況了,先生。」
「他一點也沒有告訴你當晚有客人要來嗎?」
「沒告訴,」西姆絲太太說。「我雖然根據三套杯子和其它東西,確實想到他也許是接待客人之類,但處於我的地位,是不便問他的。」
「那末你在那天晚上沒有看見任何客人羅?」
「沒見,我直奔自己的房間,上了床。」
他們到了樓下,正打算再進書房的時候,只聽得客廳裡有聲音傳了過來。偵探長走過去,開門一看,只見卜勞迪醫生正從窗口向墓地眺望,這時另有一人正在撥弄格林肖的臭屍。這個人立刻挺直了身子,用探詢的目光望望卡勞迪醫生。於是這位法醫助理就簡單地給奎恩父子和佩珀作了介紹,說:」這位富樂司德醫生,是卡吉士的私人大夫。他剛來,」說完這話,他又轉身自管自望住窗外。
鄧肯-富樂司德醫生儀表整潔,年在五十或者出頭一點是個典型的周旋於上層社會的名牌醫生。低頭看著這具腫脹的屍體,極感興趣。
富樂司德醫生問,「這具屍體究竟怎麼一下子會到了卡吉士棺材裡去的呢?」
可以絕對有把握的是,卡吉士下葬的時候它是不在那兒的,」佩珀談然他說。
「你以前看見過這個人嗎?給他治過病嗎?」
富樂司德醫生搖搖頭。「我跟此人素昧平生,而我與卡吉士卻是相交多年了。我就住在這個後院的對面。」
「這個人死了有多久啦?」艾勒裡問。
兩位醫生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卜勞迪醫生說,「你們幾位進來之前,富樂司德利我正在討論這個問題。浮光掠影的檢驗,是很難下斷語的。必須對這屍體通身檢查,包括其內部器官,才難作出肯定的結論。」
「有一點是極關重要的,」富樂司德醫生說,「就是這屍體在抬進卡吉士棺材裡去之前保存在什麼地方。」
艾勒裡馬上說,「難道他已經死了三天以上啦?難道他是星期二之前,在舉行卡吉士葬禮的那個日子之前死的嗎?」
「我認為是這樣的,」富爾司德醫生這樣回答,卜勞迪醫生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屍體外表的變化,足以顯示至少死了三天以上。」
「至於要嚴格確定死亡時間,不對屍體進行解剖,我是無法確定的。如果屍體在入棺之前是放在一個比較通風的乾燥地方的話,它腐爛得就不會像一般情況那樣快。至少也得三天。」
佩珀突然說,「卡吉士的屍體難道就沒有問題了嗎?」
偵探長叫了起來,「富爾司德醫生,卡吉士死的時候,你是他的臨床醫生,是你開的死亡證明吧。是不是?」
「一點不錯,先生。」
「他的死有什麼古怪現象嗎?」
富樂司德醫生把臉一沉。他冷冷他說,「如果不是千真萬確的話,我會正式地判斷他是心臟病致死的嗎?」
「併發症呢?」卜勞迪醫生大聲道。
「死的時候沒有併發症。然而卡吉士這些年來一直病得很厲害;大約三年前,他胃潰瘍大發作。受到心臟的牽制,不能開刀,於是我採取了靜脈治療。但是又碰上了出血,這就導致了他雙目失明。」
「這樣一種病情發展,是常見的嗎?」艾勒裡好奇地問。卜勞迪醫生說:「它是不常見的,不過胃潰瘍或者胃癌引起的出血之後,總是會發生這種情況的。」
「有沒有可能卡吉士不是由於心臟病而死,而是——」
「如果你對公開宣佈的死亡原因的真實性有所懷疑的話,」富樂司德醫生打斷了他的話,「你不妨去問問沃茲醫生,當我正式宣佈卡吉士死亡的時候他也在場。沒有什麼暴力行為,很簡單,他就是心力衰竭。」
「但是——毒呢?」偵探長堅持。
「我肯定告訴你吧,沒有一絲半點麻醉的跡象。」
偵探長向卜勞迪醫生招招手。「你最好對卡吉士也進行屍體解剖,」他說道。富爾司德醫生帶著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告別而去。偵探長到了卡吉士書房,發現總部的指紋專家正在房裡忙個不停,可是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六 異常情況
范雷巡官聽見有人在門上重重敲了一下,他把門推開了一道縫。他點了點頭,放進來一個人,再把門關上。
新來的人、就屍希臘語翻譯員屈加拉,立刻吩咐他去盤問呆米,要問清楚上個星期五晚上那個白癡的行動。
屈加拉報告說,「他講那天晚上他堂兄叫他上床去,他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什麼。」
偵探長說:「那就再問他,他第二天早晨醒來以後發生些什麼,上星期六,也就是他堂兄死的那天。」
屈加拉向偵探長轉過身來,「他講,那天早上,他堂兄喬治的聲音把他吵醒了,在隔壁的臥室裡喊他過去。他講,他起來,穿上衣服,到他堂兄的臥室裡去,服侍他堂兄起身穿衣。」
「問他,那是什麼時間。」老頭子吩咐。
簡短交談了兩句。「他講,那是早上八點半。」
屈加拉說:「他講他按常規給他堂兄喬治穿衣服。他——」
奎恩父子同聲打斷說:「按常規?」
卡吉上先生對衣著講究非凡,所以卡吉士先生為了省得自己每天早上要吩咐挑一套新行頭的麻煩,就用希臘文寫了一張表,讓呆米按照表格,每天挑選規定衣服。如果卡吉士先生,想要變更規定的套頭,他就用自己家鄉話,口頭關照呆米。
偵探長問道。「卡吉士每星期制定一份新表嗎?」
「不!那是一份七天的程序表,每個星期週而復始。當他的衣服穿得有點舊了,他乾脆就吩咐裁縫照式樣新做一件。對於零星服飾以及鞋子之類,他也是照這個方針辦理的。就這樣,自從卡吉士先生失明之後,程序表一直沒有變動過。」
偵探長太聲說道:「屈加拉,你問問這個蠢貨,後來又怎樣了。」
「他講,他按照程序表給堂兄喬治穿衣服。他跟他堂兄離開臥室裡去的時候,大概九點鐘左右。」
瓊說:「卡吉士先生的習慣,每天上午九點在書房裡跟史洛安先生商量事情。當他與史洛安先生談完了這天的事務,我就去筆錄他的口述。」
偵探長轉身向著吉爾伯-史洛安。「很顯然,上星期六早上,緊挨在呆米之後看到卡吉士的,就是你了,史洛安先生。你仍像平常一樣,九點鐘和他在這兒碰頭嗎?」
史洛安神經質地清了清嗓子。「沒那麼準時,每天早上我確是九點鐘準時跟喬治碰頭的,可是上星期天睡過頭了——前一夜,我在收藏品總庫裡工作得特別晚,我這天下樓時已經九點一刻了。卡吉士非常惱人,非常暴躁;他去世前這幾個月裡變得很不正常,可能是由於越來越意識到自己需要依靠別人的緣故吧。」
奎恩偵探長字斟句酌他說:「那天早上你進來的時候,這個房間裡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嗎?」
「我看不出……唔,當然沒有什麼。一切如常,我應該說,正常。」
「他獨自一人嗎?」
「是的。」
「準確點講吧,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史洛安顯得不安了。「我們迅速地籌劃了一個當天的事務。喬治看來好像除了買賣和收藏之外,心頭還另有什麼別的事。」
「他對我非常粗魯。我很不痛快,也許他感到自己有點過分了,他突然改換了話題。他手指捻著他所繫的紅領帶,用平靜得多的口吻說:『我覺得這根領帶有點兒變樣了,吉爾伯。』我用肯定的語氣對他說:『唉,不,喬治,它看上去蠻好嘛,』他說,『唔,它已經不挺刮了。我離開這兒之前,提醒我一下,打電話給百利公司。買幾條新的像我現在繫著的領帶。』百利公司是他購買零星服飾的店家。在我離開之前,於是我就出門去了。」
「我並沒有立刻到收藏品總庫去——在商業區有個業務的約會——所以直到兩個鐘頭之後我到收藏品總庫去的時候,我才得到一個僱員的報告,說喬治去世了。於是我馬上回家——收藏品總庫離此不遠,就在麥迪遜大街上。」
佩珀揍到偵探長身旁耳語,艾勒裡也把頭湊過去,三個人勿勿地商議了一下。偵探長點點頭,轉向史洛安,「史洛安先生,上星期六早晨你有沒有發現這間書房裡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史洛安搖搖頭。
「卡吉士有沒有告訴你,關於他前一夜接見客人的事?」
「一個字也沒有,偵探長。」
偵探長轉過身對瓊-布萊特說:「把你自己的一些情況告訴我們吧。」
布萊特回答說:「我到這兒來給卡吉士先生辦事才一年多,我出身於英國的一個名門世家。我是由阿瑟-伊溫爵上介紹到卡吉士先生這兒來的。阿瑟-伊溫爵士是英國的古董商和鑒賞專家,我以前在倫敦給他辦事。我成了他的機要秘書。」
「布萊特小姐,」偵探長輕聲柔氣他說,「我要知道的是,上星期六早晨發生些什麼情況。那天早上,在這間書房裡,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可以說明前一夜那個神秘客人身份的物件?」
她嚴肅地搖搖頭。
「你就把當時情況談談吧。」
「我是在他跟卡吉士先生結束談話之前到書房來的。我聽見史洛安先生提醒卡吉士先生關於領帶的事。後來史洛安先生走了,我就記錄卡吉士先生的指示,大約記了十五分鐘。等他口述完畢,我就對他說:『卡吉士先生,要我打電話到百利公司去給你訂購新領帶嗎?』他說:『不必啦,我自己辦吧。』於是他遞給我一隻信封,封口已經粘住,並且已貼好郵票,吩咐我立刻投寄。我對這事感到有點奇怪——他的一切通信,一般都由我代理的……」
「一封信?」偵探長陷入了沉思。「寄給准的?」
瓊皺起眉頭。「真抱歉,偵探長。我確實不知道。當時我根本沒有仔細看它。我只是好像記得那個地址是用筆和墨水寫的,不是打字機上打出來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這裡樓下並沒有打字機,正當我拿著信即將離開房間的時候,我瞧見卡吉士先生拿起了他的電話聽筒我聽見他報了百利公司的電話號碼,這時我走了出去,去寄信了。」
「這是什麼時間?」
「十點差一刻吧。」
「此後,你還見到過活著的卡吉士嗎?」
「沒再見過,偵探長。我在半小時之後回到了樓上自己房間裡,這時只聽得樓下一聲尖叫。我衝下樓來,發現西姆絲太太在書房裡,昏厥了過去,卡吉士先生死在書桌上。」
「這麼說。他是在十點差一刻到十點十五分之間死的嘍?」
「我想是這樣的吧。弗裡蘭太太和史洛安太大也都在我後面奔到樓下,看到了死人,嚎陶大哭起來。立刻打電話給富樂司德醫生和收藏品總庫。這時韋格施從後面來到書房,不多久富樂司德醫生也到了——與沃茲醫生同時進來,於是富樂司德醫生宣佈卡吉士死亡。」
偵探長對瓊說,「布萊特小姐,我要問你一個特別的問題。這個星期三的晚上——也就是大前天夜裡——你究竟幹了些什麼呢?」
書房裡頓時象死一般的寂靜。瓊若無其事地回答說:「偵探長,根本不是什麼特別的問題。前幾天所發生的一切使我感到相當困乏,星期三下午,我到中央公園去散散步,呼吸新鮮空氣,早早地吃了晚飯,吃完了就上床。我在床上看了個把鐘頭的書,大約十點鐘閉眼睡覺。全部情況就是這樣。」
「你在那整整一夜都睡得很香嗎?」
「當然羅。」
偵探長的手擱到了佩珀的僵硬的胳膊上,說:「那末,布萊特小姐,你如何來解釋這樣一個事實呢,就是在凌晨一點鐘,佩珀先生看見你在這間書房裡徘徊,並且看見你擺弄卡吉士的保險箱?」
瓊笑了笑,直接跟佩珀對話。「你瞧見我在書房裡徘徊,你瞧見我撥弄那保險箱嗎?你肯定瞧見的嗎?」
「沒錯。」佩珀喃喃說。
「佩珀,布萊特小姐當時穿的什麼,你還記得嗎?」偵探長又問。
「睡衣睡褲,還披一件寬鬆便服。那時我坐在對過那張大椅子裡打盹;我估計是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布萊特小姐偷偷走進來,非常小心翼翼,她關上了門,擰開了書桌上那盞小燈,她把保險箱搜查了一遍。裡面的每一張紙,她都看過。」
這姑娘的臉色隨著每一句話而變得越來越白。她坐在那兒,滿懷煩惱,咬住嘴唇,眼淚汪汪。
「是這麼回事嗎,布萊特小姐?」偵探長平靜地問。
她用手摀住臉喊道,並且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佩珀先生講的是實話。星期三的夜裡,我是在書房裡。」
偵探長說道。「那末,你當時要找什麼呢?」
「我一點鐘醒來,突然想起,那位諾克斯先生,也就是遺囑執行人可能會需要一份卡吉士先生所持有的那些契約的分項賬目。所以我——我下樓去把它們登記一下,並且——」
「在半夜一點鐘嗎,布萊特小姐?」偵探長問道。
「然而當我在保險箱裡找這些契約時,我想到自己多蠢哪,怎能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來幹這種事呢,所以我把它們放回原處,重又上樓睡覺。就是這麼回事,偵探長。」
西姆絲太太來了,偵探長招呼說。「西姆絲太太,你還記得卡吉士先生去世那天的情況嗎?」
「記得的,」她說,「我十點一刻到這間書房,來收拾打掃,當我走進房門的時候,我瞧見可憐的卡吉士先生俯伏在桌上,我摸了摸他的手,發現冰涼的,就驚叫起來。此後的情況,我所知道的就是,韋格施來了這兒,有一個使女辟哩啪啦打我的嘴巴子,給我嗅古古怪怪的東西,這之後,我就看見自己躺在樓上自己的床上了。」
「西姆絲太太,」艾勒裡說,「無論在這個書房裡,或者在那兩間臥室裡,你實際上都是一樣東西也沒有碰過嘍。」
「對呀,先生,我一樣也沒有碰過呢。」
艾勒裡對偵探長咬了咬耳朵,偵探長點點頭。然後這老頭子開口了,「在這所房子裡,除了布萊特小姐、史洛安先生和狄米特裡歐-卡吉士之外還有誰曾在上個星期六早晨卡吉士死之前看見過的他的嗎?」
所有腦袋一齊搖晃起來。
艾勒裡的目光對所有人都掃視一遍。「自從上個星期六以來,有哪一個人碰過這些房間裡的東西嗎?」沒有人回答。明擺著就是這樣的情況了:兩個使女走後,家務事就沒了人手;西姆絲太太躺倒在床上,什麼也沒碰過;整個房子亂糟糟,沒人打掃。而在本星期二葬禮之後由於發現遺囑失竊,根據佩珀先生的命令,這些房間裡的東西是不許動的。
「殯殮承辦人曾在卡吉士先生臥室裡工作過,」瓊大著膽子猜測,「整理屍體以便安葬。」
「至於在查找遺囑的時候,奎恩先生,」佩珀插口說,「雖然我們把這些房間細細插過,但我可以親自向你擔保,沒有一件東西曾被拿走,或者曾被根本變動過。」
偵探長轉身向著那位英國醫生。「沃茲醫生,卡吉士一死,你就診斷過屍體。你從醫學角度來看,死因是什麼呢?」
「我的診斷與富樂司德醫生在死亡證明上所寫的完全相同。」
偵探長微笑著。「談一談你是怎麼到這所房子裡來的,好嗎?」
沃茲醫生滿不在乎地回答,「我原是倫敦的一個眼病專家。好不容易有一年休假,我就到紐約來了。布萊特小姐到旅館來看我——」
「又是布萊特小姐。」奎恩狡黠地向那姑娘瞥了一眼。「怎麼啦——你們原來認識的嗎?」
「認識的,是通過布萊特小姐原先的東家阿瑟-伊溫爵士認識的。我給阿瑟士治療輕微的沙眼,這樣就認得了這位年輕的女士,」醫生這樣說道。「她在報上看到我到來紐約的消息,就到我住的旅館來看我,敘敘舊誼,並且試探試探我肯不肯給卡吉士治眼睛。」
沃茲醫生繼續往下說,「多承卡吉士先生的美意——他堅持要我在美國的整個期間都在他家作客,我對他的病情觀察了兩個多星期,他就死了。」
「富樂司德醫生以及專科醫生對於卡吉士致盲病因的診斷,我同意不同意?」
「我們現在還不太清楚全部失明何以會由於胃潰瘍或胃癌的出血所引起。我最後一次嚴格的檢查是在上個星期四,但他的病情毫無好轉。」
偵探長像連珠炮似的發出一個個問題。有誰見到過格林肖這個人,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後看見這房子上言什麼可疑的行動嗎?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後到墓地上去過嗎?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後看見有什麼人到墓地上去過嗎?沒有!」
偵探長叫范雷到基地上去,對教堂司事亨尼威爾、艾達牧師以及教堂裡的其它人員,挨個兒盤問。會不會有誰在葬禮後曾經看見墓地上發生過什麼跡象。還要他去向鄰居探聽,任何可能看到一個可能探訪(特別是夜訪)墓地的嫌疑犯,都別錯過。
七 先見之明
文勒裡-奎恩在這幾個鐘頭裡,在書房裡到處轉游,一會兒搗搗傢俱,一會人翻翻書本,他曾兩次走過那張上面放著濾壺的小架子,都只不過隨便看一眼罷了;到第三次走過時,感覺出有一種不大明顯的刺鼻的味道。他立時皺起雙眉望住它,然後又揭開濾壺的蓋子朝裡面看看。沒有發現異樣。」
西姆絲太太說,小架子和茶具是靠近書桌放著,不在如今這個地方。
「那末,」艾勒裡轉身朝著眾人說,「是誰在星期六上午之後把這小架子挪到凹室去的呢?」
答話的又是那位瓊-布萊特,「是我挪的。」「布萊特小姐。那麼,什麼時候挪的,為什麼挪的呢?」「舉行葬札的那天下午,這兒亂成一團,書房裡人來人往,全部在找遺囑。小架子恰巧在當路口,靠在這張書桌旁邊,所以我就把它挪挪開,搬到凹室裡。」
偵探長一聲不響,身子向前移動,佩珀也是這樣,兩個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神色朝小架子看。小架子又小又舊,它上面放著一隻大銀盤;銀盤上,靠近電濾壺旁,還有三隻茶杯和茶托,還有茶匙,一隻銀的糖碗,一隻碟子裡盛著三片干貯的、未經壓搾的檸檬,另一隻碟子裡有三包沒有用過的茶袋,一隻銀罐千里的甜奶油已經凝固發黃了。每隻杯子裡都有茶的殘渣,已經干了,並且每隻杯口的內緣都有一圈痕跡。三隻銀匙每隻都是用過的。三隻茶托裡面,各有一個用過了的發黃的茶袋,以及一片乾枯的、壓搾過的檸檬。艾勒裡再次揭開濾壺的蓋子,朝裡面張望,然後從他那一直隨身揣在口袋裡的小囊中,掏出一隻小小的玻璃管瓶,從濾壺嘴裡倒出幾滴陳腐的冷水,重又蓋上蓋子,再把小瓶子塞緊,揣入口袋裡,他把整個茶盤從小架子上拿到書桌上,放下茶盤時滿意地舒了口氣。他直截了當對瓊-布萊特說:「你在星期二搬動這個小架子的時候,你有沒有碰過或者變動過茶盤裡的任何東西?」
「沒碰過,」她說。
艾勒裡對西姆絲太太說,「請再取三個新的茶袋,六隻乾淨杯和茶托以及茶匙,再給我一些新鮮檸檬和奶油,馬上去拿吧!」艾勒裡興致勃勃地擺弄濾壺上的電線,然後繞著書桌走來走去找什麼東西,找到之後,就把電線上的插頭塞進了書桌旁邊的插座裡。當西姆絲太太從廚房回到這裡的時候,濾壺上部的玻璃容器裡的水已經沸滾了。艾勒裡自得其樂地全神貫注著,也不把茶袋放進西姆絲太太剛拿來的六個茶杯中,就擰開壺嘴,往杯裡倒開水。在第五杯剛要斟滿的時候,濾壺裡的水卻已經光了,艾勒裡笑笑。「西姆絲太太,」他低聲說,「麻煩你把濾壺拿去,灌滿新鮮水,再帶六隻乾淨茶杯一起拿來。」艾勒裡一本正經,把那三隻用過了的、發了黃的茶袋,放進三杯滾燙的變質水裡浸泡,然後舉起一隻已經用過了的茶匙使勁搗戳。西姆絲太太回到了書房,乾淨茶杯和茶托,還有那個濾壺。那些舊茶袋在變質熱水中產生了少茶的溶液。艾勒裡笑笑,點點頭,似乎意味著自己已經證實了什麼。他耐心等候濾壺裡新鮮水燒開了,就倒在西姆絲太太拿來的乾淨茶杯裡。斟滿第六杯,濾壺裡的女完了。
艾勒裡掏出手帕,溫文爾雅地抹了抹嘴,含著微笑,消失在卡吉士臥室中。偵探長和佩珀跟在他後面。
卡吉士的臥室又大又暗,沒有窗子。艾勒裡開了燈,進行勘探。房內相當亂;床睡過了而沒有鋪疊整齊;離床不遠的椅子上有一大堆男式衣服:室內微微的有點令人作嘔的氣味。
艾勒裡朝對牆的高腳櫃走去。他審視了高腳櫃,但沒有觸碰任何東西。隨後,動手翻抽屜。他在上層抽屜發現一張紙。
「這就是那份衣著程序表,我們那位白癡朋友就是根據這個來給他堂兄穿戴打扮的,」艾勒裡喃喃說道。他們看見,星期六:深灰色三排鈕上裝,黑色尖頭皮鞋,黑絲襪,白襯衫,綠色雲紋領帶,翼式領,灰色皮腿套。
艾勒裡開始翻查那只高腳櫃子的其它抽屜。翻到第三格抽屜,找到了一個長長的扁平包裹,封住口,從未拆開過。左上角標有「百利服飾公司」的印記,左下角六根紅色雲紋領帶。他把包裹放在高腳櫃子的頂上,再在各個抽屜裡翻來找去,看來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了,於是就到隔壁呆米房間裡去。這是一個小小的套間,唯一的窗子就是朝著房子後面的後院的。屋子裡的陳設像是隱士的住處。
艾勒裡徹徹底底把呆米的抽屜搜查了一遍。唯一引起他好奇心的東西,就是一張他在卡吉士高腳櫃子中找到的那份程序表復本。
他重返卡吉士臥室,偵探長和佩珀已經回到書房去了。他這時手腳麻利地幹了起來,直接走向堆著衣服的那張椅子。他一件一件的看過——一套深灰色上裝,白襯衫,紅領帶,翼式領;椅子下面的地板上,有一對灰色的皮腿套,還有一雙黑色尖頭皮鞋,鞋裡塞著黑襪子。然後朝對牆的大衣櫥走去。他打開櫥門,檢查櫥裡的東西。橫槓上懸掛著十二套平常服裝,另有三套無尾禮服和一套燕尾服。櫥門背後一根掛領帶的槓子上,不分青紅皂白地胡亂掛著幾十根各色領帶。地板上,皮鞋不計其數,每隻鞋裡都有鞋楦;鞋面的擱板上赫然有幾頂帽子——實際是三頂;一頂皮的,一頂圓頂禮帽和一頂絲織的高帽子。
他關上櫥門,從高腳櫃子的頂上拿起那包領帶,回到書房,發現范雷正與偵探長在慎重其事的商討問題。他直接朝書桌電話機走去。他先打到問訊處,簡短地交談了幾句,把問到的號碼重複了一遍,接著立刻就撥那個號碼。艾勒裡向對方連珠炮似的發出一連串問題之後,掛斷了電話。他已經從殯殮承辦人史圖厄斯那裡打聽確實了:他在卡吉士臥室椅子上發現的那堆衣服,通過逐件核對,原來正是史圖厄斯的助手從死人身上脫下來的;這些就是卡吉士死時所穿的。
艾勒裡揮舞著手裡那只包裹說:「有誰認得這個嗎?」
有兩個人作了回答——一個是韋格施,還有一個就是瓊-布萊特。
「那是上星期六傍晚送來的,先生,是卡吉上死後好幾個鐘頭的事了。」
「你收下了又怎麼呢?」
「我——」韋格施似乎吃了一驚。「我把它放在過廳的桌上,先生,我記得是這樣。」
文勒裡的笑容消失了。「放在廳的桌上嗎,韋格施?你後來有沒有從那裡拿走,放在別的什麼地方去過呢?」
「沒有,我肯定沒拿過。」韋格施嚇壞了。
「奇怪呀……那未你呢?布萊特小姐?」
「我星期六傍晚在過廳的桌子上看到它的。」
艾勒裡用平靜的聲調對眾人說道。「肯定有人從過廳的桌子上拿了這個包裹放進卡吉士臥室高腳櫃子的第三格抽屜裡,是誰放的呢?」
無人應聲。
「除了布萊特小姐之外,還有誰記得曾在過廳的桌子上看見它呢?」
沒有回答。
艾勒裡走過去,把包裹交給偵探長。「這可能很重要,應該拿這包領帶,去向百利公司核對一下——誰訂購的,誰送去的,諸如此類。」偵探長點點頭。
那天晚上。奎恩府上的一頓晚餐,簡直是愁雲密佈。桑遜問大家:「最新的情報是什麼?」
偵探說:「在卡吉士隔壁,是百萬富翁,也就是卡吉士遺囑執行人諾克斯的一所訂上木板的空房子。」
「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諾克斯在哪兒?」檢察長問道。
「他今天早上離開本市,我也不曉得他究竟到哪兒去了,」偵探長說,「我已派湯瑪去搞一張搜查證,我決心要搜一搜他那所位於卡吉士家貼隔壁的空房子。」
佩珀解釋說:「偵探長有個想法,認為柏林肖的屍體在葬禮之後埋進卡吉上棺材以前,可能一直藏匿在諾克斯那所空房子裡。」
佩珀繼續講下去:「諾克斯的秘書堅決不肯透露這位大亨的行蹤,所以我們必須搞到搜查證才行。」
「關於那座空房子,我們還存在一個問題。我們至今還摸不透格林肖是什麼時候被幹掉的——究竟死了有多久。假定卡吉士死在格林肖被殺以前吧,那就肯定意味著是事先計劃好要把格林肖埋藏到卡吉士棺材裡去的。那末。這所空房子就是一個好地方,使兇手得以把格林肖屍體保藏到卡吉士下葬之後,再找機會利用已經下葬的棺材。」
「對,不過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問題,」桑遜持有異議。「假定卡吉士是死在格林肖被殺以後,也是同樣站得住腳的。這就意味著兇手事先無預料卡吉士會突然死亡,也無法知道將有這個機會可以把被害人埋進吉士棺材,因此,這個屍體必定是藏在殺害的現場——而我們沒有理由認定是在隔壁的空房子裡就地殺害的。所以,無論如何,我認為,不確定格林肖死了多久,那末隨便我們怎樣推敲都是是無濟於事的。」
艾勒裡心平氣和他說道。「在座各位都無非是紙上談兵而已。為什麼不耐心等屍體解剖報告出來了再講呢?」
八 五位訪客
次晨,塞纓爾-卜勞迪醫生親自交來了卡吉士和被殺者的兩份屍體解剖報告。富樂司德醫生的證明全屬實。卡吉士心臟出了毛病,一口氣不來就憋死了。沒有一點毒藥的痕跡,那第二個死鬼,一切跡象表明是死在卡吉士之前。
偵探長說,「格林肖在某處被人勒死,是在半夜裡——上星期五的深夜,或者上星期六的黎明。這屍體在埋進卡吉士棺村裡去之前,必定是放在一個空氣稀少的乾燥地方。」
「醫生。」艾勒裡問,「我交給你的質水的取樣,你化驗出什麼來叫?」
「你交給我的取樣表明,那個濾壺的變質水是曾經煮沸的,而且,在原壺水燒開之後,沒有再摻入不開的水。」
偵探長問范雷在百利公司查問出什麼。一切都正常。」
「巡官,關於那所空房子有些什麼情況嗎?」佩珀問道,「搜查證辦好了嗎?」
「搜查證倒是搞成了,但是咱們的那位李德報告說,把那地方搜了一遍之後,什麼也沒發現,」范雷用低沉的聲調說。「那地方全搬空了——除了底層有一隻破舊的大箱子外,沒有別的傢俱了。」關於肖格林的調查,報告交上來了。
肖格林從新新監獄獲釋是在被殺之前的星期二他是為了偽造假貨的罪名而連續坐了五年牢。他犯罪的三年之後才被關進監獄的——因為在此之前沒被捕獲。早期檔案表明,他在十五年前曾坐過兩年牢,罪名是圖謀偷竊芝加哥博物館的一幅藏畫不遂,他原是該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他出了新新監獄就來到這兒的一家旅館——比乃第旅館,他在那兒登記時用的是他的真姓氏格林肖。
上個星期三夜裡,也就是他出獄的第二天,有,人看見他在一家販賣私酒的店裡跟一個女人碰過頭。他們找來和酒店的老闆席克偵探長間他:「上個星期三的夜裡,有個名叫亞爾培-格林肖的,是個造假貨的,剛出了牢門,就鑽進了你那個窩裡。可有這事嗎?」
「好像有這事的,偵探長。」席克不安地轉動身子。
「正是他。聽說,有人看見他那天晚上跟一個女的在一塊兒,是怎麼回事呀?」
他倆無非是廝混罷了。我不認識那個雌貨,以前從來沒見過她。」
「她是什麼模樣?」
「高頭大馬,頭髮金黃。估計是三十五歲左右。」酒店老闆接著說:
「他倆大約是敲過九點鐘進店的,他倆坐下後,格林肖點了烈酒,那個女的,什麼也不要。不多一會兒,兩個人拌起嘴來了我沒搞清他倆在爭些什麼,不過聽到了那個女的名字——莉莉,彷彿是他硬要支使她去做什麼事、可她不幹。她揚長而去。他十分激動、又坐了五分鐘或者十分鐘,他也離開了。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偵探長。」
「星期三晚上以後,格林肖還來過嗎?」
「沒來過。我敢起誓,偵探長。」席克脫口而出。
「好,你走吧。」
席克一躍而起,輕鬆地走出了辦公室。
「要我來抓住金髮高頭大馬這根線嗎?」范雷嘎聲問道。
「她可能是他進監牢之前交往或姘居的情婦。你去查查他的檔案看。」
范雷走出了房間。他回來時,跟進來一個年輕人,此人眼裡露出驚慌緊張的神色。「偵探長,他叫拜厄,是比乃第旅館的夜班辦事員。」
「你認識有個客人叫亞爾培-格林肖的嗎?」
「認識。報紙上說。這個人在教堂墓地裡發現被人殺害了。」
「那你怎麼會認識他的呢?」
拜厄的侷促不安減輕了。「他住旅館的那個星期四晚上,那一夜有五個人來找過這位名叫格林肖的人!並且是在半個小時之內,這就使我記住了他。」
「那個星期四夜裡,約莫十點鐘,我看見這個格林肖到大街上帶來一個人,一起走過了前廊。兩個人一塊兒——話講得很快,急匆匆地樣子。我沒聽見他們說些什麼。」
「格林肖的那個同伴是什麼模樣?」佩珀問。
「我對不上來,先生。他上上下下全都裹住了。他好像是不願被人認出似的。如果我再看到他,也許能認得出來,但我也不敢準保。後來,他們往電梯走去,我從此再沒見到過這兩個人了。」
偵探長轉身朝著巡官。「去把那夜班開電梯的找來。」又吩咐拜顧繼續說。
「我剛才說的是十點左右的事。也恰恰在這個時候——當格林肖和他那個朋友還在那邊站著等電梯的時候——有一個人到賬台上來,要找格林肖。打聽他住幾號房間。我說:『他此刻就在那邊呢,先生』這時這兩個人正走進電梯;我說:『他房間號碼是314,這個人走過去,等電梯下來。這家旅館只有一架電梯。
「這時,我發現有個女的在前廊一帶游來轉去,大約有分把鐘的樣子,也是顯得有點神情緊張。後來,她來到賬台上,說:『314室隔壁房間空著嗎?』我猜想她必定聽見剛才前面那個人的問訊的。我開始懷疑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特別是因為她沒有行李。格林肖房間隔壁的316室正空著。我取下鑰匙,喊了聲『來人啊!』可是她不許我喊——她不要侍者,她說,她要獨自一個人進房去,我把鑰匙交給她,她就乘電梯上去了。這個時候,那個男的早就上去了。」
「她外貌怎樣?」
「只要再看到她,我想我是能認得出來的。是個矮胖婦女,中年。」
「她登記的名字是什麼?」
「史通太太。我看得出,她竭力想掩蓋自己的筆跡。字寫得歪歪扭扭,好像是故意寫成這副樣子的。」
「是個金黃頭髮嗎?」
「不是的,先生。是花白頭髮。」
「你剛才講,一共有五個人。那末,還有兩個呢?」
「大約不到十五分鐘或者二十分鐘,另外兩個人來到了賬台上,打聽有沒有一個叫做亞爾培-格林肖的房客,如果有的話,他住幾號房間。」
「這兩個人是一起來的嗎?」
「不是一起來的,先生。這兩個人相隔約莫五分鐘或十分鐘的樣子。」
「你想想,如果再看到這兩個人,你能認得出來嗎?」
「當然認得出。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們這些人全都是那樣賊頭狗腦。彷彿是怕人瞧見。連那個跟格林肖本人一塊兒來的傢伙也是鬼鬼祟祟的。」
「你瞧見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離開旅館嗎?」「後來一陣忙亂這幾個人一定就在我忙亂中溜掉的。」
「那個女的呢?她是什麼時候來結賬的?」
「這又是件滑稽事。我第二夜來上班時,日班的人告訴我。收拾房間的待女報告說316室的床上沒有睡過人。鑰匙插在門上。她必定是訂下房間後不久就走掉了。」
「除了星期四晚上之外,其它幾天又怎樣呢——星期三晚上呢?星期五晚上呢?格林肖有些什麼客人?」
「這我可說不上來了,先生,」夜班辦事員回答說。「就我所知,沒有人到賬台上打聽過他。他是星期五晚大約九點鐘來結清賬目的,沒有留下去向的地址。他也沒有任何包裹——這又是一件使我對他有印象的事。」
「不妨去對那房間實地察看一下,」偵探長喃喃自語。「314室在格林肖之後有人住過嗎?」
「有的,先生。自從他離開旅館之後,有三起客人來往過。」
「每天打掃嗎?」
「對。」
艾勒裡問道,「格林肖那個房間可有專用的浴室嗎?」
「有的,先生。」
偵探長說道:「把迄今為止與本案有關的一切人等全部召集起來,半小時之內集合。」
范雷把比乃第旅館夜班開電梯小伙子帶了進來。
偵探長說,「小伙子,你還記得個星期投宿比乃第旅館的,有個名叫格林肖的人?」
小伙子說:「記得清清楚楚。」
「你記不記得上星期四夜裡——他在約莫十點鐘光景,陪同另一個人到你電梯裡來的事?」
「先生。記得。」
「另一個人是什麼模樣?」
「我沒有印象了,我想不起來他是什麼模樣。」
「你還記得什麼嗎?還有別的什麼人乘電梯到格林肖那層樓去的嗎?」
「那可多啦,我唯一能夠回想起的,就是格林肖先生跟他那個朋友來乘過電梯,在三樓出了電梯,就看他們走進314號房間,他們順手就把門關上了。314室就在電梯的旁邊,先生。」
「在電梯裡他們談些什麼?」
「先生。什麼事都想不起來啦。」
「第二個人的嗓音怎麼樣?」
「我不知道,先生。」
「沒你的事啦。」
小伙子走掉了,偵探長站起身來,對拜厄說:「你在這兒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的——我要你給我認認幾個人,」說著就走出了房間。
阿侖-切奈的缺席,偵探長起先並沒十分在意。當時偵探長坐在卡吉士家的書房裡,忙於發號施令、安排佈置,要把所有的對象都召集到眼前來。他全神貫注於每個人的反應。拜厄站在偵探長坐位旁邊,對像陸續來到:吉爾伯-史洛安納奇歐-蘇伊——史洛安太太,呆米,弗裡蘭夫婦、沃茲醫生瓊。伍卓夫、韋格施和西姆絲太太。
偵探長說:「拜厄,你可認得出來,這屋子裡誰曾在九月三十日星期四晚上到比乃第旅館去找過亞爾培-格林肖?」
拜厄仔仔細細打量他們。最後,他用手指著吉爾伯-史洛安。
史洛安有氣無力地擺了擺腦袋,非常非常仔細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明白這個人在說些什麼,偵探長。他肯定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哦。」偵探長早就料到了,「拜厄,你有沒有認錯呀,你是真的在那天晚上看見過這個人嗎?」
「我看見他,先生,」拜厄說。「他。」
史洛安突然交叉兩腿。「實在是,實在可笑。我一點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奎恩偵探長笑了笑,轉向拜厄。「拜厄,他是第幾個人呢?」
拜厄一時愣住了,「我記不清楚他是第幾個了。可我認準他是其中的一個,先生!絕對肯定的!」
拜厄再次開始朝人堆細看。他指著苔斐娜-史洛安。
「可是你也說你以前從來沒見過格林肖。」
「我從沒見過!」她狂呼。「我從沒見過!」
拜厄走到對面,拍拍沃茲醫生的肩膀。「這位紳士,到哪兒我也認得出來的。」
「拜厄,他是第幾個呢?」
「是最末一個。」拜厄肯定他說。
沃茲醫生冷冰冰他說道:「偵探長,你一定會發現這完全是無理取鬧。我怎麼可能跟你們美國的囚犯聯繫上呢?即使我認識此人,又有什麼可能的動機使我去拜訪他呢?」
偵探長大加讚賞,「我們接受你的辯解,承認你是被人假冒了。現在,只要你做到一點就行了,就是把9月30日晚上那段時間裡你自己的行蹤交代清楚。」
沃茲醫生皺皺眉頭。「讓我想想看吧。」他沉思了一下,接著聳了聳肩。「這實在不大合理啊。你怎麼能叫我回憶得起來一個多禮拜以前的某個鐘點裡我在哪兒呢?」
這時瓊發出了聲響,偵探長趕忙過身去;她微笑著。「我的好醫生呀,」她說,」我只能說你還不夠男子漢氣派,你是在維護我這早已受到損害的名譽呢,還是你真的健忘呢?」
「啊呀!」沃茲醫生頓時驚呼起來,「我想起來了,那個晚上,我是跟布萊特小姐在一起。」
「是的,」瓊立刻說,「那是我看見格林肖由使者引進這房子之後。我回到自己房裡,沃茲醫生來敲門,問我願意不願意出去玩玩……」
沃茲醫生喃喃他說,「我們不久之後就走出了這所房子,步行到咖啡館度過了一個輕鬆愉快的夜晚,我記得,咱們回家已是半夜了,可不是嗎,瓊?」
「是半夜了,醫生。」
偵探長說話了。「非常好。拜厄,你現在仍認定坐在那邊的就是最後一個來客嗎?」
拜厄固執他說,「我認定他就是。」
偵探長說,「三個人:史洛安,史洛安大太,沃茲醫生,那末,另外兩個人呢?你認認看,這兒有沒有這兩個人?」
拜厄搖搖頭。「我能肯定,在座這些紳士當中沒有這兩個人,兩個中的一個,身材非常高大,頭髮已經花白,臉色紅彤彤,講話口音像是愛爾蘭人。我現在記不清楚他是不是這位太太和那位紳士之間來的——」他說時指了指史洛安太太和沃茲醫生——「也可能是最早來的兩個人當中的一個。」
偵探長用他那銳老練的目光掃視眾人。他的眼睛裡猛然射出凶光,大喊大叫著說道,「見鬼!切奈!切奈這小子哪兒去啦?」
大家面面面覷。
大門口值班的報告說他昨夜十一點一刻走的,沒帶包裹一直沒有回來。經到銀行查實,他把戶口的存款全部提走了。
偵探長派了一名叫哈斯北的探警去追捕阿侖-切奈。
范雷將一小張記事的紙片,交給了偵探長。「女士們,先生們,我念給你們聽聽吧。」偵探長說:「我手裡這張字條,是范雷巡官剛才在這所房子裡搜查到的。是阿侖-切奈寫的。」他舉起了這張紙,念了起來,念得又慢又清晰。「這張字條上寫道:『我要走了。也許是永別了。在這樣的處境下——唉,有什麼用呢?諸事都是一團槽,我簡直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再見吧。我根本不應寫此條。這對你有危險。請你——為了你自身的安全——燒掉此條。阿侖。』」
史洛安太太從椅子上將起未起,臉色象張蠟紙,尖叫一聲,昏厥了過去。房間裡一陣暄嘩,
偵探長清楚地問道:「范雷巡官,你是在哪兒搜到這張紙的?」
范雷大聲說,「在樓上瓊的臥室裡找到的。塞在床墊下面。」
瓊眼裡滿含著淚水。「我是今天早上發現字條的,塞在我的房門下面。」
「你為什麼不馬上報告呢?」
沒有回答。
「更為重要的是——阿侖-切奈寫道:『這對你有危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瓊-布萊特小姐淚珠兒奪眶而出,嚎啕大哭。
她從椅子裡一躍而起,跌跌撞撞地上樓去了。
「范雷巡官,」偵探長冷冷他說道,「從現在開始,布萊特小姐的一舉一動都必須受到監視。」
九 推論兇手
奎恩偵探長的秘書急慌忙奔進來,報告說詹姆士-諾克斯先生正在外面求見理查德-奎恩偵探長。
當諾克斯被領進辦公室的時候,奎恩父子、桑遜和佩珀這幾位先生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諾克斯先生,」艾勒裡說:「現在然還有些疑難費解的零星環節,但是案情的主體已經大致上輪廓明確了。殺害格林肖的兇手是喬治-卡吉士。」
「諸位請注意。有兩根主要的線索:第一根線索是喬治-卡吉士心力衰竭而死的當天早晨所繫的領帶;第二根線索就是卡吉士書房裡的濾壺和茶杯。」
卡吉士死的那天早上,你們通過呆米的證詞已經知道了,呆米是根據服裝程序表來給他堂兄準備衣物的。那未,你們且看看程序表,你必能發現,卡吉士應該系一條綠色雲紋領帶。
「呆米在結束了幫助堂兄穿衣打扮這一套晨課之後,在九點鐘離家外出了。已經打扮整齊的卡吉士獨個兒呆在自己的書房裡,有十五分鐘之久。到九點一刻,吉爾伯-史洛安進來跟卡吉士商付當天要辦的事。根據史洛安的證詞九點一刻的時候卡吉士系的是條紅領帶。」
這時大家都聚精會神聽他的了。卡吉士在那單身獨處的十五分鐘期間,走進自己臥室去換了根領帶。
「同時,我們從史洛安的證詞中得知,那天早上九點一刻過後,在他跟卡吉士議事的時候,卡吉士曾指著自己所繫的領帶並且說了這樣一句話;『你離開這兒之前,提醒我一下,打電話給百利公司,買幾條新的像我現在繫著的領帶。』再往後,當布萊特小姐離開卡吉士書房的時候,她聽見卡吉土口述號碼接通了百利公司的電話。後來我們通過調查,核實了百利公司曾經送過貨,正是卡吉士訂購的。六根紅領帶!」
艾勒裡身子前傾,敲敲桌面。「總而言之;卡吉士既然聲稱打算照式照樣訂購自己所繫著的領帶,接著又訂購了紅領帶,這就說明了他必定已經知道自己所繫著的是條紅領帶。這是立論的基點。
「不過,既然領帶並非程序所規定的是星期六的顏色,那末他作為一個瞎子,又怎麼會知道領帶顏色的呢?不妨認為,有人告訴他是什麼顏色。但是誰告訴的呢?那天上午,在他給百利公司打電話之前,只有三個人碰到過他——一個是呆米,一個是史洛安,他在對話裡談到領帶的時候,沒有一個字提起過領帶的顏色;還有一個就是瓊-布萊特,她那天早上曾經有一次對卡吉士提到過領帶,也同樣沒有觸及領帶的顏色。
「換句話說,沒有人對卡吉士講過他的領帶顏色已經改變了。那末,會不會是他自己只不過出於偶然的原因,把原來程序表上的綠領帶換成了那條後來所繫的紅領帶呢——會不會是他偶然從橫槓上抽了一條紅領帶呢?會的,這是可能的——因為,衣櫥橫槓上各種顏色的領帶是雜亂地混在一起掛著的。但又怎樣來解釋如下的事實呢:不論他挑了一條紅領帶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他知道——他後來的行動證明了這一點——自己挑的是條紅領帶?」
「諸位,卡吉士只能通過唯一的一條途徑,得知自己當是時所繫的是根紅領帶。那條途徑就是他看得見!」
「你們會說,他不是瞎子嗎?
「這就是我最初的一系列推論中的關鍵所在。因為,根據富樂司德醫生的作證,並且也得到沃茲醫生的證實,喬治-卡吉上所患的是一種特殊類型的盲症,視力有可能在任何時候自然而然地恢復的!
「那禾,至少可以說,上星期六的早晨,喬治-卡吉士先生不瞎不盲了。」
艾勒裡笑了笑。「問題馬上又來啦。如果他在確實瞎了一段時期之後,突然恢復了視力他為什麼不欣喜若狂的告訴家裡人呢?只可能出於唯一的心理上原因:他不要人家知道自己重又重看得見了;他為了要達到某個目的,需要讓人繼續認為他依然是個瞎子,那末他究竟要達到什麼目的呢?」
「這條線,我們暫時談到這裡吧,」艾勒裡平靜他說道,「我們且來推搞推敲濾壺和茶杯的線索吧。
「先觀察一下表面證據。小架子上放著的茶縣:清楚地表明有三個人在一起喝過茶。三隻茶杯裡都有干的渣滓,杯口內緣有一圈水漬的印痕,三個干茶袋也是證據,還有三隻銀茶匙,上面各有一層垢膩,種種跡象都使人一望而知曾經有三個人在一起喝過茶。因為卡吉士關照過瓊-布萊特,他星期五晚上要接待兩位客人,並且也讓人看到有兩個客人到達這裡,進入書內連同卡吉士本人,就構成了三個人。
「我們只要朝濾壺裡看一看,立刻就會察覺這種種跡像是多麼的徒有其表。濾壺裡水太多。我們把濾壺裡的水倒出來,發現一共傾注了五杯。後來,我們在濾壺裡看新灌注了新鮮水,再倒出來,整整注滿了六杯,因此,這表明了濾壺容量是六杯——而變質水卻曾斟滿了五杯。要是按種種表面跡象來看,三隻茶杯已經由卡吉士和他的兩位客人用夾喝過茶,根據我們的試驗,濾壺裡僅僅倒出過一杯,而不是三杯。這是否意味著,這三個人,每人只喝了三分之一杯的水呢?不可能——沿著各杯的內緣都有一道漬圈,表明每一杯都曾經注滿過。好吧,那末,有沒有可能,濾壺確曾滿斟三杯,但事後有人往壺中的剩水添加了一些水,不可能。根據對我所倒的一小瓶變質水的取樣,進行檢驗之後所作的分析,濾壺內並未摻進過新鮮水。
「只能得出唯一的結論:濾壺裡的水是靠得住的,而三隻茶杯上的徵象卻是靠不住的。有人故意在茶具上耍了花招——茶杯、茶匙、檸檬——佈置得好像曾有三個人來喝過茶。那個在茶具上耍花招的人,他沒有從濾壺裡分別斟滿三隻杯子,卻用同一杯水依次注入各個杯子。為什麼還要不嫌麻煩地製造假象曾有三個人在座呢?只可能出於唯一的原因,並沒有三個人在座。」
「絕不可能是一個人,因為確實有人目睹兩個人進入書房。而我們剛才已經推算出,不管怎麼說,總不是三個人。只剩下唯一的答案,那就是兩個人。
「如果認為在座的是兩個人、其中的一個是亞爾培-格林肖——此人是布萊特小姐眼看到並且後來加以指認的。那第二個人呢,按照布萊特小姐的描述,就是那個『上下全裹住』的人——自是卡吉士元疑!但這可能不可能呢?」
「可能的,絕對可能。格林肖這個陪客?在體形上,高矮大小跟卡吉士相彷彿。
「卡吉士為什麼對自己視力的恢復毫不聲張呢?答案就在於:如果格林肖殺害之後被發現了,萬一有人疑及卡吉士,他就能用雙目失明作為擋箭牌來撇清干係。至於要講清卡吉士是如何玩弄那個化身騙局的,卻也簡單;那個星期五晚上,他在吩咐茶具之後,等西姆絲太太一走開,他馬上身穿大衣,頭戴圓頂禮帽,偷偷溜出房子,到了也許是預先約定的地點,與格林肖會面,然後再與格林肖一起進來,自己裝扮預定來訪的兩個客人之一。」
「對於卡吉士玩弄陰謀、設置騙局,我們還有什麼旁證呢?一件旁證就是,他通過向布萊特小姐作指示而親自虛構出三個人在座的假象——他故意說約會兩個客人,又說其中一個客人希望隱瞞自己的身份面目,另一件旁證是,他蓄意隱瞞自己視力已經恢復。再有一件旁證,我們已經斷定格林肖是在卡吉士死之前的六至十二小時被勒死的。
「我們已知格林肖曾經單獨來拜訪過他,是在上一夜。而且我們又知道,這次的拜訪,導致卡吉士吩咐他的律師伍卓夫起草一份新遺囑。新遺囑別無變動,只是把卡吉士收藏品總庫的繼承人更換了,這收藏品總庫是一筆相當可觀的遺產;至於新繼承人是誰,卡吉士卻諱莫加深——甚至對自己的律師也嚴格保密。如果推測新繼承人是格林肖,卡吉士為什麼要有這樣一個出奇的舉動呢?根據格林肖其人及其犯罪歷史來進行分析,答案顯然就是敲詐勒索。從事同一行業的卡吉士,有什麼把柄被格林肖抓在手裡了。在我看來,十之八九是牽涉到藝術品買賣中的黑暗勾當,再不是某件古董的非法交易之類。
「現在,且讓我根據這個顯而易見是假設性的動機,把這個罪案描繪出來吧。星期四晚上,格林肖拜訪卡吉士,在這次拜訪時發出了最後通碟,卡吉士同意按照格林肖旨意來更改遺囑,作為代價——很可能卡吉士這時經濟狀況已陷入困境,付不出現款了。而卡吉士在指示他的律師起草了一份新遺囑之後,或者是感到即使更改了遺囑也仍難免繼續受敲詐,他橫下一條心,與其付出代價,還不如把格林肖幹掉。第二天,星期五的晚上,格林肖又來了,來收取他所要的那份新遺囑,這就落進了卡吉士的上述圈套,被幹掉了;卡吉士也許是把屍體在附近的什麼地方藏一藏,打算另作永久性的處置,然而,劫數難逃,卡吉士由於這一番折騰,過度緊張,在他來不及一勞永逸地把屍體處理掉之前,他自己卻在第二天上午心力衰竭而死了。」
艾勒裡咧嘴一笑。「我知道的你是要問我;如果是卡吉土殺害了格林肖,接著他自己也死了,那末,在卡吉士下葬之後,把格林肖埋進卡吉士棺材裡去的,又是誰呢?」
「必定有人發現了格林肖的屍體,並且利用卡吉士的墳墓作為永久的藏匿場所。那末,這個不知何許人的掘墓者,為了把這案子永遠隱瞞掉——他目的是為了保護一位死人的名譽,也可能是為了保護一個生者的性命。在我們的懷疑對像當中,至少有一個人是符合的:這個人當他被三申五令不得擅離的時候,卻從他存款的銀行裡提走了全部款項,銷聲匿跡了;這個人,在墳墓出乎意料之外被掘開,並且格林肖屍體被發現之後,必定認識到一切全完了,嚇慌了神,所以逃之夭夭。我所講的,當然就是卡吉士的外甥,阿侖-切奈。
「我認為,只要逮住了切奈,就可以結案了。」
偵長暴躁他說道:「那麼是誰從卡吉士的保險箱裡偷走新遺囑的呢?那時卡吉士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幹這事吧。難道是切奈干的嗎?」
「未必是他吧。你瞧,要說偷遺囑,那末,首當其衝的應該數吉爾伯-史洛安具有最強烈的動機,因為他是新遺囑的唯一受害者。這就意味著,史洛安偷遺囑這事跟殺人無關——無非巧合罷了。當然羅,我們無憑無據,不能證實史洛安的偷竊。另一方面,只要逮住了切奈,就不難發現是他把遺囑銷毀了。當他埋葬格林肖的時候,他一定會發現藏在棺村裡的新遺矚——本是史洛安放進去的——他一讀之下,得知新的繼承人原來是格林肖,於是連盒子帶遺矚一起拿走,銷毀了事。遺囑一毀,就只好把卡吉士當作是未立遺囑而死亡,這樣一來,切奈的母親,作為卡吉土近親,在遺產分配的時候必能到手大部分產業。」
桑遜露出焦切的神情。「那末,在格林肖被殺的前夜,那幾人到旅館去找他的人,又是怎麼回事呢?這些人起了些什麼作用呢?」
艾勒裡搖搖手。「全不相干,桑遜。這幾個人是無殺緊要的。你瞧……」
有人慌張地敲門,原來是瓊。偵探長讓她進來,艾勒裡給這姑娘搬過一把椅子,叫她坐下。
「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們,」她低聲說,「關於茶杯的事。」
「就是那天我把放著茶具的小架子從書桌搬到凹室。我把它從當路口挪開,我現在記得了、這些茶杯的情況是有些兩樣了。」
「當你在書房裡發現那些茶杯的時候,一共有三隻髒杯子——可我現在想起來了,舉行葬禮的那天下午,在我把小架子從當路口挪開的時候,只有一隻髒杯子呀。……」
「我現在記得,那一隻杯子裡的變質冷茶差不多是滿的;茶托裡有一片干檸檬,還有一把髒茶匙。茶盤裡其餘各件全都是乾乾淨淨——未曾使用過。」
艾勒裡固執地問:「這是在卡吉士死了之後嗎?」
「對呀,一點不錯,」瓊歎息道。「不僅是在他死後,而且是在他下葬之後。是星期二。」
桑遜第一個發言。」好吧,小伙子,剛才是一個大敗仗。」
「你剛才根據茶杯說什麼自始至終只有兩個人,就是卡吉士和格林肖,又說什麼是故佈疑陣,安排得像是有三個人在座。」
諾克斯吃吃地笑了。他說,「我就是這第三個人!」
十 重要會談
諾克斯講了事情的始末。大致是這樣:諾克斯原是卡吉士最好的主顧之一,三年前卡吉士找上了諾克斯,要做一筆奇怪的買賣。卡吉士聲稱擁有簡直是無價之寶的一幅畫,願意出售給諾克斯,但有個條件,就是諾克斯必須答應永遠不拿這幅畫示人。這引起了諾克斯的警惕。卡吉士顯然很坦率。他說,這幅畫原屬倫敦維多利亞博物館所有。該博物館估計它價值一百萬美金。是達-芬奇的一幅畫。此畫名為《奪旗之戰圖》。
「我當然要問問清楚,卡吉士是怎麼把它搞到手的。卡吉士含糊其辭——言下之意彷彿他正提任該博物館在美國的代理人。博物館不願把這事張揚出去。我捨不得放棄。終於按卡吉士的開價買了下來——七十五萬美金,拍板成交。」
「一個禮拜之是星期五,一個自稱是亞爾培-格林肖的人來拜訪我,照講是根本不會放他進來見我的然而,他在一張便條上塗了幾個字,『奪旗之戰』,要他們送進來給我,這就使我非見他不可了。他告訴了我一個驚人消息,我正正當當從卡吉士手裡買進的那幅達-芬達作品,根本不是博物館賣出來的,是五年前他從博物館偷出來的。」
格林肖化名格林漢,進了維多利亞博物館當職員,五年前,想方設法把那幅作品偷到手,攜畫潛逃美國。私下把畫賣給了卡吉士。柏林肖以五十萬美金的價格賣給了他。但在交款之前,格林肖由於早先造假貨的罪名在紐約被捕,送進新新監獄吃了五年官司。在這期間,格林肖關了兩年之後,卡吉上大概由於投資失敗,虧損了大部分手頭可動用的財產;他資金周轉不過來,只好把這畫轉讓給諾克斯,以七十萬美金成交,諾克斯是聽信了卡吉士所編造的那套說法才吃進的,壓根兒不曉得此畫乃是賊贓。
「格林肖在一個禮拜前的星期二從新新監獄釋放出來了,」諾克斯接著說,「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收取卡吉士欠他的五十萬美金。據他告訴我,他在星期四晚上,找到卡吉士家,素取這筆款子。看來卡吉士的買賣依然沒有起色,說是拿不出現款。格林肖就要討還那幅畫。卡吉士最後只得承認已經轉售給我了。格林肖恐嚇卡吉士,說如果不付錢,就要殺死他。說完了揚長而去,第二天就找到了我家。
「這時,格林肖的要求很明確。他要由我來支付吉士欠他的五十萬美金。我當然不肯。格林肖威脅說,如果不付給他這筆款子,他就要公開揭發我非法佔有了偷出來的利奧納多作品。我也火起來了,怒不可遏。我氣的是上卡吉士的當,竟使我落到了如此尷尬的境地。我打了個電話給卡吉士,約定時間讓他與我跟格林肖會面。約的就是上個星期五的晚上。這種交易是見不得人的,我要求他給我保障。卡吉上在電話裡答應把所有的人全都支使開,將由他的秘書布萊特小姐引領我和格林肖進去,布萊特小姐對於此事一無所知,那天晚上,格林肖和我就上了卡吉士家。布萊特小姐把我們領到裡面。卡吉士獨自一人在書房內等著。大家就開門見山談判起來。」
諾克斯說,他立刻就對卡吉土講清楚,希望這位古董商把格林肖擺擺平,至少應讓諾克斯脫掉干係,這場糾葛全是卡吉士把他纏上的。卡吉士心煩意亂,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自稱是不名一文;但是卡吉士又說,他前一夜,在格林肖條第一次上門之後,曾經思前想後,決定盡自己能力來滿足格林肖。於是,卡吉士拿出了一份新遺囑,這是他當天上午起草的,並且已經簽了名;這份新遺囑指定格林肖為卡吉士收藏品總庫和一切設施的繼承人,價值遠遠超過他欠格林肖的五十萬美金之數。
「格林肖可不是傻爪,」諾克斯冷冷說道。「他一口拒絕。他說,如果親屬出頭反對的話,遺產就可能到不了他手——況且,即使能到他的手,那也要等卡吉士』翹辮子。』不行,他說,一定要用流通證券或者現鈔來付清這筆款子——要當場就付。他說,在這筆交易中他並不是『放單檔』。還有一個同黨呢,他說,那是世界上唯一的另外一個人,知道偷畫的事,他知道卡吉士買下了那幅畫;他還說,在他前一夜會見卡吉士之後,他又與同黨碰過頭,兩人一起到比乃第旅館的格林肖房間裡去,他就告訴了那個同黨,卡吉士已把利奧納多作品賣給我了。他們不要遺囑,如果卡吉士實在是當場付不出的話,那末,他們寧願接受一張期票,抬頭是:付給持票人——」
「這是為了保護那個同黨,」偵探長喃喃自語。
「對。付給持票人。票面是五十萬美金,期限一月,哪怕卡吉士傾家蕩產也得籌足這筆款子。格林肖嘻皮笑臉地揚言道,我們兩個即使殺了他,也得不到一點好處,因為他的同黨對全部底細都是一清二楚,只要他出了什麼事,就決不會放過我們兩個。至於這個同黨是誰,他滴水不漏,只是意味深長的眨眨服。」
「卡吉士當即開好了『付給持票人』的期票,簽了字,交給格林肖,格林肖接了過去、就把它塞在隨身帶著的破破爛爛的舊夾子裡。」
「我們找到過那只皮夾子,」偵探長嚴肅地插口說,「皮夾裡什麼也沒有啊。」
「格林肖和我一同離開這房子:出去時沒有碰見任何人,這對我還算是走運。到了外面階沿上,我對格林肖說,只要他避免觸犯我,我就一概不聞不問。要想算計我,那就試試看吧!那是自找苦吃。」
「諾克斯先生,你最後一次看見格林肖是什麼時候?」偵探長問。
「就是那次呀。總算擺脫了他。我在街的轉角上,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就回家了。」
「格林肖呢?」
「我最末一眼,是瞧見他站在人行道上望住我。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獰笑。」
「就在卡吉士房子的前面嗎?」
「是的。另外還有件事。第二天下午,在我已經獲悉卡吉士死訊之後我收到卡吉上寫給我的私人信。從郵戳上看,是當天早上卡吉士亡故之前寄出的。必定是星期五晚上,格林肖和我剛離他家後,他就寫好了,次晨發出的。這信我帶來了。」
親愛的詹-諾:今夜之事,已使我陷入狼狽不堪的絕境。但我無能為力。我賠蝕了錢,實逼處此,出於無奈。我原不要連累您,想不到格林肖這惡棍會找上您,也想不到他居然敲詐勒索到您的頭上。我向您保證,從今以後,此事將與您毫無瓜葛。我將設法封住格林肖及其同黨的嘴,即使這意味著我也許不得不變賣產業,把自己收藏品總庫裡的藏件來個大拍賣,而且如果必要的話,我不惜舉債。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使您蒙受損失的,因為知道這畫在您手中的人,只有您我和柏林肖——當然還有他那個同黨,但我會依照他們的要求辦,以封住他們的嘴。關於這筆利奧納多的交易,我末向任何人吐露片言隻字,甚至替我經營業務的史洛安也毫不知情。
艾勒裡問;「諾克斯先生,這件事你沒對任何人講過吧?」
諾克斯說道:「確實沒有對任何人講過。經常有人來我家參觀的私人收藏品,所以我一直把這幅利奧納多作品秘藏起來。從不向任何人透露一點消息。而到了星期五之後,我當然更加不會透露了。在我這方面,沒有一個人知道利奧納多這件作品,更沒人知道我有這樣一幅畫了。」
「但我上當了,我花了七十五萬美金吃進的那幅利奧納多,根本就不是利奧納多的作品。」
「昨天晚上。我拿這畫讓我的私人專家鑒定一下。我準保此人靠得住——他絕不會講出去的;他認為,這畫是出自利奧納多一位學生的手筆,也可能是與利奧納多同時代的洛蘭佐-迪-克裡迪的作品。這幅倒霉的作品,充其量只值幾千塊錢。」
艾勒裡說,「我提議,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對於這整個事情嚴守秘密。」
「諾克斯先生:關於那份遺囑,上星期五的夜裡,後來究竟怎樣了呢?」艾勒裡又問道。
「格林肖拒絕接受,卡吉土機械地打開靠牆的保險箱,把遺囑鎖進了保險箱裡的一個鐵盒內,再關上保險箱。」
「那些茶具呢?」
「格林肖和我走進了書房。茶具都在靠近書桌的小架子上。卡吉士問我們喝不喝茶,我們兩個都不喝。在我們說著話的時候,卡吉士結他自己斟了一杯茶——」
「用了一個茶袋和一片檸檬嗎?」
「對。不過,他又把那茶袋取了出來沒喝。茶也涼了,我們在那兒的時候,他沒有喝過。」
「茶盤裡總共有三隻茶杯和茶托,是吧?」
「對。另外兩個杯子始終乾乾淨淨。沒有倒進水過。」
艾勒裡說道:「坦率講吧,我中了人家的好計啦。」
「我被一個老謀深算的罪犯耍弄了。我看得此人曾煞費一番苦心,故意佈置一些假象,誘使我把這些當作線索去得出把卡吉士看成兇手的結論。既然我們現在知道,在卡吉士死後的若干天內,髒茶杯只有一個,那末,一變而為三個,就必定是兇手所安下的『釘子』。罪犯故意只用卡吉士斟滿而未喝過的那只茶杯裡的茶水,來弄髒那兩隻乾淨杯子,然後把水潑到別的什麼地方去;濾壺裡剩餘的水,卻原樣不動的擺著,讓我據以作出錯誤的推理。布萊特小姐一講清楚她看到杯子原來狀態的確切時間,就完會排除了卡吉士自行佈置三隻髒杯的這一假象;因為卡吉士早已死了,只有一個人具有製造假象的動機,那就是兇手本人——此人佈置得井井有條,引導我錯疑別處,以便他溜之大吉。